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取少年人——程小早

文案：

小孩子的话，你是不能跟他较真的。

可是如果有一天，小孩子长成了大孩子。

大孩子变成大人。

从小白兔变成大老虎。

你还能敷衍他吗，还能像哥哥带着弟弟玩一样吗？

答案是不能。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叶然，余思暮 ┃ 配角：配角啥的都是浮云~ ┃ 其它：细水长流，日久生情

episode 1

段家爸爸用拉货的小货车把段叶然送到学校门口，嘱咐了他几句就火急火燎地赶去进货了。

段叶然长得高高瘦瘦的，背着新书包站在壮观的新学校门口有点局促。很难想象，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会有这种朴实干净的味道。

找到教室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教室门是关着的，段叶然在门口徘徊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老师，看到他蛮诧异，露出疑惑的表情。段叶然颤抖着手将手里的转学证明递给她。女老师瞥了眼，又看了看紧张着的段叶然，笑了笑让他进来。

女老师的笑容让段叶然有些小小的放松，可是当他站在讲台上望了眼下面一致盯着他的几十双眼睛后又紧张地把头低下了。

还好女老师连自我介绍都没让段叶然尝试，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这是新来的转学生，随即指了个位置就让段叶然下去了。

位置是最后一排的单人座位，靠着墙角，临着窗户，除了离黑板远点外其它一切都不错。

段叶然坐下不久就下课了。段叶然原本以为下课后气氛会热闹点，可是实验中学的课间都比他原来的学校上课时还要安静，只有几个同学小声地讲着话，大部分人仍是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地看书做作业。

快到上课的时候，段叶然终于硬着头皮碰了碰前座的同学。

前面的同学迅即回头，倒把还在忐忑状态下的段叶然吓了一跳。这一看，段叶然倒愣住了。

是个漂亮的男生。太漂亮太精致，皮肤嫩得恨不得掐出水来。又粉又嫰的样子比段叶然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还要好看。

段叶然突然就有些脸红，视线慌忙下移，“那个……下节课是什么课？”

“嗯？……哦，数学，数学课。”

连声音都带着稚气的味道。

段叶然匆忙抬头跟他道谢，男生听了一愣，粉白的脸霎时红了，忙道没关系，说了好几遍。

段叶然觉得这个小男生人挺好的，不像别人说的大城市的孩子都很刁蛮任性排外。段叶然傻呵呵地笑了笑，突然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转眼间一下午就过去了。实验中学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段叶然就收拾好书包看天色还早就打算去书店买些参考书。

慢吞吞地走出校门，段叶然才忽然发现身后好像有人从放学就一直跟着自己。

段叶然猛地转头。

一看就笑了，然后就愣了。

这不是那个人很好的小男生嘛。段叶然刚想跟他打个招呼，这才发觉小男生真的好小。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有点矮，还有些婴儿肥，穿着浅色的小线衫和小裤子，头发有些长，前额的刘海快遮住眼睛，看起来真可爱。

段叶然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

小男生突然被发现本来很窘迫，可是段叶然好脾气地打招呼让他有些吃惊，也许说惊喜更恰当。无意识间就往前跑了两步，小声道：“……你好。”

段叶然和他一起并排走，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段叶然。”

“我，我叫余思暮。思念的思，日暮黄昏那个暮！”余思暮解释。

段叶然发现男生脸又红了，有些好笑，也放松下来，“你看起来好小，你今年多大？“

余思暮的个头才到段叶然的肩膀而已。

余思暮听到这个问题回答的更小声了，“……13。”

“你才13岁？！”段叶然真的惊讶了。

不能不说段叶然吃惊，他今年17才上高一，而身旁这位小男生才13岁就和自己同级，他这是跳了多少级啊！

“我是从一年级直接跳到四年级的，又比别人早上了一年学。”余思暮揪着自己的书包带卷起来又松开，松开又卷起来，看起来万分纠结。

“哦。”段叶然点头，接着又问，“那你不是传说中的天才了？”

段叶然跟余思暮讲话时一直不怎么敢看他，段叶然觉得余思暮那张过于秀气的脸太让人窒息了，有点像小时候喜欢的那种好可爱好可爱的娃娃，大大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虽然都是男生也不存在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他总觉得吧不那么自然。

其实也就是说，段叶然在自己不为人知的内心里很有可能是把余思暮当成漂亮的女孩子的。

余思暮这次没有马上回答他，好一会儿，甚至段叶然都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的时候。小男生开口了：

“不是什么天才，我的成绩不好，所以一直坐在最后几排。”

段叶然顿了顿，微侧过头去看他。

迎着夕阳的年少的稚气的脸庞，被光晕染上温暖，可是那温暖的细节处却是化不开的惆怅。

段叶然想了一会，说：“我是在农村长大的，那里的孩子很闹腾，不懂什么是是非非，学习成绩也不好，每天只知道玩，有时候甚至觉得帮老人们收庄稼都比学习有趣。上个星期的时候，我甚至还和一村的同学下河摸鱼，然后这个星期我就来到了这所新学校，学校比原来的大，比原来的漂亮，还有下课的时候，你看你们这都不活动，而原来我们那都是上课铃一响就盼着下课的。”

余思暮好奇地听着，段叶然继续说了下去。

“我爸花了很多钱让我在这里上学，我觉得没有必要，可是他觉得大城市的教育就是比小地方好得多，硬是让我过来这边。我来的时候，我奶奶告诉我去了大城市要少说话，她总觉得大城市人是看不起我们小地方的。”

“不会！我……不会。”余思暮仰起脸看段叶然。

段叶然呵呵笑起来，抓了抓头发，“我知道，你人很好。”

余思暮也笑起来。段叶然注意到他的表情，应该是不难过了。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聊，段叶然甚至忘记了他还要去买书，一直到家住的小区门口，他才意识到，等了一会儿听余思暮把话讲话，他才说话，“我到家了。”

余思暮顿时窘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恨不得找个缝立马钻进去，自己是没说过话还是怎么的啊，今个咋话这么多？！

好一会儿，他才红着脸跟段叶然道：“那，再见。”

段叶然挥手，“再见。”

余思暮在原地站了那么一会儿，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然后深呼吸了几下，朝段叶然离开的方向追去。

“段叶然！”

段叶然诧异回头。

“你明早几天去学校，我来找你好不好？”余思暮很紧张，借着大喘气来掩饰。

段叶然笑起来，说好啊，七点半吧。

日暮的阳光暖如春风，像那种被定格的老照片，泛着黄，却留着暖意。染黄了绿树和草地，还有天边混彩的云霞。

头顶上空是混乱的电线，到处都是。而再上面，是暮色正好的黄昏。

也许直到生命终结，余思暮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平凡又非凡的黄昏。它给自己前13年的寂寞生活画上一个匆匆的句点，接着就带自己奔赴成长和美好。

episode 2

段叶然的妈妈在他刚生下来没多久就离家出走了，早年的生活过得相当不容易。段家爸爸在段叶然很小的时候就去大城市打工，因为有些小手艺，多少年下来也有了积蓄。后来又开了个烤鸭店，顺便卖卤菜，因为味道不错又实诚本分，所以生意便越来越好，现在不但卖烤鸭和卤菜还准备弄些其他的小吃。段老爸有了钱，就想着改善生活，先是找人托关系花钱把孩子的户口转了过来，又想着方法交赞助费把孩子送过来上学。他就合计着把孩子培养成材，日子过好点，以后即使结婚生子了老婆也不会因为嫌他穷而跟别的男人跑了。

段叶然在老家的农村过得有滋有味的，不用整天想着学习，想玩就玩。老家的小店东西又很便宜，他们喜欢吃的零食几毛钱就能买到。衣服穿得破也没人嘲笑你，反正疯起来你拉我拽也不心疼。老大一片庄稼地，休耕的时候撒脚丫子在上面跑啊滚啊别提多爽了。可是，到了这里，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段叶然套上段家老爸给买的新衣服后觉得浑身不得劲，段老爸说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让人看不起，段叶然无所谓，新衣服嘛，玩几天也就变成旧的了。况且你穿上新衣服了就能掩盖你骨子里是农村人的本质了吗，一点都不能。

段叶然看了看表，7：25，抓了两个包子就出了门

余思暮比他来的早，老远就看见段叶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跟他打招呼说早，手里还拿着个没啃完的包子。

“等很久了吗？”段叶然问他。

余思暮摇摇头，段叶然又傻笑起来了。

“你家住得离这远吗？”段叶然咬了口包子问他，一嘴的肉包子味。

余思暮一点不在意，但怎么瞧着还是有点脸红，“不怎么远。”

“那放学的时候咱们也一块吧？”段叶然想了想，终于问出口。

“啊？好，好。”余思暮受宠若惊，一路上都咧着嘴傻兮兮地笑。

段叶然越发觉得余思暮是个好相处的人了。

段叶然是那种人，你和他不熟时会觉得这孩子还挺安静乖巧的，可是你一旦和他熟悉后会发觉他这人也是挺闹腾的。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一样，喜欢远动，喜欢打球，喜欢开玩笑，见到漂亮的女生会脸红，会和好兄弟嬉闹。

渐渐地，段叶然就觉得吧，虽然余思暮长得比女生还漂亮，但毕竟还是个男生，而且又这么小。自己跟他在一块儿有点像哥哥带着弟弟玩的感觉。并且余思暮很好说话，开玩笑什么的只要无伤大雅，他一般不会生气，但爱脸红的毛病一直改不掉，这点倒让段叶然挺疑惑的。

每次课上需要前后位讨论问题，余思暮就再也不用一个人了，这也意味着老师喊他起来回答问题的可能性从0提升到了个位数。不过他们倒没怎么讨论过问题，都是在讲些闲话。

大多是“余思暮，我们第二节下课去操场小卖部买点东西吃吧，我早上起迟了没来得及吃饭”而回答一般是“你怎么不早说，早晨问你时你说你吃过了”然后二人就会就“我说了吗”“你肯定说了”这个问题做一番探讨，往往是探讨不出最后真理时就被老师的一声停卡在原地。

余思暮一直觉得自己挺内向挺闷的，可是和段叶然在一起玩后，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很开朗活泼的，甚至还有些搞笑的潜质。当然这其中和段叶然的好脾气有着直接不可分割的关系。就拿地理课上段叶然被老师叫起来问“天气”和“气候”的区别时好了，余思暮从底下偷偷递过来一个笔记本，那一面分别写的是异和同，段叶然照本宣科地读，结果余思暮拿错了笔记本，段叶然读得是线粒体和叶绿体的区别。

余思暮说你自己不听课还好意思说，段叶然说那你听课的话别拿个生物笔记本给我啊。

余思暮大囧，继而脸红。

段叶然是高一下半学期转学过来的，上半学期学的那点东西在实验中学基本上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学。

余思暮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上课不是发呆就是画画，段叶然来了后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余思暮不发呆了，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做，比如说，跟段叶然跷到他椅子上的脚做斗争啦，忙着和段叶然传纸条或者抄作业啦。余思暮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如此充实过，从来没有。

但是二人的成绩都太差了，除了对方，在班级里又没有什么熟识的同学，平时小测验不批分的还好，一到期中考试就傻眼了。

实验中学的考试座位表明白着照上次考试名次排，总共20个考场，余思暮在第十五个，因为上一次段叶然还不存在，因此就被分到了传说中的备用考场考试。

余思暮说你提前交卷吗，提前交的话我们出去玩。

然后段叶然考最后一门英语时就提前了四十分钟交卷，穿着白色外套像小兔子的13岁儿童蹦蹦跳跳跑过来拽着他就走，一边走一边笑说，我的英语都是乱猜的。

执勤的老大爷瞪了他俩一眼，让他俩低调着快点出去。小白兔就拉着大竹竿乐颠颠地跑走了。

余思暮无论从哪方面都是个小孩子，喜欢玩电动玩具，打地鼠打得不亦乐乎，玩射击时自己还给自己配音，拿着长长一串彩票去换礼物的骄傲样子让段叶然看得傻眼。

总的说来，余思暮就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段叶然得出结论。小孩子的话，你是不能跟他较真的。

回去的途中经过段家爸爸开的烤鸭店，段叶然把余思暮带进去说要请他吃烤鸭。

余思暮脸红病又开始犯了，扭捏道：“叔叔好。”

段老爸一边啧啧赞叹，“这谁家的女娃娃长得真俊啊。”一边想用他宽厚的大手抚摸一下小朋友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可无奈伸到一半时想起自己这是油手，故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段叶然在一旁哈哈大笑，余思暮一边笑着解释说：“叔叔，我是男生。”一边在底下去掐段叶然的胳膊肉。

余思暮其实不喜欢吃烤鸭，也可以说他是不喜欢吃一系列油腻或者看起来油腻的食物。可是他看了看狼吞虎咽的段叶然，又看了看前方不远处段家爸爸忙碌的身影和有点脏兮兮的围裙，一点犹豫都没有，甚至开心的有点不知所措，抓起段叶然递过来的鸭腿就啃。

“怎么样？好吃吗？”段叶然有些期待的问道。

第一口咬得多有点噎，喝了段叶然赶紧递过来的水忽然又觉得烤鸭真是人间美味。

忙不迭地点头。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烤鸭是这么的好吃呢？！

那是极其普通的一个下午，但记忆似乎快要被电动城里五颜六色的设施挤满了，还有闭上眼就可以闻到的香味，最清晰的是身边那个有些黑的长手长脚的少年的笑声，在自己听来是如此的温暖。

以致在以后分离的岁月中都可以瞬间记起的一股脑全部涌上心头的情感。不浓烈，不焦灼。只是温暖。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叫她，友情。

episode 3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如奔驰而走不可停留的时光。渡过这条河，又淌过哪条溪流，接着带我们奔赴下一个冰冷抑或温暖的城池。

考试成绩很快就下来了。

余思暮考得比段叶然好，年级621个学生，余思暮考了500名，段叶然考了第六百名。

他们所在高一三班是普通班，但段叶然很显然拉了这个班级的后退，因为他是3班的最后一名，倒数第二的名次是第五百六。

上完历史课，班主任也就是那个段叶然刚一开始来的年轻女老师就把段叶然叫进了办公室。

余思暮拽着段叶然的手表情很痛苦的不让他走，段叶然揉揉他的小脑袋，“乖，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经过段叶然的女生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还在装哭的余思暮一眼。神情相当复杂。

段叶然一看，囧了，结巴道：“班、班长……”

林书乐看了看他，出于礼貌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继续复杂着表情走远了。

转过身的瞬间，谁也没有看到，林班长的眼里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彩。像一头饿了许久的狼见到久违的美食一样。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些时间是用来等待的，并且是心甘情愿用来等待的。有时候，等待是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