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左右（卷四、五）——阿虚

说完，没给尉迟吉任何说话的机会，司徒茵利落地转身走了。只是临走时，瞪着尉迟吉的眼里，除了恨，再无其他。

段一峰叹了一口气，说：“这丫头果然聪明啊！避免了战祸，也断了你的念想。皇子啊，走吧！你做了这等事情，茵儿丫头不计前嫌，识大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别再惹怒他们了。不然，真的开战，就完了。”

尉迟吉固执地没有起身，刚刚司徒茵离开时眼里的怨毒，让他的心有种被人千刀万剐的痛楚。司徒茵根本没有原谅自己，她只是太冷静，知道怎么避免战祸。

“茵儿！对不起！你若是实在恨我，就杀了我吧！我会修书回去，让父皇不要为我开战的！”尉迟吉对着城楼大喊，可司徒茵早已离去。

司徒澈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这个时候，还知道大局为重，心疼得能滴出血来。无论如何他不能原谅尉迟吉这个混蛋。

“尉迟吉你听着！”司徒澈忽然高声喊道，“茵儿答应的事情，可不是我答应的！茵儿说不与你开战。可以，如果十天之内，你在这里跪十天十夜不吃不喝，我就不开战！否则！”

“司徒！”段一峰大惊，想再说什么，可司徒澈已经离开了。

从段一峰那里听说完整个过程之后，段铃儿有些傻眼。十天不吃不喝，还是在这样的夏天，只要一天就能把人晒掉一层皮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犹豫

听说了这件事的段铃儿恨恨地瞪了尉迟吉一眼，心说活该。可到底是从小长大的玩伴，她也不忍心，只得求助地看着段一峰。

段一峰此刻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顾得什么礼节，就准备先把人打晕带走。

“师傅，我若是走了，您能肯定，司徒澈不发兵吗？”在段一峰动手之前，尉迟吉也是无奈地说。

原本只是打算道歉，然后逼着司徒茵好歹见自己一面，他知道司徒茵总是心软的。可现在去骑虎难下了。

“你！你……”段一峰也没了主意，这跪是万万不能的，可不跪，也只能等着司徒澈打来。若是说值得庆幸地，就是司徒澈没有开城门，以免百姓围观，而且，这尉迟吉的身份，好歹也算是个秘密吧。

居然看着这个场景，不知怎地，想起了凤九霄，总觉得那人会不会偷偷溜走。凤九霄明显地不愿意惹麻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换做居然是他，早就逃之夭夭了。只是，忽然想起凤九霄担忧的神情，居然又不确定了。

然而，想到凤九霄的，绝不止居然一个人，段一峰显然也是把解决这件事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凤九霄的身上。

“你们给我看好你们的主子，他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就等着集体自裁谢罪吧！”说完，段一峰上了马，“那个，铃儿，你去劝一劝司徒茵。”

“是！”一众护卫领命，段铃儿也点点头。

段一峰看着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居然，皱着眉头。居然也看了回去，继续事不关己。段一峰嘴角抽搐了一下，策马而去了。

“临风，你……”段铃儿看着居然目送段一峰离开，脸色绝算不上好看，“你陪我进去——”

“不好！”居然甚至没来得及听段铃儿说什么，就骑上自己的临风马，追了出去。

一切快得段铃儿都来不及反应，总之居然已经走远了。

“臭小子，等老娘逮到你，非扒了你的皮！”段铃儿恶狠狠地叫骂，可居然哪里能听得见。一会儿工夫就没了影子。

段铃儿看着身后高高地城墙，心中满是忐忑。去劝司徒茵？她不敢，这事儿的起因，是她认错了人（自认的），而后自己没把书信保护好。再加上，这尉迟吉总算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连带着段铃儿的愧疚也是难免的。

最重要的是，怎么劝呢？司徒茵那么好强的一个女人啊……

“都是你的错！”狠狠瞪了尉迟吉一眼之后，段铃儿就要想办法溜进城内去了。

尉迟吉忽然焦急地喊道：“那个，小玲子！”

“干嘛？”口气超差地回头。

“你劝劝茵儿，让她嫁给我吧！”

“什么？！”段铃儿回头，看着尉迟吉一脸认真的样子，无力地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巨经典的白眼之后，走掉了。

当段一峰赶回王府之后，稍微对管家吩咐了一点事情，就去找了凤九霄，见凤九霄还在书房内发呆，松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回只有你能帮我们了。”一进门，段一峰忙不迭地就喊着，“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你就是凤九霄，现在只有你出面，才能解决这一触即发的大战了！”

凤九霄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段一峰一把就拉住他的手，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你舅舅要杀了尉迟吉，哎，就是我桑梓国这个不成器的三皇子，只有你能救他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答应了，就又会离居然远远地了吧！”

只是这么想着，凤九霄就抽回手，满是坚定地说：“你认错人了。而且，我也没有舅舅！”

段一峰叹了一口气，说：“没人跟你说过吗？你跟你舅舅长得很像。”

心脏紧缩了一下，凤九霄轻轻咬了下唇，不敢把眼神挪开，只是重复着：“你认错人了！”

“哎，我知道，你逃离那个地方，肯定是有你自己的原因的，可是，现在不是容得你考虑的时候。”段一峰语气渐渐强硬了起来，“而且，你的未婚妻遭遇了这种事情，如果你打算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段一峰是个很厉害的人，不仅仅在于他的武功，也在于他对人的判断，只是凤九霄小小地一个颤抖，一个怎么也没有改掉地坏习惯，凤九霄轻轻咬了下自己的下唇。段一峰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她是个好姑娘，等了你足足有十年的时间吧！再不嫁人，恐怕就再没人能要了。如今还出了这种事情，你不管，她该怎么办？”

“我不……”

“我听说，她似乎自杀了。”

“什么？！”凤九霄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又忙改口，“这，这可真是不幸啊……”

段一峰不得不承认，凤九霄是个很厉害的人，尤其在掩藏自己情绪的方面。明明已经动摇得不行，可他还能注视着你，换做他人，说不定真就糊弄过去了。

“她没死。可是，她为了两国不交战，硬撑着出现，说原谅这件事。”

“那，那不是很好。”凤九霄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内疚，强撑着，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脆弱来。

“可你舅舅不答应，他放话，让尉迟吉在那里跪上十天十夜不吃不喝，否则，照样攻城。”

“这，这我也没办法。”凤九霄的语气，稍微弱了一些。

段一峰察觉到了，并且认定，就快到时机了。

“哎……若是两国开战，这件事的起因，定会流传出去吧……茵儿真的是个好姑娘，这一生，就毁了吧……”

“我不是……”

“生灵涂炭啊……你应该是上过战场的，该知道，那是怎样一副光景吧……你的东临还在内战，眼看着国力空虚，真打起仗来，你以为你舅舅一个人能支撑多久？你舅舅爱女成痴，他不在乎拉上东临陪葬，可是你也能不在乎吗？”

“我……”

“就算这些你统统不在乎，就算你真的能这么无情无义，你在桑梓，还能呆的下去吗？不管你来此有何目的，你认为还有可能会实现吗？你就不怕彻底地失去立足之地？”

“……”

“哎，这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的……”

凤九霄徘徊了，就算他站得稳稳地，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段一峰的脸，可他心中所有的软肋，都被段一峰击中，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可是，如果这样，那居然怎么办？

“你好好想想，明早，我会再去宁川城，若是想通了，就跟我走。若是你始终坚持，我也没办法，可我能保证，你会后悔的……”

说完，段一峰潇洒地离开了。这件事，他心里也已经有了数，十有八九成了，可是他不能再紧逼，若是逼急了，难免凤九霄不会破罐子破摔，死不认账了。

段一峰一走，凤九霄立刻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彻底没了主意。左手悄悄地探入右手的衣袖，被体温捂热的锦瑟铃铛，从那之后就再没响过。

此刻居然正倒挂在房梁上，看着在发呆地凤九霄。他刚刚多少次想冲出来，可是他总是忍住了。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催促着自己下去，可他又似乎被什么绑住了。

“他应该是来找我的吧……”

居然喃喃自语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凤九霄的犹豫，感到莫名的气愤，最后还是决定撒手不管，走了。

凤九霄一路恍惚着走到了自己的屋子，把门反锁，躺在床上有些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

“老爷，你怎么就一点不着急，皇上要知道这件事，那——”

段一峰悠闲地夹了一筷子韭菜肉丝，放到碗里。

“三皇子一直没有遭受过任何的磨难，少年心性重了一些，这一次权当教训了。至于战争，呵，最多我急，皇上，未必会着急，说不定还挺高兴的吧！”

“什么？”

“呵，对权力的贪婪是没无止尽的啊……对了，准备些好的吃食，送到那个凤九霄，哦，凤九的屋子里去吧！”

“是！”

管家捧着吃食到了凤九霄的屋子，屋子里亮着灯，可人没在。忙向监视的人打听，被告知，凤九霄去后院了。只要不出这大院，屋子还总是可以出的。

放下手里的吃食，管家也没去找人，回去找段一峰禀告了。而凤九霄，打听着居然在后院的屋子，此刻正在门外徘徊着。不知道进还是不进。

屋外凤九霄纠结着，居然也不好受，具体表现为，居然不在凳子上不在床上甚至不在地上，而是倒挂在房梁上。纠结的时候，居然总是喜欢在房梁上带着，这会儿该是纠结狠了。

终于，当凤九霄第十八次经过居然门外而不入的时候，居然翻身下地，拉开房门。

“要进来就进来！磨磨蹭蹭地跟大姑娘似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不问

最初的诧异跟慌张消失之后，凤九霄只是怔怔地盯着居然看，也不说话。

“你这是做什么？有话跟我说吧？”居然看得有些烦了，烦躁地情绪再一次占据了大脑。

凤九霄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鼓起了一点勇气，却被居然打断了。

“算了，等你自己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居然环顾了下四周，虽然不多，可是还是有那么两个高手在附近徘徊着。居然知道，这是段一峰用来监视凤九霄的。“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不由分说，凤九霄被拉入房间，门也被关死了。进去之后，局促地看着居然，凤九霄几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置了。

“坐下！”居然看不过去地低吼了一声，凤九霄立刻在桌子边上坐下了。

“真听话……”居然内心忍不住感慨着，不过也确实知道这个感慨有点不合时宜，然后清了下嗓子，坐到凤九霄的对面，认真地盯着他。

“凤九霄是吗？”居然念了一声，然后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地，说，“不管过去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想问你，总之，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好吗？”

“什么？”凤九霄有些意外，他以为居然一定会问他他们之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那样，他就可以顺利地把过去的事情，把他们之间的情，说清楚了。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反正你似乎也是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居然犹豫了一下，重新说，“我也并不是很想知道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可以不必总是把过去的事情，记挂着了。”

凤九霄吃惊到说不出话来，可居然眼中的坦然，让他无地自容。

只是凤九霄不知道，居然撒谎了。对于消失的三年的记忆，他想知道，非常想知道。没有人会不在乎自己莫名其妙少了三年的记忆。

三年前，从大宛出逃，居然躲开了那个叫呼延无双，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人，好到居然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消失的三年，是跟这人相好的，也是不错的。可是有些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居然才躲开来。

三年来，在桑梓的日子，居然过的很潇洒，潇潇洒洒地做他的临风神偷，快活。偶尔想起那消失三年的记忆，也不过是惆怅罢了。后来跟着段铃儿乱跑，居然有想过，要是能找回记忆就好了，可是鬼使神差的，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说不出的烦躁，只能一次次作罢。

凤九霄的出现，却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只要见到凤九霄，居然就会觉得脑海内一团乱麻，越发想知道过去发生什么。居然不笨，居然很聪明，因为他的两个师兄，他知道，男人之间相恋，并不是那么不可思议。所以，当凤九霄之前说出，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居然隐约便猜到了。当时居然下意识地就逃避了。居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但是他现在很喜欢逃避。

连日来，凤九霄的表现，几乎肯定了居然心中的猜测，加上自己失忆前最后的记忆停留的地方，便是去见这个人之前，居然心中，早就有了掂量。

然而，凤九霄每每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的那种沉重，那种哀伤，让居然莫名心疼。相处不过几天而已，居然便已经受够了，他半点不想看见男人这样的表情。

“你……你真的不打算知道？……”凤九霄几乎是颤抖着问的。

若是三年前，还没有失忆的时候，居然一定会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拒绝的，因为凤九霄很胆小的，没有许多勇气的。

可惜，现在的居然不知道，尤其是凤九霄望着自己的眼，让他越发地烦躁起来。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彼此，或许，你该从过去的影子中解脱出来了。

“是啊……过得挺好的……”怎么能不好呢？摆脱了自己，他怎么能不好呢？果然自己是多余的吗？果然，自己不该找来吗？

若是三年前的居然该知道的，这个人，总是把一切往坏的方面去思考。凤九霄也记得，三年前的居然总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所以居然说过得好，便是不想再跟自己有牵扯了……

三年的时间，居然变了，即使他丢失了三年的记忆，居然也不是那个无拘无束地临风神偷了，这阵风，被拴住了，即使不知道是谁拴住了自己，即使不知道自己被拴在了哪里，他还是变了……

凤九霄站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太过丢脸了，他想拔腿就走，可他总是不甘心的，居然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

几乎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凤九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的瓷瓶，那是三年前离开燕京的时候，丁锐给他的，说是能解除居然体内的余毒。

“能……能喝下这个吗？”凤九霄几乎是颤抖着把药递了过去，尽管是盯着居然在看，可是他终于还是眼神涣散起来，不敢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