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下贱的畜牲。”一直沉默的荣歌,突然冷冷嘲弄起来。
聂枰见他终于跟自己说话,竟极少有的放声大笑,将手指移到少年嘴边,轻声道,“小畜牲对我旧情难忘舍不得下嘴,你替它咬我吧。”
见聂枰意有所指地调笑,荣歌又羞又气又恨,顿时面红耳赤。若是张嘴咬他,动作亲昵仿佛情人嬉戏;若是不咬他,岂不是应了他说的旧情难忘舍不得?荣歌心念电闪,当即冷哼一声,“我刚才骂的是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残忍折磨小白狐的下贱畜牲!”
荣歌火药味如此之浓,聂枰毫不在意,叫来小智,强行带走小白狐,又将大哭大骂的荣歌抱上床,揽进自己怀里,低笑道,“我看你了无生趣,也不必吃晚饭了。等你饿死了,我把小白狐活埋了给你做陪葬。”
荣歌当然明白聂枰在拿小白狐威胁他,不准他一死百了。原来,那人送给他小白狐,不过为了让他有个牵挂,有个羁绊,不敢轻易寻死,留条贱命继续任他糟蹋。想到这里,荣歌不禁泪流满面,灰尽的心撕裂般疼痛,喃喃骂道:“猪狗不如的畜牲,我在世上已经一无所有,只有一个小白狐,你也要加以利用。你还要怎么逼我!你到底还要怎么逼我!”
聂枰忽然眸光转冷,手上用力,将荣歌紧紧揽进自己怀里,同时小心地不弄疼他胸口的伤,淡淡说道,“你又不是一无所有,寻死觅活地做什么。快闭上眼睡觉!”
荣歌最明白男人的强势与冷酷,蛮愚的反抗只能换来更残忍的虐待和羞辱。他必须寻找机会,将小白狐悄悄放走,然后毫无挂碍地去死。
被刻骨憎恨的男人搂在怀里,荣歌又恨又怕,那只在背上温柔抚触的大手,令他汗毛直竖,浑身发抖!长夜漫漫,男人温暖的身躯始终没有温暖人儿冰冷的身子。因为,男人再也无法捂热他的心。
只是,男人那句‘你又不是一无所有’让荣歌冥思苦想、胆颤心惊!难道除了小白狐,还有什么他爱愈性命的东西?那人还想用什么来要挟他?
荣歌心思辗转,不知不觉竟然在仇人怀里睡着……天亮睁眼,香气扑鼻的早餐摆在床头,男人不见踪影,却有小白狐睡卧在被窝里,便给它喂些食物,亲昵嬉戏。少年忽又想到男人昨夜没有侵犯他,怔怔看着胸口层层包裹的纱布,暗笑自己何必提心吊胆,那人早就亲口说过嫌他脏了。脏了!
聂枰,脏了的人是你!
你的心最龌龊、最肮脏!
不,你根本没有心!
……
大律师沉思州风尘仆仆地来到洞里萨,惊魂难定!虽然知道自己来的是龙潭虎穴,作了充分心理准备,临到遇险的刹那,仍是吓得半死——刚才,他们的直升机差点被火箭炮打下来!
沉思州下了直升机,打量着眼前几幢楼宇,心底暗叹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个蛮荒之处竟有如此奢华现代的建筑,碧水青山间,黑帮老巢搞得跟度假村似的。
最先迎接他的是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看起来精明干练,老远就把礼貌的微笑挂在脸上。沈律师思量着怎么称呼他,按照黑道规矩该叫‘老大’或者‘大哥’?不行,他已经做过背景调查,这里只有梁朴昕一个人可以称为老大,他这些下级都是奴性很深的,你叫他老大,他反而觉得你嘲讽他呢。
他还没想好怎么称呼,那年轻人已经自我介绍了,“沈律师路上辛苦。我叫小智,您请跟我走。”
沉思州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是谁?委托人再三叮嘱我来这里之前一定要保密!难道有助手走漏消息?
好在他做律师多年,声名赫赫,什么大阵仗没见过,早练就了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盘算着,嘴上客气一句,微笑着请他带路。
走过那幢看起来像是‘办公楼’的地方,小智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进入一幢三层的宅第,穿过金碧辉煌如皇室宫殿般的大厅,来到最里面一间。小智轻轻推开门,冲里面说道:“二当家,沈律师来了。”
“请他进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很有教养,与一般人想象中的‘杀人犯、军火商’大相径庭。沉思州边往里走,边想这个‘二当家’应该是叫聂枰。
这房间显然是书房,高高的书架从地到顶,满满当当占了四面墙,架上净是些大部头中文英文的古旧书籍,收藏价值远远大于欣赏价值。沉思州心底暗笑,黑帮大哥竟也附庸风雅,搞古籍研究? 那位‘二当家’独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手中一部厚厚的线装古书,似在沉思冥想……见他进来,男人漫不经心瞟他一眼,站起身,缓步走过来……
乍看到那清隽高贵的侧面轮廓,沉思州蓦地涌起一股恍惚的美感!待到男人走近,沉思州更惊异于他的俊美非凡:神情温和淡漠、眸子深不见底、一抹森冷气息藏而不露、若隐若现,令人不自觉地望而生畏、纵然倾慕于他的清贵俊美,却也难有亲近之心……
“聂先生,您好。我是沈律师。”沉思州瞬间便被这美男子迷了眼,不愿卑躬屈膝地称呼他什么‘二当家’,又下意识地抬出自己的律师头衔来。
聂枰淡然点头,突然出手如电,反剪了沉思州双臂,接过小智递过来的绳子,将他绑了个结实,扔在沙发上!
沉思州被扯得胳膊生疼,暗暗心惊,看不出这‘二当家’长得清逸俊美,手劲儿却大得惊人,自己在健身房每天锻炼两小时的强健肌肉竟然派不上用场!
努力维护着男人的尊严,沉思州挣扎着在沙发上坐直身子,毫不妥协地看向聂枰,语含讥讽,“我受客户之托来这里,要见的是梁朴昕先生,不是‘二当家’。”
聂枰淡淡一笑,那沈律师又被勾魂,他却浑然不觉,径自说道:“您委屈一下,过一会儿,就能见到我们老大。”
不再理睬沉思州,聂枰翻查一遍他掉在地上的公文包,又转头冲小智吩咐:“你在这里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一小时后,带老大过来。”
……
洞里萨湖区最险峻的悬崖之巅,烈烈山风狂啸而过,聂枰将荣歌安顿在一株大榕树下,独自走到崖边,对着脚下千尺深潭凝望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有话对你说。”
废话!难不成你是带我来看风景的?
荣歌闷不作声,自顾看着四周山峦叠翠。早听说这处悬崖险峻陡峭,他却没有来过。
“昨晚我已跟你说过,你在世上不是一无所有。”
荣歌心底一惊,果然那句话另有文章,只是没料到聂枰这么快就要用此来要挟自己!
聂枰走到大榕树下,蹲在荣歌身边,神情一如往常淡漠,说出的故事却让荣歌心颤不已:“荣这个姓来自你母亲,她叫荣珂葛,是个波鲁族姑娘,住在牟溪镇上,曾是方圆百里著名的美人儿。十五岁时遇到洞里萨一个很有权势的少年,春风一度,便有了你。可惜,她本就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自然无法跟那少年长长久久,生下你没过半年,就郁郁而死。”
荣歌早想过自己的生母是个福薄的人,却没料到如此痴情短命!晟升又从来不愿提起母亲的事,有时被问得急了,甚至会说,“那小荡妇跟人跑了!”
此刻听聂枰这么说,荣歌虽然伤心却也稍稍宽慰一些,原来阿妈不是故意丢下他不管的。况且,她既然已死,聂枰便无法害她,无法拿她来要挟自己!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听聂枰口气,难道晟升不是他阿爸?
聂枰看着早春时节满山的繁花翠绿,淡淡说道:“我跟老大这么久,他的眼泪却只见过一次——七年前,一个空姐怀了他的孩子,被接到洞里萨当作女王般供养着。可惜后来流产了,那孩子已经成型,离了娘胎还哭了一声才咽气……”聂枰突然停下不说,一瞬不瞬地看着荣歌,洞穿他眼中深浓的恐惧与疑惑,才一字一字地说道:“现在,他要哭第二次了。”
“你这个变态,疯子!杜攥这些鬼话来骗我!我不信,不信,死也不信!你胡说胡说胡说胡说胡说……”荣歌声音颤抖地咒骂着,心底冰冷一片,犹如历劫后的废墟,死灰般绝望残败……
“你相信与否,和事实无关。晟升临死前说了什么,你该记得吧?”聂枰语气平淡,却难掩冷酷本色,残忍地提醒着荣歌不愿去回想的事……
那日,沼泽水气弥漫,隐隐传来晟升冷冽的诅咒:“梁囡,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荣歌会为我报仇的!”
原来如此。
荣歌泪如泉涌,瘦弱的身子颤抖不停,聂枰却无动于衷,继续残忍地述说,“十几年前,克雷和晟升刻意安排,便有了荣珂葛和梁朴昕的风流一夜。事后,晟升发现荣珂葛竟然怀孕,便伙同克雷将此事隐瞒起来,以便将来控制梁朴昕。后来发生的事,你都已经很清楚……不过,那次越狱出来,在沙漠里,你那件从监狱里穿出来的囚服,每一颗纽扣都是一个高频追踪定位发射器,而全世界就只有老大和我贩卖这种追踪器。当时我揣测出晟升的诡计,却也怀疑他怎可能这么粗心,倒像是故意留下蛛丝马迹,想让我们发现似的。于是,我表面上建议老大将计就计,引晟升入瓮,暗地里继续追查。几个月前,我终于发现那是晟升的连环计,即使一计不成,仍然可以让我们发现你的底细,虐待你甚至杀了你!后来,晟升满以为他的计划一切顺利,便继续把你留作最后的王牌。他在进攻洞里萨之前已经做好万全准备,还将你和梁朴昕的DNA亲子鉴定报告交给律师保管,万一他失败了,仍能给梁朴昕致命一击,在黄泉路上狂笑一场!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后的赢家……”
满脸疲惫地靠向身后的大榕树,聂枰突然语音飘忽起来:“老大,你要的不是我一辈子的忠诚……你要的是一条毒蛇!一只忠狗!一个不禽不兽的怪物!我早已不是我自己!现在,我这个心理扭曲的怪物终于不负你的期望,让你对亲生儿子做下乱伦的兽行……”
荣歌抬头对望苍天,却除了满眼泪雾什么也看不到,唯有身边聂枰的话飘进耳里,灌进心里……
他是一颗棋子,一颗十七年前就布好的棋子!
晟升亲手把他推进火坑,卖给聂枰做下贱玩物!
摩利塔监狱越狱之后,聂枰便追查出所有真相,却故意隐瞒,任由梁朴昕钻进晟升的圈套!
晟升老谋深算!
聂枰借刀杀人!
自己的利用价值竟如此之高!他们都成功地利用他狠狠报复了梁老大!
嗬,这世界好复杂,却也不过单纯如纸;一层窗纸,一捅即破,留下屋里屋外的人堪破彼此,都是恶狼般的黑心!
被绑在大榕树上,双臂疼痛不堪,荣歌却毫不在意,就算聂枰此刻杀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知觉。
只是他不想再刻意寻死了。原来自杀,总还有个反抗杀父仇人、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为什么去死?难道是因为认贼作父十几年,既而被痴恋情人残忍利用,又被亲生父亲强奸,最后为保全贞节而自杀?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他现在已达到了无生趣、懒得去死、不知自己是生是死的境界……
恍惚中,看到聂枰拿出那枚火红似樱桃的项坠,轻轻挂在自己脖子上,低叹道,“留作纪念吧。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真的很爱哭……抱歉利用了你,希望你将来幸福。留点儿眼泪,你阿爸很快就会赶过来跟你抱头痛哭!这出父子团聚的好戏,我就不看了……”
感觉聂枰走远了,荣歌竭力睁开哭肿的泪眼,却只看到他衣衫的一角消失在悬崖尽头,只听到自己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般的凄厉哀嚎!霎那间,天地失色,昏黑袭来,沉入一片窒息死寂的泥沼……
第二十三章
浓重而压抑的喘息是他激情时特有的反应,不住颤抖的大腿预示了极乐的顶峰将至……
汗水布满美丽的额角,海贝贝紧盯着身下男人的表情,动作越来越狂烈,突然一记猛冲,狠狠顶进男人的密穴最深处,撒下爱液……
“不够,再来!”梁朴昕轻轻抚着海贝贝的腰侧,魅惑低语。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静夜……
“难过就痛痛快快地吼出来!是爷们儿就别逃避!别他妈的利用我逃避!”海贝贝半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朴昕,双拳紧握,似乎很怕自己忍不住再抬手给他两记耳光!见男人又摆出一副冷酷绝然的架势,海贝贝心中一阵酸楚,扑倒在床上,泪水濡湿了双眼……
梁朴昕起身披上睡袍,冷笑道,“好, 我利用你……我心甘情愿地像母狗一样被你压在身下操弄,就只是为了利用你!”
嘭地一声,梁朴昕摔门离去。
海贝贝立刻后悔刚才说话不假思索,可又恨死男人的冷漠绝情,纷繁心事纠结一处,即为梁难过又觉得自己委屈,索性放声痛哭起来!
梁朴昕背靠在门外墙上,听海贝贝哭得伤心,若在往日,早就心疼得跑过去哄他开心……然而此刻,他却放任自己的脚步越走越远,下楼来到二层,在一扇门前伫立良久,终于轻轻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典型的儿童房,屋内陈设超级可爱,形态各异的维尼熊、加菲猫占据了大半墙面;一张水晶雕制的大床奢华另类,从房顶到地板拖着长长的水蓝色纱幔;层层纱幔中,少年侧卧而眠,怀里抱着小白狐,宛如童话中尊贵的王子……
梁朴昕小心翼翼地挑开纱幔,静静看着床上的少年,眼底竟渐渐湿润……
这个房间,早在七年前就布置好,每一件物品都由他精挑细选。可惜……当年那个夭折的孩子无福享用。
终于,老天爷又赐给他一次做父亲的机会,却也极端残忍地作弄了他……
梁朴昕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触小人儿背脊,清晰地感到这具瘦弱的身子颤抖不停,不由得轻声叹息……自从知道真相以来,他就在胸口架起一口油锅,每每想到那夜对待荣歌的残忍和丧心病狂, 便把自己的心扔进沸油里煎熬,一次次心痛到无以复加,却仍然不断自虐,希望自己的心更痛一些……
就算最深最重的痛和悔堵在心底,这个历来冷酷深沉的男人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见小人儿仍然没有反应,梁朴昕在床边坐下,低沉的声音,字字锥心泣血:“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阿爸,也就是你的祖父,被人活活剖腹剜心,就只剩下我和阿妈相依为命。我的童年充满了贫穷、饥饿、恐惧和刻入骨髓的仇恨……后来,阿妈被克雷害死,而且死得很惨!世态逼人,我的心也逐渐凉薄——我变成了良心沦丧的恶魔!……我知道那夜对你的残忍……我对不起你……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现世报应!……可是,我又忍不住暗里欢喜,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是我的亲骨肉……”说到最后, 男人竟然语音哽噎,再也说不下去……
荣歌本就是心地纯善的人,怎受得了男人声泪俱下的忏悔,又听他说到凄惨的童年,竟是与自己同病相怜,心早就软下来,枕头上也湿了一大片……
梁朴昕低哑啜泣一阵,觉得自己很失态,便极力克制;又见荣歌始终不肯转过身来,心情颓唐灰败,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