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跃这么粗神经的人都看得出来。
在又一次因为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被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一下的时候,贾跃终于忍不住了,紧紧盯着他:“你在躲我?
”
“我我、没没没没、没有。”陆健一转过头打了自己一巴掌,结你大爷的巴!
贾跃冷笑着看他,突地抓住他的手,紧紧的,不让他甩开:“没有?那这算什么意思?既然没有,你这是在干嘛?都
这样两个多星期了,你别告诉我你是帕金森了。”
“我……我……”
陆健一懊恼地皱着眉,心想,我也想知道我在干嘛啊。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上次那种情况,心跳突然失控,竟然萌
生出想亲吻他的冲动,就跟……就跟发春了似的,恐怖的是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兄弟,男的!自己回去想了好久,都不
知道为什么。后来还偷偷跑去网吧查了一下,网上却说这种现象是……男同性恋的表现?!
怎么可能?自己的周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类人,全都很正常,也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书籍影像之类的,顶多就是学英语
的时候学过同性恋的单词,怎么会呢?肯定是人家弄错了,要不就是自己压力太大,产生了错觉。
陆健一单纯的脑子里没办法深入下去思考这件事,只把它归到压力的罪过上去。却时常地会突然想起高一时候那个误
打误撞的可能连吻都算不上的亲吻,那个明明早已经被自己甩到角落里的回忆。而后再面对贾跃时就更不能保持冷静
了,表面上装得很镇定,一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就会破功,就会下意识地躲开。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被人
家这么刻意地像躲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躲着,任谁都会伤心,再加上贾跃提了好几次去他家过夜,都被自己以要复习
,功课繁忙为由拒绝了,他肯定生气了。
贾跃等了半天,只看到陆健一表情变换着,时而懊恼时而脸红,就是不发一语。贾跃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大块冰,又冰
冷又窒息。忍不住点着头放开他的手,扯开嘴角笑了:“陆健一,你好,你好样的。我跟你做兄弟这么多年,什么时
候瞒过你事情?你呢?一句话都没说,想甩我就甩我,碰到我跟碰到狗屎似的,我贾跃有那么脏吗?你要是想不做兄
弟了你就直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还一声不响,你是指望着我自己开窍离你远点儿?抱歉啊,我到现在才看出来。那
就如你所愿,以后绝不来惹你!只是奉劝你一句话,以后跟谁当哥们儿要闹分裂了别再玩儿这套,太他妈阴损了。”
陆健一一看他要走,急得团团转。他果然是误会了,一根筋到底的家伙,要是这么让他走,以后就误会到死了。可是
,可是,怎么说呢?说不是那样的,其实是我春心萌动,不知为何对你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还是说咱们兄弟确实是
没得做了,因为我好像变成同性恋了,还他妈刚好喜欢上你了?会被当成变态,给乱棍打死在这巷子里吧?
陆健一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抬头一看,那家伙都快走出巷子口了,一咬牙,冲上去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
陆健一一贯不大的声音透过衣服,透过贾跃的背,传到贾跃的耳边,闷闷的,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看了毛片。”
11.高考
“我看了毛片。”
话一出口,连陆健一自己也呆了,更不用说贾跃,是呆了又呆。
“啊?”
陆健一嗅着鼻头洗衣皂的香味,把心一横,继续糟蹋自己:“我看了毛片,现在心里有些疙瘩,看谁都不对劲。谁碰
我的时候如果没有衣服隔着,我就会想起片子里那些亲密的肢体接触……”
贾跃足足楞了好几分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笑蹲在地上了。
“哈哈哈哈哈……小黄你……你竟然会看毛片?哈哈哈……”
陆健一看着蹲在地上笑得乐不可支的贾跃,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刚刚抱住他的瞬间,差点就说出来了,最后话到嘴
边还是溜了回去。这样也好,多给自己几年,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也许,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
还有转圜的余地。而在这之前把一切都搞砸了就不好了。……也幸亏他好骗。
贾跃笑了好一会儿,渐渐收了声站起来,拍了拍陆健一的肩膀:“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咱哥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头一次看这东西是这样的,想当年哥哥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差不多,整个晚上没睡觉,那星期火气特别大……话说
回来,没想到你小子还会看这玩意儿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叫你小黄真是叫错了,你该叫大黄的。以后有好片儿记
得带上我一起看啊,哈哈哈……”
陆健一略微弯了嘴角陪着他笑,心里欲哭无泪。天知道自己连这种东西在哪儿买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看?自己想什么
借口不好,想出来这个。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 ***
“七月份的尾巴,那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那是……”
贾跃摘掉耳机,按了暂停,回头问陆健一:“放松点了没?好了咱就进去了。”
陆健一委委屈屈地看了MP3一眼,低下头:“更害怕了……”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难伺候啊?你说你紧张,要放松,我就给你听歌,听了你又说更紧张了。你玩我呢你?”
“……我是真紧张。”
贾跃利落地收拾起MP3,交到一边的贾妈妈手里,拉起小黄的手走进考场:“妈,我们进去了。”
贾妈妈撑着太阳伞,朝他们挥着手里的湿纸巾:“要加油,下笔仔细点,速度也要快。妈在外面等着呢,别怕。”
6月的X市热得吓人,路面的温度能把鸡蛋烫熟了。小学初中高中十几年寒窗偏偏就得在这么热的几天见高低,紧张点
那是正常的,像贾跃这样的才叫不正常。陆健一走出考场的时候觉得右手都僵了,怎么掰都掰不开。写了那么多年的
字,头一次觉得手里的笔这么重。
陆健一抬手抹了把汗,又用湿纸巾擦了一遍,还是觉得浑身像泡在盐水里似的又咸又腻,怎么难受怎么来。还好这三
天天气虽热,倒是没像中考的时候一样生病,发挥得也还正常,算是老天爷保佑吧。
就这么完结了吗?陆健一觉得有些憋闷,如鲠在喉,有些委屈。别的不说,单这一年快垒到齐人高的试卷,跟体重有
得一拼的资料书、练习,每次月考后发成绩单时的紧张,排名落后时的压力,还有每天睡不到6个小时的那种痛苦……
就这么结束了?这三天一过,一切嘎然而止,恍然就像做了场漫长又辛苦的梦。梦醒了,便烟消云散,雨过天晴。
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贾跃,又想,应该能考上同一所吧?
填志愿的那天,贾跃是等自己填完了直接拿过去照抄的。按他的说法是:“反正我跟你成绩差不多,学的科目也一样
,你考得上的,一般我也能考上。既然都差不多,就省了那个心思再想了,直接抄过来还不是一样?”
陆健一心里挺开心,面上却一脸嫌恶:“没出息!”
心里正想着事,也就没听到后面的人在叫唤,直到一只手拍上自己的肩膀。
“叫你们俩怎么不应啊?聋了还是哑了啊?”
陆健一回头,原来是叶小琳,一手搭着自己,一手搭着贾跃,气鼓鼓的,像只很可爱的洋娃娃,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
“我在想事情呢,没听见。不好意思。”
贾跃严肃地跟着点头:“我也在想事情,我在想小黄到底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很入神,所以也没听见。”
“贫吧你们就,我也说不过你们,只要记得今晚别迟到了就行。在金太阳二楼小包间,没别人,就咱们几个走得近的
。7点半啊,记住别迟到了。我先走了。”
“金太阳?干嘛的?”
“唱K!”
唱K?这个陆健一在行,想当年也是夺了个高中组第一的。
叶小琳说得不错,都是挺熟的几个人,又是刚刚解放,一群人玩到脱了形,到半夜12点也没见群众的热情有减退的迹
象。说好听点那叫群魔乱舞,说直白了就是一群疯子在乱嚎叫。到最后不知道是谁点了首分别必点的《朋友》,一大
堆人凭借酒劲,放开了抱在一块儿痛哭。
陆健一也很兴奋,霸着麦克风唱了个尽兴。虽然没喝酒,倒比人家喝了酒的还High。
甩甩头,陆健一打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今晚用饮料代替酒,不断地唱不断地喝,这会儿需要舒缓舒缓了。
问过服务员,不紧不慢地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走廊上很安静,这家店的隔音相当好,不管里面有多吵,外头也听不
到。要不是门缝底下有灯光传出来,陆健一还以为这家没什么生意呢。
照着服务员的说法,走到长长的走廊尽头,拐弯就是洗手间了。陆健一把手插在裤兜里,优哉游哉地向尽头走。一拐
弯,却撞见两个搂在一块儿的人影。
走廊的灯光虽然有些幽暗,但照出相隔不到几步远的彼此的脸还是绰绰有余的。陆健一楞住了,对面两个人也楞住了
。接着叶小琳便推开了那人,从陆健一身边跑走了。
陆健一有些懵,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叶小琳脸上挂的那两行貌似是眼泪?转过头看贾跃,这厮正甩着手打哈哈呢。
“呵呵,呵呵呵,这么巧。你这是……上哪去啊?”
陆健一抱着臂,嘴角噙着笑看他:“走廊尽头是洗手间,我来这不上厕所,难道还来这儿幽会,跟人搂搂抱抱的不成
?”
贾跃给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无比尴尬:“是是是,这地方确实是上厕所的好去处……啊,不对不对,我们怎
么就变成幽会了?是她拉我出来,说有话要跟我说,我没想到她是要再次表白。你知道,要是有可能,三年前我就不
会拒绝她了,是吧?所以我再一次拒绝她了,她就说让我抱抱她,当是临别的礼物,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
面了……哎,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啊?不相信我还是怎么着?”
“没什么意思,只想让你别挡道,我内急。给哥哥让开。”
陆健一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走进了厕所,也不管他在后头瞎叫唤。一背对他,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容
。
高考过后,剩下的便是忐忑的等待跟无所事事的空虚。也有些人耐不住,去上了大学的师兄师姐家里借来大学的书看
,有些人则放下书包就跑去打暑假工了。
陆健一把家里那些试卷、练习、参考书通通装在麻袋里卖了,得了20多块。摩挲着手里的那几张人民币,脸上不知该
作何表情。买的时候花了不止两百块,卖出去就是缩了10倍的价钱。这中间的差价,如果没有吸收到脑子里,运用到
前几天的考场上,便是白白的浪费了。
卖完书后,陆健一本来想跟着人家去打暑假工的,却给贾跃拦了下来,天天给拉着打球、看碟、玩CS。后来还给他缠
着回家收拾了衣服,直接住了过去。
贾妈妈一贯喜欢陆小黄,夸他乖巧,比疼自己儿子还厉害,天天张罗新菜式。还嫌不闹腾,一个电话让贾爸爸安排了
,带着他俩上杭州、乌镇、丽江玩了一圈,把陆健一宠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年。
等到陆妈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陆健一才清醒过来,觉得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把贾跃揍了一顿,收拾东西跑回娘
家去了。
叶小琳打电话来的时候,陆健一正在帮老妈拣菜叶,叶小琳那大嗓门震得陆健一差点把手里的电话给扔了。
“陆健一,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陆健一把电话拿到离耳朵很远的地方,等到那边平静下来才放回耳边,轻声说:“恭喜。”
那头的叶小琳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有些小心翼翼的:“陆健一,你……你呢?你……”
陆健一柔柔地笑了,叶小琳是很善良的女孩子,就是有些大大咧咧后知后觉。自己收到她的报喜电话,贾跃肯定也已
经接到电话了,而且绝对在自己之前。
“呵,我也考上了。”
“真的?啊啊!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哇啊啊!好开心啊!”
电话那头的叶小琳瞬间恢复了高分贝的尖叫,陆健一都能想象她光着脚在沙发上蹦跶的模样了。忍不住又把电话拿远
了点儿。
“贾跃说他还没查,我让他查完了告诉我。真是的,这家伙都不知道整天在哪瞎混,连可以查成绩了都不知道。真是
混蛋,改天遇见他一定要揍他。”
陆健一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来她也看不见:“是啊,他一直很混蛋。”
“对嘛,真知灼见也。哎,那就先这样了,我爸喊我出去吃饭了。改天再碰头吧,拜拜。”
“嗯,拜拜。”
陆健一挂了电话,回厨房去拣菜。一旁的陆妈妈在砧板上剁着猪肉,哚哚哚的很像贾跃在教室里拍篮球的声音,让他
眼睛有些发酸。
贾跃不是没查,他早就查了。自己家里没电脑,还是让他帮忙查的。当初填在第一志愿的二本的药学院分数线是535,
自己刚好超了10分。
“我才520,差了15分。哎呀,真是遗憾,以后你可就没办法跟在哥哥身边闯天下了,呵呵。”
陆健一又想起那通电话了。电话里,贾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有些陌生,但陆健一知道那不是电话失真。
那是……贾跃难过时候的声音,就像上次他误会自己不跟他做朋友的时候一样。沉甸甸的,通过电话线,压到人心里
去。他自己却还在那头笑着,像说了个极好笑的笑话。
“你他妈个装孙子的混蛋!”
陆健一在心里骂了声,狠狠的。又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哭了。
12.进大学
贾跃没考上药学院,退到了第二志愿的师范学校去,也在广州。
收到通知书的那天,贾爸爸又把贾跃揍了一顿。按他的说法是:“我从你牙牙学语到现在长得比我高,养了你十几年
,也打了你十几年。今天你考上大学了,也算是我教子有方,打出息了。这最后一顿揍,是我给你成年前的礼物,做
个总结,以后爸爸我就不会再打你了。你今后做什么事之前记得深思一番,闯祸惹事了可就不是挨揍能了结的,你得
自己去承担一切后果了。”难得头一次,贾跃给揍个鼻青脸肿还感动莫名。
陆健一把行李放上行李架,打开窗户朝车外的众人挥手。
贾跃趴在窗边问他:“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
这让陆健一想起十天前送叶小琳上火车时的情景,她在火车开动的时候突然朝着贾跃大喊:“我一定会找个比你好一
百倍的回来的,你小子别太嚣张了。咱走着瞧!”
声音是挺响亮的,就是尾音有些抖。陆健一听了心里觉得难受,不知道是为这分别还是为她带了哭腔的话。
伸手给了他一拳,陆健一拉上了窗帘:“你过几天也上来了,交代什么啊交代。记得我不在的这几天悠着点儿,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