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外敌入侵,原本岌岌可危的王朝帝国,一朝颠覆。
身为河北兵马大元帅的康王赵构,手握重兵,却见而不救。金人的入侵,换来了他向往已久的帝位,然而,这九五之尊,却是构建在自己的父母被掳,妻儿被奸的屈辱之上。
中兴之主的担子,不可选择的落到了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身上……
发生在神州大地的一场烽火硝烟,以及惨荡浩劫,悲痛与激昂,背叛与忠诚,冷漠和热血,竭尽溶入于——《八千里路云和月》。
本文耽溺于美部分的某些情节全然架空,请某些人,不要自我带入,更不要按涂诳邝骥。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西方罗曼
主角:赵构
配角:韩世忠,岳飞,宗泽,秦桧
其它:靖康,南宋,赵构,岳飞。
第1章:杭州除夕
南宋绍兴十一年除夕
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岁。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认为自己三十四岁定然是会有四五个儿子,围着自己叫爹爹,一家人吃过除夕年饭后,我会拥着我最喜欢的女子,和她一起看新年的烟花。
在我二十四岁的时候,经历了那场大变,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我认为三十四岁时,自己大约能够收复中原,同群臣一道,坐在汴京城的皇宫中共进晚宴。
运气好的话,那个人可能还会向我敬一杯酒,说一句:“陛下安康,恭贺万福。”
然而现在,我已经三十四岁,却是独自的,坐在杭州城中冰冷的龙椅上,手中提着那杆似有千斤重的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我今后的人生了吧?
是有那么一些的不甘心,但是,也无可奈何。这个世间,谁又能真正的随心所欲,又能真正的心想事成?即便贵为天子,可还是有很多,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人,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天子?我想起这个,又暗自哂笑了起来。
我哪里是什么天子骄子?我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罢了。
我看了那封奏折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我始终不敢在上面落笔的。
将笔丢开,将那封奏折丢开,我揉了揉额角,有些累了,趴在桌子上,炉中的火烧得正旺,心中却是冰冷。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杭州的冬天,虽然没有汴京的冷,可带着一股湿气,黏黏答答的,让人厌烦。
迷迷糊糊之间,我闭上了眼,一个恍惚,我竟然又进入了这个噩梦。
那是我被敌人追赶,迫不得已流落海上,一艘海船上,四处都泛着海水中那特有的腥味,冲入鼻端,让人几欲呕吐。
“官家,吃点东西吧!”一旁的一名姓吴的女子端进来一碗稀粥,放在我的面前。
粥上,尽是泛着粉红色且带着血腥味的鱼片,说是粥,却没有一粒米,有的,只是这种半生不熟的鱼片。
压抑住胃中泛上来的酸水,喝下一口这种血糊糊的东西,却压抑不了身体的反应。
剧烈的呕吐起来,连着数十天,都只有一种食物,鱼。
曾经很爱吃鱼的我,现在闻不得鱼腥。
我抬眼,看着面前那女子担忧的眼神,强自笑了笑:“阿樱,不必担心,朕无事。”
吴樱没有说话,但是我看见她的泪,一滴滴的滴了下来。
我伸出手,将她搂住,拿手揩去她的泪,柔声道:“不用担心,我们过两天就能回去。”
吴樱的泪,却越来越多,最后竟嚎啕大哭:“官家,臣妾……臣妾……”
她说不出话来,我更说不出话来。
走出船舱,凭栏而望,大海阴沉,晦涩,天空更像是要塌了一样,密云一阵又一阵的压将下来,海面上的浪涛渐渐的大了,巨浪扑面而来,阴沉的天空,更是划过一道闪电。
海面上的风暴,来的比陆地上的更加可怕。
我站立不稳,雨已经如炮石般的砸了下来,几乎快要将舟掀翻。
我只得紧紧的抓着船的栏杆,手被雨打得生疼,却不敢放开丝毫,生怕手一松,我就会同不远处的那名掌舵的海员一般,跌入变幻莫测而又冷酷无情的大海。
脊背上却猛然一凉,随之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背心流出,我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我背后的那个曾经我最信任的侍卫长。
他竟拿了一柄刀,插入我的身体。
他的嘴角带着和大海一般无二的阴沉的笑,手中的利刃上,还沾着我的血。
他的话语,更加清楚地落到了我的耳朵中,即便是在这惊涛骇浪之中,也不减分毫:“赵构,你这个懦弱胆小的人,不配当我的皇帝,不配让我给你卖命!杀了你,我取而代之,会做的比你好!!”
手上的力气慢慢的消逝,我抓不牢那栏杆,跌进看不到边际的,黑色的海中。
我就这样死掉了,我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去问一问他如何突然起了反心。
不!我在海中拼命的挣扎,而那海水,却如同时间最坚韧的绳索一般,将我牢牢的缚住,将我扯入最可怕的深渊,让我再也无法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甚至,是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
不!!!!!
我再次大声的呐喊,喊声将我从噩梦中拉出来。
我猛然睁开眼睛。
没有海水,没有风暴,没有让人呕吐的生鱼。
有的,是温暖的炉火,和身上所穿的,雪白的狐裘。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都过去了,那些可怕的日子,那些折磨,都过去了!!。
我还是皇帝,我还拥有权力,我还活着。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今天,终于有了稍稍安稳的日子了。
什么收复中原,什么留名青史,什么功垂千秋,什么不世明君,在我看来,都是虚妄。
远远不如,一个温暖的火炉,一张安稳的床来的重要,来的可靠。
第2章:皇位
不敢再睡,我站起身,信步走到了殿外,新年,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来,烟花,却已经断断续续的在城中开始燃放,那是仙女散花,那是流行赶月,那是火树不夜,那是……。
每一种烟花,我都能准确的叫出它们的名字,我就这样站在殿外,仰头看着那一朵比一朵更大的璀璨炫目的烟火。
不知怎的,就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在大名府的那夜所燃放的烟花来。
心中好像有一扇门,被这烟花撞开一般,我猛然回过头,问跟在身边的太监:“康年,岳飞还在大理寺么?”
康公公小声的回答:“是!难道他还能跑了不成?”
呵!我暗自哂笑,他当然不可能跑了,他现在定然带着纯钢所打造的脚镣,手铐,被关在大理寺看守最严密的地牢之中。
若是他这样,都能跑了,那我这个历经数次兵变的皇帝,也活不到现在。
转过身,却在一个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场景,在大名府的演武场正中,那棵大大的梧桐树下,他提着长枪,映着满天的烟火,带着不可置信和难掩的喜色,颤声问道:“陛下?”
那时的他,还是那么的年轻,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下巴上,也没有一根胡子。甚至连发,都没有一根灰色。
那时是我同他第一次见面,我那时转过身,扬眉:“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朝我行礼,然后说出了一个让我终生都难以忘记的名字:“臣岳飞,参见陛下!”
那时,我从未想过,最后的结局,竟然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甚至,在四年前,我都从未想过,我和他之间,会成为这般模样。
曾经,他让我看到了那扇已经关闭的成功之门再次向我打开,他曾与我彻夜长谈,如何用兵,如何匡复济世。
甚至,他曾握着我的手,仰天大笑:“陛下有此心,中原可复矣!”
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连诏见的时候,也不愿同我多说一句话。
甚至把我的一片好心,当做无耻的招摇。
更甚,还用掩盖不住的厌恶的语气,说:“官家又不修德!”
以致在最后,连连上书,要求辞官归田。要求离开杭州。
在我都没给他的奏折上批示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杭州,去了庐山,准备皈依。
当真,我就让他如此讨厌?
不甘,还是不甘。
即便是他已入狱,即便是他死了,我还是不甘!。
将手中的玉佩紧紧的握住,我开口:“摆驾,大理寺!”
我要亲自去问问,是否呆在我的身边,真的让他觉得如此的难受,甚至生不如死!
以前,始终没有勇气问出这句话,我怕赔了君王的尊严,得到的还是难堪。
而今,他已经将死,我不会害怕,在一个死人面前,一败涂地。
少保臣岳飞劄子奏:
臣今月十二日伏蒙圣恩,赐臣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告一轴,仍奉朝请。臣已谢恩外,缘臣见具札子辞免,已将告命寄纳临安府,今月十四日伏奉诏命,不允。窃以两镇节旄,国朝盛典,非有大勋,岂容轻授。臣前此叨据,常惧弗称,自惟智术短浅,坐糜岁月,考其绩用,初无丝毫,安可更尔冒荣。矧内祠之任,得侍清光,朝廷所以贵老尊尊,用昭异数,在臣愚分,非所宜处。顾待遇之愈隆,夙夜以思,虽粉身碎骨,何以图报万一,愧深汗溢,感极涕横。重念臣才疏德薄,人微望轻,若不自列,滥当优宠,必致颠隮,上辜宸眷。欲望圣慈追寝成命,除臣一在外宫观差遣。取进止。
这封折子,我看了不知有多少遍,字迹工整,同他以往的刚劲挺拔的字全然不同。
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封折子,请求让我将他外放,做一名宫观使。
然而看着它的时候,却不禁想起了他写给我的第一封折子。
那时,他还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
而我,只是个十九岁的涉世未深,毫无手腕的家伙罢了。
那年,是建炎元年。
五月,我登基不久。
我不知其它那些当皇帝的人,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比如我的先祖赵匡胤,当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时候,心中终究是喜悦多一些,还是对自己先前的君主愧疚多一些,不过大约是志得意满之余,又必须装出一副礼贤下士愧疚无比的样子。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那场兵变,最后的胜利者是他。
幼年的时候,我曾经读过一些史料,我绝不相信,当日陈桥兵变,当他的部下,将龙袍披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是真的酒醉未醒。
再比如我的父亲赵佶。
我也不知道他登基的时候,是巨大的喜悦包裹了他,还是觉得当了皇帝约束多了,为了那即将失去的自由而愁眉苦脸。
又比如说我的祖父赵顼,是雄心勃勃,还是如履薄冰。
更比如说我的哥哥赵桓,我的祖祖父赵恒,我的……。
总之,你没有经历过,你永远都无法体会那种心情。
当成为一国之君的时候,心中是带着一点点的雀跃,带着一点点的梦想,带着一点点的天命的感觉,和或多或少的雄心壮志。
然而我的情况,和我的那些先祖们,统统不同。
我的先祖们的皇位,得来的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他们所面临的诸多事情,轻松便能解决,没有一个,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强敌,风雨飘摇的朝廷,四处并起的群盗,和心怀鬼胎的部下。甚至,是我的先祖赵匡胤。
我的父亲皇位来的轻松,他当了皇帝之后,过的也轻松,一味的吃喝玩乐,他这一辈子过的舒坦安逸,随心所欲,所以最终,他为他的随心所欲和不负责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他被蛮夷掳走,囚禁在遥远的北方——五国城中。
他的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后半生受尽屈辱折磨,也算得上是报应不爽。
我的大哥也是皇帝,他一生优柔寡断,在危急时刻接替父亲的班当了皇帝,却挡不住金兵的铁骑,落得城破被囚,成为亡国之君。
父亲和大哥的失败,导致整个皇族的毁灭。
可怜我的母亲,并未做错过一件事情,不曾害过一个人,更不曾因为我的父亲而有过片刻的欢娱,却偏偏要承受父亲所带来的恶果,她一同被掳走,甚至比我的父亲更加悲惨,她从一个男人手中,被转送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在这场叫做靖康之耻的浩劫中,所有的赵氏皇族全部被金兵掳走,包括宫妃,王妃,包括我的母亲和妻子,所有人没有一个幸免,除了我。
第3章:出使金营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由于我的幸运所致,我被大哥派出去前往金营奉送请和表,金兵破城的时候,我恰好不在城内,躲过一劫。
然而我为了能够躲过这一劫,为了能够让那个不顾我死活的大哥和那个无耻荒淫的父亲彻底完蛋,用了多少心思,没人能够知道。
当然,那只是十九岁的时候的我认为的花了很多心思。
若是让现在的我去做,会比当日做的漂亮百倍,不着痕迹百倍。
当金人第一次打来的时候,我曾经出使过一次金营,那是去送请和表外加当人质。
那时金人兵临城下,围攻一个月,我那做皇帝的大哥已经吓破了胆,金人说什么,他便听什么:金人说要割让土地,他便割让;金人说要送上金、银五百万,他便答应送去;金人说不准偷袭,他便信誓旦旦决不偷袭;金人说要让一名亲王到军中去做人质,他便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沉默不语,我的兄弟,足足有三十一人,平日最受父皇宠爱的三哥,最伶俐的六哥,还有那整日像个霸王似地十六弟。若说有人该去,那么,他们比我更应该为这个国家,在这种时候出一份力。
因为,我不过是所有人中,最不受宠的那一个,我的母亲,是所有妃嫔中,最不受宠的那一个。一个平时都从未受过重视,受过爱护的人,凭什么要求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义薄云天??
我回到自己的府邸,甚至准备学我那些兄弟们一个模样,假装生病。
然而我的老师的一句话,彻底的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叫吕好问,是当时的谏议大夫,他对我说:“殿下,何不主动要求前去金营?”
我扬眉不解的看着他,他捻着微微有些花白的胡子,对我说:“现在金兵决不会在大宋呆多长时间,各处勤王兵马日集,金兵孤军深入,一定会退!若是殿下在这时站出来,担负重任,人人都会感念殿下的恩德,就连圣上,也决不会忘记殿下和殿下的母亲!”
我认为他是大哥派来的说客,然而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让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说:“殿下,朝廷是需要资本的!”
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很多,接下来,我便毫不犹豫的向大哥提出,前去金营之中当人质。
我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因为受过一次宠幸,而被先帝遗忘的宫人,因为生了我这个儿子,才得以加封为婕妤。
婕妤,卑微的地位,普通的容貌,三十六岁的年纪,对于一个和数百名女人共有一个丈夫的女人来说,是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然而她还有我,在我装出一副慷慨赴死为国捐躯的模样,对大哥说,“臣愿往敌营,换得国家安宁”的时候,母亲从婕妤,进封为了婉容。
我临走的时候,没有去看母亲,我很清楚,依照她那柔弱的性子,听见我要去金营做人质,面对着生死未卜的前程,定然会痛哭不止,我害怕看见她那样的不出声的眼泪一道道的流下。
同我一齐前去的,还有太宰张邦昌。
宰相陪同,也是金人的要求,大哥眼睛也不眨的答应了下来。
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他脑袋是不是被金兵吓坏了,眼看着勤王军队聚集,金兵不会讨到任何便宜,他却还一个劲的答应那些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条件。
这大概是大宋建国以来,最可笑的一次出使,没有人送,仅仅我和张邦昌两个人,坐着一个小筏子过了河,到了对岸的金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