含泪做攻——糖小川

“说好了，不出柜的啊！”齐济欢再次对小武强调。

“好，不出柜，不出柜。”

两个人于是欢欢喜喜一起回家拜年。

小武家果然住得不远，小区有点旧了，但是邻里关系好，一路走过去都有认识小武的大爷大妈。

“我小时候差点让拐子拐走，都被抱出两条街了，菜场里一个奶奶认识我，冲上去把我抢回来的。”小武说着指指一幢楼，“那个奶奶就住三楼，看见没有，摆了昙花的那一家。她现在还在，身体硬朗着呢。”

齐济欢仰头看看，有一个中年男子在阳台摆弄花草，看见小武，招招手，“小楠，放假啦？”

“梁叔，过年好！”

“好！带着小朋友过来吃饭呢？”

“是啊。耗子在家吗，晚上跟他一起去喝酒啊。”

“不在，混账玩意过年放假也没个影儿。”

“哈哈，那再约了。”

闲扯几句道了别，两个人又走过一条小道，终于来到楼底。

“别紧张。”小武鼓励他。

“你才紧张呢，你手心都出汗了。”齐济欢摸摸他的手，嘲笑他。

小武瞪他，没瞪完，遇上正下楼的一个中年妇女，慌得齐济欢赶紧松手。

“姜阿姨好，去买菜呢？”

“小楠可放假了，你妈天天念叨呢。”

“前两天忙，走不开。”小武跟齐济欢一前一后上到四楼，齐济欢吁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你妈呢，吓得我。”

小武扯扯嘴角，“比那更糟，这个姓姜的可是超级长舌妇，上回我跟我高中同学在楼下说了几句话，三天后我那高中同学就怀了我的孩子。”

“啊？”齐济欢大惊失色。

“还不是第一胎。”

“太……恐怖了。”

两个人正了正衣冠，然后按了门铃。

房门打开，齐济欢闻到一股炒菜的油烟味。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看见鞋柜里大大小小一堆鞋子，SUSAN的高帮靴子也摆着，心里没来由的一抽。进了房在客厅的藤制沙发上坐下，齐济欢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有十几年留存下来的奖状，多半是小武的，也有一些是SUSAN的，客厅正中挂了近年里新拍的全家福，一家四口，两位长辈前排坐着，一对儿女后排站着，小武穿着威武的军服，而SUSAN编了两条马尾巴，妆容倒很时尚，看着特别俏皮。

小武爸爸这个时候就从房间里出来，笑呵呵地招呼齐济欢，几个人坐在客厅里高谈阔论，从卫生部医疗体制改革一直谈到中东局势，都是男人关心的大事情。齐济欢期间一直在瞅紧闭的卧室门，因为那个门上挂着一把剑，他想是不是小武的卧室。结果正愣神的当口，房门从里面拉开了，SUSAN穿着一身家居服走了出来。

她身材好，步态好，即使是一身普通衣服也能撑起来。

“哟，这是齐医生吧，你好！”

纤纤素手伸过来，齐济欢挤出笑脸和她握手。

“姐，你不是去香港走秀了吗？”小武问道。

“别提了，被开掉了，人家嫌弃你姐我年纪大了点。”SUSAN甩甩手。

“姐夫呢？”

“姐夫到你嫂子家过年了。”

“啊？”小武一时没反应过来，SUSAN好心提醒，“没明白啊？那家伙早就结婚啦，孩子都上小学了，我就是个小三。”

“厄……”

小武爸爸“嚯”地站起身来，怒道：“回屋里去！”

“怎么？嫌我丢翟家的脸？”SUSAN挑衅地看看小武，又把目光落到齐济欢身上，笑得很是嚣张，“是，我就会给翟家丢脸，弟弟从小就听话，是个好孩子，现在当武警，光宗耀祖，长您的脸，是不是？”

“说的什么疯话，给我回屋去。”

“爸爸，你老了，过时了。现在像我这样的女人做小三很正常，你知道吗，跟弟弟这样的，玩什么最时髦？”

小武的鼻尖都要沁出汗来，而齐济欢只是冷冷地看着SUSAN。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错了，真他吗的，艹，怕什么来什么啊！

20、万里长征第一步

“跟弟弟这样在部队上的，都是拼了命找个首长的女儿，倒插门也无所谓。”SUSAN笑盈盈看着小武，“我说你也担任过不少首长的保镖了，就没让人家看上过？真没用！”

小武听到这句话，吁了一口气，齐济欢心里的大石头也“呼”地落了地，倒是小武爸爸，彻底恼怒了，“我翟家的孩子靠自己，不靠女人。你也是，去做什么小三？你要成心气死我是不是？”

齐济欢作为局外人，围观了这场不大不小的家庭争执，这个时候他也就上去劝说两句，“叔叔，您别生气。我觉得SUSAN她是说着玩呢，你看她漂亮是漂亮，都快一米八的个头了，这样的女人那也得有男人敢包养她啊？姚明啊？说句姐姐不爱听的，您也有点儿岁数了，外面嫩生生的小姑娘，二十出头，谁有钱包养你这种老菜皮呢？是我我就看不上。”

小武听得简直傻眼，不停拉扯齐济欢的衣袖。

SUSAN给气得鼻子都歪了，“姓齐的，老娘还看不上你呢！”

眼看着齐济欢就要挨揍了，小武赶紧把自家姐姐家架住了，就凭齐济欢的身板，女人的拳头他也不一定扛得住。

小武妈妈这个时候拿着铲子冲出厨房，“别吵别吵，小齐是来咱们家感受家庭温暖的，这不是让人家看笑话了。”

SUSAN冷哼一声，“家庭温暖？那是弟弟才能感受到的，对不起，我没感受到，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拜拜！”

说着她“嘭”一声关上房门，五分钟后，她披了皮草外套，穿着露大腿的短裙，下面高帮靴子，扭着猫步走了，出门连一句再见也不说。

小武爸爸摇头，“怎么养出这么个神经病来？”

小武皱着眉头，看看门，又看看父母的脸色。

齐济欢举起筷子，道：“她大概心情不好吧？”

“什么心情不好？难得回家一趟，回回这么阴阳怪气。”

小武妈妈道：“哎，吃菜吃菜，小齐第一次来咱们家，说点什么不好啊？”

一顿饭吃过，又东拉西扯了一些家常话，齐济欢起身告辞。

小武道：“我去送送他。”

“不用啦，不用啦。”

小武妈道：“要的要的，从这里到小区门口的路，没个人带还容易迷路呢。”

这么一说，齐济欢也不推辞，由着小武把自己带下楼。

出了楼道，小武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齐济欢点头，“我觉得你姐刚刚其实真想说出来的，不知道怎么的，又没说。”

“大概还是不想刺激到爸妈吧？”

齐济欢想了想，看了看头顶稀薄的星光，“我想被家人厌恶的感觉，肯定很不好？”

“啊？”

“你父母想要男孩，偏偏她不是，千辛万苦生下你，肯定比较偏袒，她即使不说，心灵上受到的伤害也比较大。所以她早早离家在外。”

小武抿着嘴，仿佛自己成了罪魁祸首，被家人厌弃的感觉，齐济欢最能体会，虽然他从来不说，越是不说，就越明显。小武偶尔突然提起，“你妈在哪儿呢，不想去看看她吗？”齐济欢就会冷冷地答：“不知道，不想。”或者小武道：“过年去看看你爸吧？”齐济欢又会严肃地说：“不方便，我继母不喜欢我出现。”

“我以前觉得那种偏袒也不是那么明显，比方我有什么玩具，我姐姐也想要，爸爸肯定会再去买一个，以示公平。后来换位思考一下，远不是那么回事。我发现如果姐姐开口想要的东西，爸爸是不会掏钱的，只有我想要的，姐姐才有资格也要一个。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次我拿了抽屉里的钱，妈妈劈头盖脸就骂她，她很生气，就说是她拿出去的，还花掉了。我良心不安了三天，主动跟妈妈承认错误，结果妈妈还夸我勇于承担，也没怎么罚我。我很清楚地记得她当时没有跟姐姐道歉，事后根本忘了这茬。这样的事情多了，的确很伤人。等我懂事的时候，姐姐早就离家闯荡去了，说实在的，我对她很崇拜，别人十七八岁还在跟父母撒娇，她已经去T台走秀。虽然她一直也没红起来，可是也没见她嗑药吸毒傍大款，她没变坏，光这一点我就佩服她。所以她说做别人小三，我是不信的，只是故意气爸妈的。”

齐济欢看看小武，笑了，“你信任她，对她很重要。我要有你这样的弟弟，也不忍心伤害你。”

小武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也就是当兵以后，姐姐跟我特别好。我那段时间空虚，经常就是给她写信，两个人聊了很多，我知道她其实很介意的。她不恨我，不过不能原谅爸妈，那又怎么办呢，爸妈还是爸妈，最后又爱又恨，索性不来往。”小武说着，拿胳膊挤一挤齐济欢，“哎，你跟你爸妈也是这样的吗？”

“扯我干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管好你们家的事吧。”

齐济欢这算是见过了小武的家长。隔一段时间，他就跟小武一起去一趟翟家，名义上就是蹭吃蹭喝，其实因为小武跟他好了之后，有限的假期全部用来陪他了，所以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少。小武是这样打算的，带齐济欢回家吃饭，一来，增进双方之间的感情，让父母先认识这个人，了解这个人，喜欢这个人，到时候出柜，就好办多了。再来，万一将来真谈崩掉了，想想两人三五不时地回家嘘寒问暖的，老人的心也会软，冷处理一段时间，肯定前后有对比，失落感就突出来了。到时候跪一跪，求一求，在岁月这把杀猪刀的切割之下，肯定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失败的感情那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坚持。”小武信心十足。

齐济欢心中却不以为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家长，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到时候以死相逼，或者心脏病高血压发作，天天在医院里挂点滴，做儿女的但凡有点良心，都得妥协。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侍爱相胁，不是你逼死我，就是我逼死你。

没过多久，齐济欢就被院长请进了办公室，作了一番促膝长谈。

他往常从不与领导打交道，业务上没有出错，也没有优秀到院方砸大钱把他送去进修的地步，即使最近对工作上心起来，那也是很普通的细节部分，没到升官发财那么远。所以领导找他谈话，他心里有点虚。

果然，院长拐弯抹角，先是问他的年纪，然后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齐济欢知道院长家不是开婚介所的，也不兼职红娘，所以开门见山问道：“您找我是不是因为有人来说我什么了？”

院长也很为难，“哎呀，其实新时代了，医院里头员工们的感情生活，我们一向是不插手的，就是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也懒得说。就那个7楼值班室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传到外面去了，多难听不是？”

齐济欢低着头，不吭声，耐心等院长把话题绕回来。

院长平时开会多了，打一副官腔，说话喜欢绕圈子。不过见齐济欢这样虚心接受，他也决定不绕了，“不过么……”

齐济欢竖起耳朵。

“我们毕竟是部队性质的医院，虽然对外营业，可是进进出出不少人还是带着军衔的，公安警察系统，部队官兵病了伤了都往我们这里送。因此对医生在个人生活作风上的要求，还是比一般医院高了点。你想人家光屁股上手术台，让你做手术，我们做医生的当然一视同仁，可人家要知道你是那个调调，会有意见不是？”

“男病人要有意见，那我给女病人做手术好了。”齐济欢没好气地道。

“哎，别说气话，啊？其实这种事情，别人不提，我们也当不知道。但是找我的人，姓翟，你知道吧？他说你这边风气开放一些倒还好，他们家的孩子是部队上的军官，要出了这种事，要么调离原所在部队，要么复员转业。人家在部队干得好好的，因为这种事丢了工作，那就太可惜了。你也要为人家想一想，是不是？”

“行了，你不必说下去了，我明白了。”

“哎，我也不是逼你辞职啊，你要换家医院，我可以给你开介绍信。”

这不就是摆明了要他另谋高就了？

齐济欢不是死皮赖脸的人，领导都这么说了，那是给自己面子，到时候翟家有人上门来闹，大家都不好看了。

他算是明白了，真要和小武顺顺当当在一起，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21、各出奇招

多年行医，齐济欢过去也曾经忿忿不平地想，那个跟我一起念书的谁谁，改去卖药了，早就名车别墅，连老婆都换了一茬；还有那个谁谁，改行去炒股炒楼炒期货，别说老婆，明星都上赶着抱大腿；最不济也是那个谁谁，开了宠物医院，电台里还采访他怎么给狗实施心脏搭桥手术。治死了可以怪狗老了，还不必被家属追杀。

哼，老子不干医生这个没有钱途的职业了，我要去做生意，我要去开GAY吧，以后小武想转业就转业，不想转业他就雇他给自己当保镖！

可是真的开始写辞职报告，递简历找新工作，那种与旧生活割裂的感觉还是让他心如刀绞。当年也在通宵教室里苦熬过，做实习医生的时候屁颠屁颠跟着带队老师跑，做小住院的时候没日没夜赶手术写病历，评职称时挑灯夜战悬梁刺股。

虽然这份工作收入不如当初想象得高，还经常被病人威胁卸胳膊卸腿的，可是习惯了，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即使你天天闭着眼睛爬起来满床摸衣服穿，你也能准时在七点半走进办公室和夜班医生交班。

辞职是肯定的了，换医院还是换行，齐济欢想了很久。

他没有把院长找自己谈话的事情告诉小武，如果换成女人，大概哭哭啼啼要诉说委屈了，可他是男人，而且，还是个1，目前阶段，还是个牛逼的纯1，所以这种小事情，当然不需要告诉小武。当然，换行的打算，他还是告诉了小武。

“我不想干医生这个行当了，辛苦得要死，还没钱，更加没时间，你有空的时候我还不一定有空，我不想干了，我要改行！”齐济欢宣布。

小武揉搓着他的头发，笑道：“那就改行吧。”

“我要是找不到新工作怎么办？还要供房子呢！”

“我养你喽，反正我的工资也没处花，买个衣服都没机会穿。”

“我大概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吃软饭的1号？”齐济欢恬不知耻地笑着。

小武搂着他，“证明你有魅力啊！”

齐济欢美滋滋地“吧唧”一口亲小武，这孩子肯定不知情，还是就让他傻傻地幸福着吧。嗯，以后要小心行事，低调约会。

说换行就换行，可是换行不是你，想换就能换。

齐济欢把一切可行和不可行的东西全部列了一遍，不清楚除了拿手术刀，自己还会点啥。

开餐馆？不行，喂饱小武是一件开心的事，真的自己经营餐馆，肯定对烹饪厌恶至极。

还是小武拿了主意，“开个酒吧？有空我就往酒吧跑，还可以带我战友们一起过去喝。”

“酒吧啊？”齐济欢摸摸下巴，“要做大的话，前期投入不少。”

“又不是开大型KTV，还得招小姐，那种静吧，里面搞点桌游，客人来打打三国杀什么的，不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