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八九——木已成灰

作者:木已成灰  录入:10-27

“这……”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当尽力而为。”

“我答应了先生,尽全力保下士卒性命。所以公孙将军那边,我自当去周旋。但我也必须言明,虽然我与公孙将军算是同僚,但交情颇浅,这事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也并不清楚。”

“眼下我们也没有依仗之人,诸事只能拜托您了。”

陈寿韬自尽,一来不会因与沈沛敌对而让他犯难,二来连王朝见敌首身亡,从中又有官员调和,或许不会过分追究随从兵士。来人没有对沈沛讲明陈寿韬的计划,沈沛却也大致能猜出几分。自从沈沛逃亡后,与陈寿韬聚少离多,但在他的心中,陈先生是他最后一名长辈。沈沛眼见着陈先生在自己面前举刀自尽,他却没能阻止,自然懊恼万分。

“若无他事,我便回云台关了。”

“保重。”

那人差了两个人护送沈沛回转云台关。公孙弘在城下迎候,见了沈沛,急忙上前询问。

“结果如何?”

“只要将军肯答应一个条件,叛军立即解散残部。”

“什么条件?”

“放士卒一条生路。”

“若他们有意归顺,这是自然。”

“这次来去匆忙,我并未与他们谈及细节。既然公孙将军同意,那其他事宜还是麻烦您了。”沈沛一拱手,“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暂且失陪了。还望公孙将军见谅。”

公孙弘听闻敌将肯投降,心中大喜,不疑有二,急忙说道:“今日之事有劳沈大人了。”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沈沛才抽了身回到房间。

回到房中,沈沛连罩衣都没去便躺倒在床上。他闭着眼睛,思绪纷乱。半梦半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他觉得房门口有些嘈杂,虽无人声,却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在自己房前来来回回。沈沛并没有理会,直到他又听见“喀拉”一声,才猛地坐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前推了推,门竟然被锁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沈沛在室内拍了拍门,只听门外答道:“这是公孙将军的命令。小的们也只是依令行事而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沈大人见谅。”

沈沛听后,心中一惊,遂问道:“公孙将军可有其他交代?”

“没了,只嘱咐小的们别亏待了沈大人。”

“我可否见公孙将军一面?”

“将军说近日公务繁忙,等手上的事情处理妥当便亲自来向沈大人说明。这几日委屈您了。”

沈沛还想问些什么,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了声音。

天色已晚,有来人执灯进门,将沈沛屋中的油灯点燃。沈沛又向来人讨了几本书来。他坐在桌前,思绪烦乱。书中的字似乎在随着火光跳动。过了半刻,沈沛索性阖上书,吹了灯。

今日之事虽然来得突然,但沈沛并无太多惊慌。事已至此,安听天命。

几日间,沈沛倒是没得了亏待。只是一直见不到公孙弘的影子。又过了一二日,沈沛在房中闲来无事,突然听得门外哗啦哗啦一阵响动。算时辰,还没到饭时。沈沛急忙起身,看清了来人后深深一揖。

“公孙将军。”

“沈大人,这些日子多有得罪。”公孙弘笑着拱手施礼。

“将军这样做想必也是奉命行事,只是不知道沈沛有何过错?”

“沈大人言重了。前些日子有人向我透露,沈大人与那匪首关系非比寻常。”

沈沛听罢,微微一笑问道:“如何不寻常?”

“有无关系,沈大人心中自然有数。眼下末将不过按命行事,还望大人海涵。”

“公孙将军,您有话不妨直说。”

“末将得令,请沈大人入京问话。”

沈沛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又开口:“何时启程?”

“即刻启程。”

“请将军通融我整理一时半刻。”

公孙弘没言语,当是默许了。

沈沛此次来云台关,本也未想过停留太久,即使是随身物品也未带太多。不需太久,他便收拾停当。

“劳烦将军带路。”说罢,沈沛看公孙弘做了一个手势,便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沈大人,您还有什么需要末将效劳的吗?”

“我这一走,想必已经是阶下囚了。将军这般待我,怕是有些不妥。”

“我公孙弘虽然不是饱读诗书之人,但眼睛还是明的,也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我对您的态度与您的地位无关。”

谈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云台关下。沈沛见关下停着一辆囚车,不禁问道:“公孙将军,这是……”

公孙弘眼中露出点尴尬,也有些歉意,后又急忙对兵卒说道:“一路上照应着。”沈沛自然也知道公孙弘不过是按命行事,故并未对公孙弘有太多责难。这时,公孙弘又命人抬出了几丈布匹,将囚车遮了起来。这样一来,从外是看不到里面情由的。

“沈大人虽然官阶不高,但毕竟也是朝廷命官。若囚车周围无遮无拦,多有不妥。”

“公孙将军,沈沛感谢多日来将军的照料。”

“沈大人这般说,倒是让我难堪了。”

“云台关到京中路程只有十数日,还望沈大人忍耐些时候。”

沈沛听罢,只笑着拱了拱手,没有多加言语。

押解的兵卒得了命令,也不难为沈沛。沈沛一路上坐在囚车之中,甚至连解具都没有上。路途之中,由于四周被遮着,沈沛看不到外面。只能通过天色和时而颠簸时而平缓的道路判断大致的位置。虽然在出云台关前公孙弘嘱咐手下莫怠慢了沈沛,但现下沈沛的境况自然不比从前。一路之上,风吹雨淋自然也是免不了的。车行十数日,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之中。遮在囚车上的几丈布匹也早就扯掉了,被草草塞在了车里。

行至半途,一辆车迎面而来。兵卒见状,急忙避让。那车缓缓而过,又突然停下。只见赶车的仆役还来不及搀扶,车中的人便自己跨了下来,朝着囚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几位差大哥,敢问押解之人犯了何罪?”

“这位大人,兄弟几个只是奉命行事。多余的事情小的也都不知情。”几个押解的兵卒看来人的马车,虽不是显赫之人却也是个有品阶的官员,答起话来也不敢太过怠慢。

“那这人又要押往何处?”

“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

沈沛本是背对着来人坐在车中,听得他的声音觉得好生耳熟,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程少爷……”

沈沛并不清楚程之秋是否听到了自己的低呼,但此时程之秋与沈沛对视了一瞬,目光随后又转开了。

“耽误几位了,多谢。”说罢,程之秋转身离开了。

尾声

这牢中不比别处,极少见阳光。即使到了盛夏时节还是阴冷潮湿,污浊的空气中夹着些霉味,四周也是脏污不堪。

在狱卒看来,他与其他犯人并无二致。在云台时收拾起随身带来的包裹也早就被拿走了。时间久了,沈沛竟也对这般环境适应了起来。沈沛被押入大牢已有两三日了,偶尔记起许久前就埋藏在深处的往事。

宁国末年,沈家王朝已危如累卵,义军四起。其中一支队伍,主将姓孙,率队从南一路北上。诸多将领见大势已去,或降或逃,只留得一座座空城。义军直取阳安。本以为攻下京城已如探囊取物一般,却半路遇阻。

云台天险。

孙将军早有耳闻。不单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因为云台关内正副两位守将。主将姓尹名鸿,副将姓吴名荒。二人一武一文,守在云台关,相传无人能破。

是夜,陈寿韬得命带沈沛出逃。本想穿过云台关一路向西,却没料想几日后到达云台关之时,义军队伍已兵临城下。无奈,二人暂住云台关内休整一二日,再做打算。

“请陈大人切莫漏了主子的身份,乱了军心。”

“请吴将军放心,陈某虽不是行军之人却也晓得其中利害。”

无论是尹鸿或是吴荒,沈沛也仅有数面之缘。虽然城外战事颇紧,沈沛在关中却未察觉到太多。

沈沛行三,自小内敛寡言,宫中也无人将他当做未来太子的人选。他自小不喜政事,却又日日忧虑民生,但终究居于庙堂之上不曾了解民间疾苦。

“陈先生,何时回宫?”沈沛在云台关住了二日后问道。

“再等一二日。”

正说到此,吴荒突然闯了进来。

“恕末将冒昧,眼下有急事找陈大人商议。”

“找我何事?”

“请陈大人随我来。”

陈寿韬随吴荒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回来时眉头紧锁。

“小主子,微臣今日便带你离开云台关,即刻启程。”

到了云台关下,沈沛登上了早就备在一旁的马车,随后陈寿韬也上了车。待二人坐稳,车夫一记响鞭,套在车前的马四蹄蹬开,又向着京城方向跑去。

“小主子,请务必记得,无论何人问您的出身,您只说家中是从商的商户便可。”

“为何?”

“日后您自然会明白。”

想到此处,沈沛闭了眼睛背靠着牢门叹了口气。这时,他只听身后侧的锁链哗啦啦一阵响,门开了。

“你如何搞得如此狼狈?”

“少爷,你怎么来了。”沈沛并未起身,“此处污浊,怕是脏了少爷。”

“我如何来不得?不光是我,还有个人也来了。”

沈沛还未来得及问是何人,只听门外一个声音:“沛娃子。”

沈沛大惊。

“你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我通融了三天才让我带着沈良一同探望。”

“过些时候你就清楚了。”沈沛不愿多说,程之秋也不再问了。沈沛又转向沈良道:“哥,我本想拼出个模样,再去找你。”

“傻子……”

“若我能平安……”

“你要是平安,咱们就回老家。你去过,王家庄。”

沈沛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数月后,程之秋终于打听到沈沛的罪名:私通敌将。但念在他平叛有功,并未处以极刑,换以流放烟瘴之地,非赦不得返。

数年后,新君登基,大赦天下。

“大叔,您还认得我吗?”

被叫的人抬起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这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银丝近半,面色也有些苍老。但看起来确有些眼熟。

“沈良还在村里吗?”

“你找他?”

来人点了点头。

“他回来几年了,说是要等什么人。你去他家里看看,就在前面。”

“多谢。”那人得了指点,向着沈良家中走去。

沈良正在院中忙着。那人走到屋前,停下脚步,轻声说道:“哥,我回来了。”

正文完

推书 20234-10-26 :网游之水号也哈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