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一听叶苒说要去这个地方,就知道与林西真有关,因为那里是那个南亚人交代的他们出事的地点所在。
“去干什么?”李叔略为不安的问:“林西真的事儿不是完了么?”
“那孩子不死心,想去找找郑灏的尸体,好好安葬,我也想了结了他这个心愿,他死心了,我才能踏实。”叶苒晃着他架在办公桌上的脚说。
“那个南亚人的话也不可以全信,”李叔寻思着说:“他说那最后一次的报酬很好,可钱去哪里了?以前天天混贵族的人怎么会去打劫?又怎么会在自己常去的地方打?他在卡特斯出了事,居然还会再回去,也很奇怪。”
“那你问他了么?”
“问了,他说钱赌光了,所以他想回去确定一下石头和另一个人死没死,如果死了呢,他就放心了。打劫那天是凑巧,他和那个黑人本来是去贵族玩的,谁知贵族里认识的一个小姐以前收了他们不少钱,这次去了,却嫌他们给的钱少,连陪喝杯酒都不愿意,他们火了,才在后巷打劫的,本来想劫出台的小姐,因为为了掩人耳目,她们通常从那个后门走,没想到林西真出来了。解释是解释得通,但我还是感觉不太瓷实。”
“这些疑点我也想过了,”叶苒说:“但是林西真告诉过我个细节,我认为是那个南亚人编造不出来的,就是郑灏的身上有张和林西真皮夹子里同样的照片。如果他是编造的,就会说郑灏的皮夹里也有张照片,但实际上郑灏的那张照片是放在贴身衣袋里的。郑灏告诉过林西真,他从来不让人看那张照片。他和南亚人是运货的搭档关系,我推断应该是郑灏不想让别人认得林西真,防止万一出什么事牵连到他,那次在列治文遇到南亚人确实是意外。”
“不管怎么样,现在林西真想去,我就陪他去一趟,我会带着那个南亚人,如果发现他撒谎,我饶不了他。”
“可是那人说他们看见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李叔迟疑的说
“这才是整件事里最奇怪的地方,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不明身份的武装,难道是金三角吗?我认为他是撒谎。”
“那天你和林西真走了以后,我又切了他二根手指头,”李叔说:“不过他坚持这种说法。”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去的,黎文那里,你盯着点。”叶苒说
在林西真摆事实讲道理,以至于用跳车来威胁之下,终于在到达了学校之后,成功的赶走了跟着自己的两个保镖,看着黑色陆虎绝尘而去的背影,林西真不由得擦了把汗。
太夸张了,难道做黑社会都要这么夸张吗?
尽管已经过了好几天,林西真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整整两节课,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讲台上导师的嘴一张一合,讲了什么却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心又痛得无法呼吸,脑袋里也乱糟糟的。
心痛是为郑灏,脑袋乱是因为叶苒。
林西真不知道自己和叶苒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开始他是被叶苒的帅气所迷惑,之后又被叶苒的霸道吓得避之不及,怎么糊里糊涂的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连林西真自己都不明白。
左思右想想不通,叶苒到底是为什么喜欢自己呢?
不过有一件事林西真是很明白的,那就是以叶苒的性格和力量,只要他喜欢自己,自己就逃不掉,就算逃,最后也不过是落个被按在车头盖上的结果。
叶苒这个变态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林西真咬着牙恨恨的想。
可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赖他了呢?
得知郑灏的死讯之后,那撕心裂肺的痛,冰冷彻骨的无助与空虚将林西真瞬间击倒,整个世界,只有叶苒是有力的,充实的,令林西真贪恋不已,如同上了瘾一般,欲罢不能。
我简直是太没有用了。林西真捧着头,自责不已。
“喂,美人儿,下课了,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傻呆呆想事情的林西真被吓了一跳,转脸看到自己旁边的人,脸都白了:“你,你,你怎么跑我们课室里来了,赶紧坐下来,导师看见要罚我了。”
“看什么看,”叶苒懒洋洋的说:“呆瓜,下课了,人家都往外走,就你这儿发呆。”
林西真左右看看,可不,人都快走光了,只剩三两个同学站在门口问导师问题。
“我想回自己家,你不用照顾我了。”林西真说,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不能自拔。
“嗯?”叶苒挑了挑眉:“什么意思?今天不照顾还是以后都不照顾啊?”
“以后都不照顾,”林西真脱口而出:“我自己可以的,不需要别人照顾。”
叶苒弯下腰托起林西真的小尖下巴:“你这是要和我分手吗?”
林西真又很没出息的涨红了脸:“我们……我们……算在一起吗?都没有……”他想说我们都没有恋爱过,可是又说不出来,做都做过了,现在说这个话,好像太矫情了。
“那你觉得我们算什么?Fuck,早知道不让你来上课了,原来你坐这里就想的这个,果然书读多了没好处,怎么,想做哲学家?”叶苒很恼火,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林西真的下巴被叶苒捏得生疼,抿着嘴不出声。
叶苒盯着林西真涨得粉红的脸,不知为何,居然一阵心痛,这种少年时期美好的懵懂与青涩,他从来没有过,从记事起,不,更确切的说,从出生起,他的世界就是黑暗的,肮脏的,充满了这个世界所能够有的最恐怖血腥的回忆,每时每刻,都在为最基本的生存而奋斗,一口水,一口饭都要拼命才能够得到。
即使他不准黎文唱那些歌,即使他固执的穿着白衬衫,那些回忆仍然挥之不去,入附骨之蛆。
林西真象一道光,将他与黑暗分开,所以尽管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又喜欢上这样的人。
“好吧,”叶苒突然松开了手说:“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就按你想的做,不过还是先去吃饭吧,哲学家也得吃饭啊。”
叶苒居然没发脾气,反而令林西真觉得奇怪,他还以为叶苒会一怒把他扔窗户外边去呢。
难道是因为是二楼,扔起来不过瘾,要再找其他方法收拾我?林西真心里嘀嘀咕咕的跟在叶苒的身后。
叶苒开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3,装着黑色的保险杠和滑板架子,林西真纳闷的看看叶苒,没出声,上车回头一看,后座上居然坐着一只巨大的Winnie熊。
叶苒看到林西真脸上古怪的表情,就说,“这车不是我的,是给你的。”
林西真恍然,难怪!这么孩子气的车。他小心翼翼的说:“Ip……”
“叫我叶苒,或叶哥,”叶苒说:“我不要你像别人一样称呼我。”
“嗯,”林西真硬着头皮:“叶苒哥,我不是那种很小的小孩子,不用你这么照顾我,如果需要车我会自己买……呀?这是什么?!”
叶苒从座位下摸出了一个纸包,一束小小的花,白色细密的花朵,毫不起眼,却香得惊人,整个车内空间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最惊奇的是,这花居然是报纸包着的。
“你不是抱怨我没有追你嘛,我在追你啊,送花!”叶苒看着林西真没有表情的说。
林西真还是张着嘴:“那,那干嘛用报纸包啊?好像一捆菜!”
“粉红纸神马的太恶心了,我做不出来,喂,你到底要不要啊,我这可是生平第一次给人送花。”叶苒的脸上有点绷不住了,又不能发火,果然这个林西真够麻烦。
“哦,谢谢。”林西真好笑的接过那被报纸包得像捆菜的花,闻闻,说:“真香。”
“就是,花要香才有用,那些大叶子又不香的花才像捆菜呢,我这把这么香,怎么能象捆菜呢?真是的。”叶苒居然不满意了。
林西真哭笑不得。
弥漫的花香给人一种幻觉,一种太平盛世的幻觉,似乎一切都灿烂而美好,有那么一瞬间,林西真以为他是坐在老皮陆里,与郑灏哥要去什么地方。而在现实里,他却是要去丛林里把郑灏哥的遗体找回来。
林西真的心里,甜蜜与痛楚交织,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14、双面卡特斯湖
噗,一套军绿土黄相间的迷彩服扔到床上,惊醒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酣睡的林西真,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拎起一条裤腿看一看。
“难看,可不可以不穿?去找郑灏哥,我想穿黑衣服。”林西真把头又扎回枕头里,在柔软的棉花间呜呜噜噜的说。
“我们要在丛林里走很久,穿普通的衣服会有虫子爬到你腿上,然后就爬呀爬,顺着大腿爬上去咬蛋蛋。”叶苒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当成虫子,一路上顺着林西真的大腿就爬上去了。
林西真急忙缩腿滚到一边,“好好,我穿。”
叶苒总是有办法让林西真按照他的意思做,无论林西真自己的意见如何。就像昨天明明答应了林西真不再照顾他,让他自己生活,结果吃完饭,还是把人直接绑架到位于西温的大房子里去了。
“这不算照顾你,是要看着你,防止你把我的秘密说出去。”叶苒说。
“什么秘密,我知道你什么秘密啊?”林西真莫名其妙
“我,叶苒,居然送花给别人,还被人嫌弃,说出去简直糗死了,以后可怎么维护我冷血的江湖形象?你要不想被我杀人灭口,最好就乖乖跟我走。”叶苒色厉内荏的说。
林西真被这理由气得啼笑皆非:“那花很香,报纸也很有型,我真的没有嫌弃,我只是稍微感叹了一下你新颖的包装艺术,再说,象你这么帅的人偶尔糗一下也很带范儿的。”
“少废话,赶紧给我上车去,要不我就把你打晕了扛回去。”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黑社会啊?”
“死心吧你。”
“真的要这么大阵仗,这么多人吗?我怎么觉得我们不像是去丛林,而是去火拼呢?”林西真目瞪口呆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排在面前的两辆悍马H2,六七个人穿着各式结实耐用的野外运动服装,高腰山地靴,扎着裤脚,围着悍马在稀里哗啦的检查枪支。
“李叔,夸张了吧?”叶苒也说,“叫阿强,阿力押着那个南亚人,跟着我就行了,这边也要用人的。”
李叔一脸担心的神色,“还是都带去吧,万一那人说的那伙武装是真的怎么办,我不想你也留在那儿回不来,你放心,这儿有我呢,再说,以黎文的实力,他闹腾不起来的。”
叶苒在太阳下眯起眼睛不出声,李叔又补充一句:“为了防止遇到警察,我让他们带的枪都是有牌的,也买了狩猎许可证,这次你们可以打一只熊回来。”
林西真站在车边数了数,连那个南亚人一共十人,三辆车,两辆悍马加陆虎,象一个特谴小分队,不由得嘀咕:“这算神马事儿啊,拍电影啊。”
叶苒没出声,冷冷的看了林西真一眼,林西真被这一眼冰得一哆嗦,闭嘴不吱声了。
林西真和叶苒单独开了陆虎,刚上车,叶苒就扑过来吭哧在林西真的嘴上啃了一口,待林西真反应过来,他又回复了冷冰冰的死样子,转头开车了,林西真看着他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算明白过来,叶苒的意思可能是自己不应该在手下人面前质疑他的安排。
车辆沿着一号高速一直向东开去,这是条横贯加国东西的高速,一直开下去,会由太平洋西岸直开到加国的最东边大西洋西岸。
林西真回头看看后边跟着的两辆悍马,似乎速度有点提不起来,被叶苒的陆虎渐渐甩远了。
“他们赶不上了。”林西真嚷嚷,他倒不担心那些马仔,他是不想把南亚人也甩下了,没有那个人,他和叶苒去干啥啊?!
“知道。”叶苒说:“悍马在恶劣环境里很不错,在高速上就不行了,H2的设计速度150,其实也就跑120,我们在卡特斯湖等他们。”
“哦。”林西真放下心来,偷眼看看叶苒:“谢谢你。”
“干嘛?”叶苒警惕的问,以为林西真又出什么妖蛾子。
“谢谢你陪我去找郑灏哥,”林西真由衷的说:“从理论上说,郑灏哥是你的情敌啊,通常的人大概都会心里不舒服吧?”
“你太小看我了,”叶苒彪悍的说:“我不需要,我宁愿他活着跟我单挑。”
林西真沉默不说话,这几天,难过也难过了,心痛也心痛了,可是在心底里,总有点隐约的希望,细细的,丝丝缕缕的,不死心,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忍不住,因此总是避免说死呀活呀这样的话。
“怎么啦?”叶苒迅速看了林西真一眼:“不想我提到他死了?”
“我可以当他活着,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或者只是不喜欢我了。”林西真低声说。
叶苒猛地一打方向盘,陆虎突然速都没减就冲进了加油站休息区,把林西真吓了一跳,“没油了吗?”
“告诉你小东西,”叶苒扑过来捏林西真的下巴:“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以后你只能想着我,不能随便想别人,知道吗!”
卡斯特湖面积不小,北岸是著名的风景区,有很多沿湖而建的独立屋,在湖边紧密的排在一起,每年的这个季节,这些独立屋里住满了远道而来的旅游者,他们最普遍的装束就是沙滩裤,拖鞋,大毛巾,女孩子穿着三点式,三五成群的聚集在湖边,游泳,喝酒,跳舞,嬉闹,远远地就可以听到音乐的声音。
湖边还有一个很大的水上乐园,是孩子们的天堂,林西真站在乐园的墙边,看着乐园里穿着游泳衣抱着泳圈欢笑奔跑的孩子们,听着他们清脆的笑声,不由得说:“真想活回去,永远做小孩子就好了。”
“那是因为你的童年很幸福,”叶苒站在林西真的身后,揉揉他的头发,“所以你才会这么可爱。”
“我是男人,不要说我可爱,”林西真抗议:“你的童年不幸福吗?”
叶苒的手从林西真的头发上慢慢地滑下来,放到林西真的肩膀上:“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多大。”
“多大?”
“8岁。”叶苒微笑着说:“你觉得这样的童年会幸福吗?”
林西真一惊,回头仰着脸看看叶苒的神色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说:“8岁还是一个孩子呢,怎么杀人。”
“逼急了孩子也会杀人的,”叶苒的手上增加了力度,勒着林西真的肩膀,“你没有经历过,你不会想象得到,实际上,任何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象得到。”
林西真歪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叶苒很可怜,就回身仰着脸对他说:“我以后要好好的对你好。”
“小傻瓜,”叶苒忍不住低头想吻林西真,林西真一挣,躲开了:“你这个坏人,在儿童乐园前干这个,想教坏小孩子么。”
叶苒向乐园里面看了一眼,转身去追林西真,“那好,我们去那边的树林。”
“啊,不要啊,变态。”林西真一边跑一边后悔,真不该同情这混蛋。
两辆悍马赶了上来,大家休息一下,简单吃点东西喝点水,继续前行,很快离开了大路,转上通往山里的小路,路很窄,错车都是问题,不过在这样的路上也基本看不到有对头的车开过来,路的两边长满了树,越走,树越粗大,森森的,遮天蔽日,能看到太阳的光线剑似的一缕缕的从茂密的树冠间透过来,现在行车的次序发生了变化,由坐着南亚人的那辆悍马打头,陆虎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