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如泷白,美丽如泷白,高贵如泷白,秀气如泷白。到死,都要保持着最后的尊严,即便是死,也不能玷污他最圣
洁的身躯,和最圣洁的爱情。
比筑的心脏像被一记狠拳重重的捶下,许久许久不曾反复回来,那是种钝痛,让人无力感绵生。
西子臻将脸埋进泷白颈窝间,低低的笑了一声,眼泪成串了跌了出来:“……泷白,我错了,哥错了,哥不该那么任
性忤逆了君王,哥错了,泷白,全错了。”
如果不是那一抹嘲讽的笑,事情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模样?为何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明明是为了他好,最后,却将他
逼上了绝境!
西子臻将那少年平放下,脱去厚重的狐裘披风为他遮寒,湿意隆重的青花石地面上,躺着那唯美清秀的少年,柔弱的
身躯,不堪一搦。
西子臻说:“泷白爱茶爱花,就将他葬在这桃花树下吧,将那两个和尚葬在别处,小心不要弄脏了泷白的衫子,他爱
干净。”
西子臻说:“想办法封了这院子,不要让别人进来,驸马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西子臻说:“告诉大哥,本王这边已经准备就绪,他随时可以回来就位。”
西子臻说:“本王累了,想回去休息。”
比筑点头。手握一半虎符的瑞王,玩世不恭却总能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四殿下,原来,也会有自称疲惫的时刻
。所以,其实,世人,都会累吧?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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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弯下腰,清冷的月光映照下,少年的嘴角浮着诡异的笑靥。比筑的手指温柔的替他拂开遮挡眼帘的额发,细软的
墨丝有一股扑鼻的花香,震的人肺腑龟裂。
比筑轻轻叹了口气,看似年轻秀气的脸庞,却带着浓重的成熟韵味,那个往日陪着泷白嬉笑打闹的小厮不见了,取而
代之的,是一个潜伏在暗夜里,无声无息的阴影。
“大殿下说,你是每个人心中的温暖。”他的指尖温柔的替他整理鬓角的发丝,慢慢梳整齐。
“他没有说清楚,而我,却自动请缨来到你身边,替换了你从前的小厮,贴身照料你。”
“他么说你是希望和温暖,可是从我来,我便只看的到你的绝望和哀伤,玉泷白,其实你的骄傲,只是用来伪装自己
脆弱的一道墙,还是,你早已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的保护你……”
“你注定,是不容于世的存在。”
比筑幽幽的望着他,柔声说:“他们离你太近,却反而看不清楚你要什么,一个以为给你全部的宠爱,就是真心;一
个以为对你全身心的爱护,就是爱情。可是,错了,他们全都错的离谱……”
“泷白你要的,从来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呵护,你要的,只是和他们站在一起,与他们并肩言笑的岁月。”
“你要的,是每个人都安全。”
比筑的声线微微颤抖:“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只要你活着一天,你就是帝王钳制他们的把柄,他们会因为你而就范
,所以,你不要他们这么屈辱的求全,你要他们挺直了脊背做人,做自己想做的人……”
“我亦是到今日才明白,才明白大殿下要我来陪着你的目的,没有人能救的了你,泷白少爷,因为你是太刺目的温暖
,你是最特别的存在,而这个世界,是黑暗的,唯独一个醒目的你,也终将,被抹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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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徐徐,风灌入愁肠。比筑微微一笑,安详的看着地上沉睡不醒的男子,他的睫毛被风吹动,赢弱的颤抖了一下,
比筑摇摇头:“真是不能熬夜啊,这样也会眼……”
花字没能说出口。
比筑的眼睛陡然睁大,目露惊惧,愕然的看着地上正伸个懒腰,皱着眉坐起来的男子。仍然是那张秀气的脸,眉宇间
忧愁不减分毫,可是他睁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望着比筑,只喃喃的说了一句:
“这是哪儿?”
“你是谁?”
“我又是谁?”
比筑静静的看着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暗光:失忆?诈尸?死而复生??这是怎么一回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不,已死之人倏然复活,这简直就是,奇迹!
比筑扑上前惊喜的抱着地上的小人一通摇晃,然后更加“惊喜”地发现,他睡着了。
是真的睡着了,绵长有致的呼吸,安稳而祥和。微微蹙灼的眉心泄漏了心底的疑虑,还是不安。
比筑哑然失笑:从何时起,冷血的自己,竟然也会如此真诚的欢喜一个人的回归?可是,那是他吗,是玉泷白么……
十八里桃花簌簌的开,簌簌的落,生命的死亡与繁荣,跨越了时空的阻隔,首次同步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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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泷白再睁开眼,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坑脏而龌龊的监狱,这里甚至不是二十一世纪,这里他妈的是哪里?
古木参天,流泉如琼,拂兰冷冶。四方的院落里一派寂静娴雅之态,一声莺啼,昙花妖娆盛放。
“好一方世外桃源……”玉泷白喃喃的说,立刻蹙眉,他不是应该踌躇么?他不应该喊叫么?他不应该惊奇么?这是
哪里,他是谁?身上的囚服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袭华衫……
玉泷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旋即一拳砸在榻上,下一秒疼的他皱紧了眉腰。
力量没有了?!
他警惕的望向四周,果然是陌生。陌生到骨子里。他发誓自己前一秒还在监狱里享受众人的群殴,直到那柄明晃晃的
叉子出其不意的没入自己身体,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他心里想的是:
妈的,怎么能死的这么不漂亮……
睁开眼,历史重来了一次??不不不,他不会那么幸运的吧?这么巧赶上穿越大军压境??可是眼前这一切由不得他
装疯卖傻,他把眼睛擦的通红,世界没有颠倒,倒是他自己抱着膀子笑的牙疼。
这是个他妈的什么世界。
玉泷白很诚恳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感谢上帝给了我重生,虽然这他妈的狗屁不如。
骂完泷白顿觉胸膛里畅快无比,对,骂人。
二十年来他玉泷白都在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母亲教导下,戴着温和恭顺的面具,学着高贵优雅的举止,捧着莎翁文集
或是诗经三百篇,出口成章,含笑盈盈,大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的母亲曾被誉是著名的亚洲小姐,后嫁入商贾豪门,又修的一身的高贵儒雅之气,对于玉泷白的要求更是严厉到苛
刻。诚如所取的这明白一般,她要他皓白如雪,高贵凌驾众人之上,无时无刻都要注意着自己的身段举止,无时无刻
都要以形象为第一。
生平唯一的一次忤逆母亲,是没有如他所愿的去剑桥,而只是上了国大生物系。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植物的比重远远大
过于人,他宁愿对着一棵盆栽自言自语,也比对着一群志不同道不合的市侩商人笑靥如花来的畅意!
而这一次忤逆,带来的结果是,被母亲逐出豪门,连一笔启动紫金都没给,就要他白手起家去创业。泷白不甘心被如
此看扁,果真就凭着自己的本事闯下了一小片天地,然后,那个在商界闻风丧胆的女子,他伟大的母亲,竟然处处与
他为敌,将他挤兑到近乎于破产的地步,可即使到最后,他都没能说出一个求字。
因为还没到他说出口的那一天,法院的一纸传票席来,匆促审理,匆促审判,匆促入狱。一切都匆促的不似真实。
玉泷白觉得可笑:上辈子他妈的造了什么孽?要让这个变态的母亲这么折磨他!击垮了公司还不够,还疯了一样拼命
的把他往监狱了送??就只因为他没有按照她指定的路线去走,所以就得闹成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吃着牢饭貌似还得感激她一声谢谢你的赐予!而那个变态的女人,就那么居高临下的抛下一句:“我的儿子,不能
这么没用!连监狱都摆不平的话,拿什么出来跟我混?”
玉泷白对着她的背影竖起了一根中指:草,贱妇。
然后很快的,他就遭到了报应。一场莫名其妙的斗殴事件,原本以他的身手可以处理的极为干净,可是他太大意了,
以至于那柄叉子戳开他的小腹时,他还在想这他妈的是谁害我??
不会是他的母亲,至少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那么到底是谁呢?死了也还不知道啊。虽说他这些年创业,也兼并过不
少企业,被人戳了脊梁骨是难免的,商场如战场,很多事情是不容他柔情软心的。
可是,到底是谁呢,是谁这么恨他,恨到要杀了他?
玉泷白闭上眼,失去意思的前一刻,心里真他妈的不甘啊:我竟然死的这么简单,还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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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筑立在桃花树下,笑眯眯的看着那满脸懈怠的男子。就嗜睡这一点来说,他倒是跟以前的玉泷白满像,但,他不是
他,即使有再多的相似点,这个“活”过来的男子,不会是从前那个娇柔任性的人。
比筑自小便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十八年来没有谁眼中的情绪被他看茬过,只需轻一过目,那人是强是弱,是虚
是实,便逃不开他的任何掌控。
所以,这人不是玉泷白。虽然他将自己伪装的很好,“失忆”也“失忆”的极自然,比筑在他身上鲜少能挑剔的出毛
病,唯一可以泄漏他内心的,恐怕就是那一双温吞中带着坚定的双眼,他的目光。
如果是以前的玉泷白,那般绝望,那般柔弱,那般忧伤,是不可能有这种坚定的要活下去的目光。所以这个人,不是
玉泷白,那么他是谁,就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玉泷白”,没有死。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西子臻的手指僵硬了片刻。继而面无表情的将那暗影传来的信笺送到灯罩下,就着暖融融
的芙蓉色烛光,将那字迹烧了个一干二净。
玉泷白,没有死,他还活着。只是,此“泷白”,已非彼“泷白”。究竟是谁,唯恐老天才能给出个答案……
比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
西子臻睁开眼,视线穿越漆黑的夜幕,落在某一点处,似乎还能看的到那大宛寺里明艳的桃花。他勾了勾嘴角,漾开
个意味不明的笑:“……怎么样都好,是你就好,泷白。”
“玉泷白”。还是玉泷白。都不用去计较了。你还在,就好。
西子臻闭上眼,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沉寂的肺腑终于感觉到一丝安详的气息。
是因为谁呢?
突然好想再看一眼大宛寺的桃花,是否一如既往的明艳。
29.『 诠释爱 』
泷白浑身僵硬的坐在草地上,面如死灰一般的白,紧咬的下唇泛起苍白的青华之色,泄漏了内心的挣扎。
“……所以,你说真正的玉泷白是死于你手,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想笑,却掀了掀嘴角,作出比哭还难看的姿态。
西子臻的眼神有些朦胧,望着远方苍茫的山脉,轻声道:“在我心底,原先的玉泷白是胜于兄弟的感情,二十多年来
共成长,共承担,并肩在这泥泞的世上行走……这种感情我并不认为是爱情,更何况融合与他才是最美好的一双人。
那么,如果说有爱,也只能是胜似亲人的爱,泷白在我心中,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单纯而温暖的存在,是他人无
法替代的……”
无法,替代的?
坐在草地上的人怔了一下,嘴角下意识的滑出个灰烬一般黯然的笑,垂眸,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原来,如此啊。”
忆起彼时的温暖,昔日被拥在怀的浅薄幸福感。幸福感,果真是如此单薄而不堪一击的东西!哈,是做了一场黄粱美
梦吧,才会对他心动,才会误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爱人……
“所以,那夜我自大宛寺归来,你是刻意守在那里的,对不对?”轻薄飘渺的声线,说完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贱
,就是贱!到这一步还是不甘心么?
西子臻定定的看着神情恍惚的玉泷白,心中某一处柔软了一下,望着他的双眼浮现出几分复杂的意味:“是,我是刻
意等在那里的,虽然那一年来比筑会不定时的向我告知你情形,日常琐碎,可是我仍然要见你一面。”
“比筑,比筑……”泷白扬起嘴角勾出个自嘲的笑,微微摇头,淡漠道,“我自以为步步谨慎,到头来也只挖出大哥
和二哥的身份另有隐情,任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的是,比筑,竟然是你大殿下的人……”
那么,大皇子根本就没有死?!
“比筑是大哥的心腹,在大哥心中的地位恐怕还要远高于我,所以,既然是大哥命他守护你的,你无须多心,自是为
了你好……”
西子臻伸手想揽他入怀,被泷白扬手打掉,冷笑了一声:“为我好?为我好他妈的当初就不该看着玉泷白自尽!为我
好干什么要老子穿过来做个替身!为我好……还说为我好,我怎么看不出你们他妈的哪里为我好了?!!”
突然爆发的情绪像潮水蔓延而来,西子臻怔住,眼前的玉泷白满脸盛怒,眼底却缭绕着刺目的忧伤。似乎是鲜少见他
发怒吧?他竟然……也会骂人?呵,这只看似温顺的小猫,果真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吧……
“对不起。”西子臻叹了口气,难得的低声下气,一脸诚恳的说,“当初泷白的死已经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由此
恼恨自己一生都只怕无力偿还和恕罪,可是你的到来的确是个意外……”最美丽的意外,在我心底。
“滚。”玉泷白寒着脸吐出一个字,“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你让我恶心,西子臻,你爱谁不爱谁跟我没关系,我不是
玉泷白,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妈的!他到底在烦什么?是不是玉泷白这早已是瞎子都明白的事实了,他已经摆脱了替身的烦恼不是么?那他这会儿
是在恼什么,烦什么?!
“你在……吃醋?”西子臻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说。下一秒换来某人犀利的眼刀,阴沉沉的扫过来,西子臻突然
觉得脊背发寒。
泷白突然漾开个阴笑:“我为什么吃醋?”
“因为……你喜欢我。”西子臻牙齿结了一层冰,很勇敢的说出了心底的想法,于是,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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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脆亮的耳光利落的甩来,西子臻左脸出现一枚秀气的五指印,玉泷白甩了甩手腕,笑的千娇百媚,嘴里说的话却叫西
子臻差点吐血而亡。
“我喜欢狗,我喜欢猪,我喜欢一切飞禽走兽蛇虫鼠蚁,就是他妈的不喜欢你,怎么样?”
好,很好,相当之好!他今天已经第无数次的爆了粗口,去他娘的修养去他娘的礼节,他很怒,他现在很不爽,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