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甫逐渐了解解觐灵的成长环境及觐灵对性爱的恐惧原因,不只在于对自己身是同性取向的自责感,更有因为孩童时母亲一再外遇而对性行为产生的羞愧感,这造就了觐灵的性洁癖。
深夜,卿甫和觐灵缠绵,觐灵在卿甫怀中睡去,卿甫轻手轻脚下床。
卿甫深夜有写作的习惯,他背对觐灵,打开电脑,码了一段字,见QQ上有人敲,一点QQ,发现仍是青筝,便不搭理。这段时间青筝也会在深夜写作,并且总挑卿甫上线的时间。她纠缠办法的比较老套,也就是以自己不懂,请教的方式,口吻诚恳,态度温和。卿甫吃软不吃硬,要是青筝明着来,他还好拒绝,这样子,也没办法大斥对方:你他妈别勾引我!这样之类有些搞笑的话。
所以卿甫只能选择漠视,QQ响了好几次,终于不响,卿甫以为这位MM已经放弃,谁知没一会儿电话响了,怕吵着觐灵,只得接听电话。青筝在电话里说她很想跟卿甫谈谈,想着卿甫应该还没有睡,就打电话过来。卿甫回:“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卿甫实在很想挂掉电话,无奈对方哀求说给她五分钟,她实在需要卿甫帮忙。
卿甫情场里混出来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青筝正在痴迷他。人一旦对所爱慕对象达到痴迷的程度,经常不受理智支配。卿甫想也好,就这样好好再了断一次。
拿手机到厅里交谈,尽量压低声音,青筝讲她最近一段时间失眠,一直在读卿甫的作品,又讲她从没主动追求过人,才知道追求一个心慕对象有么痛苦。卿甫一开始想开导,但是开导没用,青筝开始在手机那头低泣。
是的,爱一个人没有错,可对方不爱你也没有错啊。
“我有所爱的人,我不希望有人介入我和他的生活。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实在不想再谈下去,卿甫将手机挂掉。他坐在椅子上沉思,抬头却见觐灵无声无息站在寝室门口,正看着他。
“是那位叫青筝的女孩吗?”觐灵轻轻问。卿甫走过去,将觐灵揽住,无奈说:“你什么时候知道?”觐灵抱住卿甫低语:“你跟她聊了好几晚,我偷看过你的聊天记录。”
要说卿甫一向很讨厌别人翻看他的聊天记录,但是觐灵这么说,他并不生气,而是将觐灵拉回床上,拉被盖上。寝室放空调,室内温度低,怕穿短衣短裤的觐灵冻着。
因为卿甫不说话,觐灵以为卿甫懊恼他的偷窥行为,他揣住卿甫的手不放。卿甫感受到觐灵的不安,叹息说:“我让你这么不信任吗?”觐灵仍抓住卿甫的手,他看着卿甫,眼里有哀伤,他很想做下辩护,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会才吐出一句:“这几天夜里我都睡不下。”说出这些,自己都羞以去承认,但是觐灵还是如实说:“大概一周前,我凌晨起来,你电脑没关,听到QQ声响,我看到是一个女人头像,就翻看了聊天记录。”觐灵苦笑,接着说:“也登陆了她的空间,看到主人是位年轻貌美女子。虽然聊天内容并不暧昧,但是女孩很殷勤。”正是因为这一点,觐灵挂心,深夜里,一旦卿甫离开他,起身写作,他总会醒来,倾听QQ声。他知道是那个女孩发来,他也听到卿甫回复时的键盘声,他很在乎。
“为什么不找我确认?”卿甫质问。他不喜欢他一心一意所爱的人对他有猜疑,他认为他应该是能让觐灵百分百信任,但事实上并不是。
觐灵低头不语,但不用觐灵开口,卿甫也猜到觐灵之所以这几天保持沉默,是在等待他作出反应,看他会不会出轨。想到这点卿甫就恼火,摔开觐灵手,责备:“如果我今晚没有与她进行这通对话,你是不是打算静静离我而去!”想着这是觐灵可能做的事情,而觐灵又仍是沉默,就像是在默认,卿甫气得砸枕头,手捶床板。“他妈的,李则成负了你,不代表我也会!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还说什么前世缘分,也不过随口说说!”卿甫翻下床,愤愤穿鞋,他正在气头上,他气觐灵不信任他,气觐灵不跟他证实,一旦误解了,甚至可能离他而去。他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他从未这么深地爱着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对自己如此猜疑。
觐灵被责骂,早已慌了手脚,心里亦十分痛苦,又见卿甫起身穿鞋,更是无措,也不敢也不知道要去拦抱卿甫。
其实卿甫说重了,觐灵对他确实有那么点不信任,但是如果觐灵确认他另有女人,觐灵并不会默默离去,觐灵会质问,会控诉,会悲痛欲绝,恐怕也会崩溃吧,但不会默默离去,他远比自己所想的更爱卿甫,甚至他从未曾这么爱过一个人。
卿甫“啪”一声把房门关上,到大厅抽烟,回想他刚才骂出的那些话,心里懊悔。他又动不动拿李则成说事,他说的这叫什么。但是一时怒起,觐灵又没拦他,就这样回寝室,总有些脸上挂不住。抽完两支烟,平复心情,卿甫决定返回寝室。回到寝室,见觐灵没有睡去,呆呆坐在床上,低头抱着脚。卿甫不忍心,心中悔恨倍加,他本该体贴觐灵,觐灵对感情的不信任,是因为他有过一段失败的情感,他被人背叛过。卿甫返回床上,将觐灵搂抱入怀中,低低说:“对不起,觐灵,我一发火就口不择言。”觐灵没有说话,也没抬过头,他很安静被卿甫搂在怀中,卿甫抬手去摸觐灵的脸,冰冷一片,那是泪水。
“觐灵,你说说话。”卿甫低声恳求,觐灵的泪水让他恐慌,让他意识到刚该撂的说话有多重。
觐灵没有说话,他张手臂抱住卿甫,像卿甫那么有力的抱住他,去抱住卿甫。他害怕失去卿甫,他这么害怕是有原因的,卿甫说跟李则成有关,但觐灵觉得无关。他这么害怕失去卿甫,是因为他已离不开卿甫,他爱的有多深,他无法去表达,但当卿甫穿鞋摔门出去时,他的泪水再无法止住,那是种心碎万分,肝肠寸断的痛苦感受,他曾感受到,不是在李则成身上,只怕是在前世。
“觐灵,爱上你,才发现我自身的丑陋与缺点,我以前真以为自己除了轻慢的臭毛病之外,没有再多的缺点。”卿甫抚摸觐灵的头发,喃喃自语。“觐灵,你太沉寂了,为什么不辩护,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唉,别哭,我心疼死了。”卿甫亲觐灵的发丝,脖子,他的吻带着深情与怜惜。
人是不可能真得心疼而死,但觐灵的泪水让卿甫一整夜都不能成眠,即使觐灵已静静在他怀中睡去。
望着怀中的人,卿甫想,他是真正明白,什么叫为一个人可以去生去死。为了觐灵,他是真的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他不可能让觐灵离开他身边,他也不可能再像爱觐灵那样去爱上其他人。
清晨,卿甫睡下,觐灵醒来,发现卿甫的手臂紧紧勒住他的腰,就像似怕他跑掉似的。觐灵拉开卿甫的手,他一动手,卿甫便醒来,讨好说:“要吃粥吗?我去做。”
觐灵摸上卿甫的脸,低语:“你多睡会,有黑眼圈。”卿甫脸上的黑眼圈很明显,眼中还含有血丝,这都说明他昨夜失眠。卿甫急忙抱住觐灵,笑说:“你也多睡会,晚点再去店里。”
卿甫搂回觐灵一起睡,两人睡至中午才起床。
补足睡眠,想起今天是仲敏出院的日子,卿甫和觐灵一起出门。将觐灵载去茶馆放下,卿甫挥手离去。见卿甫离开,觐灵转身朝茶馆的反方向走去,他搭上班车。
卿甫说得对,觐灵太沉寂,事情都藏在心里,觐灵就是这种性情。就在发现有女人追求卿甫之前,觐灵就在苦恼一件事,即他自身的性洁癖。他到现在仍无法接受真正的肉体关系,而卿甫很渴望有这样的关系,并且一直在忍耐。
觐灵去全市最大的书城,在社会科学类里找到他需要的书,他尽量脸不红心不跳地拿一本讲述同性取向伦理的书去结算。
他不是第一次到这家书店买这类书,确切地说这是这一个月内买的第二本。他不好意思让卿甫发现他在读这类书,总是偷偷看,看完了藏起来。
其实他已明白同性间性爱的存在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的抵制与罪恶感还需消除。
这个过程,其实也就是正视自己的情欲。他是个人,就有这低等原始的渴求,他不必要去压制自己的欲望,更不该去压制卿甫的欲求。
第十六章
卿甫虽然揍了仲敏,但仍去接仲敏出院。仲敏记着一拳之仇,卿甫也记着这混球说觐灵不是人的话,两人大眼瞪小眼。脚伤已好的老罗头,当着仲敏的面说:“他没兄长,我以前也总纵着他。卿甫,以后这小子要再做糊涂事,你放心教训他,我授权你!”老罗头已经知道仲敏人鬼恋的事,所以认为肯定是仲敏说了混帐话,才被卿甫揍。“爹,我真得是你亲生的吗?”仲敏不爽,独自在桌上收拾画具。他的衣物都由老罗头收拾,打包,然后由卿甫提拎。
仲敏收好梅花图,嚅嚅自语:“要回家后,才能裱褙,医院里什么工具都没有。”他还惦记着帮觐灵画的梅花图,事实上今天见觐灵没过来,他也十分内疚。自己情绪不佳,就出口伤人,还是个一直救他与梓晴的恩人,他都不知道要拿什么脸去见觐灵了。“你裱好画,亲自上门跟觐灵道歉。”卿甫叮嘱。仲敏也知道要道歉,否则自己良心上也过意不过,但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咕噜:“我自然会去跟朱馆主道谢及道歉,你也要跟我道歉,下手那么重,打晃了我两颗牙齿。”
卿甫腹诽:怎么没把你两颗门牙都揍下。
收拾完毕,三人下楼,卿甫开车,将仲敏与老罗头送回家。车上,碍着老罗头在,仲敏不敢问卿甫“通道”的事。一抵达罗家,老罗头进书房,仲敏就将卿甫拉一旁去,问暗香茶馆的“通道”在什么位置。
“没有几个人能看见能进去,你也别妄想了。”卿甫一口回绝。仲敏扯住卿甫袖子哀求,又说上一通可怜话,什么这事换成发生在觐灵身上,卿甫会怎么做?将心比心,你也不能这么铁石心肠吧。卿甫被缠得无奈,只得告诉仲敏在茶馆二楼洗手间一侧,当然,如果仲敏能看得见的话。
卿甫实在被缠得无可奈何,况且又想鲜少人能看见通道,仲敏看不到自然进不去。
谁知道,卿甫人一离开,仲敏就开始计划怎么潜入暗香茶馆,去寻找“通道”。等到正午,老罗头睡午觉的时候,仲敏偷偷溜出去,前往暗香茶馆。
在仲敏看来,觐灵确实当了法海,不同的是,觐灵是为了救梓晴,而将梓晴送去了“通道”,而白蛇传中,法海完全就是心理变态,硬是看不惯人妖过幸福生活,将白素贞给镇压在西湖畔的雷峰塔下。
不过仲敏也很清楚,他和梓晴的分离,正是因为他们在端午那夜喝多了酒,做了那事,自己糊涂所至。因此,仲敏并不想再麻烦觐灵,他的想法是,如果他能看到通道的话,他就自己偷偷进去。
暗香茶馆,仲敏以前来过,跟朋友过来喝茶。他从不知道这茶馆是如此神秘的地方,也更加深了他对觐灵非同一般人的认识。
抵达茶馆,登上二楼,仲敏直奔二楼洗手间。
通道,通道,也只是听觐灵与卿甫提及,仲敏对这一事物完全没有认识。他以为是电视上播的黑洞似的玩意,于是当他站在洗手间一侧的昏暗过道上,看见前方朦胧延伸出去的一条幽深通道,他无比惊愕。
以前,暗香茶馆的二楼洗手间并无这么一条通道,仲敏很确定,因为他来过几次暗香茶馆,所以结论就是,以前他看不见,但是现在他看见了。
是因为梓晴吗?朱馆主曾说过会相互影响,仲敏自忖。
仲敏朝这幽古的通道走去,他以为自己能毫无挂念的进去,但是他每迈一步就想到他爹老罗头,想到觐灵托他绘的梅花图还没裱画。于是仲敏退了出来,自言自语:“今天不行,今天不行。”
觐灵说过,如果仲敏进入“通道”,可能会把性命丢掉,仲敏也有这样的觉悟,不过他还是要写个留言什么的给老爹及先把觐灵的梅花图裱完。
有了这样的念头,仲敏返回家中,搬出平日裱画的木板跟梳子,开始裱褙梅花图。裱褙的工序比较复杂,不过两三天内就肯定能完成。
贴在木板上的梅花图,第一遍水扫上去,白色的梅花栩栩如生,跃出纸面,仿佛立在眼前。只有仲敏知道,这梅花在白天是白色,而一到深夜无人时,却是红色。他没有能力让画中的物体具有生命,但是这副画却仿佛是有灵魂的一样。
两天后,仲敏将裱好的梅花图亲自送给觐灵,并诚诚恳恳跟觐灵道歉。觐灵并不责怪他,如往常般招待仲敏。
离开卿甫家,仲敏返回古玩店,在抽屉里塞了一封书信给卿甫。信中写明他进“通道”去,及他要是没有出来,让卿甫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帮忙照顾下他爹老罗头。
把这些事都处理完毕,仲敏前往暗香茶馆。
那是一个清晨,暗香茶馆刚开门,客人稀少。仲敏径自上二楼,朝“通道”走去,他迈进去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梓晴,我来找你了。
从头疼欲裂中醒来,仲敏发现自己躺在古代的街道上,四周是些慌乱的百姓,背负行囊,行色匆匆,面带恐慌。仲敏从地上爬起,激动地喊身边的行人,想问这里是哪里,但是没有人看见他,似乎也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仲敏很快发现这现象,注意力也迅速在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身上。就在他喊破喉咙,认为无人听到看到时,这个小男孩竟回过头来,似乎看了他一眼,这使得仲敏吓了一跳,因为这小男孩长得极像觐灵。
“阿涣,快走!你还磨磨蹭蹭干什么!走慢了,要被北兵抓去插草标卖掉。”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拽住男孩的手,恐吓孩子快走。
四周人都在匆忙赶路,沉溺于他们恐惧的世界里,只有仲敏一人被独立出来。仲敏不自觉追上叫阿涣的男孩,跟在这一长一幼身后奔走。年长男子背上的包袱沉重,于赶路过程中,突然掉下一件东西,在地上散开,阿涣急忙停下大叫:“爹!梅花图掉了!”年长男子听到这唤声,立即伫足,慌乱上午将地上的梅花图图轴卷起,让儿子阿涣捧在怀里。
听到“梅花图”三字,仲敏竖起耳朵,此时,他几乎可以肯定,他进入历史时空,而且这个叫阿涣的孩子,很可能就是朱觐灵的祖上。
为什么会到这里呢?我想见的是梓晴,为什么反倒见到朱觐灵家族的往事呢?
阿涣一手抱紧梅花图卷轴,一手被他爹拉扯,一老一小,继续赶路。没走几步,阿涣再次停下了脚步,他爹本想骂他,却见阿涣指着路上一个疯子模样的男子激动叫道:“由桵叔!爹,是由桵叔!”
仲敏好奇望去,只见那是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嘻哈哈地傻笑,在街道上手舞足蹈,引得小孩围观取笑。
阿涣的爹认出疯癫少年,过去拉扯他,又哄又骗,可惜少年突然尖叫着手大哭起来,哪还听得下阿涣爹的话。
路人伫立张望,都在旁观,好一会儿,人群中走出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手端一碗酒,递给阿涣的爹,语重心长说:“这样带不走,灌醉他才有办法。”
阿涣的爹致谢,拿酒给疯癫少年喝,少年一口饮完,周围立即又有人递过酒来。
痴颠少年叫由桵,朱觐灵的祖上还认识他,此时又是疯癫的模样,通过揣摩,仲敏已经肯定这个少年,就是后来的八大山人。对八大山人一生了如指掌的仲敏,已确定他所见到的正是顺治六年,北兵破南昌城之后的事情。城破后,南昌的明宗族大量被杀害,八大山人此时正值年少,因为深受刺激而疯癫。
仲敏曾说愿当八大山人门下走狗,所以亲眼目睹八大山人的早年事迹,令他惊愕非常,续而更让他震惊的事出现了,当那位递酒的男子朝他转过脸来时,仲敏吓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