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
向叫鸡道谢后,我轻轻退离老师房,靠在墙边发呆一会,才回到男生宿舍楼下,却见到文少正坐在楼梯上。他的意思
是……不让我回宿舍吗?以宿舍的不成文规则,这是找麻烦的意思。站在楼梯下,我望着文少,心中暗想到。
这个文少,到底在想什么了?妈的!明知本少爷心情不好还来惹我?好!我忍,我不会上当的!
「现在好过了一点吗?」
当我偏过身,准备从文少身边的空隙穿过,回避他的挑衅时,文少突然开口道。闻言,我不禁一愣,文少作出这挑衅
行为,就是为了关心我?我跟他很亲密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我不语,可是脚步却停了下来,想听听文少还有什么话想说。「如果自问还未冷静下来,我可陪你坐一会。」
是这样吗?只可惜,即使我需要坐着冷静,也不需你这陌生人相伴。「不用了,我已没什么问题。」所以你的善意,
我心领了。
想着,我头也不回地步上楼梯,不再理会文少。
接下来的星期六晚上、以及星期日当天,宿舍里一直保持着一种走钢线似的气氛,各人虽然如无事人般,亦绝口不提
楠的事,可是却明显地小心翼翼,十分紧张。真是奇怪,我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充其量躲在房中,尽量不去打扰他人
,为何他们还这样子?他们不会以为我准备迁怒吧?
算了,也罢了,他们要怎么想,我管不了,也不想管,随便他们怎么想。
然后很快地,星期一来到了。在这一天,我完全体会到何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来到R28,级会还没开始,
已有三五七人前来试探。
「听闻宿舍中有个男生偷东西被抓,他的姓跟你……差不多呢。」
啧,这些混蛋,不如直接问那男生跟我有何关系好了,这样的问话方式,实在迂回别扭得叫人讨厌。
「他是我的弟弟,喜欢这答案吗?」挑起眉,我冷冷地瞪着眼前的洋鬼子,嘲讽地道。
我想,他们只是出于恶意的好奇,想得知真相的同时,也让同为中国人的我难堪,可是他们万料不到这样一问,刚好
正中地雷。「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嘛……也别太难过了……」同学们听到我的答案后,马上尴尬
地一笑,急急道歉离开。
「真的有件这样的事?最初听到时我还不信,以为是误传……楠怎会做这种事啊?」一直在我身边的Kyle,听到我和
他人的对话后,惊讶地低声道。
其实对我来说,被Kyle和他的家人知道才是最难受的事,经过六年的相处,我们的感情如家人,现在发生这种事,我
真不知如何解释。
「我也想知道,不过楠没有答我为什么,只是不停地发我的脾气!妈的!」
想起楠死人似的臭脸,仇视的目光,我的气也来了,忍不住忿恨地道:「他又不想想自己为我带来多少麻烦,就净说
我责怪他,我干!不怪他,难道怪我自己?」
「我想他也很难受了,你便放过他吧。」Kyle只好这样劝说道。
微愿141
同学们的试探只是个开始,更精彩还陆续有来。当级主任巴臭拉进入课室,才刚刚坐下椅子也没坐暖,便当众公开了
楠的事,对我致以深切的同情及支持,希望我可坚强一点,勇敢面对这难关。
我想,这难关是你做出来给我享用吧?这一说,我该如何回应?挤几滴眼泪出来博同情吗?还是挺起胸膛,装作事情
与我无关?
当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到我身上时,我只觉脸颊僵硬,不知如何回应。
巴臭拉是第一个让我难堪的老师,只可惜,他不是最后的。这一天,在九节课、六个半小时里,有教我的、没教我的
,通通走到我跟前安慰我、同情我,走在学校中,更有一些我从没见过(或见了也没记忆、不认识的人)学生问楠是
否我的亲属……
妈啊,谁来给我一刀让我痛快一点?
这情况一直维持了整整一星期,直至七天过去了,大家的好奇心才减退。
转移了众人视线的,是学校嘉年华。话说这学校嘉年华每年十月的某天举行,在这天的下午开始,学生不用上课,于
班房里布置出摊位游戏或二手店铺,在车房外准备汉堡热狗店,到晚上,学校开放给家长及外人进入,玩些白痴的小
游戏,又或是买些心仪的二手东西,九时过后更有的士高。
而我,由于从前年D离校后,我便成了射击会的成员,到今年更升为干部,所以早被射击会借走了,以准备射击会本
身的游戏,不过,游戏绝对不白痴的,反而有点危险性。
我们的游戏摊位位于体育馆,玩的是我们的老本行,对,就是射击了。
想当然,说明是游戏,当然不会用上真子弹,只用塑胶的,不过也充满挑战性了,来福枪、胶子弹,还有只需射出高
分便可收钱,所以环顾整个体育馆,我们的摊位是最多人玩的。
嘉年华才开始了一小时多,我们已有几十镑的进帐,这时魔王,不,是Kyle的爸爸也出现了,而且技惊四座,百发百
中。「这是Kyle的爸爸,是镇内射击会的高手。」我向看得呆眼的烟酒朋友解释道。
「Cecil,你还是离开吧,这里有我们便行,我有种感觉,只要你还在,他便不会走。」赶我走的人是Nigel,跟我同
社的干部之一,我们更是校中永远的头二名。(以射击来说)
这句话刚好正中下怀,我本来便只喜欢做幕后工作,讨厌抛头露面,我连忙说好,跟Kyle的爸爸打声招呼后便找地方
抽烟去。我去的是校内人士的抽烟热点(跟寄宿生不同),位于后校与前校之间的榄球场后的树林,当我到达时,已
有数人在抽烟,当中包括了大沙。
「不用做?」大沙一见到我便笑着问到。他的烟嗅起来有点呛,还有隐约的诡异甜味,我想是混入了一些大麻吧?
「我跟朋友的关系良好,他们代我做嘛。」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逆风之处,以防大沙的大麻烟味吹到身上,这才开始跟
他聊天:「那你呢?」
「所有人都知道我烟瘾大,每五分钟便要抽一次嘛,没人管我。」
「五分钟又太夸张了,你?大概是十五分钟吧?不过……的确太频密了。」
「哈,对了,今晚你会去的士高吗?」
「哦哦?怎么了?你在邀请我去?小心我会错意啊!」
「不会的,你对我并无其它的感情,只是好朋友,不是吗?」
「这样说并不正确,我们,还有小黑小沙,其实都是S
MokerClub的战友!」语毕,我们一起笑起来,这时校中的风纪也加入了,我们几人有的没的乱聊一番,直至我抽完烟
,这才离开。
离开抽烟热点,我并没有直接回到前校校舍,反而站在室外走廊处,吃香口胶吹凉风,以辟走身上的烟味。
「嗨,你也在这里吗?」
回过头,只见来者是文少。「你也来了这里?怎么不留在嘉年华中?身为中国人新生的你很容易被发现的。」不同我
,来了七年,他人几乎把我当成本地人了,根本不会特别留意。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令我觉得很寂寞。」文少如此回答。
哦?因为害怕寂寞,所以把自己投于孤独之中吗?这情况听来,还真像多年前的我啊!我不由得听出兴趣,挑眉望着
身边的男孩。「为何觉得寂寞?跟你同是中三的,大有人在呢!」如Y和阿秀,他们都是中三的吧?
我不禁想到,文少不会为了引来我的注意而这样说吧?引起我的注意根本毫无好处,照理说……又不应这样……
「没什么,只不过有这样的感觉吧?对了,今晚你会去的士高吗?」
「哈,我又不会跳舞……」我讪笑着说道,却没说出今晚的的士高由射击会负责,射击会会员全不用收费(射击会规
模小,大家都认得对方),在工作(如收入场费、卖饮品)过后便可进入。难得有这样的优惠,我是绝不会放过的。
可是,文少留意的并不是这一点。「你真的什么舞也不会跳?」一脸稀奇的样子,像我这年龄的人,不会跳舞,真有
这么奇怪?
可是被文少的目光一看,我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怪。
「也不是完全不会,我会慢舞……」我说着,一边心虚地望向别处。因为的士高的所谓慢舞,不过脸贴脸的紧抱着转
圈……「这里的慢舞很简单,只需抱着转圈便行了……」喂喂,我干吗解释这么多?
可是文少明显没留意我的失言,反而注意到跳慢舞的方法。「会跳慢的已足够,一会我们的士高里见。」
「你等等,这是什……」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没等我说完,文少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我不明白,为何在得知我会跳慢舞后,文少竟然说这便好了?难道他
希望……希望跟我跳舞?还要是脸贴脸紧抱的……慢舞?
我连忙走回抽烟热点,点起一支烟便狂抽,意图冷静下来。
这不可能的,只是我会错意,这种事怎可能发生?我跟文少不熟、跟他聊天的次数近乎零,我们之间没有交集,而且
他才中三,比我小两、三年左右,实在没可能发生些什么……一定是我想得太多了,这还真是坏习惯,非戒不可。
微愿142
狂抽两支烟后,我总算稍为冷静下来,然而在最关键的事情上,思绪却依然混乱一片,理也理不清。
文少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又应该怎么办?就是这两条问题。
坦白说,我虽然暗恋熙六年多,也跟河豚交往过,然而,我对处理感情事的经验真的少得可怜。熙那里不用说,我不
过暗恋,是单方面的,谈不上有何得失;至于河豚……的确,我跟河豚交往过,总算是双方面的,只是当年我们会一
起,全赖B和C在身后狠狠踢一脚,又给我不少意见,但说到经验,却依然不多。
现在B和C都离开了,B人在威尔斯,我也没她的电话;至于C,虽然她就在首都贝尔法斯特,我亦有她的流动电话
号码,但是说到底,远水救不到近火,距离的士高也只馀下半小时左右(今晚我负责收钱,要早一点到达),我应该
怎办?
去找企鹅?不成啊,企鹅虽然不针对排斥同性恋,只是……他向来只跟我诉苦,甚少听我说的啊,更何况企鹅他从未
谈过恋爱?
我不禁烦恼,脑中飞快地过滤可帮到我的人。
其实可帮我的人不多。新学期已开始了快两个月,以流言可在三天内传遍校中每个角落的速度,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
道我只喜欢男的。若只计寄宿生的话,我想,当中有超过一半人认为与自己无关,接着又有三十巴仙的人觉得讨厌,
只馀下大概五巴仙的人是认同。
这些事实,尽管他们不说(也不认为他们会当面跟我说,因为我始终是风纪),我也可从日常生活中看出那些带着看
不起的鄙夷目光。
最后,我想到桡程。桡程的情况不同于他人,她是认同、没所谓及排斥的综合体,以更简单的方法来解释的话,她是
个极度偏心的人。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桡程会觉得没所谓;如果是认识的,她会给予认同及支持;但如果同性恋者爱
上的,是她本身的男朋友,不管认不认识,她都会极力排斥反抗。
我刚好合乎桡程第二个原则,双方是认识的,而且我喜欢的人不是S。想着,我连忙把烟踩熄,以纸巾包好,再吃一
粒香口珠,然后出发找桡程和S。
当我找到他们时,S和桡程正在饭堂,看着一个青铜制的首饰盒。「抱歉,可以借桡程一用吗?不会很久,只是有些
疑难想问她的意见。」这时,我实在没空考虑S独占欲挺大,也不喜欢桡程离自己太远的性格,拉着桡程便想往外走
。
幸好,S的独占欲只针对其它男生和(他认为是)三八的女生,至于我,由于没有威胁性,性格也不算坏,所以他很
快便答应了,只着我带桡程到R17附近,方便他晚点找人。
「到底什么事了?很少见到你这样子呢。」当我们好不容易地避开人群,步上楼梯之时,桡程已急不及待地问道,听
到她这样问,心乱如麻的我当下随便四处一看,在见不到有中国人后便压下声线把刚才的事说出来。
「其实……实在不应问你的,毕竟性别有所不同,想法未必一样,但我真的不知应该怎办。」
不同于我的困惑,桡程在听毕整件事后,想也不想的,更双眼发光地叫道:「行了啦,他一定对你有意思,去吧上吧
!接受吧!」
「你……你兴奋什么?」
听到桡程赤裸而直接的分析后,我不禁满脸通红,身体发烫,连忙以微凉的手贴在脸上以图降温。「太夸张了吧?单
凭这几句便肯定他想追我,这样真的武断了!」
「ok,就当我真的太武断,也想得太远,可是,你不能否定他想邀你跳舞吧?」我不语,无法否定桡程这次所说的
,的确很像事实,而在我心中,也真的这样怀疑。这时桡程再次开口道:「否定不了吧?呵,其实只需有一点点智能
便明白,如果不想邀你跳舞的话,文少为何这样问你?」
「我也知道,只是……」
「只是不敢相信?老实说啦,我也不能想象啊,虽然不是没想过你会有男朋友,但想不到会是文少呢!我记得当初的
他很像薯头,很老土的,不过最近转了发型后又变俊了。」桡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看到桡程如数家珍地把文少的外型说出来,我实在不敢说,直到今天,我才真真正正地认清文少的长相。「别想这么
多,顺其自然吧,对于该来的事,你是怎样也避不了。」
「但……今晚我该怎办好了?装作若无其事吗?」
说着,我又再次脸红,连忙摇摇头,意图把积聚在脸上的血液甩到脖子以下的地方。「该死的,今晚我还是工作人员
,要坐在入口收入场费,躲也躲不了的。」
桡程听罢只是轻笑,完全不顾我的薄脸皮说道:「这很好啊!」这一说,刚退到脖子的血又涌到脸上去。「这样文少
不用四处乱找,知道你就在入口了,接下来是见机行事,一有机会便去马!」
我不禁哀号,桡程想得太简单了吧?我和文少都是男的,谈什么一有机会便把握啊?
「放心好了,我和S会一直在你附近,这样你便安心一点吧?」最后,桡程绕着我的手臂,甜腻地笑道。
「食屎,你竟然勾引我的桡程?」这时,S也出现了,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瞪着我们紧缠的手臂,却充满笑意地道:
「谈什么谈得这么高兴?」
当桡程看到S,笑容当下更是灿烂起来,如花蝴蝶般一跳一扑的直投入对方怀中。「S,知道吗?西西有人追求耶。
」喂喂,邀请跳舞不等于追求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知道谁是文少吧?之前他向西西邀舞啊,你来评一评,若不
是有意思,又总会这样做,而且还是慢舞啊!脸贴脸那种!」
「唔,的确呢,若不是多少有点好感,是不会这样做的。」S想了一会,竟点头附和,看来爱情的魔力真是伟大,竟
把性格有点孤僻的S改变至此。这时,S宠溺地低头轻吻桡程的额头,笑着道:「你一定想去凑热闹,嘿,今晚我们
就留在食屎附近看着吧!」
S……你便干脆地承认自己也很想凑热闹,看看我和文少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吧?我想说的,依然是那一句,爱情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