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雨顿了一下,停止动作站直了身体,他伸出胳膊,紧紧环住了怀里的人,「想哭你就大声哭吧,没有人听得见。」
夏天的身体开始大幅度地抖动,梁泊雨的肩膀由热转湿,他温柔地抚摸着手下的脊背,什么也不再多说。
那天晚上,夏天哭了很久,哭得像个小孩儿,像个八岁半的小孩儿。
第二天早上,余信没敲门就进了梁泊雨的房间,看见梁泊雨坐在床边穿鞋,他吓了一跳,「大……大人?!」
「干什么?见鬼啦?」
「您……怎么回来了?昨晚不是……」
「什么?」
「昨晚,我看外面下雨了,就打着伞到夏大人那儿去接您。可我过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您……您跟夏大人……所以我就走了。」
「哦。」梁泊雨搓了搓自己的头发,「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别乱想啊,我俩没干什么。」
「呃……二位大人不是已经……」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梁泊雨对余信说:「你去看看。」
余信回来说是燕王派了人来让梁峥过去。
梁泊雨想了想说来得正好,然后赶紧让余信给他收拾完就去了燕王府。
燕王找梁泊雨是想问这几天谢贵去军营的事。不过这回梁泊雨不是在前两次他到过的地方见到的燕王,而是燕王府后院的再后院,确切地说是个深邃广大的宫苑。梁泊雨想起来前两天听张诚无意中说起燕王府就是元朝旧宫。
那我现在的位置就是北京的紫禁城所在了?梁泊雨叉着腰站在刚被打开的巨大宫门前,正想感概一番,抒发一下自己如滔滔江水般的澎湃情绪,却突然听见院内传来一阵很煞风景的鹅鸣鸭叫。
靠!这是他娘的什么状况?!
随着燕王府的人走进去,见到了燕王和道衍和尚,又陪着他们下到地下室,并在里面转了小半天儿,梁泊雨最后才弄明白。
原来建文帝收了各位藩王的兵权之后,燕王不仅让张诚秘密征召了很多新兵在城外进行操练,还在自己府上的后苑由道衍训练了一批武士。但最牛的是,他同时又让人在这里开凿了巨大的地下室用于私造兵器。而为了掩盖练兵和制造武器的声音,他就在后苑养了大群的鸭鹅。
梁泊雨止不住连连摇头:搞了半天,跟这个什么元宫旧址比起来,燕王的老谋深算、未雨绸缪才更值得让人感慨啊!
在「秘密训练基地」逛完了,梁泊雨把谢贵的事也汇报得差不多了,从燕王的毫不避讳不难看出梁峥原本对这里的情况应该也是很了解的。
下午,燕王又找来张玉、朱能和金忠。这回他们没有干唠,燕王让人拿来了茶酒和瓜果,他们边喝边聊边分析,把当前朝廷和燕王的优势劣势、军力对比、人心向背都拿出来研究了一番。道衍、张玉和朱能说得慷慨激昂,好像马上就要开战了一样。燕王还是不怎么说话,一副被逼造反的姿态。金忠继续装神秘,偶尔三言两语,让人看不出个门道。梁泊雨发现这些天来自己拽着余信问东问西的,偏偏忘了问这个金忠。
梁泊雨正低头琢磨,道衍一转头,「先生,你来卜一卦吧。」
啪!梁泊雨一拍桌子:敢情是个算命的!
大伙儿被他吓了一跳。
「未平这是……」燕王看向梁泊雨。
「哦,我……」梁泊雨挠了挠头,「我想起个事儿来。刚才忘了跟殿下说。」
「哦?」
「那天谢大人离开燕王府之后,又去看了夏大人。」
「啊?那夏大人跟他说什么了?」道衍问。
「他没说什么,很配合地装病来着。」
「那是因为你在旁边吧?」这回是张玉。
「嗯……好像也不是。谢大人走了之后,他问我殿下的病怎么样了。还说如果殿下一直不好,皇上一定还会继续废掉其他的藩王,长此以往,恐将天下大乱,早晚会要出事的。况且藩王都是有功之臣,朝廷此举,实有不该。」
道衍捋了捋胡子,「哈哈哈,他开窍了。」
燕王笑笑,「记得上次本王与夏子矜下棋,只下了一半。未平回去问问他,可还愿意来与本王把那盘棋下完。」
梁泊雨赶紧点头说「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我的小警官啊,你恢复人身自由的日子不远了。
接着金忠给燕王卜卦,大吉。
然后这帮人一直喝到日落西山,干脆连晚饭也一起解决了才散。梁泊雨平时自诩千杯不倒,可看来这梁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刚才在酒桌上张玉和朱能都频频跟自己对饮,还说什么自打朝廷削藩以来,很久没有好好在一起喝酒了。
飘飘忽忽地坐在车里,梁泊雨心里莫名地就开始痒痒。为什么呢?想了半天,梁泊雨觉得口干,舔了舔嘴唇,顿时豁然开朗:因为回去就能见到夏天了。想到夏天他就想到了昨晚那个被夏天眼泪浇熄的干柴烈火的吻。
「小石头!」梁泊雨敲敲车厢,「让马跑快点儿!」
第二十八章
梁泊雨觉得今天从燕王府到都指挥使司的路格外长。
终于到了。梁泊雨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秋庭的院门外,又突然停住了。
到底应不应该这么做?这盆水泼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这对于我来说也许没什么,可是夏天呢?夏天咬住嘴唇垂下长长眼睫的样子浮现在梁泊雨的脑海里……
「暮沉秋庭。」梁泊雨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小石头,我以前跟夏大人,有没有……」
余信抬起头来看着梁泊雨的背影等了半天,见他好像不打算把话说完了,轻轻答了一声:「有。」
「你怎么知道?」
「那次从江浸月回来之后,大人都跟夏大人同卧同起。而且还让小人去准备过一些栀脂膏。」
「栀脂膏?」梁泊雨转过头来,「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用一个这么大的小彩瓷瓶子装着的?」
梁泊雨用手指圈出个大小。
「是。」
他想起来了,到这里的第一晚,他把自己的屋子翻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见过那么个东西,瓶子上有突起的字。当时他打开闻了闻,觉得奇香扑鼻,还以为是古代的男用化妆品,差点就涂到脸上试了。
「那个是干什么……难倒是……」
「嗯……是优伶小唱的随身必备之物。」
梁泊雨忍不住乐了:原来是古人的润滑剂。这么巧,竟然偏在这时知道了有这等好物。难倒是上天注定?得了,夏警官,今晚你就是大爷我的了。
夏天看书看得累了,便用一只手撑住头靠在案上休息。觉得困,闭了会儿眼睛,恍惚之间听见外厅的门响。
再睁开眼睛,是梁泊雨一张端正的脸正杵在眼前。
「困了怎么不到床上去?」
看见他就想起昨晚的事,夏天不自然地坐正了身体,「你今天又去燕王府了?」
「嗯,我给你带回个好消息。」梁泊雨坐到榻上。
「什么?」
「燕王想要见你呢。明天你跟我去燕王府吧,只要别说错了话,你就不用再窝在这里了。」
「燕王会信我吗?」
「会的。最多让我派人监视你一段时间,不会太久的。」
「真的?那太好了。」
梁泊雨把身体向夏天凑了凑,「怎么谢我?」
「啊?嗯……回去之后我给你作证,你不是畏罪潜逃。」
「那是你的本分吧?」
「那你要我怎么谢?」
「以身相许啊。」
梁泊雨说得比「请我吃饭」还轻松。
夏天一怔,继而笑了,「你又跟我开玩笑。」
「我认真的。」梁泊雨把夏天的手抓住了。
夏天瞪圆了眼睛,用力甩了一下手,没甩掉,再甩,还是甩不掉。
「我……我不喜欢男人!」
「那昨晚你干嘛那么享受?」梁泊雨站了起来。
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梁泊雨,夏天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了,本能地向后躲了两下,「我……我当时……」
「你当时又没喝酒。」梁泊雨把夏天的两只手都抓住了。
「你……」梁泊雨的脸贴过来,夏天闻到了酒味儿,「你喝多了吧!」
「我清醒得很。」
「你别……」后面的话被梁泊雨的嘴唇堵了回去。
今天一早起来,夏天就在为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了,现在他没有情绪失控,并不需要有人来安慰。他也还没有想好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自己跟梁泊雨的关系,在那之前,他不想改变什么。
所以夏天咬紧了牙关,拼命抵抗。可梁泊雨一向有拼搏进取的精神,要是能轻易地就这么放弃,他就不是梁泊雨了。
梁泊雨把夏天的两只手腕抓到一只手里,然后空下来的手径直伸到了夏天的两腿之间。夏天心里一惊,喉咙里「啊」了一声,牙齿松动,被梁泊雨趁虚而入。
在夏天的口腔里扫荡一番之后,梁泊雨舔上了不知所措的舌头。一阵电流由舌尖儿蹿向夏天的小腹,他「嗯」了一声,挣扎的力度有所减弱,梁泊雨感觉到他的变化,伸手扯掉了身下的腰带。
夏天穿得很规矩,里中外三层衣服,一层都没少穿,梁泊雨扒开外袍却扒不动中衣了。没办法他只好抬起头去解夏天的衣带,解了两下没解开,梁泊雨一着急一把将中衣撕开了。
听见衣服破裂的声音,夏天的神智恢复,脑里蹿出两个字:强奸。
紧接着夏天抬手一拳、抬腿一脚,梁泊雨被踢到地上去了。
趁着梁泊雨没站起来,夏天赶紧单脚蹦到地上往床边跳,可没跳了两下,就被坐在地上的梁泊雨一把抓住脚腕拽倒了。于是夏天趴在地上开始不屈不挠地往床边爬。
梁泊雨笑着心想:还跟我装,这不都自己找床去了。
终于爬到了床边,可夏天没有上床,而是跪在地上一把掀开了褥子。梁泊雨抓住他没有受伤的左脚刚要往怀里扽,夏天一转身,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到了梁泊雨的脑门儿上。
梁泊雨愣住,两人喘着粗气对视了几秒。
然后梁泊雨笑了,「靠,不会吧?」
喀吧!夏天拉开了枪上的手动保险。
梁泊雨眯了眯眼睛:他不相信夏天会真的扣动扳机,但他相信枪有可能走火儿。
抬起袖子,梁泊雨擦了一下嘴角被夏天那一拳垫破嘴唇渗出的血,「行,你真行。当你的贞洁烈男吧。」
梁泊雨毫不犹豫地松开夏天的脚,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天又自己举着枪愣了一会儿,才手一垂,泄掉了所有力气似地瘫在了原地。
我这是干什么呢?真的会开枪吗?讨厌梁泊雨吗?这些天不是一直在想着他吗?他一离开不就一直盼着他回来吗?昨天没有感觉吗?刚刚没有感觉吗?为什么他一离开,心里这么难过?唉……
夏天蜷起左腿,把头抵到了膝盖上:怎么想过正常的生活就这么难!从小到大有几件事是正常的?问题是,正常的时候也他妈没觉得幸福……
胡思乱想着,夏天突然觉得手上一阵隐隐作痛。低头看了看,原来刚才他那一拳不仅打破了梁泊雨的嘴唇,自己手背关节处的皮肤也破了。
我出手是不是太狠了?还有那一脚。他不会受伤了吧?我这是练过的,专打要害啊!他怎么那么快就走了……难道是受伤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就在窗外偷看一眼好了,反正他都不关窗的。
夏天越想越觉得后怕,收好枪,赶紧站起来,单脚跳到横榻旁拿起了木拐。
梁泊雨气冲冲地回到房里,把让余信找来的栀脂膏从怀里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撴:他奶奶的!不就是有枪吗?老子也有!
走到床边,梁泊雨蹲下,打开了一个矮木柜。从里面翻出装着手铳的锦盒:明儿我就拿出去试试!
一转头,梁泊雨看见了床下的一个东西。伸手一拉,原来是那个装着书信被他劈成了两半的木匣子。
咦?这么长时间,倒把它给忘了。梁泊雨把匣子打开,拿出了那些信:我说怎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梁泊雨,你就没正事儿吧,天天净想着泡警察来着。
「来人!」
余信跑了进来。
「去吧祝公子给我找来。」
祝云锦来了。梁泊雨把一沓信交给他,「你今晚回去把这些看看,明天告诉我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接过信,祝云锦把它们弄弄整齐,刚想说话。窗外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了「喀哒」「喀哒」的声音。梁泊雨立刻把食指放到嘴上「嘘」了一下,祝云锦不敢出声了。梁泊雨定格片刻,窗外的声音停了。
动了动耳朵,又转了一下眼睛。梁泊雨突然一把拉起祝云锦把他拖到床边,「快!你喊『大人不要』。」
「啊?」
「喊啊!」
「喊什么?」
「大人不要啊!」
「大……大人,不要。」
「大声点儿!」
「大人不要!」
「靠!你能不能有点儿感情!」
「我……」
梁泊雨把祝云锦按倒在床上,「呲啦」一声撕了他的衣服。
「啊!大人!不要!」这回有感情了。
梁泊雨扑到了祝云锦的身上。
「大人……大人!你干什么?!」相当地有感情。
哐当!门被踢开了,确切地说是被木拐撞开了。
「梁……梁峥!」
喀哒喀哒喀哒……夏天飞快地走到梁泊雨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祝云锦的身上掀了下去,「你在干什么?!」
梁泊雨歪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干什么?你说我在干什么?」
「你……」
「怎么?你不让碰,还不许老子找别人了?」
「那……那你也不能强迫人家啊!」
梁泊雨一扭头,「橦华,我强迫你了吗?」
祝云锦惊慌失措地坐起来,「没……没有。」
夏天看看祝云锦被撕破的衣服,一扭头咬牙切齿地瞪住梁泊雨,「你他妈的是禽兽吧?!」
梁泊雨摆出一副臭流氓的表情,「是呀,那又怎么了?」
「你……你……」夏天觉得自己被气得就要厥过去了。
梁泊雨突然一伸手,抓住夏天的衣领把他拉到眼前,「要不一起来,咱们玩3P……」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到梁泊雨的脸上,他的脸被扇得转到了一侧。
祝云锦傻了。夏天一转身,拄着拐快速地朝门口走过去。可他走得太快,再加上浑身都在哆嗦,跨过内室跟外厅之间的门槛时,他一个狗跄屎趴到了地上,然后就不动了。
屋子里尴尬地安静了一会儿。
「子矜?」
夏天还是不动。
「子矜!」
依然不动。
祝云锦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站到地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大人,没什么事,云锦就先回去了。」
梁泊雨没吭声。
祝云锦拿起桌子上的信往门外走,经过夏天身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梁大人只是让我来取信的,听见你来了他才……」
门响了一声,祝云锦离开并带上了通往院子里门。
第二十九章
梁泊雨走到脚在内室地上、人在外厅地上的夏天身边,叹了口气,蹲下,把他翻过身扶了起来,「还折腾不了?小样儿,你能折腾过我吗?」
夏天耷拉着眼皮、拉长了脸,不看梁泊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让你自己进来。」
「那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你都拿枪对着我了,我就不能说几句气话?」
「我走你怎么不拦着我?」
「祝云锦在呢,你打我一耳光,我还不让你走?太没面子了吧?」
梁泊雨把胳膊伸到夏天的腿下,一使劲儿把他横抱了起来。踉跄几步走到床边把他扔到床上,「靠!你吃什么长大的啊?看着没多胖,怎么这么他妈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