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齐放——瑞雪轻扬

不仅如此，有时注意到楚书的衣服脏了或者破了，魏桔也会主动要求帮他清洗或缝补。

楚书一开始企图冷漠地拒绝，但魏桔却每次都坚持，而且是坚持到他妥协为止。后来，楚书也只好默默地接受了。

魏桔还买了很多教人怎么走出阴影的心理学书籍，故意放在楚书家里，谎称自己喜欢看，还会有意无意地和楚书聊起这方面的话题。“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也会害怕很多事情，害怕这整个世界。可是我后来努力让自己去想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去体会人心的温暖。渐渐的，我的心情平和了很多。”

“呵呵。”楚书只是简短地应答着。此刻的他一心以为魏桔是故意说给自己听，而不是真的经历过什么。

当时，魏桔也没有忘记楚秀。除了也做些他喜欢吃的、帮他洗衣服之外，魏桔还经常陪他玩各种游戏。

比如今天，他们在玩捉迷藏。当鬼的楚秀，蒙着眼睛四处摸索着魏桔的踪迹。

“呵呵～魏老师在这里哟～”魏桔一边东躲西藏，一边用温柔的声音诱惑楚秀。

楚秀伸出小手去东摸西摸。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一个花瓶被楚秀碰到了地上，摔碎了。

“啊！！！”摘下眼罩的楚秀吓得面色苍白，哇哇大哭起来。

“没事没事，一个花瓶而已。”魏桔柔声安慰他。

正在上网的楚书闻声赶来。看到花瓶碎片的一刹那，他脸色大变，一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对不起啊楚先生，我们在玩捉迷藏，小秀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花瓶……你不要生气，这个花瓶很贵吗？是古董？值多少钱，我想办法赔给你好了。”魏桔见楚书暴怒的样子，也有点心虚。

楚书没有回答魏桔的话，而是去倒腾出一根鸡毛掸子，把楚秀一把拖了过去，往他身上狠狠抽去。一边打，一边怒骂：“你这臭小子！！你打坏什么东西不好，居然敢打碎你妈的遗物！！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楚秀此刻却反而不哭了。他一声不吭地任凭楚书抽打，希望以此减少父亲的愤怒。

但是此时此刻，对于完全失去理智的楚书来说，楚秀的行为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魏桔眼看打红了眼的楚书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来不及多想，冲上去挡在了楚秀前面。

楚书仍旧没有停手。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地重重抽打在魏桔的身上。

魏桔一开始也没有吭声，没有反抗。但那一下比一下强烈的痛楚唤起了他儿时最痛苦的回忆。所以他后来终于愤怒了，咆哮起来：“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花瓶已经摔碎了，你就算把我们全打死，它也不会恢复完好！！就像你的前妻已经死了，你就算再怎么折磨自己，折磨身边的人，她也不会活过来！！！逝者已矣，你为什么不能珍惜活着的人呢！！如果她的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虐待她的儿子，她会高兴吗？！！你知道这样的家庭暴力会给孩子造成怎样的心里阴影吗？！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伤痛啊！！”

魏桔的怒骂终于让楚书惊醒过来。他连忙停了手，扔掉了鸡毛掸子。“啊！！魏老师，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你……我刚才脑子不太清楚……快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楚书说着，伸手去扶魏桔。

魏桔却重重地甩开他的手：“我不喜欢你叫我魏老师！！我也不需要你的歉疚与感激！！！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本来想，只要能让你重拾对生活的信心，我可以不要任何回报，可是……可是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愧为人父，更不值得我爱！！！”

楚书愣住了。趁他发愣的一瞬间，魏桔已经飞速地打开门，逃离了楚家。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其实魏桔也不知道他该往哪里去。他只是习惯性地跑回了学校。但回到宿舍，也是空捞捞的，连个帮他处理伤口的人都没有——不管是身体的伤，还是心上的伤。魏桔只觉得身体和心都是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在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当中，他忽然想起，有一个人曾经跟自己说：“你以后就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他颤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了这个人的电话。“凌霜大哥，我在学校……”

凌霜听到魏桔以极其虚荣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大惊之下，立刻和王轩一起开车赶往了学校的教师宿舍。

当他们终于找到魏桔的时候，魏桔已经晕倒在了宿舍的床上。

王轩和凌霜连忙把他送往了医院。冷秋艾和燕薇闻讯，也连夜赶来探望。

幸好，魏桔身上的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但他却一直昏迷着没有苏醒。

凌霜在不停咒骂着楚书的同时，也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当中。“我真是白痴！！早知道楚书居然是个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把小桔送到他的身边！！”

“好了，小霜，这不是你的错。”王轩柔声安慰他。

“就是就是。”冷秋艾附和凌霜，“他就算是S，也不能把一个真正喜欢他的人伤成这样啊！！”

燕薇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哎呀……我当初至少也没把你弄进医院啊。”冷秋艾当然知道燕薇是在指自己曾经在追求他的时候也对他有过少许施虐行为的事。

“那是我不好意思去而已。”

“……真的有那么严重？”冷秋艾有点心虚了。

“当然……”燕薇顿了顿，嫣然一笑，“当然是逗你的。”

凌霜非常不友好地打断了他们：“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那儿打情骂俏！！你们有没有良心、有没有点起码的同情心啊！！医院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是来说风凉话的你们就滚回去！！”

“呃，阿霜，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燕薇知道凌霜的脾气一向就这样，说爆发就爆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其实我们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你不要那么紧张，医生都说了他没事不是吗？”

“他没事为什么会一直昏迷不醒啊？！”凌霜仍旧不放心。

王轩引用了一句凌霜曾说过的话来回答他：“大概是因为他心情不好，不想醒过来吧。”

众人正争论着，魏桔却终于醒了过来。“这里是……哪里？”

凌霜连忙凑到他的跟前，柔声道：“小桔，别怕，这里是医院，医生说你没事的。”

魏桔这才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打过凌霜的电话。“对不起啊，凌霜大哥，麻烦你了……”

“一家人嘛，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凌霜温柔地笑笑，“小桔，你安心养伤，不要再想楚书那个人渣了。这几天，我就不去公司了，会一直在这里照顾你的。”

“不用不用！”魏桔摇了摇头，“怎么好意思耽误凌霜大哥的工作呢？”

王轩插嘴：“我和小霜换班照顾你吧。反正我们公司有我的时候和有他的时候都一样，有一个人在就行了。”

燕薇也插嘴：“还有我和秋艾，也可以和他们换班，我们也只用有一个人在公司～”

魏桔见孤独的自己忽然有了那么多人关心，眼圈不禁湿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又进来了两个人。正是林麒和何璃，以及林忆文。

林忆文首先跑了过来。“哎呀！！魏老师你怎么伤得那么重？！那个姓楚的太过分了！！”

魏桔虚荣地笑了笑，摸了摸林忆文的头：“小文，老师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人要讲礼貌，要尊敬长辈。楚叔叔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叫他姓楚的呢？”

“哦，好吧，我叫他楚叔叔。”林忆文知道受伤的人最大，也就乖乖接受了。

比起一脸担心的何璃，林麒倒是显得很冷静。“魏老师，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你不用担心。关于楚先生，你觉得是否有必要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他？我可以帮你联系律师。”

“不不不！”魏桔连忙摇头，“没有那么严重，哪里就故意伤害罪了……他只是想打小秀，我帮小秀挡了几下而已……说起来，中国法律也是允许家长对孩子体罚的……”

“是啊。”凌霜看了一眼林麒，“不然某人早就不知道被判多少年了。”

林忆文不敢附和，心里面却赞成了一万遍。他一向觉得凌霜是个恶魔，此刻却发现，他原来也有对自己那么好的时候啊！！

“可是……”林麒没有理凌霜的话，略一沉吟，继续对魏桔道，“可是他教育孩子归教育孩子，怎么能把你也打成这样？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魏桔淡淡一笑。“那么林先生是认为，一个人把自己的孩子打成什么样都可以，打别人就不行？为什么？一个小孩子难道就不是中国的公民？难道就不是中国法律保护的对象？难道就是一个人的私有财产，可以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这……”林麒语塞。

“好了好了，小桔。”凌霜劝和，“你现在就别忙着教育这些不讲理的蠢才了，好好休息，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嗯……”魏桔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失礼了，“抱歉，林先生，刚才一时失言。”

“没事……其实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林麒冲他微微一笑。

凌霜对众人道：“大家都不准说话了啊，让小桔好好休息吧。小薇，我看你和秋尘就先回去吧。大哥，你们也先走吧，今天晚上有我在这里就够了。人多了小桔反而休息不好。”

王轩笑问：“那我呢？你把我给忘了啊。”

“你啊……”凌霜想了想，“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换我的班好了。”

王轩见凌霜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魏桔现在刚被自己爱的人深深地伤害了，也算是刚失恋，自然见不得他们在这里甜甜蜜蜜的。“那好吧……不过，小霜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别没把别人照顾好，自己倒是病了。”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真啰嗦。”凌霜皱了皱眉头，“走走走，你们都赶快走。”

燕薇笑笑：“好好好，我们不打扰你和小桔的二人世界了。”

林麒也笑笑：“有了弟弟，就不要大哥了啊。”

众人说笑着，便都离开了医院。王轩虽然放不下凌霜，也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

凌霜趟在了魏桔旁边的床上，微微笑道：“有什么事随时叫醒我，好吗？”

“好。”魏桔也冲他温柔地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10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本就冷漠的燕薇，对楚书的眼神似乎格外冷若冰霜。

楚书当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左想右想，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燕薇一句：“他没事吧？”

燕薇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对不起……”楚书轻声呢喃。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他！”燕薇冷冷地留下这句话，便要掉头离去。

“燕总！”楚书叫住了他，“他现在……有人照顾吧？”

“你放心，阿霜在照顾他。”燕薇淡淡地回答。

“哦……他跟你们……很熟？”楚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

燕薇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面翻出了一堆资料扔给他。“自己看去吧。其实这些东西有些都百度得到，你自己没有用心罢了。”

楚书接过去一看，那上面记载着魏桔从小到大的经历。

他仔细地翻阅了一遍，才震惊地发现，魏桔并非如他想象中的一样，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幸福地成长，而是在被父亲虐待之后被送到了孤儿院长大。

楚书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有着如此单纯澄澈眼神的男孩，居然有着这样黑暗的过去。他一直以为，魏桔只是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人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挫折，所以想要体验一些新鲜刺激的东西——比如尝试一下追求一个大叔是什么感觉。

他此时此刻才明白，魏桔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喊着那句“你知道这样的家庭暴力会给孩子造成怎样的心里阴影吗？！那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伤痛啊！！”——那不是以一个教育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

楚书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混蛋的事情。他急切地问：“燕总，他现在在哪儿？！”

燕薇淡淡地回答：“三医院218病房。”

“我今天能请个假吗？！”

燕薇只“嗯”了一声。

“谢谢燕总！！”楚书说完这句话，就飞奔而去。

当楚书来到病房门口，听到魏桔和凌霜正在说话。

魏桔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我知道他不是gay，不会喜欢一个男人。我只希望他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重新找到一个爱他的女人……可是现在……我觉得好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哎，小桔，你真傻。”凌霜爱怜地摸了摸魏桔的头。

楚书再也忍不住地推门而入。“小桔，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

“啊！！”魏桔看到他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凌霜也愣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啪”的一声给了楚书一个耳光。“你当然对不起他！！你没有资格再出现在他面前！！你给老子滚！！”

楚书摸着脸，却忽然笑了笑：“呵呵，凌美人你生气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不过……我现在想和小桔单独相处一会儿，可以吗？”

“门儿都没有！！”凌霜伸出手，想去打他的另外一边脸，却听魏桔的一声喝止：“凌霜大哥，别再打了！！”

凌霜回头怒吼：“你难道还想原谅他？！”

“……”魏桔低头不语。

楚书走到了他的床边，忽然跪在了地上。“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小桔，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你说你不喜欢我叫你‘魏老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凌霜冷冷地讽刺他：“跟着人家叫，不要脸。”

魏桔连忙想要去扶起楚书：“楚先生，你不要这样……”

楚书却跪着不动，只是笑笑：“小桔啊，我都叫得这么亲热了，你怎么还叫楚先生呢？”

魏桔红着脸轻声说了一句：“楚大哥，你快起来吧……”

“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嗯。”

“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嗯。”

“以后是不是愿意以后继续到我家来照顾我们父子？小秀很挂念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