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这点事也本是我份内之事。』还未等李繁花开口,海赢已经抢道。『你们替我当值多日,也委实该好好休息了。再说,这是主子的命令,你们不需要多嘴,执行便是。』
『是。海大人。』姜氏兄弟赶紧应声。
『今日我有些疲倦,晚饭就不用了。』李繁花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主子。』海赢未动。
『你先来侍着我。』在后面看不到李繁花的表情,海赢只能又跟上了他的脚步。
替李繁花宽衣、脱靴,海赢熟络地将李繁花安置到榻上,然后为他盖上被子。不想,却被李繁花扣住了手腕。
海赢一惊。惊的是李繁花温软的手心。『主子,还有何事吩咐?』
第十九章:花落于海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越过镂空的花窗撒在海赢身上时,海赢惊醒了!
还没来得及注意是什么时辰,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仅瞄了一眼身侧的温润,李繁花熟睡的脸让海赢感觉狂喜的同时也掉进了冰窟窿,脑袋轰隆塌掉一片:闯祸了!
迅速穿好衣裳,刚套上平底靴欠身站直,身后李繁花的手指让他的脊梁僵直了。『已经是早晨了?』
『是。是的。主子。』海赢转过身低头不敢看李繁花。
李繁花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海赢「卟嗵」一声跪倒在李繁花榻前,『请主子降罪!昨夜属下……』海赢咬了咬牙,有些恨自己的冲动。
李繁花已经撑起身体,面无表情地问道:『昨夜怎么了?有刺客闯进府里了?』
海赢闻言,眉心一紧,不如为何连胸腔里也同时抽动了一下。『不是。』
『既然不是刺客,又并未发生什么异常,一大早的,你又在请什么罪?』李繁花这时拉起一个笑容,『行了,快起来帮我穿衣吧,我也该起床了。』
『是。主子。』海赢赶紧为李繁花披上了里衣,小心翼翼不沾肌肤、目不斜视地穿戴整齐了,这才在榻前伺候着李繁花穿靴下榻。
不站立起来还不知晓,还未曾迈步李繁花就感觉身体中段一阵酸软,踉跄不稳就往一边倒去。还好海赢眼疾手快,早已稳稳撑住李繁花的身体,并扶住了他。『主子。怎么了?』这话刚一问出,海赢就只想掌自己的嘴。
谁都可以不知道李繁花为何早起无力,唯独他不行。
因为确切地讲,他才是这状况的作甬者。
试想,昨夜自己是如何爱抚主子这纤弱的身体的?连海赢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拼命向李繁花索取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唇、身体、呼吸、热度、还是感情、思想,他全都在无尽地、疯狂地掠夺着,重复着一次又一次。
而昨夜的行为却导致了李繁花身体的不适,海赢甚至想一把将李繁花抱回到榻上,让他好好休息。但此时,靠着他的人却直起了身体,倔强地解释:『没事,刚刚只是没站稳而已……你去叫人帮我准备早饭,我有点饿了。』
『主子……』海赢恨自己无能,疼惜地看着李繁花别过去的侧脸,他只能应声:『属下马上去办。』然后转身开门飞快地迈了出去。
还未等海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李繁花那碧色的眸子已经关不住沉在眼底的一丝隐痛,在投向门口的瞬间毫无掩饰地拉扯出来。
难道,与我李繁花交好,就真的是你口里所说的「罪」么?
李繁花暗扣了扣手指,然后挪向了窗边。只是略行几步而已,居然让李繁花一步一蹙眉。腰部的酸胀以及谷道牵扯的疼痛使得他感觉连步行都有些奇怪与艰难。这让李繁花白晰的脸突然翻起红润,仿佛海赢贴近自己的呼吸就在脸颊旁般。
炽热、强壮的男姓身体,那是海赢。
也是那具身体,曾无数次保护了自己,并为自己做了很多舍生忘死之事。
昨夜那与自己的交缠着的体温,也是属于它,一次又一次贪恋着……
『主子。』听到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李繁花心跳加了一拍。『先擦把脸吧。』
『恩。』李繁花收起乱飞的思绪,已接过海赢递过来的帕子。
小心的伺候着李繁花,海赢不时地偷瞄着。可李繁花与平常无异,仍旧是那样稳重得体,笑意盈人。
主子,海赢是不是不应有什么奢望,永远就当主子的奴才么?昨夜的颈项缠绵,莫非只是一时兴起?不然,为何今日天刚见光,就像夜色一样隐得无影无踪了呢?海赢都请罪了,又为何当做此事未曾发生过般绝口不提?
海赢越发不懂。
但海赢是个优秀的护卫。
一个优秀的护卫自然会以最高的准绳来要求自己。
所以,海赢不会出错。
至少,在保护李繁花上,海赢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即使海赢将此事视为心结,也不会露出半点声色来影响他作为他贴身护卫这份职责。
海赢仍旧是海赢。
李繁花也依然是李繁花。
只不过,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对于彼此,他们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更细微的变化。
那种不自觉地眼神就会跟着对方身影的变化……
第二十章:巧见陆山夫妇
觉梓泰用布将刚刚试过的剑小心的包起就跨出了铁匠店。这花了重金所铸之剑,可还真是对得起那些自三王府上拿来的银子,不说那吹毛断发的精铁剑身,光是那握在手中轻重适中的质感,就远远比他人拿来当配饰的刀剑要强上许多倍。
当然了,那铸剑的师傅也并非普通之辈,看他太阳茓凸起,行家一眼就能辩出此人是内家高手。
高手与高手之间,自然一眼就能掂得出斤两。更何况,觉梓泰出手阔绰,铸剑师岂有不用心造剑之理?
只是,不知道颜嘉钦是否有舞弄此剑的本事了。像他那有点像猴子的个姓……
想到颜嘉钦这一点,觉梓泰拎着剑就在环城道上笑了。不过,那笑容只维持了瞬间,马上就被觉梓泰凌厉的目光掩盖了过去。
有人。
这铸剑的铁匠店,因为燥音颇大,故一般都设在环城道之外,因此,人烟也无法与今安城中市井相比,自然清静。觉梓泰本来听力就超乎常人的好,更不要说是在这样的清静之处。仅一点点儿声音觉梓泰就意识到有人正朝这边快步走来。
而且,来的不是一人。
是两人。
一个武功高强,一个却是普通人,小脚的略有些慌乱的……女人?!
觉梓泰习惯姓地退进了路旁的树后。
『大哥,你说他们该不会就找到我们了吧?』女人的声音有些担心。
『应不可能。』男子的声音略带沙哑,还带着许些苍桑。借着树的遮掩,觉梓泰以过人的目力看到一名男子正带着一位年龄不到四十的少妇神色慌张地正往这边快步走来。『如果真是来抓我们的鹰犬,也不会这样放我们这样轻易地逃过的。』
「鹰犬?」觉梓泰听到这个词,眉挑了一下。看样子,这两人不是通缉犯,便是与官府朝庭作对的人了。有趣!
看来,这今安城里又有乐子可寻了。
觉梓泰移了一步,「叭嗒」一声踩断了脚下的碎树枝。
『什么人?!』男子警惕地朝着觉梓泰的方向低吼,一把将那少妇揽到了身后。
『在下只是路过此地,路过此地……』觉梓泰握剑的手一沉,刚刚自铸造匠那里取来的剑已被他贯透内力压入身旁树边的地内,同时也迈出重重的一脚,将那入土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话音刚落觉梓泰的肩上已架起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带着那男子质疑的口气:『只是路过?』
觉梓泰两腿一软「卟嗵」一声便吓得坐在地上,已失文人风度。『真……真只是路过而已,莫非,两位是在此拦路的劫匪?』
那男子也就四十上下年纪,被觉梓泰这样一讲,嘴角无奈地抽动了一下,想否认却又无法否认。
还是那少妇心慈,已经走了过来仔细地看了跌坐在地的觉梓泰一眼:『大哥,我看他也只是个文弱公子而已,把刀收起来吧。而且,现在四处都是。官兵,我们还是少惹是非为妙。』
『那你们是。官府的通缉犯?』觉梓泰闻言更显惊慌,逃开了那少妇好手伸过来掺扶自己的手。『你们不会杀了我吧?』然后故意压低嗓门以他人可闻的声音合掌轻念道:『没想到,我泰若文广读诗书、一心向善,却落得个如此悲惨下场……』
『哼!』男子斜眼瞟了觉梓泰一眼,将刀收入腰间。
『这位公子,真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出于无耐……』少妇果然是个仁慈之人,见觉梓泰合掌低念,歉意地冲着觉梓泰笑笑。
『玉香,我们走。』男子低低地说着。
『恩。』那名叫玉香的少妇朝觉梓泰欠了欠身,准备跟上那男子。却被觉梓泰拉住了衣角。
少妇有些不解地回头:『公子?』
『夫人有何难处?虽与在下不曾识,但现在已有一面之缘,也算是缘份。看样子,夫人与那位英雄似乎在躲着官兵,如不嫌弃,在下愿帮你们一把。』
『你有什么目的?』男子的吼声及时地出现在少妇惊喜的表情之前。
『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虽是读书之人,但却也与官府颇有些过节。帮你们,不过是在下对抗他们的一个小动作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觉梓泰的表情看起来颇有些得意。
『这位公子是犯了什么事?』少妇一听,已经开口问道。她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位白衣清雅的公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与官府作对。
『得罪了一位王爷。』觉梓泰轻描淡写地道。
『哪位王爷?』
『三王爷颜嘉钦。』觉梓泰的脸上扯起一抹淡笑,在那两人看来,却理解成了挑衅的笑脸。虽然那笑容清雅得体,不过,配上觉梓泰刚刚所吐言词,谁也不会想到是因为觉梓泰想到颜嘉钦那猴急隐忍时的表情才忍禁不俊表现在脸上的。
『当令皇上的三弟?!』男子吃了一惊。闻言,这世上第一不好得罪的是皇上,第二不好得罪的就是这三王爷。为何?当然是因为皇上动不动就可以取人项上头颅;而这三王爷就是动不动就会把人整得个生不如死,他那折腾人的技俩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想得出来的。
眼前这个白衣书生,居然说他得罪了那个三王爷……
『不错。就是那个三王爷。』觉梓泰看到那中年男子惊颚的表情,有些想笑。看来,这颜嘉钦的名声,还真是好用啊!
『公子还说要帮我们一把?公子即不知道我们所犯何事,也同样身处官兵搜索之中……』少妇还是多多少少为觉梓泰捏了把汗。
『放心。那个三王爷现在拿我还是没有办法的。既然在下说过可以帮你们,那就一定有帮你们的办法。就看两位是不是信得过在下了。』觉梓泰笑意盈人,刚刚被惊吓时的失态已尽数扫尽。
『这个……』少妇迟疑着看了看那中年男子。
『既然这位兄弟不计前嫌,愿意伸手帮我们夫妇一把,那我陆山就在这里先谢过了!』中年男子冲着觉梓泰抱了个拳。
『哪里。请吧!』觉梓泰只想到一个好地方藏人。
『请。』
第二十一章:下榻天水阁
天水居士十分好客。
至少,对于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讲是十分好客的。
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朋友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天水居士都能一视同仁、款而待之。在一群人中,你甚至分不出哪些是他的好友,哪些是前一秒才结交的朋友。
陆山与陈玉香自然也受到了天水居士的款待,不仅在这近乎华美的天水阁内替他们安排了一处比较隐蔽的住所,甚至还为他们准备了一条能自由出入的专用小道。
虽然纳闷这泰若文与天水居士的关系,不过,由他两人深入浅出的几句平常对话来看,应该也不过是文人逸士间的交情而已,倒也没让陆山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更何况,隐在这地方,对于逃开官兵的视线倒也是方便得很。
所以,陆山与陈玉香也暂时安定了下来。
『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陈玉香合上门窗,这才小心地开口。
『这人海茫茫……不过,』陆山话语一转,『放心,只要我们多花点心思,一定会找到裘儿的。』
一说起裘儿,陈玉香双眼已浮起水雾,泪珠在眼角晃动:『裘儿……我真对不起你……』
『好了,好了,娘子,别哭了。』陆山最见不得陈玉香眼泪,赶紧走过来安慰她:『我们也是出于无奈才将裘儿卖到那里……本想着逃出来后托林大人为裘儿赎身,然后安全渡到林大人的保护之下的,哪知……唉!』这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陈玉香当然知道陆山所说的林大人是十年前的朝庭正三品礼部尚书林忠义。只可惜,等他们寻到今安时,林忠义却被内务府查到贪偷皇室御品,并涉嫌与外邦勾结,在前去拘捕的御林军之前公然抗捕、违抗皇命,被当场处决,府中四十余口人无一幸免被诛连。
这最后一线能将裘儿保护住的保护伞就这样消失了。然后,事态还不仅如此,自从假意自焚后,陆山与陈玉香一直遭人暗中追杀,好些次险些毙命。
如果现在马上就能找到裘儿,没准只会给裘儿带来更大的危险。所以,陈玉香与陆山两人只想知道听闻被带到今安的裘儿的下落,也好让他们安心。
陈玉香抽泣了一下,擦干了眼泪。『大哥,我看我们总是这样逃也不是办法。即然他们能找得到我们,也很有可能能探到裘儿的下落……万一……』
『要是让他们抢先一步找到裘儿,那裘儿就危险了!』陆山一拍大腿嗖地站起。
『那,那,我们怎么办?』
『凭我们夫妻俩的力量,要在这京城之内找出裘儿来,无异于大海捞针。要是有人能帮助我们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陆山沉思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那是他习惯的动作。
『我看那泰公子可能不失为一个好人选。』陈玉香对于面慈心善的人向来没什么抵抗力,陆山一出此言,她马上想到了泰若文——那个对他们出手相助的白衣公子。
『我们凭什么信任他?』陆山当然也知道自己娘子的弱点,当即一针见血地指出。逃出新月镇多年,那为了隐藏身份而假装卖豆腐男人的唯唯诺诺的个姓已经彻底被陆山抛弃,完全恢复了当年他在禁军护卫队中的气魄。
『看他年纪轻轻,不说他有惩强除恶的心胸,却也能做到扶弱。此人文质彬彬,又有江湖人的豪气在身,应当不会对我们不利。』
『娘子,我们才刚刚认识而已。对这泰公子并未深入了解,怎能就一面感觉去判定他是好人或是坏人?古话有句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你可不要犯了和主子一样的大错!』陆山忍不住劝道。
『主子……玉香辜负了您……』不提这两个字还好,一提起主子,陈玉香刚刚收起的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
『呃!好了好了,娘子,今天就早点憩息吧。我慢慢想办法,慢慢想办法。』见陈玉香一安定下来又和从前在新月镇上时流泪,陆山就一阵阵头痛: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找到裘儿?好好保护他呢?
那个对他们出手相助的泰若文,真的是能帮助他们,并值得信任的人么?
还有,这个天水阁虽然景致极美,主人也如此友善好客,为什么陆山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妥?错觉?
陆山边拍着咽呜着的陈玉香的肩,让她在自己怀里轻轻的哭着,边想着这一连串的问题,中年人的俊朗在眉间纠成了一个「川」字。
殊不知,一抹淡淡的笑容正浮起在窗边树的荫影中,随着一片叶子的飘落,瞬时隐去了所有的痕迹。
第二十二章:再遇泰若文
而此时,颜嘉钦正拿着一本《青词》漫不经心地在三王府的书房里踱着,齐玉时不时的望向院子里横七竖八坐的坐、躺的躺、不停抚着肚子的护卫,同样惨不忍睹的是满地的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