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外篇——左之瑰越

李子昂端着粥碗执着勺子坐到萧存寞床边，勺了一勺粥细心的放上一些小菜，又吹了吹送到萧存寞嘴边：“我打电话给你们老板，只说你陪我喝多了，有些不舒服，我要送你回来，他就告诉我了。来，把粥吃了。”

萧存寞伸手要自己拿过碗和勺子，奈何李子昂不肯：“以前你生病时总缠着我这样喂你，如今不过经年不见，怎么就生分了。”

“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的萧存寞并非是现在这个有妻有女的萧存寞了，所以有些事那是做的，现在去做不得了。”萧存寞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可是李子昂的出现却让他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之中，不能自救。

第九章：突发事件

“今时不同往日？”李子昂轻蔑的笑了一声，继而温柔专情的望着萧存寞：“存墨，你的妻子已逝，你只有女再没有妻。”

萧存寞正欲反驳，李子昂却不加理会只自己道：“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存墨你这样聪明，怎么这个道理却不明白呢？”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萧存寞默默的闭眼，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北海虽然遥远，乘风亦可到达，虽然早年时光已逝，但是未来也会有肯能。

只是，他和李子昂怎么还会有可能呢？！

“存墨……你喜欢我的是吗？”李子昂轻轻的问，他放下粥碗，轻轻抚上了萧存寞的发鬓。

萧存寞被碰得颤栗一下，迅速的躲开了李子昂的手：“无论是多久以前的事，现在这些事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做细细的爸爸，一个好爸爸，她已经失去了母亲，我不能再给他她一个同性恋的父亲！”

多年以来，萧存寞早已改了当初火爆的脾气，这么激动的说话，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似乎李子昂总是能挑起自己的情绪。

看着萧存寞因为激动而上下剧烈起伏胸部，李子昂眯着眼，凑近萧存寞，把他抵在了自己和墙之间：“你就这么看不起同性恋？！”

萧存寞难得敢于直视他，句句掷地有声的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过同性恋，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人，更何况，我自己就是同性恋！”

气氛静默的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可是打破这平静的却不是他们两人，而是东西坠地的声音。

萧存寞和李子昂都被吓了一跳，可是当萧存寞看见声音发出的来源时，他已经不是震惊了，他是绝望！

因为他透过李子昂的肩膀看见的是——细细！

他的女儿——细细！

天啊！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说他自己是同性恋！细细，细细她回怎么看他？她会不会很瞧不起他，她会不会……

萧存寞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一把推开李子昂，跳下床扑到细细身边，抓住了她的j肩膀：“细细，你……你听见什么了？”

细细眨了眨眼睛，还没有从震惊里回复过来，知道她被萧存寞的声音唤回神，才‘啊’的大叫一声，跑回了自己房中，‘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萧存寞跑到细细房门口，趴在房门上苦苦哀求：“细细、细细，你出来，不要把自己关在房里，你出来，爸爸解释给你听啊！”

“我不要听！”房中细细尖利的嗓音，几乎刺穿了萧存寞的心。

“细细！”萧存寞不知道自己要再说什么，他唯一喊得出口的只有一声——细细，他女儿的名字。

这时突然萧存寞的手机铃响了，萧存寞拿出手机一看是自己岳母的电话，赶紧强忍的悲伤和哽咽，接起电话：“喂，妈，什么事？”

萧存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而话筒另一边传来了岳母慈祥的声音：“存墨啊，细细她说她要回家拿两本书，自己已经回家了，我等下去你家接她，我跟你说一声，你好好工作吧。”

“不用了，妈。我的工作已经提早结束了，我现在就在家，细细在她房间写作业，我准备晚上带她出去吃饭，您不用打电话到家了，我们不在家。”萧存寞的声音沙哑，不过幸好之前嗓子就坏了，所以他的岳母并没有听出不同来。

“哦，那样就好，那我先挂了，周末来家里吃饭啊。”

“嗯，有空一定来。”

忐忑着挂了电话，萧存寞几乎气力不支，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幸亏李子昂一步上前抱住了他。

但是萧存寞一看见是李子昂便发疯一样的推开了他，大吼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当初你一声不响的回了法国，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系我一下，现在为什么又回来？！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

萧存寞暗哑的嗓音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让听的人都心惊不已，李子昂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联系你？”李子昂张大了嘴，他感觉自己喉咙干渴极了，几乎要吐出血来。

可是萧存寞只是在一边流泪，他知道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不该再想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样了，可是他的泪水却忍不住留下来。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泪腺，就连多多去世时都未曾掉过半滴泪的萧存寞彻底爆发了，他已经控制不住他的眼泪，他颓唐的跌坐在地上。

他什么都不会再有了，他没有了多多，如今也会失去细细，而李子昂，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李子昂跪在萧存寞面前，抓住他的肩膀：“我怎么可能不联系你！？我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甚是为了你都不结婚！我怎么舍得不联系你呢？！”

“可是我叫管家寄出去的每一封信都没有回音，我以为你早就忘记我了！”说道这里李子昂突然顿悟了，他明白为什么萧存寞一直都不回他的信，他也明白了萧存寞为何说他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萧存寞不会骗他！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些信，萧存寞一封也没有收到，那些信一封也没有寄出去，那些信在离开他这些写信人怀抱之后就被人拦截了！

那些充满了他的思念，他的爱意的信，竟一封也未曾到达过他爱人的手中！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他最相信的人，他最亲近的人，他的——管家！

李子昂有些悲凉的闭上的眼睛，他从来不曾怀疑过那些信是否被寄出，他一直以为是萧存寞忘记了他，才会不回他的信，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想到这里，李子昂默默的站了起来。

第十章：没什么可以再失去

萧存寞吃惊的听着李子昂的话，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信，从来没有，若是李子昂有表现出一份记挂他，在意他，那么就算被家人说死，他也不会结婚的！

呵，萧存寞心里苦笑非常，他已经知道是人做了手脚，从中拦截了这些信。

而他，和李子昂，就这样错过了。

他看见李子昂送来了握住自己的肩膀的手，看见李子昂站了起来，他以为他要离开了。

他离开了就再不会来了吧？萧存寞悲伤的想，可是李子昂始终是李子昂，他的举动总是出乎萧存寞的意料。

李子昂并没有离开，他虽然站了起来，而且的确朝门口走去，但是他走向的是细细的房门口。

萧存寞一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而李子昂心里却很清楚他要做些什么，他要帮助萧存寞劝导他的女儿，这个女儿是萧存寞的命，他觉得不会不能看见他的女儿伤心，要是如此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同自己在一起了，而他自己也会伤心一生。

更可况，如果他劝的成功，那么这个女孩也会成为他自己的女儿，他没有孩子，萧存寞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他一样的疼爱。

李子昂轻轻扣了扣细细的房门，但是里面传来的是一个杯子砸在门上碎裂的声音，继而是一声尖利的怒吼：“滚开！我什么都不想听！”

“我不是你爸爸，我想和你谈谈。”李子昂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也出奇的温和，那样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一般，能让人心情平和。

但是那总是一般的情况下，而如今，细细根本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而平静：“走！我不要谈！我没有爸爸！”

“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会没有爸爸！也许你的爸爸有让你不满意的地方，你不喜欢，也摒弃，可是他始终是你爸爸！”李子昂严厉的对细细说。

“不是！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会是同性恋！“细细嘶吼着，她无法接受他尊敬了多年的父亲竟然是一个同性恋，如果他是同性恋那自己又是什么呢？！

细细的话深深刺痛着萧存寞的心，他无奈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李子昂却沉稳的开口：“可是他就是，你又能怎么样呢？我很喜欢你的父亲，我很爱他，我为了他至今未娶。为了这个，我甚至非常的恨的母亲！你的母亲虽然因为车祸去世，可是她依旧陪在了你的父亲身边一段日子，而我在法国整整二十五年的时间，却只能想念他！”

李子昂的声音低沉的沙哑着，仿佛在回忆自己在法国那些独自孤独的夜晚。

“你一定觉得我偏激，这根本不管你母亲的事情。可是你也一样的偏激，这本就不是你父亲所能控制，你又何必去怪他？他的性取向根本就不妨碍你们的妇女之情，那道就因为他是同性恋了，他就对你，对你母亲不好了吗？”

李子昂说道这里，停了停，侧耳注意了一下细细房中的动静，里面安静了不少，于是他再接再厉：“你父亲告诉我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也许你现在不愿见你的父亲，那么我来单独和谈一谈，好不好？”

沉默了良久，吱嘎一声，房门略微稀开一条缝，里面传来细细略带哽咽的声音：“就你一个人进来……”

“好。”李子昂郑重的承诺，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存寞，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萧存寞泪眼阑珊‘一切就拜托你了。’他对着李子昂做了一句这样的口型。

李子昂微微一点头，一侧身走进了细细的房间。

‘咔’的一声轻响，细细的房门又一次关上了，萧存寞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默默的从地上站起来，去洗了把脸。

他擦去脸上不知是冷水还是泪水的水渍，看着镜子里面憔悴颓唐的自己，他自己看着都觉得讨厌不已。

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细细不愿意再认他这个父亲，要离开他，而自己的岳父岳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情，不准自己再见细细。

要是那样的话，他要把一直给细细存的，给她去国外留学的钱全部都交给他们，不管她还认不认自己，她始终都是自己的女儿，他一直很爱她。

萧存寞攥紧自己的拳头，进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的把舒展开了自己手。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房中的保险箱，里面有一个大盒子，萧存寞把它拿了出来，然后走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那个盒子也上了锁，萧存寞把锁打开，里面整齐的摆着几张存折和几本类似文件的东西，萧存寞有些颤抖的抚摸过那些东西，然后他看了一眼细细的房门。

那样的静，那样的安静，静的让他心惊胆颤。

可是现在的他，除了等待，却再也不能做其他任何事情了，世间最痛苦就是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萧存寞实在感觉不到任何，时间的流逝让他毫无感觉了。

这时，吱嘎一声，细细的房门打开了，萧存寞浑身一震，他抬眼看过去——先走出来的是李子昂，而李子昂身后瘦瘦小小、低着头的就是细细。

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扑上去抱住细细，而是用沉稳，听不出半丝情绪的话语对李子昂说道：“你可以先回去吗，我想单独和细细说会儿话。”

“好，你们父女俩慢慢谈，我先回去了。”李子昂拿起自己放在外面的外套，就往大门口走，而萧存寞很懂礼仪的起身相送。

送到门口时，萧存寞又开口了，声音很低，也在此时李子昂才听出他语气中有一丝颤抖和哽咽：“麻烦你回去后告诉我老板一声，说我病了，明天不去上班了。”

“好，你好好休息，我会和你老板说的，至于细细……”

“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会好好处理，无论细细的选择是什么，她能不能再认我这个爸爸，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萧存寞打断了李子昂的话，这是他的家事，他并不希望李子昂太多的介入，方才李子昂去劝细细就已经很好了，“刚才谢谢你。”

“不用。”李子昂轻声说，“存墨，你要相信，你不会再失去什么了。”

“是吗？如果我不会再失去什么，那一定是因为，我失去的太多，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好了，再见。”萧存寞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李子昂推出了门，对着他惨然一笑，然后关上那扇防盗门。

第十一章：其实都知道

再次面对萧存寞，细细看上去没有那么激动了，但是她很沉默，一直低着头，不看萧存寞。

而萧存寞再次面对他的女儿，却平添了几分难得的平和，他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细细，坐到这边来。”

细细浑身轻颤了一下，但是她还是缓缓的走了过去，坐在了离萧存寞不远的地方。

萧存寞面上微微一笑，轻轻说：“细细，我知道你可能……没有办法接受我这样一个父亲，但是我只想你知道，无论你认不认我，我都是你的爸爸，永远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另外……”萧存寞拿过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几个存折，放到细细面前的桌上，“这些存折是你妈在世时就开始帮你存得钱，这是给你学琴用的，这是给你去国外留学的学费，这是去国外的生活费。还有这些，这些是我给你买的保险，还有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是你的名字。”

萧存寞看了一眼沉默的细细：“你如果想要离开我，这些你就要开始自己保管了，爸爸会再给你开一个账户，每月定期给你存生活费，这个房子也是你的了，爸爸会搬走的。只是，明天，你能和爸爸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吗？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一起去看她了。”

细细看着眼前那些东西，其实只是一些纸片，可是里面全是她爸爸的对她的爱啊！她不是不懂事，她七岁失去了妈妈，她比别的孩子都要早熟，她明白爸爸是为了她不再娶别的女人，她的爸爸是那样的爱着她。

细细低声啜泣起来，她怎么会离开爸爸呢？她怎么离得开她的爸爸呢？她和爸爸相依为命，她已经没有了妈妈，她又怎么会再让自己没有爸爸，更何况……

更何况，其实她早就……

“爸爸。”细细的轻轻的呼唤，让萧存寞死寂的心一下子注入了一点活力，他看着细细有点激动地问：“怎么了，细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细细的声音很轻，轻的细不可闻。

可是萧存寞依旧听到了，他很疑惑细细早就知道了什么：“什么？你早就知道了什么？”

“其实，妈妈也早就知道了。”细细并不理会萧存寞，继续轻轻的说道，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面对着萧存寞的疑问，细细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本已经有些泛黄变旧的皮质封面的厚厚的本子。

细细轻轻抚摸着这本本子，看着萧存寞说：“爸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