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似乎是在索取世上最贵重的承诺,陈扬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就算为了我,你不要再罔顾自己的身体。
”
叶祺的脸上浮现出模糊的笑意,咬一咬他的指甲才开口:“拿你自己来要挟我,说到底还是有恃无恐。”
陈扬皱着眉头倚在他旁边,犹豫了一下又要道歉。叶祺却是真正地微笑起来,慢慢抬手将他揽到跟前:“既然话说到
这个份上了,那你就好好照顾我。我会尽量懒一点,这样你就能找到表现的机会了。”
“以前的事我也有责任。你愿意谈,我奉陪,你不愿再提,那也可以。”叶祺慵懒地往被褥深处缩去,扯着陈扬也不
得不躺进去:“我正缺氧呢,你还跟我说这些。这又是你不好了,多陪我一会儿……”
往事悠悠的死结,似乎又解开了一些。谁说重逢之人必定心存芥蒂,或许,他们可以例外。
这个周末原本两个人是有计划的,陈扬存了私心想故地重游,打算带叶祺去除夕夜那片海边诉一诉衷情。既然一大早
就气压太低不宜出游,睡过了正午后也就没谁还想出去了,索性一人抱了个笔记本,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
叶祺具备一种随时随地都能静下来的秉性,在陈扬十几分钟没有骚扰他之后,他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备课境界。
一瓶早早开启的赤霞珠放在他们手边,陈扬时不时会去添一点,然后叶祺会摸索着拎起高脚杯喝几口。
空气里飘着一点微尘,年糕趴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细雨,四下只有叶祺低低的嗓音在震动。陈扬敲键盘的动作慢了
下来,凝神听了一会儿居然发现自己是知道这篇文字的,好像是当年他也学过的某课文,大概是法语学到了第二年的
水准。
“又要帮同事代课?”
叶祺刚收住最后一个元音,挪动手指关掉word文档,顺口答:“嗯,法语系有个老师怀孕了,英语专业两个班的二外
交给我带。”
“英语专业的二外……”陈扬合上自己的笔记本,转头看着他笑道:“那是出了名的蒙混过关啊。”
“是啊,一周四节课,学了一年连复合式直陈过去时都一窍不通。”
纵然恶名在外,陈扬听到这句话还是惊讶了:“这么离谱?看来我手下的那个小孩还算是私下用了功了,我看他们口
语都还不错。”
“哦?你那儿有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你不知道?”陈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的话题,无奈地发现自己还真的没跟他提过:“我那儿基本上全是校友,
自己学校的人知根知底,面试的时候一看成绩单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嗯,朱副总,是什么专业的?”叶祺的好记性全耗在了书上,平时要他记个人名或者人脸倒是非常困难。
“管理学院的,具体什么管理我记不清了。”
叶祺啜了一口红酒,唇角稍微勾起:“哦,那还真是我们的半个学弟了。”
陈扬原想问一问叶祺对小猪的印象如何,但鉴于叶祺明说过他讨厌“人”,所以当即转了个话题:“二外人人都混着
,你这么备课还有意义么。”
“教学最好不要考虑意义的问题,我只是提供一个让他们学好法语的机会,本来也没寄予什么希望。话说回来,他们
要是只想找工作的时候通过面试,多看两部法国电影就可以了,何必听课。”
叶祺素来擅言辞,但大多数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场面话,再者就是上课。陈扬也难得听他两句有感情内涵的话,不由
笑着去引他:“还有什么?满脑子想着就业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老毛病了,近年总有点新花样吧。”
“总体来说,还真是没长进。我们那时候不是都说学术要走下神坛么,现在倒是更加自绝于人民。教书的人都在自娱
自乐,下面一片昏然欲睡,尽瘁学术这种话讲出来当真是滑稽了。”
“比如?”
叶祺的笑容有点冷,细看还有几丝戏谑的神色:“上回去听他们社科的课,一老教授站在上面一口一个‘当今世界’
,下面没一个学生愿意多看他一眼。后来连我都受不了,趁课间的时候逃了。”
“你受不了?说得像你受得了都不逃一样,你当年……”
叶祺斜睨他一眼,笑意染上了瞳仁:“当年不是有你在那儿兢兢业业么,我逃了回去还有笔记看。”
然后他喝了一点酒探身去吻陈扬,口腔暖过的液体滑进对方的喉咙里,恍惚间连葡萄酿出的酸涩都察觉不到了。两个
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缠了一会儿,陈扬好不容易找出说句话的空隙来:“原来红酒这样喝口感最好,下回要写到我
的包装上去。”
叶祺很正经地看着他:“真的口感好?那你先说服我吧。”
陈扬礼尚往来,照着原样又吻了回去。
一川烟雨,满城风絮,而这都市中的一隅却是他们的乐土。通常意义上,我们把这种关系称为,狼狈为奸。
第十一章:老陈醋(2)
淡季与旺季的交替是商业的必然规律,闲过了那阵子之后,陈扬不可避免地忙碌起来。叶祺算是一改习性听从了陈扬
的建议,每天都在正常人理解范畴内的时间上床休息,这么一来两人竟然近十天没见过面:一个回来了,另一个早就
睡了;或者一个起床走人,另一个还在酣睡。
于是陈扬在某一天的下班时间接到叶祺的电话,乍一听那声音顿生隔世之感,几乎在毫不自知的时候就已经上扬了嘴
角:“是你啊,好久不见。”
那边叶祺也笑,问了几句冷暖后切入正题:“我今晚想出去喝一杯,你陪我么。”
“你还真会挑时候,我今天刚定了一笔单子,正好可以按时下班。”玩笑话说完,陈扬抬眼看了看各自忙碌的职员们
,稍稍压低声音:“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具体什么事让我喝完再说吧。”叶祺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破天荒的话:“我实在是心情不好。”
陈扬心里猛地一颤,故作轻松地跟他约好了会面的时间地点,挂了电话却渐渐沉下了脸色。
夜色渐浓,叶祺沿着街漫步而来,迎面居然看到陈扬已经在等他了。
“怎么这么早?本来约的就够早了,哪儿有地方这时候就开门的。”叶祺笑着站到他身边,顺手亲昵地抚了抚他手臂
的内侧。
陈扬也笑,不着痕迹地搜寻了一遍不悦的痕迹,一无所获:“我是这一家的稳定供货商,早一点进去的特权总是有的
。”
他们就这么推开门往里走,陈扬跟老板打过招呼后直接坐到了角落里,一圈软皮沙发中间围着小圆桌的那种位置。
叶祺对酒精的感情实在很深,慢慢地倒真放松下来:“你常来么。”
陈扬拿出烟来点燃,难得地没见叶祺在烟雾里皱起眉头:“以前。”
说罢就似笑非笑地往叶祺脸上瞧,谁知他一个一个状态切换地极自然,这会儿已经没了任何玩笑的心思。等了一会儿
他还是沉默,陈扬也就淡淡地移开了眼,一心一意只去听周遭的响动。
人声像潮汐一样喧嚣起来,有限的空间成了来者不拒的容器,宽纵人们把各种不为人知的情绪置于其中。慢摇的节奏
永远不动声色,又似是暧昧夜色所发出的邀请函,不动声色地晃出一派难以言喻的杂乱。
偏偏是这杂乱,最能让人忘乎所以。
叶祺始终垂着眼,留给陈扬一张侧脸的宁寂。一时走神,陈扬很勉强地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你的以前,一定是我不
想知道的以前。”
这不是一道容易的选择题,顺着他的话是自投罗网,绕开来又成了刻意闪躲。陈扬权衡再三,顶着叶祺面无表情的压
力,还是换了个话题:“特意出来,你不会就准备喝点黑啤吧。”
夜深了这儿就吵得要死,坐在一起的人也不得不尽量大声,叶祺凑到陈扬耳边:“遮掩水准太差,重新想一句。”
之前的日子过得那么糟糕,熟悉的酒吧里当然有点风流史的存在。陈扬略一愣神又被抓住,迎上叶祺玩味的眼神不得
已反咬一口:“我好歹算是老实交待过的,你一走就是山高水远,我还没盘问你呢。”
叶祺扬手点了两杯长岛冰茶,回过头来依稀有了点笑意:“我去过的地方多了,你准备去哪里翻我的旧账?”
“那我们就去一趟欧洲,一座一座城市地翻。”
陈扬的脸笼在烟与光的幻影里,鼻梁挺拔,眉目锋锐。那漫不经心的一点笑怎么看都邪气十足,配上西装领带和衬衫
领真正是极致诱惑。
叶祺目不转睛,陈扬便故意从他的眼睛开始一路往下看,然后停在某处不动了。
“果然长进了,你这是视奸?”
陈扬含笑点头,下一刻迅速偏过头去,这才险险避过了叶祺砸过来的拳头。
“收敛点,乖,要打回去打,当心人家误会你要砸场子。”陈扬在说出“乖”字后准确地拦下了叶祺的又一次炸毛行
为,一边完成他的句子还一边勾过人来亲了亲脸颊。
两人在说笑与沉默的交替间自得其乐,又消磨了大半个钟头之后才有离开的意思。陈扬叫人过来结账的时候,叶祺正
好接到一个电话,跟他示意了一下便自己走出去了。
老板亲自过来送账单,瞥了一眼叶祺的背影就冲着陈扬笑道:“就是他了?弱水三千只取这一瓢?”
陈扬想翻出几张零头来,未果,于是递上粉红色的毛老头:“是啊,所以最近没照顾你生意……下回多送你几瓶酒。
”
“我刚才多留意了一下你那位,确实长得不错。”
陈扬作势拱手为礼,笑容还在,眼底却多出几分禁止的意味:“谢谢恭维,不过别拿他开这种玩笑,他……”
终究是喝得多了,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他是不一样的。”
老板笑着摇摇头,自顾自回吧台去了。
因为叶祺事先说了心情欠佳,这一晚他喝了多少陈扬就没去管他,到了后来索性自己也跟着无所谓起来,现在坐在原
地等人竟然有些眼晕的感觉。
果然不能跟这种酒仙出来喝酒,陈扬模糊地存着这个念头,也正因如此才没有看到某个逐渐靠过来的人影。
“怎么……会是你?”
来者近在眼前了,陈扬甩甩头调出一丝清明来辨认他,结果只来得及发出几个音就被人抵住了胸口,然后是唇上传来
的柔软触感。
陈扬推开他的动作用力过猛,那人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居然还醉眼迷离地对他继续说:“今晚你有伴了?”
“我已经定下来了。”陈扬下意识地去擦自己的嘴唇,眉头紧蹙:“抱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话是说了,人家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叶祺就站在他们几步之隔的地方,神情平淡,一言未发。常年在外的人没谁
会缺少这点眼色,很快方圆三米内只剩下了他与叶祺有如实质的目光胶着。
陈扬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所有的血都冷了下来,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们走吧。”
叶祺对他明显发白的脸色视而不见,唯一的异常仅仅是没有回头来看他而已。
陈扬在电光火石间竟然想到了那些分离的岁月,继而泛上一丝绝望的苦涩。也许他根本就不能原谅自己身上的沉黯,
一忍再忍,终会触及底线。
他咬咬牙起身追上去,心知这一次真的会是最彻底的清算了。
许久没来,陈扬印象中这间酒吧离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没想到眼下一味地步履匆匆,不过二十分钟就已经到了家门
口。
叶祺拿钥匙开了门,陈扬惴惴不安地跟进门,反手推上了门闩才发现他没有开灯。
客厅里有落地窗,平日里视野绝佳,近景是人烟稀少的林荫长道,远眺是中心商圈的璀璨灯火。此刻疏淡的光线在地
板上渐变,待陈扬的眼睛调整到能看见的时候,叶祺已经把外套摔在了地上。
“他碰到你了?”
这一路的前思后想让陈扬稍稍镇定了一些,但听到这句万万猜不到的话立时又慌起来,只能默不作声。
“回答我,他是不是碰到你了?”
第一次问是压抑着怒火的颤音,第二次干脆就是逼问。叶祺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摁在墙上,静默中只感到陈扬的喉结在
自己手边紧张地滑动。
看来他是死活不会出声了。叶祺的手很快顺着布料的边缘滑下去,一颗一颗解开了陈扬的纽扣,完工后再回过去对付
自己贴身的衣服。
陈扬心里实在没谱,冰冷的手指贴上叶祺的后颈,有些颤抖地先倾过去亲吻他。
“对不起”还没有说出口,叶祺立刻以暴躁的热情回应了他的主动,同样温度不高的手不知何时摸上了他的一侧胸口
。
“就是这儿。”黑暗中看不清叶祺的表情,但他语气里的怒意却再明白不过:“他碰到了,对吗?”
他语调上扬的瞬间,陈扬感觉到了强烈的抽痛,想来是叶祺用力掐了他一下。
以往,即便是最情热的时候叶祺也很少在他身上施力,反反复复给他的都是潮湿的吻,或者轻柔的吸吮。截然不同的
待遇无法得到身体的认同,火辣辣的余韵还在萦绕着,两人已然纠缠着倒在了宽大的床上。
大约是内心不安作祟,温暖的倾覆来得没有想象中迅速。陈扬被他逼着发泄了头一回后仍然手脚发寒,润滑剂抹进体
内的感觉也令他不得不战栗。
叶祺的指甲很圆润,从来是弹琴的人特有的精巧细致,而沾满了液体探入内部时也有一点特殊的好处。他不会弄疼陈
扬,火气再大也不会,但他可以捉弄陈扬,以一种得心应手的方式。
试探性的寻觅收效明显,陈扬跪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然后叶祺用枕巾蒙住了他的眼睛。
视觉被剥夺,其余的感官便十倍百倍地敏锐起来。叶祺把他死死地按在自己怀里,手底下简直是毫无节制地挑逗着内
壁的某个位置,揉按的间隙甚至去用指尖去刮,完全不理会陈扬的挣扎。
当然,归根结底,这时候的挣扎不可能有多少力道。
前端一片濡湿,估计前几天刚换的新床单又是一塌糊涂,陈扬在他不知第几次揉弄的时候“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声音很低,极度压抑后非常沙哑,闷在他的喉咙里更表明了情欲的难耐煎熬。叶祺好像是顿了一下,至少在陈扬的记
忆里确实如此,然后他在陈扬的身体里曲起了指节,真正不留情面地按了下去。
陈扬猛然在叶祺的臂弯里弓起身子,半是痛苦半是愉悦地被他送上了浪尖。
再然后的记忆便愈发不清楚了,就着后背位叶祺正好能深重地入侵,陈扬在迷乱的潮涌里只觉得无法承受,自己究竟
发出了怎样的声音就更无从回想。
“叶祺,你……你慢一点,让我……”
连这样的简单意思都难于表达,陈扬被蒙着眼再三挑动,叶祺把他翻来覆去做了个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