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笑……」白青隐双手握紧他的手臂,清澄的星眸含著让人不忍直视的悲,「别再想了,他是你爹啊。」
长笑哭了出来,完全不能控制,一句他是你爹就让他压抑了十数载的悲恸完全倾泄。
「我明白,我比谁都明白。」
最後一次轮回,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他就明白这是怎样的一场悲剧。想爱,但不能爱,不允许去爱,这是神明给他这
个痴心妄想的烛台精的惩罚,终其三生,只能守只能盼,只能带著那一抹凄凉的幽魂回归佛前。
「但是,忘不了,不能忘啊。」
因此才会倒掉那忘却一切的孟婆茶,原想这一生无论如果求个结果,没曾想却必须承受双倍的痛苦。
「放了我,白青隐。别再折磨我和你自己了,让我离开。你是姐姐的夫,你们应该在一起……」
「我不放!」白青隐双目尽裂般瞪视他,咬牙一字一字道,「你想撮合我和你姐姐,然後去继续痴恋你爹麽?你这样
让我情以何堪?我不许,绝不!」
长笑痴痴看他,泪水涌得更快。
自他身上,他看了白青隐上一世那倔强执拗的身影,那为了他守望至病死的可怜人儿。
为什麽上苍要如此安排?
难道上一世欠下的,这一世一定要有所偿还吗?
那他要怎麽还?他的心已经给了别人,只剩下的不过是具无用的躯壳罢了……
「长笑……」
不知何时,白青隐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下一刻,他柔软温热的唇已经亲吻上自己,待他醒然欲推开他时,已经被他紧
紧拥抱。
「没事的,长笑。」
他一边轻吻他的颊,一边柔声安抚。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长笑,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把一切都交给我吧,你什麽都不要再想,只要留在我身边
就好。」
他脸上的泪被他啄吻,他的声音抚平他伤痕累累的痛处,不知不觉,长笑沈溺於他的柔情之下。
他们倒在床上,紧紧抱在一起,长笑的衣服被一件件褪下,露出白晰的胸膛,白青隐虔诚地在上面留下一个一个亲吻
。
长笑……
耳边,谁的低吟,一句比一句真切,稍稍弥合了他空虚了千年的心,让他眼角的泪一滴一滴落下。
待白青隐再次吻上他脸颊边的泪水时,他们的下身已经紧紧纠缠在一块。
入侵的痛苦让长笑紧紧扯住白青隐身上的衣,察觉到他的难受,白青隐放慢动作,再为温柔的亲吻他的唇和脸颊。
因为力道太大,长笑蓦然间扯下了白青隐身上的衣,那一刻,他肩上破翼般的蝴蝶胎记印入他的眼帘之中,长笑全身
僵住,前一世的悔恨顿时清明的回到了脑海之中──
「不──」
他几乎失声般地尖叫,发狂般的去推压在身上的身躯。
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长笑?」
白青隐错愕地按住他不断挣扎的身体。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一错再错了,不要,不要──」
太过於悲切,长笑语无伦次地哭泣著。
他绝望一样的表情让白青隐眼中的困惑渐渐转变冷鸷,以为他还是拒绝自己,心中就涌上一股黑暗。
「不放,不放!」
他低吼,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唇,充满侵略的吻是残暴的,原想对他温柔的心情不复存在,强硬的进入他的身体後,
白青隐不顾一切地占据著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儿。
手被禁锢在头上,唇被咬出了血,睁著眼睛的长笑默默流泪,狂风骤雨於自己体内肆虐的一切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他望著某处的双眸,死一般的沈寂。
18
错。
遇见错,爱上错,轮回错,倾杯错,一错再错。
错至如今,心如死灰。
那一夜之後,白青隐为防他再次逃走,把他绑在床上锁在房内,每日出现每晚抱著他睡。
除此之外,白青隐待他如掌上宝,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长笑没有沈溺於他的温柔之下,待他依旧冷淡如昔,不管他如何讨好自己,不言不笑。
白青隐没有放弃,他坚信终有一日一定能打动他,让他正视自己。
那一日,进城办事的白青隐无意中购得一只金丝雀,见它逗趣可爱窜上窜下,不禁思及方遇见长笑时的模样,当时的
长笑俏皮得像笼中的鸟儿。
想到长笑或许会喜欢这只鸟儿,白青隐再无心正事,不断身後人如此呼唤,策马直奔府邸。
他一回来,便已经闻讯赶来的总管老言拦下,不断对他好言相劝。
「爷,您怎麽回来了?」
「想回来便回来了。」
「与叶家商号商讨合作生意的事呢?」
「先搁著。」
「但时辰已经不多,叶家那边早在恭候您的大驾,您若是不马上赶去,怕是会耽误大事啊。」
「不能合作那就算了。」白青隐逗著笼中的鸟儿,心不在焉地回道。
「爷!」
总管大为震惊,以往公私分明,对事务一丝不苛的主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如何不惊?
「叶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与他们合作是您长年的夙愿,如今您怎麽……」
「此一时彼一时。」
白青隐不以为然。
「大不了,生意就不做了。」
「爷?!」
「好了,老言,我还有事,你别烦我,我主意已定,便这样吧。」
说罢,白青隐提著鸟笼快步走向畅心园。
「爷──」
老总管无可奈地看他离去的身影,思及这段时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想到自从那个名长笑的少年住进白府後,白青隐
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老总管的目光更是深沈。
如今畅心园除了打扫的丫环外谁都不能进,他除了知道少年住在里面外,什麽都不知情。想著不知道往後还会出现什
麽事,陪伴了白青隐多年视他如子的老总管放不下心来。
思忖片刻,老总管唤来一名下人,低声交代数句之後,便让下人照他的话办事去了。
离开未久的白青隐突然回来,神秘兮兮地说有什麽东西要给他看,便抱著双手双腿被缚的他来到了亭子中。
他看到,亭子正中的上,放著一个精致的鸟笼,鸟笼中关著一只不停上跳下窜的金丝雀。
「喜欢吗?」
白青隐先坐到石凳上,再让他坐到自己腿上。看到长笑的目光落在鸟笼中,他微微一笑,轻轻松开绑住他双手的绳子
。
长笑此刻就在他怀中,他有自信他跑不掉。
手被松开,一直冷落他的长笑稍稍抬眼瞟了他一下,便又把视线移到鸟笼。
「喜欢吗?」
看他凝视得如此专注,白青隐不禁再次轻声问道,见他不答,才继续说道:「我看到时,立刻就买下来了。你看它,
是不是很逗趣可爱?让我想起了初见你时,也是这麽俏皮纯真。」
「像我?」
久违近半个月後,长笑终於开口说话,尽管声音喑哑细小,也让白青隐激动了许久。
「嗯。」他用力一点头。
长笑凝视著披著金色羽衣的小鸟,而後缓慢伸手摸向鸟笼。白青隐以为他是想拉近些看仔细,没想到他却突然把鸟笼
的小门拉开,找到了出口的金丝雀很快窜出了笼子,飞到外面。
「长笑?」
白青隐深感惊讶,低头去看,只见到长笑一张淡泊的面孔。
「它在外面自由自在多好啊,为什麽要把它关起来呢?」长笑望著已经空了的鸟笼,自言自语般细语。
听闻他的话,白青隐的心狠狠的揪痛著。
他抱紧他削瘦的身子,脸埋进他的肩窝,悲伤地道:「因为喜爱得心都痛了,因为他若是离开一定会受不了,所以只
能关著,期盼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打动。」
长笑听得他的言语,默默垂下眼帘。
他从来都不怪谁,有因必有果,是他造成的孽他怎能去指责别人?
只是现在啊,他对未来一片迷茫。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就像他此刻的心际,四周一片黑暗,找寻不到出路,以後会怎麽
发展,还会出现什麽呢?
他想不出来,也不敢想,深怕陷入更绝望的苦痛中。
19
廿日後的晚上,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辆马车匆匆赶至挂著灯笼的白府大门外,须臾,马车停下,马车夫从车跳下
,来到大门前不断拍打大门。
过了好一阵,大门才被人由里面打开,当一个下人探出头来询问来者何人时,马车夫立刻告知。
下人一听,再看到被从马车中走出来的丫环扶著下车的人影时,顿时瞪大双眼,随後匆匆把门打开,接著马上去通报
总管。
因为老总管曾再三交代过,若是此人回来,就立刻去通报他。
不一会儿,白府的前院点亮了一盏盏的灯笼,言总管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匆匆赶至门外,迎接来人。
「夫人,您算总回府了!」
言总管一见到久违的身影,立刻激动的迎上前。
虽然郑凝霜才嫁来白府不久,但温柔娴良的她却早已掳获府中上上下下百余人的信赖。前不久见白青隐不务正事,造
成了生意上的不小损失,令言总管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或许凝霜不但是长笑的姐姐,又是他们的夫人,或许能
够规劝白青隐,他便叫人快马加鞭送信到苏州郑府,请凝霜回府。
见到言总管,郑凝霜微微一笑,然後道:「老总管,你叫人传信叫我速速回京,是不是府里出什麽事了?」
「这……」言总管露出为难之色,随後才道,「夫人,其实叫您回来的事爷他并不知情。」
郑凝霜轻蹙柳眉,面上露出些许不安:「那我突然回府会不会让相公感到不快?」
「夫人,您说的是哪儿的话。这是您的家,您什麽时候回来都可以。爷他怎麽会责怪您呢?」
「那便好。」郑凝霜闻言,才松开了柳眉,「那老总管叫我回府又所为何事?」
言总管想了想,才告诉凝霜:「老奴并没有责怪小舅爷的意思,但自从小舅爷来到府上後,爷他就开始松懈於正事,
天天到畅心园里不知道陪小舅爷在做什麽……」
「啊,果然被爹猜对了。」凝霜听罢,无奈又怜爱地一笑,「看来果真是长笑那小淘气孩子闯了什麽祸吧。」
「闯祸?」言总管微感不解,随後他想起什麽,复又道,「对了,小舅爷刚到京城那晚还私自离开过白府,急得爷连
夜去求助於老爷帮忙去找人,幸好发现得及时,很快便找到了小舅爷,但那晚之後,爷他便把小舅爷关进畅心园里,
再不见他放人出来过。」
凝霜听完後,惊讶地用手捂住唇。
「天,长笑居然这麽卤莽?相公他会这麽做,八成是气坏了吧。自回府相公就把长笑关著了吗?不就是说,长笑被关
在畅心里近两个月了?」
言总管没有回答,只是连连点头。
「虽然我能体谅相公的心情,但他这麽做未免有点太过了?」凝霜心疼弟弟,纵然心都放在了白青隐身上,但听闻此
事,她也觉得丈夫的作法过於极端了。
「只是,夫人。」听到凝霜言语中的责怪之意,言总管不由又道,「爷他虽然把小舅爷关著,但对他还是照顾得无微
不至,什麽都以他为先。甚至为了给小舅爷送去一些吃的玩的,他不惜耽误好些个生意,其中就有可能危及本家商号
的大生意啊。」这才是言总管请凝霜回来的真正原因。
「是这样麽?」凝霜一听,放宽了心,但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还有,除了打扫的几个仆役外,爷他不准任何人进畅心园,老奴确不知爷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了。请夫人回来,也是
想让夫人劝劝爷,让他不要再如此下去。」
本来就觉得有些奇怪,听到这些话,凝霜的眉又不由得蹙紧。
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她却理不清自己到底觉得哪里不对。
「相公与长笑此刻已经睡了吗?」
凝霜思忖片刻,遂才问道。
「爷与小舅爷最近一直都住在畅心园中,晚上因为不能进去,老奴也不清他们此刻是否已经安睡。」
「他们都住在畅心园?」凝霜不禁一愕。
自从她与白青隐成亲後,尽管畅心园有好几个房间,但白青隐从来不曾在畅心园里住过一晚,但此刻,他却住了进去
……
「是的,夫人。」
「他们知道我回来的事了麽?」
「还没,夫人。爷说过不要去打扰他,因此还没去向他通报,要不,我现在就派人过去……」
「不。」
凝霜下意识地拒绝,思忖片刻後,她才道:「我现在就去畅心园里看看。」
「那老奴陪您过去?」
「不,我自己去就行了。」
婉拒老总管的好事後,凝霜匆匆赶至畅心园。
心里某个一直解不开的结困扰她的心,她总觉得这一切都藏在畅心园里,只要她亲眼去看,就会明白。
来到畅心园里,当看到居於正中,也正是她嫁进来的新房里亮著烛火时,心想白青隐一定没睡,便不由加快脚步走过
去。
来到门外,本想试试能不能推开门,没想到门口「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她踏入屋内。
「谁?」
里间放著床的方向传来丈夫低哑戒备的声音,闻言的凝霜不由微笑,更快走进去,边应道:「相公,是我,凝霜。」
20
回到房中时,长笑正木然地坐在床上,像失了魂般,令人感觉不到生气。
固然心痛,白青隐也无可奈何,如若当初能够放开这个牵引了他身心的人儿,此刻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般。事已至此
,惟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白青隐坐至床边,轻轻揽住长笑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没事的,长笑,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会保护你。」
捧起长笑同样苍白的脸,白青隐无言一阵,忍不住柔声安抚他。
长笑闻言,自他怀中坐起,悲切地摇头:「有事的不是我,是霜姐!天啊,我都做了什麽,竟然伤害了一个如此善良
的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自虐一般的用力摇头让白青隐心疼地再次把他抱住:「不,不是你的错,长笑,你不用自责……这全都怪我……」
「不,错的是我,都是我造的孽!」长笑流著泪大声说道,「这全都是因为我爱上不该爱的人的惩罚!」
「长笑……」白青隐伤痛地看著他,不知该说什麽。
「你告诉我,霜姐她现在怎麽样了?」
「她已经醒了,你不用担心。」
长笑垂下目光,泪水从他的眼角顺著脸颊滑下,因为双手被缚,他只能用肩膀去擦拭泪水。
白青隐本想帮他,却被他挡掉。
「让我去见霜姐。」长笑睁著含泪的眼睛,下了什麽决定般直视白青隐。
「不行。」白青隐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我不会逃的,我只是想跟她说清楚一切。」见他拒绝,长笑的目光更是哀痛。
「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再说,现在让你们相见,会发生什麽都难以预料……」这是白青隐拒绝的另一个原因。
他看得出来,凝霜正处於混乱之中,此刻的她让人难以确保不会做出什麽偏激的事情。
「我要告诉她的不是这些……」长笑咬住牙,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再次夺眶而出,「算我求你,让我去见她。」
他如此难过,白青隐也不好受,但是此刻真不是让他们姐弟相见的时机。
「不行。」白青隐坚定地摇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好好待在这里,什麽都不必想。」
「不……我一定要见她,我要跟她说明白!」
长笑用被缚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拽住白青隐的衣服,纵然满脸泪水却是一副若他不答该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白青隐哀痛地直视他,最後仍是摇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