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上——卿曦

“既然这样，那你吃完便当就回宿舍休息一下吧，下午还有几节课要上。”赵懿桐突然意识到曹文竸已经不住校了，曹文竸宿舍里的东西也一件不剩的被搬回家了，回宿舍？那他睡哪？为了掩饰自己的口误，赵懿桐不得不又加了一句：“睡我的床好了，反正我睡觉在哪都是睡！”

赵懿桐这句话就像是一杯辣喉的烈酒，曹文竸听完居然有一种被呛到流泪的冲动，鼻子也是酸酸的，曹文竸觉得自己撑得好辛苦，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隔了几千万光年那样遥远！好想哭，但是又万万不能哭，至少在赵懿桐面前不能像个孬种那样没出息的流泪，所以曹文竸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在死撑，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稍不注意就会“砰”的一声断成两截！

这个时候曹文竸倒是希望赵懿桐能够赶快走，因为他感觉自己就快撑不住了，快到极限了。

“我吃完想去图书馆看看书，还有爸爸交代的文章要写。”曹文竸努力装出平时调笑的表情，还站起来轻推了赵懿桐的肩膀几把，“你们快去吧，想吃剩菜剩饭啊？”

“文竸不想回去就不要勉强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要不然真的只剩洗碗水了。”和一堆同龄人待在一起久了，王成瑜竟也学到了几分幽默。

“也好。”赵懿桐见实在是拗不过也只好放弃，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不足挂齿的芝麻绿豆小事上的人，时间多了宁愿用来补觉的人总是不会浪费任何一分宝贵的时间的。

王成瑜和赵懿桐收拾了东西正准备走，就被黎子渊叫住了。手上拿着几张什么东西的黎子渊正朝几人走来。

“这是今晚‘经典我来演’初赛的入场券，今晚你们都来吧！”说着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三张票递了给王成瑜。

王成瑜接过来一看，莞尔一笑：“一定会去，你要好好演。”

“嗯。”黎子渊话也不多说，给了票转身就走了。

王成瑜一直觉得宿舍这段时间的氛围怪诞极了，明明自己曾经是那么的不爱讲话，整天听他们几个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现在似乎整个掉了个转，自己倒成了话最多的一个。尤其是黎子渊，似乎运动会之后性情就大变了一样，平时最爱耍贫嘴的是他，最爱挑起事端的是他，最爱周旋于各人之间的也是他，但是现在突然听不到他的唧唧歪歪竟有那么一丝的不习惯。或许是还在为运动会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吧！或者是为了比赛要修身养性，毕竟演的角色是唐僧，内敛一点更能融入角色吧！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自己想不到的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王成瑜都清楚的记得自己来这个学校见到的第一个同学就是黎子渊，那时黎子渊的笑容王成瑜至今都难以忘怀，似乎已经深深的烙印进心里了一样，每当看到黎子渊总是能联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的那个笑容。所以，对于黎子渊，王成瑜总是多了一分不同的感觉，那种感情虽然和对赵懿桐的感情完全不同，但是王成瑜心里明白黎子渊那样的生活方式和乐观的心态是自己现下最渴望的，但是由于十几年的训练已经磨去了王成瑜得到那种心性的权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过着自己渴望的生活。

“不一起去吃饭吗？”望着黎子渊已经走出几步远的背影王成瑜脱口而出。

黎子渊闻言一怔，愣在原地，但是没有回头，他淡淡的说：“不去了，今晚就要比赛了，还要抓紧时间练练。”

王成瑜望着黎子渊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好吧，好好练练。”

“嗯，今晚比赛之后我有点东西要给你，记得等我。”黎子渊简单的说了就和袁杨一群人又去排练厅排练去了。

想起包里那叠厚厚的东西，黎子渊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那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这么舒服，想必王成瑜拿到那东西一定会很高兴的吧，自己也算是为他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人都走光了，剩下曹文竸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教室里，秋天的香港虽算不上冷，但也凉风习习，待在教室里曹文竸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一丝钻心的寒冷！终于，心里那根弦达到极限崩断了，断成很小段很小段的一截截，想要缝合都没办法做到！

曹文竸的肩膀开始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渐渐的幅度越来越大，他已不能自制，憋了这么久总是需要发泄的。赵懿桐嬉笑怒骂的声音不断回旋在耳边，曹文竸惊恐的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想要阻止赵懿桐的声音进入耳朵。他不知道，那声音是从他内心发出来的，堵住耳朵隔绝的也不过是外界的嘈杂，根本阻挡不了内心的呐喊！

曹文竸的身体因为过度激动的情绪而剧烈的颤抖起来，眼泪已经止不住了，断线的珠子般不断沿着脸上的线条往下滑，一点一点侵染着曹文竸的衣服。喉咙里难受的感觉让曹文竸忍不住想要大声痛哭出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哭出声音，流泪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奢侈，他不能有再进一步的逾越！曹文竸紧紧的捂住嘴不让一点声音从指缝中钻出来，满脸的泪水透过指缝间的空隙一点一点的渗出来，完美无缺的将手指一根一根连在一起！

此时，教室门外正站着一个被曹文竸这一夸张行径惊得目瞪口呆的人，痴痴的望着曹文竸，完全不理解曹文竸的这种行为，她没有进来，因为她觉得曹文竸选择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哭泣一定有他不想让人知道的原因，要不是自己返回教室拿东西也不会这么好运撞上这一幕。几乎是万分之一秒内，门外的那人觉得曹文竸是个需要关怀和释放的人，而自己很可能就可以扮演好这个角色！

第二十二章：暧昧

凡斯顿大礼堂，凡斯顿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因为凡斯顿成立于香港尚且还隶属于英国管辖之时，所以学校的很多建筑物从外形到内里都极力的欧美化，香港回归之后这些建筑也因风格别具一格而全数保留了下来，只在原来的建筑基础上不停的扩建，这才有了今天规模如此庞大的凡斯顿。

凡斯顿大礼堂大体分三层建筑，总面积3880平米，与学校其他建筑不同的是这是一座中西合璧风格的建筑，暗红砖墙，大门上方刻有“FUNSITON HALL”几个浮雕字母，原本白色的石膏字因岁月的流逝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苔，却也不显得难看，反而映衬出这座建筑物的岁月痕迹。砖混结构的楼身呈封闭式的口字形，东西南北4个角楼及南面中间大门为3层，其余部分是两层。楼顶铺有绿色琉璃瓦，每扇玻璃窗都是雕花木框，墙砖采用浅灰色水磨砖。穿过主楼，在楼的北面，有一座年代久远的中式小花园，花园里有假山、游廊、花厅和参天古树。主楼建设时，这个小花园仍原样保存，与主楼紧紧相依。在经过长年风吹日晒的侵袭后，花园里的游廊多根梁柱已经腐朽，屋面破损，每逢下雨天还会漏雨。为了保持这座小花园的原本面貌，凡斯顿每年都会花上大价钱来修葺，年复一年，从不间断。渐渐的，这座小花园倒也成了一个学生们课余时间消遣的好去处，在这里可以暂时的与外界隔绝，少了那些学习、就业的压力，心情自然也会好不少。

而今晚的“经典我来演”的初赛就在凡斯顿大礼堂的主楼里进行，比赛六点半才正式开始，可是不到五点半前来观赛的同学们就陆陆续续的进场了，生怕去晚了就抢不到最好的观看位置了。

此时的后台，黎子渊等人也正在紧张的做着最后的准备，一遍一遍的背着早已经烂熟于胸的台词，手上脚上的动作也都小幅度的比划着。

终于到了上场的时候，黎子渊紧张得手都在颤抖，毕竟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即使是初赛，但是也算得上是高手如云了，全香港所有的大学都有派人来参赛，总不能是不是个人都能上的，总该是有两把刷子的才有这个胆量站上这个舞台。

站在黎子渊身后的袁杨感受得到黎子渊的紧张，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像无底洞一样，但还是硬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调笑道：“不要紧张，进不了决赛就算了，重在参与嘛！”

黎子渊被袁杨这一脸轻松的表情逗乐了，心里也不那么慌了，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还要一个女孩子来安慰，随即大手一挥甩出一个潇洒的造型：“谁说我紧张，我就偏偏要进决赛看看。”

袁杨抿嘴一笑不语，她喜欢看黎子渊这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那感觉如沐春风般惬意舒适，又像酷暑里的一只及时的冰棍来得清凉自如。

王成瑜三人也是早早的就入场了，还专挑了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坐了。比赛开始前赵懿桐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一接电话赵懿桐的脸色整个就变了。王成瑜和曹文竸都是一脸的不解望着赵懿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赵懿桐露出过这种表情，那眼神里尽是惊恐、痛苦、难过和愤怒，想是应该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赵懿桐瞧见王成瑜和曹文竸关切的样子心里顿觉一暖，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是万万不能告诉他们的。赵懿桐眼珠一转，刚才脸上那因不经意而显露出的表情一扫而光，又恢复了往日那一脸慵懒的表情。

“我有事要回美国一段时间，比赛我是看不了了，你们替我跟子渊说声抱歉。”赵懿桐心里火烧火燎的急，面上还是一脸的平静。

“这么急，马上就要走吗？”王成瑜抢在曹文竸之前开口问道，一旁的曹文竸只得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眼睑无力的下垂，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是，有个在美国的亲戚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回去一趟。”

“哦，你不会去”找Joe吧？后面半句话王成瑜没有问出口，只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赵懿桐。

“不会。”赵懿桐其实根本没听清楚王成瑜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在回答，心里最想的就是赶快离开这里，“那我先走了。”

说完赵懿桐就飞快的冲了出去，似乎这事情真的是十万火急。得到赵懿桐的那句“不会”的回答，王成瑜整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赵懿桐是真的因为美国的亲戚出了什么事才回去的，并不会再去找那个Joe。心里安定不少，王成瑜也静下来等着看黎子渊的表演。

曹文竸自从赵懿桐走了之后整个人就一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眼神完全没有焦距，即使是在看着台上，眼珠也是没有转过，直盯盯的盯着同一个地方直到比赛结束。

《西游记》剧组果然不负众望，成功的挤进了决赛，黎子渊几人乐得跟吃了蜜糖似的，一下台就冲到王成瑜身边说这说那，充分的表达着心里的兴奋。王成瑜也耐心的听着黎子渊不厌其烦的说着。至于曹文竸，比赛完了之后向黎子渊道了句“恭喜”就以“要赶快回家”为借口溜了，剩下王成瑜一人面对喋喋不休的黎子渊。

想起黎子渊似乎说过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自己，王成瑜赶紧充分利用这个借口制止了滔滔不绝的黎子渊。

黎子渊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差点兴奋得忘记了，要不咱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王成瑜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总好过继续听黎子渊大话西游，计划着下次决赛又要怎样怎样表现。

夜晚的凡斯顿比白天更美了几分，树影婆娑，暗香浮动，在夜色的掩映下两人缓缓踱步到了凡斯顿最美的地方——镜湖。微风寥寥，吹动的不只是镜湖湖面，还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微弱的月光照在二人脸上，只能依稀的看清楚对方的轮廓，甚至于连表情都看不清楚。黎子渊慢慢停了下来，在湖边站定，这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不管是高兴的时候还是郁闷的时候，只要在这湖边静静的站上一阵，心里就会感到无比的空灵，不会再受到那些繁杂的事情的影响。

王成瑜也随着黎子渊站定，月光下他觉得黎子渊比平日里要柔和得多，更添了几分亲近感。

“你……”王成瑜开口却又觉得似乎打破了这样静谧的环境，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说下去。

黎子渊侧脸看了几眼王成瑜，掏出了包里的东西递给王成瑜。

“是什么？”王成瑜接过来，一脸疑惑的望着黎子渊。

黎子渊但笑不语，暗示王成瑜自己打开看。

手里的一叠东西被很精致的包装纸仔细的包好，王成瑜竟有一丝不忍拆开。

黎子渊好笑的看着王成瑜：“怎么不打开看看？”

王成瑜也是一笑，怎么自己竟像个女人一样连这种花哨的东西都不忍拆，心里虽是这样想，手上却是很小心的拆着。

渐渐的，一叠厚厚的调查问卷出现在王成瑜面前，王成瑜又惊又喜，他以为黎子渊早就把这件事情忘了，不想更多的人牵涉其中他也没有再问过黎子渊，而且这段时间黎子渊一直忙于排练居然还去帮自己做调查问卷，王成瑜不能说他不感动，他不明白为什么黎子渊能够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掂量掂量手里调查问卷的重量王成瑜就知道这叠东西耗费了黎子渊不短的时间。

“谢谢。”王成瑜发自真心的说，这是他自出生以来这么认真的对一个人说谢谢。

“这只是机械学院和信息学院的你就高兴成这样？”黎子渊嘴上这样说，心里也着实的为王成瑜的高兴而高兴，甚至比王成瑜更高兴。

“我……”王成瑜已找不到话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我们进了决赛，所以我更要抓紧时间排练，后面的学院你就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王成瑜不敢相信的望着一脸高兴的黎子渊，眼睛里尽是感激，有了这叠调查问卷自己完成起任务来简直是如虎添翼，基本上就不用费什么劲儿就可以找到自己找了这么久都还没找到的赵羽意。

“谢谢。”王成瑜实在是找不出除了“谢谢”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又重复了一遍。

“嘿嘿。”黎子渊傻笑两声。

湖面的微风顺着风向吹来，缭乱着两人额前的碎发，王成瑜只顾高兴手里那厚厚的一叠调查问卷竟浑然不觉。黎子渊好笑的看着王成瑜，他不知道为什么王成瑜想要全校学生的资料，他也没打算问，如果王成瑜愿意说早就告诉自己了，既然到现在都不说就肯定是不能说的了，黎子渊也不恼，哪个人心里没点隐私，王成瑜能做到让自己帮忙已经是一种难得的信任了，而且这是赵懿桐没有得到过的信任！想到这里黎子渊心里更加酣畅。

不自觉的，黎子渊的手不听话的抚上了王成瑜额前被风吹得凌乱的发，细细的替王成瑜理顺乱发心里也是无尽的甜蜜。

王成瑜一惊，呆呆的望着黎子渊的这一举动，黎子渊是那样的温柔，轻轻抚弄着自己的发。月光下的黎子渊比平时更加俊朗，轮廓分明的脸温柔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所以王成瑜并没有打断黎子渊这一动作，反而很享受这种特殊的待遇。

黎子渊见王成瑜不恼也不气，胆子更大了几分，缓缓的朝王成瑜靠过来，直到彼此温热的气息都喷到对方脸上。痒痒的，但很舒服！

王成瑜抬眼，流露出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柔情，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就像多年前的那个早晨。

黎子渊被王成瑜这一个摄人心魂的眼神震得一颤，腹部一股灼热油然而生。忐忑的进一步靠近王成瑜，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然而就在离王成瑜的唇两厘米的位置黎子渊停了下来，他不确定王成瑜是不是会推开自己，要是会，那么以后又将如何相处？但是王成瑜这副样子又是摆明了可以让自己占便宜，黎子渊心里万分纠结，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就这样近距离的望着王成瑜红艳欲滴的唇。

黎子渊的鼻息杂乱的喷在嘴唇上，酥酥麻麻的，王成瑜也是一阵心神荡漾，来到凡斯顿这么久以来也只是结识了宿舍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说实话，王成瑜对外界的一切还是持猜疑态度的，今天对黎子渊的态度已经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