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抹胸,一对乳房在旋转之间呼之欲出,胳臂缠着些丝带,祼露在外的细腰上系了许多铃铛,举手投足之间,
叮叮当当的勾魂摄魄,肚脐以下都是金黄的流苏,绚彩夺目。
男的也极为俊俏,唇红齿白,身着薄纱长袍,里面只着一件亵裤,白净的肌肤在薄纱下似隐未隐的,腰肢柔韧,身材
匀称,脸上的笑容虽是职业性的,也有几分讨喜,俨然是个小倌。
两个人行了礼,小倌自称吉祥。一身清凉的波斯舞女自称如意。
柳织烟与吉祥一人执牙板,一人吹萧,如意足尖一跳,如在水中飘荡一般舞了起来。她身体极为柔软,前伏后起左回
右旋之间,清脆的铃铛时急时缓,时疏时密,再加上她柔媚灵动的大眼睛,不停的眉目传情。柳织烟偷偷瞟了方尧一
眼,见他面带微笑,目光不错的随着如意转来转去,想是有了几分痴迷。
如意一路旋转着半偎半依地倒在方尧怀里,柔如无骨的长臂拎拎过一壶酒,倒了满满一杯:“这是五十年陈酿的百花
酿,公子爷尝尝。”那酒杯却没有送到方尧唇,而是自己仰头饮尽,就着嘴喂了过去。
方尧原来迷蒙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枚闪着绿光的银针被他双齿之间牢牢咬住,如意脸上媚意全消,还未来得及有所动
作,那枚银针已被方尧吐了出来,直直的插进她的左肩。吉祥手里牙板抽出一柄极薄极窄的短刀飞身扑了上来。
柳织烟突遭变故,一张俏脸早已吓是惨无人声,连声尖叫,见到血,连尖叫都没有了,竟自晕了过去。
方尧坐着不动,化解掉吉祥急攻上来的招式,如意中了银针,动弹不得,眨眼之间,连脸都绿了,眼见是活不成了。
第一层船舱里,也是一阵呯呯劈劈地乱响,是燕云骑跟底下舱内的伏敌动上了手。
吉祥见势头不对,转身想逃,方尧这才站了起来,一把抽出桌上的桌布,卷向吉祥。瞬息之间,已交换数招,吉祥退
不得退,打又打不过,眼见燕云骑已上了楼,牙一咬,招招只攻不守,意图拼个鱼死网破,但终究武功相去甚远,不
多时,便被方尧一下抽在地上,动弹不得。
楼下的舞女乐师也尽数被逮住,方尧想了想,吩咐王庆:“带去城外军营好生审问。记得不要让公子知道。”
上了岸,方尧已无心再逛,见时间还早,便蹓蹓达达地回了丞相府。
方如海年纪大了,怕吹风,坐在朝南的小书房里打盹,身上搁了一本翻开的书,毛毯都落到了地上还没察觉。方尧悄
没声的走过,替他捡起来盖上。才一抬头,就有些发怔,这扇窗子,对着的小院是他当年住的院落,从这里望过去,
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光在地上摇着斑驳的树叶的影子,从前,他常常在那些树影底下挥刀弄剑。
方丞相醒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方尧,有些半信半疑,半响才道:“我差点以为在做梦呢。”
方尧心里觉得有点发酸,义无返顾的爱上李君鹤,他终归是欠父亲良多。
方如海话中带刺地问道:“怎么没陪你的李公子?”
“赵祎把他叫进宫里了。说不定还要为那个太傅的事啰嗦他。”
“真的铁了心不做?”
方尧点头,延州城是他和李君鹤的世外桃源。这汴京城谣诼纷纷,朝野之间,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他怎么舍得李君
鹤受这份委屈。皇帝的意思也不过是想借李君鹤牵制住他,总之,他就是赵祎身上的一根刺,留着扎手,拔了,又少
了份威摄力,有他赵祎不放心,没他赵祎也不放心。只是,他的心尖上的人怎么可能留给赵祎做人质。
方丞相默默地叹息,闭了眼养神。方尧无聊地转来转去,眼睛瞟见书案上那个晶莹剔透的碾玉笔架,心思便有些活泛
了。
“那是回鹘使节送的。”方如海看穿了他的心思:“整块玉雕成的。天底下就这么一个。”
方尧有些不好意思。书房门被推开,方纶的生母二夫人李氏端着茶进来,见了方尧有些发怔。方尧接过茶,亲自端到
方如海面前,方如海看了他一眼,也不接,淡淡地说道:“好多年没喝过你奉的茶了。”
李氏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得得体而生疏,手里的手帕一摆一摆的,手挥目送之间飘摇着略显夸张的柔媚:“王爷回
来了,我还以为王爷忘了方府的门朝里哪里开了,方家的人在王爷全是外人了。”想到那晚回来,不过因为方纶与李
君鹤之间的小小过节,方尧就劈头盖脸给了方纶几耳光,李氏心里岂能没芥蒂。
方尧没理会,现在方府说这种话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方如海不想李氏在这里打搅到他们父子,吩咐道:“去吩咐厨房一声,王爷留在这里吃晚饭,有新鲜的野味,按他以
前的口味做几样。”
李氏有些不甘心,被方如海一瞪,只所扭身出去了。
方尧又把茶端了过来,说道:“等父亲将来告老辞官,去延城我的豫王府,天天给您奉茶,君鹤可是煎茶高手。”
“你的李公子除了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没有什么是不会的。”方如海损了他一句,还是接了茶又问道:“你真的想过
一辈子就这样吗?”
方尧点头,道:“方家有子嗣的,二弟的儿子都会走路了。”
“他终就是庶出。”
方尧笑道:“嫡与庶不过是个名份,终就都是方家的骨血。父亲大人好好培养,说不定又是一个靖北将军。”
“我还想子孙满堂呢。”
方尧陪老父亲吃了晚饭,拎了碾玉笔贺回去跟李君鹤献宝。哪知李君鹤过了二更才回来,微微带了酒意,说是皇上留
下用膳,除了韩浩源还有平南王。
那个笔架,李君鹤虽然很喜欢,但是实在太累了,看了几眼就放下了,趴在床上让方尧给他揉腰:“那个平南王,说
是比皇上年长几岁,依我看,比皇上年轻多了,听韩浩源说,皇上这几年也很辛苦的。皇上一心励精图治。事必躬亲
,常常一宿睡不到三个时辰。”
方尧冷哼一声,又打翻了醋坛子:“你倒心疼他了。”
“皇上跟我说,去年皇上曾有意削去三王兵权,改为枢密院统一调令,被三王境内同时起了内战。这事就只有不了了
之了,这一次皇上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平南王带兵进京,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谁也不是他砧板上的肉,由着他是剁是切。感觉赵祎这次立太子就是想把几个藩王调进京来,做什么手脚似的。”
隔了几层衣服,方尧也能感受到手底下的肌肉匀称细腻,手就有些不听使唤了。
“皇上比起四年前我离京的时候又老成持重多了。真的很有帝王的风范,平南王真要有什么异心,以卵击石啊,我明
天去跟韩浩源聊聊,他说不定知道得更多些。”
“回京是让你歇着的,你倒好,不是陪着皇帝就是陪着韩浩源,没有陪过我。”这话说得哀婉至极,平时里威风八面
,骁勇冷峻的方尧竟也在私房内作出这副神态,李君鹤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要怎么陪你?”李君鹤一掌拍开方尧顺着腰往下摸的手: “我真的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个晚上好不好?”
方尧还是不死心,凑了过来,李君鹤嗅了嗅,冷眼问道:“王爷去哪里风流快活了,脂粉香闻着倒像是上等货。”
“……”方尧已经洗过了澡,没想到还是被李君鹤闻了出来,想到他不说,王庆也会被揪来逼供,这些个燕云骑个个
都护着李君鹤呢。只得老老实实地把一天的行程都交代了。
李君鹤笑道:“我说呢,这都进京好几天了,这日子怎么还这么太平?”
方尧一口咬在他耳垂上,道:“你什么意思,巴不得别人来暗算我?”觉得自己已经交代清楚了,方尧伸手去解李君
鹤的腰带。
李君鹤忙按住了,苦着脸说“很累的。”为了安慰他,又加了一句:“明天皇上再召见,你替我挡了好不好?先让我
休息一个晚上。”
“……好。”方尧艰涩地应了一好字。
这个晚上,李君鹤还是没能好好休息。三更时分,宫里来人急报:赵晖病重,急宣李君鹤进宫。
第6章:
李君鹤连同方尧不敢怠慢,急忙赶至琼华宫。早已守在宫门口等待二人的王思恩悄悄地告诉他们:赵晖不是寻常病症
,而是出天花。赵祎一气之下,把日常替赵晖请脉的梁太医关了起来。
李君鹤和方尧的心同时格登一下。天花,差不多就是一只脚已经进了鬼门关。李君鹤猛地停下脚步,拉住方尧问道:
“你小时候有没有出过天花?”
方尧回想了一下,说道:“出过。五岁那年出的。把我娘差点吓死。你呢?”
“我也出过,好像不到五岁吧。”李君鹤点点头,心底稍安,如是没出过,便极有可能会被传染上。
一队侍卫把琼华宫团团围住,赵祎的步辇被隔在琼华宫外。琼华宫里灯火通明,乱成一团。痘疹娘娘被供奉在西院,
十来个宫女跪在那里祷告念佛,方贵妃未施脂粉,惨白着脸守着烧得满脸通红的儿子,给他擦汗扇风。
四五个太医被赶西院偏屋,方贵妃坚持不肯让他们下药诊治,要等李君鹤来。
活泼好动的赵晖,此刻在昏睡着,几盏灯影下小小鼻翼翕张,呼吸急促得比平常几乎快出两倍,潮红溺满了脸,手指
按下去,隐隐可见血色下的暗色细疹,热得烫手,稍隔一时,仿佛受惊一样四肢一个抽动,咧嘴似乎要哭,却又昏晕
过去。
李君鹤和方尧一进来,方贵妃便如见到救星一般,也顾不得什么皇家体面,拉住李君鹤颤声说道:“李大人,你救救
晖儿,你别拿当娘娘,我就是晖儿的娘,方尧是我亲哥哥,这孩子就是你的亲外甥,你一定要救他。”话未说完,两
行泪珠扑地滚落。
李君鹤忙不迭的缩手,躬身道:“娘娘言重了。臣自当竭尽全力。”
方尧拉开妹妹,把李君鹤推在床边:“客气话都不要说了,先给孩子诊脉。”
方贵妃不胜其力的倚桌坐了,哽声说道:“哥……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有点发热,梁太医开了剂药,吃了
晚饭就烧成这样子了。那些太医说是天花。哥……怎么办,怎么办?”她一个人撑了半夜,这会儿见了方尧,再也撑
不下去,禁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身边一干宫女也默默垂泪。
方尧被她一哭也有些心乱,他自小疼爱这个妹妹,对她向来是百依百顺,这会儿却也束手无策只能劝解着说:“有君
鹤在,你别怕,君鹤的医术你放心。”只是这天花实在太凶险,方尧说得也明显地底气不足。
李君鹤替赵晖把完脉,确诊了的确是天花。现在才刚刚开始发病,但是发得急而且猛,孩子太小,最容易引起各种迸
发症。他在孩子的胸口扎了两针,让他睡得安稳一些。转身请王思恩找个清净地,把皇上请来,他有要事禀报。
很快,皇帝的步辇被抬至东院,屋里一切闲杂人都没有,只有赵祎,方尧,李君鹤,方贵妃和王思恩。
李君鹤向来是敢直谰的,纵是此事关系重大,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说道:“皇上,臣虽才疏学浅,但于病理也略通,
殿下的病能不能治,臣不敢欺瞒,但是殿下这病生的蹊跷。”
赵祎一怔,问道:“如何蹊跷,照实说。”
“因自身缘故而引发的天花都有潜伏期,按照今天发病样子来看,臣替殿下把脉那天应该就是潜伏期之中,臣不可能
一点察觉都没有。”
赵褂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李君鹤微一犹豫,沉声说道:“臣的意思是说,因自身缘故引发的天花有潜伏期,而被传染上的却没有。”
王思恩面色大变,他是太监总管,如果皇子是被得病的宫女太监传染的,他是死路一条:“李大人明鉴,这皇宫里头
并没有一个人感染上天花,李大人……”他打了寒噤,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一张脸呈死灰色,没有人无意传染,那就
是有人蓄意陷害。他十岁进宫,十六岁跟在赵袆的生母身边,什么样的生死他没有见过,赵祎三个兄长都未成年,便
夭折了。赵袆还未出世时,他的生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恬淡安静,与世无争,怀胎十月照样九死一生。他磕头
如捣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贵妃一声惊叫,竟自晕了过去。
赵祎脸色变得煞白,双腿一软跌坐回椅中,抖着手去端茶,一气喝了几口,才镇定下来:“宣韩浩源立即进琼华宫。
”
“皇上。”李君鹤连忙劝道:“现在如是传诏韩大人进宫,恐朝野之内谣言四起。各路藩王已进京,殿下身染天花的
事如是在这个时候传了出去,恐人心不稳,时局动荡。”
“依你之见?”
“以大局为重,殿下的病情先瞒着琼华宫以外的人,今夜替殿下诊治的医生,先行软禁。琼华宫内的人不可以出去,
一来防止走漏消息,二,防止传染病情。”
赵祎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可有把握治愈皇儿?”
李君鹤看了看昏迷中的方贵妃,眼中带着焦虑的方尧,如实答道:“臣没有把握。只能尽力一试。”赵祎仰天一声长
叹道:“也罢,你尽力救治,不管什么结果,朕都不会责怪你。”
李君鹤连着开了几个方子,一张方子用于熬药,给所有琼华宫的人服用,以免传染,一张吩咐用水兑了,指挥着众宫
女太监擦试门窗桌椅家俱,洒在庭院里。
天亮时分,韩浩源带着阮平跟舒楠也进了琼华宫。赵晖最喜欢阮平,是他的小尾巴,现在见赵晖半死不活的躺着,疑
是被人加害的,顿时红了眼。舒楠在一旁低声安慰。
李君鹤一夜未眠,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只有守着赵晖,希望痘能出出来。天花最怕的就是发病初不出痘,出痘后不出
浆。
韩浩源大清早就被赵祎责令严查谋害赵晖的凶手,但是这么大的皇宫,赵祎又是在屋子里呆不住的,每天接触他的宫
女太监已是不计其数,现在皇帝寿辰在际,各种藩王,官员进京,谁不来晋见未来东宫太子?他也实在是无从下爪。
赵祎掂记赵晖的病情,草草处理完朝堂的事,便到了琼华宫。身后跟着王思恩,还捧了个红漆描金的大食盒,说是今
天早赵祎特意吩咐御膳房熬制莲子燕窝粥以及如意糕,几样小菜,都是李君鹤爱吃的江南风味。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
,果然清香扑鼻,李君鹤谢恩之后,挟过一个如意糕,刚刚放至嘴边,“别吃。”舒楠突然箭步冲上来,打断他手里
的糕点。
众皆骇然,王思恩斥道:“舒楠大胆!”,舒楠举起手里的剑,剑穗上吊着的棵碧胆石如不是寻常地碧绿,莹莹地泛
着红光。“里面有毒。”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银锭,扔在粥里,那银锭登时变得乌黑。
宫里的规矩,皇上后妃以及皇子所用器具皆有玉器银勺试毒,但是皇帝赏赐众大臣的却是上等瓷器,没想到马上就有
人钻这个空子。
“不是朕。”赵祎脱口说道,饶是他向来稳重,此刻一张脸也骇得人色全无。方尧近在尺尺,眼里闪着骇人的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