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纽……
在嘴里第一次念出小牛的真实姓名,严斯谨的背又震了一下。
原来,原来他叫曾纽!他竟然毫不知情!
严斯谨为自己的可悲发出一声嘲笑,全身如同虚脱,让他想要一头栽下。
他努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要借此保护自己微弱的力量。
小牛在最初就骗了他,随後又编织一个谎言,试图掩盖最初的谎言。一个又一个谎言包围著严斯谨,从谎言外表下破茧而出,事实残酷的真相让严斯谨备受打击。他甚至连自己的真名姓都没有告诉他!
与小牛相处的时间,竟是用一连串虚伪的谎话装饰,而他还傻傻地沈浸在有违常伦的恋爱之中!
那麽、那麽,小牛说过的那些话呢?那些说爱他的话,也全是假的?
不可能!不可能!这麽想的严斯谨用力将手掩住面孔,使劲喘著气,在虚假的现实中找不到呼吸的方法。
泪水沿著指缝滑落,被染湿的触感难以否认,严斯谨想,他知道答案了。
回想著过往的点滴,无论是初见的拙劣表现,还是打著同性恋名义的离家借口,全都假得可笑,甚至一戳就能破。
对方的谎言并非天衣无缝,漏出马脚也有好几次,他明明看出端倪,却再度被蒙蔽双眼,选择相信下一个谎言。
怪他太过愚昧,怪他太过大意,更怪他陷得太深。严斯谨开始厌恶自己,用手背砸了砸脑门,恨自己太早落入圈套,让感情和表象轻易冲昏脑袋。
也许在他们见面的第一眼时,他就已经掉进这个连环计的陷阱中,已经中了名叫「小牛」的毒!
他毫无特别,甚至太过平凡,小牛如此欺骗玩弄他,又有什麽意义?
严斯谨根本不想再看到那个「小牛」或「曾纽」,可当夜色降临後,他依旧维持先前的姿势,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偶尔抬起脸,悄悄地看向门口。
最後的谎言 第五章(3)
曾纽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後又左右围绕著父亲打转,拍马屁又献殷勤了半天,终於在下午的时候想起应该回去超市看看那个男人。
自从曾父离开之後,严斯谨就没吃过任何东西。
超市没有营业,姿势没有多大改变,他蜷缩成一团,像自我保护的刺蝟一样,傻傻地坐著发愣。
两只空洞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到任何事物,坠落在自己世界中的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呼唤──「老板?」
那甜蜜得叫人发腻的嗓音像有生命力似的,一下缠上严斯谨僵硬的脖子,如同撞上猫的耗子般,他略显恐惧地抖动一下身体。
可悲的是,即使已经知道对方的满口谎话,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依旧感到止不住的喜悦。
「你怎麽了?脸色很差呐……」视线被对方走神的憔悴模样吸引,心下隐约感到不对,曾纽故作无视地嘟了嘟嘴,小心地走过去,蹲下身,用力抱住严斯谨发抖的躯体。
「你昨天去哪里了……」严斯谨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多余感情地发问。
敏锐的意识让他不好的预感更为强烈,曾纽却仍执意将此解释为对方只是「身体不舒服」,一边亲密地搂著男人的肩头,用手指细细抚摸,一边继续用低声下气的口气讨好,「对不起啦,老板……父亲生了重病,我必须回去看他……老板,真的对不起,其实我也想赶快回到你的身边,一天看不到你,我就会难受得要死。所以,父亲身体一有好转,我就立刻赶回到你这里了。」
对方执著於拙劣谎言的举动让严斯谨心寒,他压制住自己复杂的情绪,冷笑一声。
曾纽更觉得不对劲,连忙低头看向严斯谨,对方眼里流露的绝望神情让他无法继续假装什麽都没发现,他只能一边眨著闪烁的大眼,一边小心翼翼地出声,「你……你怎麽了?老板,哪里不舒服吗?」
「你是真的关心我?不是在演戏吗?」胸口因为对方刻意伪装的讨好积满愤恨,严斯谨一下甩开曾纽的搂抱,瞪著不解和怨恨的眼站立在曾钮面前。
他还一度希望对方这次会据实以告,可惜,他又说谎了,而且这个谎话太可悲,不攻自破。
曾纽微仰起脸,一向处於掌控位置的他第一次感到被击中,弹起的双眼和抖动的睫毛都显示著他的意外。
轻启双唇,曾纽斟酌著说辞,可才准备开口,他又对上严斯谨全然陌生的表情和眼神。
心中感觉一阵刺痛,无所遁形的掩饰也被毫不留情地踢开,曾纽反应敏捷又心思狡猾,立刻猜测出或许发生了什麽事,而这也正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
「你是什麽意思。」从声音中抽回甜蜜的撒娇,语气也变得生硬而刻板,曾纽收回嘴角残余的笑容,眼神轻轻转动,却不看向严斯谨,悠然地站直。
「我的意思是……曾纽先生,你什麽时候可以停止你糟糕的演技了。」严斯谨双肩微颤,用不小的力气,朝对方丢出犀利的质问。
「……」短暂的沈默後,曾纽锐利的视线投向严斯谨,他依旧镇静,毫不慌张,「你,全都知道了?」
「是。」为避开自己心底脆弱的部位,严斯谨故意侧开身体,以背对著曾纽,道,「趁我还没有恨你,就请离开吧,回到那个配得起你的地方去吧。」
曾纽顿了一会,又说,「你在赶我走?」
「是。」严斯谨迫不及待地回答,口气比刚才更多了几分抗拒和著急。
「你觉得我很讨厌?」看著对方故意背向自己的身影,曾纽觉得一股恶气和不甘嗖地一下爬到喉咙口,他缓缓地走近严斯谨的身後。
对方逼近的气息让严斯谨感到害怕,曾经天真单纯的少年竟忽然之间充满敌意,他反射性地朝前挪步,想躲开靠上来的曾纽。
可在他逃开之前,曾纽就已迅速地伸手钳制住他的身体,用蛮力硬生生地扳转严斯谨的肩膀,迫使对方面对自己。
「回答我。」曾纽年轻的面容上,挂著不属於他年龄的冷酷和残忍,用凶狠的眼神逼迫严斯谨回答自己。
严斯谨扭过脸,干脆坚决地回答,「是,我讨厌你,你赶快滚出去!」
「你赶我走?我今天可是特意赶过来看你的,你竟然不知好歹地赶我走?我不走。没有人可以命令我!」曾纽略带咆哮地抗议,看著严斯谨充满厌恶和抗拒的眼神,他的心情糟糕至极,就连收敛起来的脾气也忍不住暴躁起来。
男人不再任他摆布,也不继续陷在他的谎言和掌控里,意识到这些後,曾纽更觉得愤怒不已。他生气得、恨不得撕裂眼前的男人!这个不起眼的老男人,到底是凭什麽敢反抗自己?
从前的言听计从已经消失,一向对他殷勤的态度也全然变成淡漠和厌恶,犹如从高空被抛到地上,曾纽看著严斯谨躲开自己的模样,越想越气,磨著牙齿的嘴几乎要扑上去咬对方发青的脖子。
觉得曾纽的话无比可笑,严斯谨认为自己的确是瞎了眼睛,也没有什麽好再留恋的,在曾纽短暂的停顿之际,一下跳出他的控制,口气更冷地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赶快走。」
即使是一眼,他都不想再看到曾纽虚伪的纯真面容。
曾纽内心复杂起来的情绪已经越燃越旺,脱离他控制的变调让他很生气、很不甘、很讨厌,严斯谨不断赶走他的话语和态度更是让他心情差到想要摔东西,甚至打人。他需要立即找一个发泄这些怨气的出口!
「不!你当你是什麽?你敢命令我,你敢叫我滚?你没资格!你这个恶心的老男人!只有我负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负我!」嘶吼出声,血气上涌的曾纽扑到对方跟前,使劲要把严斯谨拖向自己胸口。
严斯谨拼了老命地反抗,挣扎之中,手肘用力撞到曾纽的身体。
因为感到疼痛,曾纽暂时停住暴行,但也只是瞬间,他再度发狂,比刚才更大力地拉扯著严斯谨,眼中染满火红的颜色。
他怎麽可以反抗自己?他怎麽敢忤逆自己?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夥,到底凭什麽拒绝自己!曾纽不断逼问自己。
而严斯谨全心全意的感情和深深注视著自己的眼神又去了哪里?曾纽觉得自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站在疯狂的濒临点上,曾纽被自己缠成一团的心绪和感情弄乱,他吼叫著,紧拽住严斯谨的手,随後一使劲,把男人狠狠推倒到地板上,「你凭什麽赶我?嗯?我骗了你又怎麽样?我没喊停,谁都不准结束,你休想结束……」
曾纽胡言乱语,把严斯谨强行按在地板上。
严斯谨也被对方犹如疯子的行为逼得失去理智,一边大声尖叫一边手脚并用地挣扎。
曾纽被严斯谨的手狠狠打到,又被对方踢了好几下,心里气愤不爽的感觉不断增温。他一挥手,狠狠扇了严斯谨一个耳光。
严斯谨一下愣住,感觉失去的理智慢慢回复,肉体的疼痛引发心灵的痛苦,他受伤的双眼慢慢流出心碎的泪水。
见对方安静下来,曾纽啐一口,抬起手向严斯谨另一边脸颊打了一巴掌,发现对方更安静更沈默後,他才慢慢降低怒火。
男人难以置信的受伤眼神,以及恐惧到害怕的模样又让曾纽感觉失控,暴虐的情绪忽地剧增,他摸向严斯谨的下身,根本不清自己真正的意图为何,面容狰狞地用蛮力半撕著强行退下对方的裤子。
严斯谨又突然挣扎起来,曾纽已经顾不得任何事,迎面掴了严斯谨好几个耳光,在对方终於屈从的沈默中,将自己粗壮的性器硬生生地送入对方的身体里。
身体後方的痛好像已经麻痹,麻木地感受那些痛楚和摇晃的动作,严斯谨默默流著泪水,後悔自己当初竟会如此愚蠢。
心灵和身体上的折磨双重践踏著他的自尊和感情。已经对对方讨厌到极点,也认清曾纽所有虚伪的谎言和爱语,他堕落的身体依旧在曾纽熟练的玩弄中充满感觉,昂扬地射出白色液体。
曾纽硕大的器官在严斯谨的身下凶猛地抽插,爆发的情绪在野蛮的性事中并未完全解脱,但也让他忘记了那些不快,看到对方的身体反应,他嘲笑严斯谨身体的下贱,然後又因此感到隐隐的舒畅,加速著进出的动作,毫无止境地发泄著欲望。
发现严斯谨刻意闭上双眼的侧脸,曾纽又不断辱骂对方,「你这个老家夥!我要狠狠地干你!看你还敢不敢赶我走!我玩死你,我今天非玩死你不可!……」
屋内的喘息声伴随著难听的言词,让严斯谨只想就此死掉。渐渐的,他发现,原来心在痛的时候,身体再痛也是没有感觉的。
最後的谎言 第五章(4)
身体被曾纽狠狠蹂躏一个晚上後,严斯谨在自己的床上醒来,那个一直欺骗自己的人果然已经不在身边。
严斯谨歪著嘴自我嘲笑一声,残破的身体和心灵令他透不过气,他没有任何奢求,只希望那个人可以永远消失,不要再来打扰和折磨他。
脑中似乎还能忆起属於过去的假像,明明那麽幸福的画面现在完全变成一把利刃在他的心上来回锯动。严斯谨从未想过,到了这个年纪的他竟还会像年轻人那样玩所谓「爱情」的游戏,他果然玩不起,而且输得彻底。
严斯谨不知道曾纽会不会又像那天一样突然回来然後像禽兽一样地对他,他很害怕,每天很早结束营业後,他就关紧超市的门。
如他所愿,曾纽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严斯谨猜想他是走了,不会回来了,对自己厌倦了,对这个游戏也厌倦了吧。
曾纽曾说,他可以负别人但别人不能负他,他不喊停,那麽一切还得继续。如今这样,他是终於愿意放他自由,游戏可以停止了吧?
「我早说过的。」严斯谨低头整理货架上的东西,却听到一个女声骄傲道。
严斯谨吃惊地转过身,「是你?……他不在这里了。」
唐妮睥睨他地笑一声,「当然啊,因为他在我那里嘛。」
严斯谨的眼神明显抖动一阵,但又迅速收拾好心情,「……噢。」
「怎麽?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才是他的女朋友。无论发生什麽,他都会回到我的身边。」唐妮继续跟在严斯谨身後。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麽好,曾纽会这麽愿意呆在这里,她更不明白的是,她为什麽要这麽介意这个男人。
「随便。」严斯谨压沈声音,「不买东西的话,就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唐妮的眉毛跳了一下,这人竟用如此态度对她?她骄傲地轻抚手指,声音上扬,「我和曾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他有再多女人,最後还是不会离开我。」
严斯谨一怔,想起那日曾有一个少年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说过的那些话──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唐妮见对方恍惚的失落样,神情更得意,她把手指伸到严斯谨眼前,「今天晚上我要和曾纽订婚了。」
严斯谨的头猛地抬起,难以置信地瞪著这个富家的女孩,女孩继续笑,「怎麽,很羡慕吗?我不介意你来参加,因为是订婚,仪式很简单,就在曾家举行。不过……你大概曾家在哪里都不晓得吧。」
唐妮伸出手,样子看似优雅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镶上金边的请帖,丢在严斯谨面前,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离开了超市。
严斯谨慢慢蹲下身体,手颤抖半天,才将请帖捡起来。好像得了病一样,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审视上面的内容,耳边又不断回响起那人曾说过的话。他绝望一样地把东西丢回地面,可过了半天又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
下午的营业,严斯谨早就没了心思。他不想去想曾纽要订婚了这件事情,可又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著他。曾纽若真是订婚了,两人怕是再也不会有交集。他可以从那个骗子手里逃脱了,但是……心却那麽痛。
他该做些什麽?
看著离仪式举行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他不该这样被耍,他不该被这样玩弄……就算是欺骗,也该给自己一个理由。人心是可以这麽随便践踏的?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才会受到这种惩罚,被曾纽那麽多的谎话迷惑,不断受到曾纽的欺骗和玩弄。
就连结束也只是一场残酷的性事而已,严斯谨说服自己,他只是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原因而已,想亲口听到那个人告诉他实话。
他从来没有说过实话,那麽这一次,即使是最残酷的真相,他也想听到。
於是沿著请帖上的地址,他疯一般地冲出超市,向曾纽的家飞奔而去。
计程车停在曾家门前时,严斯谨终於弄懂曾纽父亲话中「不配」的含义。
曾家简直如皇宫一般富丽堂皇,姑且不论占了多少面积,豪华的外观以及完全的保安系统足显其地位和富裕程度。
严斯谨并没有和这样大富大贵的人打过交道,他只是一个平常人,一个经营私人小超市的老板而已,他有资格吗?
他虽然却步,但双腿没有停止前行,他不能打退堂鼓,他……又凭什麽被人这样玩弄和欺骗。他虽然平凡无奇,但也拥有自尊;他不求什麽,只希望曾纽给他一个说法,让他知道究竟他做错了什麽非得受对方的折磨和玩弄。
他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一样,走到曾家那栋厚厚的大门前,门口的保安立刻拦住他。
严斯谨赶忙把唐妮丢给他的请帖拿出,递到正上下打量他的保安面前。
严斯谨穿的只是平时冬日里的衣服,不像其他宾客那样华丽,保安很怀疑地多看他几眼,最後又检视请帖半天,才放严斯谨进去。
严斯谨根本不认得路,走过大门後是一座花园,他很快失去方向。正当他还迷茫的时候,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请问,您是哪一位?」说话的是一个衣著斯文的人。
严斯谨扶了扶眼镜,对方凌厉的眼神盯著他,他紧张得说不出话。
来人是曾家的管家,一看到严斯谨和他人不一样的穿著以及穷酸的模样,他就觉得不对劲,尽管手上有请帖,但对方如此畏缩的样子,让他倍生疑虑。
「好了,这位先生,我们也不想弄得尴尬,不是曾家的宾客还是请赶快离开吧。不要让我叫人来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