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近过年,婚礼结束后蔺纪良和苑金花带着亲戚们回了广东。新媳妇新进门要在年后每个亲戚家去串下门,意思是认下亲戚的门,因此蒲志华和蔺思思回广东的日期就往后延了。
对于蔺思思,蒲家上下甚是满意,虽然个子只有一米六的样子,站在蒲志华旁边显得不太般配,但长得乖巧可爱,学历又比蒲志华高,待人接物言行举止规规矩矩,对家里长辈也很尊敬。
对于刚进门的新成员蔺思思,乐得合不住嘴的就数芦仙萍了。蒲志华姐弟四人从小到大一直喊她小姨,蔺思思新进门就喊她妈,那一声妈叫得,芦仙萍的老脸绽成了一朵山茶花,乐得眼泪都蹦出了眼眶。别家的新媳妇上门,长辈们是要给彩头的,但蔺思思在婚礼第二天一大早,就送给芦仙萍一个精致的玉手镯,不说这买手镯的钱是不是蒲志华出的,单凭新媳妇这份心意,就让芦仙萍感动得不行。
送给亲家的那些手机是蒲爱东叫茅志国批发过来的,蒲爱东趁机给芦仙萍、蒲志蓉、蒲志菊各留了一部。芦仙萍拿着这么个时尚东西不知道怎么用,蔺思思便主动手把手的教。
“世道变得真快啊,没想到我都能打上手机了。”好不容易学会简单使用手机的芦仙萍喜滋滋地道。家庭主妇能拿上手机,芦仙萍可说是蒲家岙的头一个,就是在清溪街上做生意的还大都没有手机呢。
“想想前几年,家里头刚装电话,家里人的那个高兴劲甭提了,都说真方便,能听到千里之外的人说话,你们看看现在,就是在田坂地头做事也能想和谁讲话就和谁讲话,科技发展得真快啊。”蒲志蓉感概地道。
一说起装电话那阵子的事,芦仙萍想想就忍不住大笑:“你们还记得家里刚装电话那会儿我是怎么接电话的么?”
芦仙萍这么一说,家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蔺思思好奇,便问蒲志华是什么好笑的事。
“我们家电话不是放在香案上的么,一天电话响了,小姨正在厅门口剖鱼晒,一手的腥不好放下活,便朝着放电话的香案大喊,别叫了别叫了,等我去洗了手就过来。”蒲志菊跟弟媳妇讲起了小姨的典故,一听完蔺思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那之前从来没摸过电话,哪晓得要拿起话筒来才能听。”芦仙萍笑道。
“这种老房子小蔺住得惯么?”瞧着那大大方方毫不局促的侄媳妇,蒲爱东关爱地问道。
“古色古香,挺好的。”虽然上厕所洗澡不方便,蔺思思也并没觉得不适应,毕竟过几天就要回广东了。
“先将就点吧,家里帮你们在街上买了块地,你们走之前设计个大体的结构出来,我们好按你们的要求来建房和装修。”蒲爱东很得意地对侄儿侄媳道。
“买地?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钱啊?”蒲志华惊讶地问道。自己结婚的花销那是不用想,肯定花了血本的,没想到家里还有帮自己买地建房的资本。
“你三个姐姐出了大半,家里还有点余粮,就这么凑出来的。”蒲来福笑眯眯地道,“你们小夫妻放心,建房装修的钱都备着呢,不用你们掏半分。”
“大姐三姐拿什么当钱?不行,姐姐们出了多少我得还。”蒲志华一说完,蔺思思忙点头附和。
“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什么还,别以为我没参加工作就分文赚不到,”蒲志兰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蔺思思道,“弟媳妇啊,你得牢牢抓住他的经济动脉,这家伙有一千花一万,一点积蓄都存不住的。”蔺思思笑而不语,对蒲志华做了个鬼脸。
“既然说了是建给我们俩住的房子,那建房子和装修的钱就由我来出。”蒲志华说完看向蔺思思,示意她表个态。
“应该的,家里已经为我们花了不少。”蔺思思赶紧跟着说道。原以为蒲志华会在广东置下家业,但照家里人这样的安排,今后自己肯定也是要回蒲家岙了,想到这蔺思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走完了亲戚,蒲志华也准备回去上班了。蔺思思流产的事家里人很是惋惜,临走前芦仙萍千叮咛万嘱咐,说蔺思思身子骨弱,要蒲志华照顾好蔺思思的身体,下次一怀上了就让她辞职回家,自己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蒲志华被小姨磨叽烦了,只有随口说好,先应付着。
回到广东,酒店里的同事们都嚷着要蒲志华请客。苑金花跟蒲志华出主意说,再办次结婚宴也是应该的,一则宣告自己结婚了,二则还能赚个礼钱。蒲志华没法,也不发喜帖了,同事朋友电话通知了一遍。苌武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婚席就放在凯旋办。这么一来,酒席钱倒替蒲志华省下了不少。酒宴结束回到家,可把蔺思思给喜坏了,没想到蒲志华的朋友那么多,也没想到都出手很大方,晚上数红包数得手抽筋。
转眼又到了端午时节,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还是两件大喜事,蒲志华这几天高兴得全身轻飘飘。
第一件大喜事就是陪蔺思思去医院检查,蔺思思怀孕了;第二件大喜事是三姐蒲志兰没去以前说的那家经贸大学,而是被庆源市一所国家级的高等院校高薪聘去了,相对来说庆源离家近,来来去去的回家方便。
打电话道贺的蒲志华顺便把蔺思思怀孕的事告诉了三姐,蒲志兰听了也很高兴,要蒲志华把蔺思思送回老家让小姨照顾。
“还早着呢,等肚子大了再说吧。”虽说蔺思思的温存对蒲志华来说可无可有,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但他知道蔺思思的心思,不太想去蒲家岙独处。
“那你平时得小心侍候了,可千万别再有个什么闪失。”
“那个自然,你可别把这事告诉小姨,我可受不了她那唠叨,都赶得上唐僧念经了,”蒲志华笑道,“三姐现在工作也定了,是不是该考虑个人终身大事啊。”
“小样,这又关你什么事,还担心你姐嫁不出去,跟你分家产啊。”
“可不就是担心,都说这女人年纪一大,没人要的话都会变成神经质,到那时就真成灭绝师太了。”
“噫,臭小子欠扁吧,”蒲志兰气不打一处,“你姐就那么差劲么,不说是倾城倾国,我也可说是貌美如花,一般的庸才我才看不上呢。”
“以前不是有个小弟弟暗恋你么,现在还有音讯么?”
“怎么没有,一天一封伊妹儿呢。”蒲志兰沾沾自喜地道。
“一天一封?”蒲志华吃惊地道。
“可不就是,咱多有魅力啊。”
“一天一封,那里面都说些什么呀?”蒲志华实在好奇,“爱”就一个字,天天写信哪有那么多好聊的。自己和蔺思思都没有那么粘乎过,自己对蔺思思的感情有时也很迷惑,爱么,谈不上,说是慰藉家里人倒是有点真的。心里念念不忘的,时常窜进梦中的,还是那个青涩少年蘧临翰,自己有时也很惊讶,到底是中了邪还是中了蘧临翰的蛊。
“想知道啊?”蒲志兰问。
“那是相当想。”
“我不告诉你。”蒲志兰吃吃地笑道。
“嗤,瞧把你臭美的。”
北京,窗友软件设计公司。
去人才市场负责招聘的人事部经理黄晓春抱着一大摞简历来找蘧临翰。
“哇,这么多投简历的,公司名声不错嘛。”蘧临翰开玩笑道。
“别臭美了,找工作的都是到处撒网。”遛达过来的苏苗蕴艺在简历堆里随便挑了挑说道。
“干嘛不先挑一下,不就招五六个人,你倒弄来这么几十份简历。”蘧临翰对黄晓春道。
“已经挑过了,专业不对口的,工作经历一点没有的,我都直接拿下了,留下的这些总体来说都符合我们的聘用条件,想让蘧总挑十几个来公司面试。”黄晓春笑道。
“啊,是么,”蘧临翰把那摞简历拿过去,边翻边说,“那昨天一天你收了多少份简历啊?”
“大概有三百多份。”
“我的娘啊,三百多份,这么多?!”苏苗蕴艺吃惊地嚷了起来。
“可不就是,人才市场的人那是海了去。”
“那行,你先出去做事吧,我和苏总一起挑一下,挑好了你再去联系他们来公司面试。”蘧临翰吩咐黄晓春道。
说是挑,其实蘧临翰每份简历最多也就看五秒,一两眼瞄过去,符合自己想法的就放在桌子上,不满意的往废纸篓一丢。
翻到一半,蘧临翰手拈一份简历瞄了两眼刚想往废纸篓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回来仔细看了看,看完便放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苏苗蕴艺见蘧临翰对那份简历特意留神了一番,便好奇地拿了过去。
“蒲爱军,”苏苗蕴艺仔细看了一遍简历,“没什么特别的啊,虽说是学计算机的,但他毕业的学校也太普通了吧,名不见经传,干嘛要留他?”
“人事是我负责还是你负责?”蘧临翰继续翻简历,头都没抬一下。
“你啊。”苏苗蕴艺揉了揉鼻子,开玩笑道,“我就一问,可没有跟你夺权的想法哦。”
“留下自然有留下的理由。”
“神秘兮兮的,到时面试的时候我还有一表决权呢。”苏苗蕴艺嘟喃道。
蘧临翰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瞪了苏苗蕴艺一眼,苏苗蕴艺一见,赶紧往外走:“你忙你忙,我外面还有事呢。”
第五十五章
九月初,有一大型招商洽谈会放在市里召开,中西部地区的一些设区市领导来了很多,一些部门的司局级领导也来了不少,市里领导全部忙开了,荣培亮也忙得马不停蹄。受苌武萍的派遣,蒲志华也跟着跑前跑后,不亦乐乎。
洽谈会结束后,有个跟荣培亮私下关系很好的司级领导并没急着打道回府,荣培亮行政工作忙,这位官员平时又和荣培亮是称兄道弟的,蒲志华也见过他好几次,因此荣培亮就让蒲志华领着他到处玩玩。由于是老熟人,荣培亮那位官场朋友很了解蒲志华的为人,所以玩起来也就无所顾忌,较为尽兴。长期浸淫在这种官场迎来送往的场面当中,蒲志华自然知道他喜欢玩些什么,安排起游玩项目那是一个轻车熟路节奏自如。
晚上,蒲志华载着那位客人来了凌波宫。
凌波宫是一家洗浴中心,虽然门面装潢得富丽堂皇,消费价位高得吓人,表面看上去是一高档娱乐场所,其实在正当服务项目的掩盖下也是藏污纳垢,迎合着一大群有钱人的消费心理和兴趣。
凌波宫蒲志华也来过几次,不过每次来都是安排好客人后自己先离去的,这次因为只有一位客人招待,荣培亮又特别交待了要他全程陪同,而且荣培亮的这位朋友爱好怪癖,与众不同,所以蒲志华只好让门僮把自己的车停好,安安心心陪着客人玩。跟前台交待好后,蒲志华领着客人径直上了四楼。
凌波宫营业场所共有六层,每个楼层的服务项目各不相同,只有常客才会知道其中的玄机,四楼的服务员全部是清一色的帅哥靓仔。
蒲志华也是第一次上四楼,好在烧钱的地方总有它烧钱的道理,坐台的服务员那都是八面玲珑,很会看眼色行事,两人一上楼,迎宾的服务生几句话就让人感觉宾至如归,毫无不适的感觉。那客人在服务生的介绍下挑了个清秀的男孩子,进了包厢。
能来凌波宫的非富即贵,所以里面的服务态度可说是上乘中的上乘。见蒲志华坐在休息室里拿起了杂志,大有久坐不动的架式,当值的领班范雄忙迎了上来问蒲志华需要什么服务,并把经营的各种按摩推拿火炙针疗等项目介绍了个遍。
蒲志华本想就坐在休息厅等客人出来,但经不得范雄舌苦灿莲的鼓动,心想反正坐在这也是等,不如进去让人家按摩一下,松松筋骨,便挑了个足底蜡疗。
范雄便让手下的服务生拿技师的像册来,让蒲志华挑中意的技师,蒲志华看着那本厚厚的装帧精美的画册也懒得翻,说随便哪个就行。
这领班范雄也是个不怕麻烦心细如发的人,见蒲志华说随便,以为他嫌麻烦,便亲自领着蒲志华去候客厅选技师。这凌波宫内部管理倒是蛮有序的,会让那些没接到生意的技师都坐在候客厅待选。
蒲志华来到候客厅,眼睛在那群帅哥中梭了一圈,突然晃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见到蒲志华先是一愕,还没待蒲志华开口,赶紧主动站出队对范雄说:“范经理,这位客人我来侍候。”
“先生,让Orchi为你服务怎么样?”可能是他们内部有制度规定,不允许技师擅自揽生意,范雄狠狠瞪了那站起来的技师一眼,低声征询蒲志华的意见。
蒲志华绷着脸没说话,对范雄点了点头,便在那叫Orchi的引领下进了一间包厢。
“先生需要什么服务,是部位按摩还是全身按摩?”待蒲志华躺好,Orchi问道。
“少跟我打什么官腔,你说庆源话我听得懂。”蒲志华嗡声嗡气道。
“啊?!”那个被唤作Orchi的没想到蒲志华会这么直白,毫不做作地突然用起家乡话来,一时倒懵了。
“Orchi?还‘饿鬼’呢,黄皮肤黑头发拽什么破洋文,花卫华多好听啊。”蒲志华呼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哎哟,‘农鼠’蒲帅好记性,认出来了啊。”花卫华见这样也不再客气了,用庆源话回了一句。
“难得,虽说这见面的地儿不太靠谱,毕竟也算是他乡遇故知。”蒲志华揶揄道。
“既然这么有缘,我跟领班说声,给你打五折怎么样?”花卫华嘻笑道,“蒲帅,今天我给你来个全身按摩怎么样,保管让你爽上天,跟你说,我的技术那可是盖了帽的,一番运动下来,你就食髓知味通体透畅。哎,你喜欢在下面还是上面?随君挑选,包君满意。”
“满意你个大头鬼。”蒲志华气道,“真是没想到啊,你花卫华竟然会在这种场所工作,想当年,你可是盘秀高中顶呱呱的优等生。”
“嗤,扯那老黄历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场所怎么了,赚得多,工作又轻松,有什么不好的。”说罢,花卫华就欺上蒲志华的身,搂着蒲志华的脖子乱摸乱撩,嘴巴贴近蒲志华耳朵,发出一阵暧昧的声响。
蒲志华嫌恶地推开花卫华,奚落他道:“你能随时随地发骚我下面还硬不起来呢,想跟你说几句正经话你倒耍起疯来了,真是一手的屎还不嫌手脏。”
“刚还说你好记性,这会儿怎么又忘了,我能有今天都是拜哪位天使大姐所赐啊。”花卫华见蒲志华流露出的厌恶神态,心下很是气恼。
听花卫华这么一讲,蒲志华顿时哑巴了,尴尬不已,当年要不是自己三姐蒲志兰的过激行为,凭花卫华的学习成绩,指不定就是继三姐之后盘秀高中的第二骄傲。先不说花卫华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差,追根溯源,三姐蒲志兰当年做得是有点过分。
“那个……对不起啊。”蒲志华嗫嚅地道。
“嗤,关你什么事啊,都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我这都是自惹的。再说了,做什么工作不是活,我觉得现在挺好的。”花卫华转过脸不自然地道。
“你转学后我托人打听过,都不知道你去哪读书了。”
“呵,还有什么脸读书呀,直接打背包回家了。提那些有的没的干嘛,人活一世就要向前看,向前看说到底就是向钱看。这社会,笑贫不笑娼,你身上有人民币揣着,谁都把你当祖宗供着,你说是吧。”花卫华又恢复了嘻哈神态,“我这破事也没什么好提的,说说你自己吧蒲帅,这几年过得不错哦,我瞧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