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dise Never Rains 下——水月卿卿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彼此把宿命绑在一起，一起疯一起清醒，一起痛苦一起甜蜜，那时候，即便是痛苦，都是充实的，因为有他在一起。

现在，硬生生的被拆开，则豪耽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看不见他，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则豪疯，并尽量的帮他收拾残局，累，前所未有的疲惫，但尽管这样，他也不能放手不管，让则豪自生自灭，他还得一次次的替则豪遮挡，在则豪的父亲那里，在家族那边，甚至在马路上……

“修洁，相信吧，就算他曾经爱我而不是Ryan，现在，我也不确定他的心思了，活着的那个人始终不敌死去的来的珍贵，这一点，现在，我才明白，呵……如果我现在死了，或许他会醒悟，会为此后悔，会痛不欲生，会怎样，但是，太可惜了，我死不了，我好好的活着，一天吃够三顿饭睡够八个钟头的觉，没有心脏病和高血压，连黑眼圈都没有，甚至神采奕奕，最多我只是有那么点抑郁，但是，这不能要了我的命，我还是活着，活的大概在则豪看来，好的让人嫉妒……呵……所以……我想，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仰起头，想要将泪水倒灌进心里，但竟然做不到，炙热的暖流贴着面颊滑下，一滴滴的飞散开来，却无法落进泥土并生根发芽。

他心里太多太多的话不知道该说给谁听，烨轩和鸿文很忙，则豪的父亲也一样，从前他的心事都讲给则豪，但现在，那个男人陷在悲伤里，不愿意听他说话，还好，他还有修洁这个朋友，还好……

“Toddy……别说了……别说了……”

别说了……还是没有办法无视，那张与Tony相似的脸上挂着这么绝望的表情，好像他的整个世界都倒塌了，而他还不得不继续拼命的支撑下去，那种感觉，好可怕……

则豪怎么舍得，就这么放开Todd的手，放开他的爱人，而却做那些蠢事，Ryan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他只要珍惜自己的幸福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则豪，终究太心软，他谁都不想伤害，但是，没保住Ryan的命，到后来，还伤了他最爱的Todd的心。

“所以……修洁哪……他，痛苦，我比他，更痛苦，因为，他只看得见自己的痛，而我，看得见两个人的，修洁，我，还能撑多久……还能撑多久……我疼得要命但吐不出一滴血，我想着我要是就这么病死把所有的血都呕出来，他会不会回来看我一眼，会不会让我们回到从前，回到Ryan没出现的从前，但是，我不能，我必须按时吃药按时吃饭，为了保存体力而晒太阳甚至做些力所能及的运动，爸爸已经老了，这个家需要一个新的支撑，则豪本来做的很好，但现在却突然放手，烨轩和鸿文还不足够，所以，只有我，我必须要让自己有充沛的精力和体力去做好每件事，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加入家族，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我心疼到碎而停下来，也不会因为则豪正在让我痛苦而给我一段喘息，我必须要，必须要认真的完成每件事，我觉得，我快要疯了快要死了快要崩溃了，但我哭完喊完下一秒还得爬起来继续看投资计划，呵……修洁……这是报应，这是我曾经让那么多人因为我而痛苦的报应，我甚至，连一声抱怨都没有……要撑起笑脸去面对则豪的父亲，烨轩和鸿文，以及种种人，甚至要做好准备则豪随时会回来，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告诉他他还有我……我今天，才发觉一件事……”

“什么？”

很小声的去问，生怕弄碎他似的，修洁疼的皱眉，除了二十几年前的Tony，还没谁，让他这么疼过。

“我发现，我根本，不是神……我到底，只是一个……人……我的心，也能痛……”

“Toddy……”

从身后轻轻的再度拥住让人心疼的小东西，修洁真想抓出关则豪狠狠的打一顿，他把Todd伤成什么样子，曾经爱的时候，拼了命的也要得到，得到了，却凉在一边，为什么要抱着死去的东西不放呢，他忘记了，那是则豪的习惯，则豪，是一个无端念旧的人，这种习惯，继承自他的父亲，他常年沉浸在父亲对母亲的怀念中，这种情绪，同化了他，所以……这是则豪的弱点，作为一个王者，更多的时候，要往前看，看向远方。

则豪他……

“则豪他，是个过分的人，他让我依赖他，让我爱上他，让我毫无保留的对他，但到最后，却放开了我的手，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修洁，没有……但可笑的是，我竟然无能为力……”

是不是很可笑，修洁，Todd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呵……我的父亲曾经说过，如果没用，那么就只有一条归途──死去，但现在，连死都不被允许，真可怜……

“Toddy，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修洁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词穷的时候，大概是那张与Tony太相似的脸，让他想起记忆里最冷的那个冬天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有一种心疼到灵魂出窍的感觉，并因此而丧失语言功能吧。

“修洁，你不明白，Ryan爱他，为了得到他的爱，为了得到则豪的心，不惜用死亡，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则豪永远的记住他，永远的没法忘记他，如果，如果，如果我之前就知道这个道理，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我的错……”

转身，轻轻抱住修洁，也接受修洁的拥抱，但却找不到一点温暖……

“你没有错，没有……”

轻轻拍打Todd背，修洁皱眉，关则豪，为什么不回来看看，看看谁在为了你心如刀绞！Ryan，宁可死，用生命拴住你，你就那么甘心被控制吗！

“我有……我的错，如果……”

一双手死死的捉住修洁的衣服，像是在压抑什么，太用力，小小的身子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如果，那时候我相信则豪的话，相信他跟Ryan没什么，相信他干脆的拒绝了Ryan，那么，我就不会没预料到Ryan会有所动作，就不会，让一切，无法挽回，我就不会……就不会……不会……”

“好了，Toddy，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不是神，你控制不了所有的事情，我曾经认识的Todd，从来不会自责，你这么的爱则豪，却遭遇这样，不公平，不公平Toddy。

“是我的……是我的……则豪他……不会原谅我了……不会了……就算如此，我也还是不想离开他，还是想留在他身边，还是……”

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我比Ryan，更爱他，我爱他，爱到比谁都想让他记住我，可是，我却不忍心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则豪，是个心软的人，他本就不善于背负人命，更何况是亲近的人，这等于在则豪的心里割一道疤，则豪他，背不起，如果一定要让他记住我，我希望他能保留快乐，永远的快乐而不是痛苦，则豪他，其实是个看不开的人，所以……”

“Toddy，你，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直以来，我以为，是则豪爱的更多，好像，我错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开始，我只是在索取，从则豪那里，索取我想要的东西，肉体的，灵魂的，利用他，利用他的踏实和温暖，满足自己各种各样的欲望，他对我来说，跟冬天的壁炉没有差别，后来，我变得越发贪婪，不断的渴求获得，但是，到了最后，我竟然，竟然，竟然变成了想要给予，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这其中，连挣扎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爱上，爱疯了，爱惨了，Todd的倒塌，造就了一座废墟，但Toddy和则豪的爱情，就像是那座废墟上的一朵小花……我……很珍惜……可……现在……什么都……毁了……我自己……毁了……”

则豪他，与我一样，是那种看起来冷静又客观，客观的有些认命的人，但其实，我们却是那种，比谁都不甘心的人，我们，同是在与宿命的对决中一再被重创的囚徒，我们除了自己以外，别无其他，所以我们，只能相互取暖慰藉，互相舔伤，忍不住靠近，哪怕因此而被对方一身的刺伤在身上，因为，比痛苦更可怕的，是孤独，当这份依赖变成爱情，我们以为，我们，终于得到宽恕，可以获得一双漂亮的翅膀，但原来，那只是，一种更加深重的惩罚，给予希望再剥夺，这之后的黑暗与沉沦，比炼狱，更甚……

在我们遭受灭顶之痛的时候，神只是淡淡的说

报应……

Drop 43 忏悔

则豪没有消息，所有的消息来自修洁，Todd仍旧忙碌着，健康而活泼的，避过别人眼线的时候，他苍白而憔悴。

修洁说，则豪还在闹……

修洁说，听说则豪找到了一些线索，到处在追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戴灰色棒球帽的杀手……

修洁说，则豪竟然能越过警察的防线，硬找到那条街及其隐蔽的监控录像，从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修洁说，据说给则豪找到了那枚弹壳……

修洁说，则豪真该去当tmd侦探，他竟然从Ryan倒下的状态，子弹在身体里的位置以及精准程度，街道的分布和各种信息判断出对方在哪里下手，从而盯准了那么几个监控设备，找人帮他偷录像资料……

修洁说，则豪在黑市悬赏千万以上的杀手，因为在则豪看来，没有千万身价，绝对不可能在那种闹市之上找到那么好的射击角度，并且一枪命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

修洁说，则豪好像有了新的线索……

修洁说，则豪好像又有了新的线索……

修洁说，为什么目击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出面替则豪认人……

修洁说，那个杀手是职业的，化了妆的……

修洁说，则豪这个疯子，把事情捅了出去，LV那边现在追查过来，原来Ryan是A国籍……

修洁说，LV政府要求引渡凶手，Ryan这个人，tmd什么时候成了LV杰出市民……

修洁说，则豪把千万以上的杀手都一一阅过了，有几个可疑的都被证明那天有别的case，不在S城，则豪又疯了……

修洁说，则豪找他了，没说什么，只是说，让Todd别担心也别胡思乱想，等凶手找到，一切就结束了，他会乖乖的回来，所以，这段时间，辛苦Todd了……既然则豪都这么说了，那Todd自然不该担心……

修洁说，则豪仍旧很努力，大概是想早点回到Todd身边……

修洁说，则豪提高了悬赏金……

修洁说，好像有了现场目击证人给则豪画了张相，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还真tmd对……

修洁说，则豪好像，找到了那把弹道符合的枪……

修洁说，则豪突然沉默了……

修洁说，则豪偃旗息鼓了，连那些好事的媒体也找不到他，LV政府的人也找不到了……

修洁说，LV那边又来催，说要交出凶手，但则豪，找不到影子……

修洁说，则豪失踪一周了……

修洁说，则豪失踪两周了……

修洁说，则豪出现了，但不说一句话，只是张罗给Ryan办葬礼，看来事情解决了……

修洁说，Toddy，明天是Ryan的葬礼，则豪通知我了，你不知道？没告诉你？好吧，我去看看，然后回来看你，不用担心，他会没事的，找到了凶手，这件事解决了，他就会回到你身边的……你只要好好等着就行了……

修洁说，看到则豪了，他说等下他就会去找你，所以我不去看你了，免得耽误你们……

修洁笑了，那种拨开浓云见到艳阳的笑容，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切都有了结果，他们终于可以幸福，Todd也不用再哭的那种，放心的笑。

前段时间让Todd那些话弄得他心都碎了，原来那该死的小东西只是自己吓唬自己，还连累他一起心疼，他就说么，则豪再怎么没有分寸，也不至于会弄不清楚始末，也不至于会为了一个曾经的过往而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虽然他们都不再年少，但这辈子还很长，怎么能说疯就疯呢。

那天则豪约他喝茶他真的意外，则豪瘦了，但还不至于憔悴，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大概就是疲惫，但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诚恳。

则豪说，他想Todd，但是没脸见他，自己那么一声不响的出走，把一切丢给那个小东西，那小东西竟然就这么硬撑过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此，修洁硬把自己到了口边的谴责则豪的话吞了回去，害他那天什么都没吃，还连连胃疼。

他其实挺想骂则豪一顿，但看到那男人黑眸中的单纯和期待，他决定还是缄默，情人之间的事情，不该有第三个人插手，以往，他已经做的太多了。

而且，则豪这时候说的云淡风轻，谁又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本来就白皙的脸，看起来简直是苍白，人瘦下去，一双眼睛大起来，有点吓人。

为什么不告诉Todd，找我干什么……

修洁对他还是有点怨气，谁让Todd长得讨他欢心，则豪又长得让他咬牙切齿呢。

这件事十有八九跟Martin有关，如果我告诉他的话，他难免不会动什么手脚，我不想让他跟Martin接触太多，那男人没安好心……

则豪叹息，再喝了一杯极浓的咖啡，看起来疲惫，但精神似乎很好。

大概有些事情想清楚了吧，听则豪的父亲说，这家伙小时候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可能三天三夜不出来也可能砸光所有东西，总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必定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修洁想说，虽然这种独立思考的习惯很好，但你把Todd扔在一边不管不问，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那个孩子可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你身上了，你也真狠得下心，但转念一想，则豪应该不是那么单纯的人。

所以，你就把Todd一个人留在家里，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他，让他没心思去追究这件事，或者去找Martin？

修洁挑起眉毛，又挑起嘴角笑，干脆的话惹得则豪差点把一口咖啡都喷出来。

有没有人说过，文修洁，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一定是死在这张嘴上！

则豪擦擦嘴擦擦手，恨恨的瞪着修洁。

有，你的那只猴子从第一天认识我，就这么说，一直说到现在。

修洁无所谓的耸肩，轻轻啜饮他艳色的甜饮料。

则豪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大男人喜欢甜的东西，还穿裙子，切……

修洁笑，看来则豪不是那么不可救药也不是那么不讲理，大概因为他太熟悉Todd，所以衡量下来做的最好选择，就是让Todd置身事外，只是这个男人显然没有Todd的细腻，他忘记了Todd会因此而承担怎样的痛苦和压力，有一个粗心的爱人，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Victor很细腻，所以Tony粗枝大叶的，相比起来，Tony显然比Todd幸福，大概因为Tony比Todd少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