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惜路

没有料到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有些惊愕，不过我还是装模作样想了想，回答说：“是的，如果是比起阴郁的样子的话。但是，我其实还是更想看到休能真正敞开心扉常常对我微笑的样子吧。你知不知道什么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的你让我好担心。”

得到我这样的回答，休也应该是没有料到的吧。他脸上明显有着惊讶，还有一些惊喜。然后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知道了，我努力吧。”

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我一下子高兴得不得了，我心想让休转变的日子就要来了。

“那这张照片我等下上传到电脑里去，我要好好保存。嗯，让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好呢……夕阳天使的忧伤？或者忧伤的夕阳天使？这个应该不错吧？”我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问道。

休愣了一下，然后面部有些抽搐的趋势。

“真是恶俗，天使什么的……”休不屑的语气是故意的，我一下子就识破了。谁要休不是那种善于说谎的人呢，光从不自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了。

“恶俗？有吗？我不觉得啊。反正这样的休我觉得就像是天使一样……不过，看休不喜欢的话，那就不叫这个了，那就直接叫‘休·扬（Hugh Yonng）’吧，这个总没有异议了吧。”我看了休一眼，放弃了那样的命名。

休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一样，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默认了。

那天之后，休的情况明显开始变好了。看到不再动不动就一副死人脸对着我的休，我的心情也大好。

虽然可能还是不大习惯，但是休竟然开始肯主动和我说些琐碎的事了，包括在学校的一些烦恼啊什么的。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变化来得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让我以为是我出现了幻觉。不过，这是真的，是眼前的事实。

很好，休，再这样慢慢努力下去就好。我真的好高兴。

明明是同样的面孔，可是比起无数次在镜子里和照片上看到的自己的笑容，我更想要看到休的笑脸，那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

嗯，幸福。

Chapter 4

这样大半年之后，休已经变得焕然一新（好吧，只是会笑会和人多说几句话）有了自己的朋友，遇上我的熟人也能点头打句招呼了。

我对休放心了。虽然休是需要我照顾的弟弟，但是实际上他根本就和我一样大，所以，我不能管着他所有的事。我留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让他自己做主，而我，只要在一旁提供帮助就行了。

休的改变也让我花了好一段时间认真思考了下自己的事。于是我决定想要好好交个女朋友认真来场恋爱了，毕竟，十七岁的被说成是花花公子的我其实连初恋都不曾有过这一残酷事实还真是丢脸。

我和休说了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这种什么都和休提一句的习惯，想改都改不掉了。搞不好以后自己哪天嘴一贱，把自己什么糗事也抖出来了，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不行，得好好注意点了。

休听了以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赞成还是反对，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只要雷恩你高兴就行了。”

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我一激动立刻就熊抱住休，高兴得就差狠狠亲他几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高兴成这样，大概是脱离单身贵族让我一时发了疯吧。

常年围在我身旁和我玩暧昧的女孩子就算了，我很清楚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艾莉是我认识的众多女孩子中不大起眼的一个，我们说过的话加起来也应该不超过二十句的样子。但是我偏偏却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时常安静地远远望着我的女孩子，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而我也对与众不同的她渐渐产生了兴趣（我在想是不是和休生活久了受到影响了）。

很好，真是绝妙的选择。

于是，平安夜我把艾莉约了出来，道明了我的心意。我忘不掉她当时那副不敢相信高兴得快哭了的表情。

我是认真的，我这样对自己说。

次日，也就是圣诞节的时候我把艾莉带到家里把她介绍给休，宣布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并再一次强调，我是认真的。

也许是我出现幻觉了，总觉得休微笑的面容下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但是看着艾莉幸福的笑容，我开始否定自己视线移动瞬间扫描到的东西。

我一定是因为高兴过了头，那只是幻觉。

我开玩笑鼓励休也多努力快点找个漂亮女朋友，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摇摇头。

反正自己也只是出于玩笑，所以休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让我多想。

总算，开始恋爱了。

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休的睡眠情况就一直不大好，不知道是因为当年车祸的事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去看了几次医生，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没能从根本上解决。

其实我直到现在还是很担心休的心理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尽管他肯和我聊起许多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将他心底最深处展现出来。所以，有时候，看到对着我微笑的休，我会觉得那张笑脸变得好模糊，就像他的心一样遥远让人捉摸不清。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害怕看到休微笑着，然后对我说“雷恩，别担心，我很好”之类的话。尽是逞强。

可是面对休，有些话我一时竟然也无法说出口。因此，有些事，就一直那么放着，也许我淡忘了，也许我不想再去想了，总之，那些想法有些模模糊糊了。

休唯一的朋友肯是他的同班同学，偶尔也来我们家玩，所以我和他也挺熟的了。

每次闲聊时提及休，肯总是满脸无奈。

“我真没想过休竟然会自己跑来和我说要不要做朋友。虽然当时觉得既惊讶又莫名其妙的，但还是觉得很高兴。你要知道，之前我想方设法想要和休交个朋友，他真的太特别了，可是他的冷漠出乎我的意料，我都快要放弃了……嗯，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我在做梦。”

“雷恩，你是休的孪生哥哥，你们有一样的面孔，可是我保证，就算你们两个同时安静地坐在那里，我远远看一眼就能找出休来……”

“尽管他现在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依旧是冷色的。”

“如果说以前的休给人的那种恐怖感是来自感觉上的，那么，他现在浑身上下隐约散发出的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怖感……或许你会觉得不可置信或者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我的确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

虽然肯这个人我不是很喜欢，但是肯的话并没有被我全部无视掉。

肯所说的，我其实也隐约有所察觉，但是我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就没有太上心。

让我比较头大的还是休失眠的问题。从12月29号左右，休失眠的毛病似乎开始有些严重了。

看着他白天一脸疲倦，眼睛下方也隐隐出现了黑色阴影。这样的休，真的让我觉得心疼。

于是只能带他去看医生，医生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折腾了好久还是找不出原因，无奈之下，只能抱着医生开的安眠药带着休回家。

晚上的时候，我监督着休把安眠药吃了睡下。

他躺下后对我说：“雷恩，要是把这些安眠药全吃了会怎样？”

一听到他这样的问题，我莫名有些生气：“傻瓜，你会睡得很死可能长眠不醒了！”

“我知道，呵呵。”他回答的时候竟然还笑，弄得我反倒像是个傻瓜似的。

“知道还问我。好了，休，你可以睡觉了！晚安！”我关上灯，还没等休说出“晚安”就粗鲁地关上了房门。

本来我还打算让休自己每天晚上按照医生的嘱咐来吃药的，但是休那玩笑的话语却让我当了真，生怕休哪天会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出来。

于是那堆药全部由我来保管，只把每天要吃的分好以后放在休的床头。

这样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我想。

休的失眠问题弄得不光休的精神状态不好，连我和艾莉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时不时走神。

这当然被艾莉察觉到了，她问我怎么了，我看着她那张其实并不漂亮的脸，笑了一下，然后老实告诉她关于休的事。

艾莉说或许去看看心理医生会有所帮助。我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内心里总有什么在阻止我往这方面多想。

我说我会考虑的，毕竟休这样子也挺痛苦的。

艾莉说休有个好哥哥，真是幸福，作为独生女的她很羡慕。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拥着她，说她干嘛要羡慕，我现在不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么。

艾莉靠在我的怀里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或许只是因为休，我才能做一个好哥哥吧。我到现在还是无法想象，为什么我的生活，我的人生会在失去双亲之后，在看到孤身一人的休后会驶上不同的轨道。就算改变，又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变化？要是以前的话，妈妈一定死也不相信我会在很多方面这么规矩，会懂得去照顾人……这到底是神奇还是可怕？

艾莉说我和休是双生子，或许是因为双生的力量吧，比普通的兄弟间的血缘关系更加紧密的羁绊。

艾莉的话让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双生。比血缘关系更紧密的羁绊。

我紧紧地抱着艾莉，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Chapter 5

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服用了安眠药的休，总算能睡着了。不过那睡梦中的面容还是带着疲倦，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休显得这么累。

不管怎样，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可是新的一年，又一个新的开始。

第二天，艾莉来找我，我们约好今天去约会。

虽然今天气温还是很低，但至少没有下雨，灰色的天空隐隐有放晴的趋势。

休起来的时候，我和艾莉正在院子里接吻。

我不知道休在阳台上站了多久，看了我们多久。虽然我脸皮一向挺厚的，但是头一次被弟弟看到自己和女朋友接吻，还是有些小小的窘迫。

不过这种窘迫只持续了几秒，还穿着睡衣的休说：“雷恩，你要和艾莉去约会吗？”

“Bingo！”我朝他比了一个V字，露出一个笑容，“对了，肯不是说要和你一起出去玩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等下打个电话。”

“那你好好玩，要是肯那小子欺负你就告诉我，回头我找他算账！”我半开玩笑地大声说道。

“休，你快进去吧，要是感冒了，雷恩又会着急了。”这时候，艾莉也笑着朝阳台上的休喊道。

休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那我们先走了，bye！”我向他挥挥手，搂住艾莉转身。

走出家好一会儿，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休朝我们挥手的身影。

休怎么那么瘦，看样子回去之后要好好研究食谱了。这是我冒出来的唯一的想法。

一整天我都和艾莉玩得很开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七点了。

把艾莉送回家后，我急忙赶回了家。

我很怀疑休那个笨蛋吃了晚饭没有，因为他在按时吃饭这一点上的前科太多了。

出乎我的意料，回到家的时候，休正在厨房里洗碗。

虽然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休的生活起居，但这并不意味着休不会做饭。不过从前的休确实不会做饭，一看就是那种容易饿死的类型。在这座因为人数的减少而显得空荡起来的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休之后，我是多么地庆幸当初我发神经一样跟着妈妈在厨房学习了那么一段时间。

于是我常常拿着这点破事向休炫耀，不，也不是炫耀，反正没事就来一句“幸好我会做饭，不然我们都得饿死”这种话。休问我为什么那个时候想起要学做菜，我本来是想回答不知道的，但是话在出口之前的一秒就变了。我说时代变了，一个能做得一手好菜的男人是有杀伤力的。我很确定我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因为我连想都没想。

我万万没有想到随口乱说的话竟然让休记在了心上。他开始利用空闲时间要求我教他做菜，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理由也懒得问就答应了他。毕竟肯主动学习的好孩子不多了。在摔破无数个碟子，划破手指好几次之后，休终于出师了。

成功独立作出第一道色香味都OK的菜的时候，休不但没有高兴反倒显得有点沮丧，他盯着自己被创可贴缠着的手指问我他是不是很笨。我说没有，至少我当初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说完我就哈哈大笑，休一扫脸上的沮丧，也跟着笑了起来。

很好，这样我也轻松了，可以偷偷懒轻松轻松了，也可以不用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休吃什么的问题了（真搞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叫外卖）。

“休，肯在这里吃晚饭了吗？”我发现休在洗的餐具不是一人份的。

休摇摇头，然后说：“我今天打电话给肯的时候他都已经在他乡下的婶婶家了。”

“原来你没出去玩啊。”

“嗯，不过下午叔父来了，在这里吃了晚饭。你回来的时候他刚走一会儿。”

“叔父来了？”我有些遗憾，“早知道就回来吃晚饭了，叔父做的蛋糕很好吃的……”

听了我近似抱怨的话语，休一下子笑了出来：“雷恩，就算你几时回来也吃不到。首先，家里没有原材料了，其次，叔父的蛋糕可不是一下子就做出来的，毕竟，叔父大概只呆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样子。”

“好吧。”我有些无奈，走到休旁边帮他冲洗那些碟子，“你们都聊了什么？”

“什么都聊了，不过最多的还是雷恩你，我说你交女朋友了。”

“那叔父怎么说的？”

“他问我要不要去找一个，我说我还不想要。然后他就说但愿雷恩不要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弟弟……”

“雷恩，你以后会不会因为女朋友，因为结婚而觉得我是个麻烦，然后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休突然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问道。

“嗯……也许我会担忧我娶了分不清我们的傻新娘，那样就会比较麻烦。”我想了想，眨着眼睛说道。

休被我弄得有些语塞，转过脸去继续洗着碗。

“放心吧，我是不会不管你的。而且，在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之前，我是不会结婚的。”

休的手抖了一下，盘子差点滑下来，我眼疾手快将它接住了。

“谢谢。”休接过盘子，露出了笑容。

洗完碗之后，我在房间玩了一会儿电脑游戏，觉得有些无聊，便去看休在做什么。

休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人在里面。

我走到客厅，电视机发出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怎么不开灯？”我走到沙发旁姿势极为不雅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修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回复，我也没说什么，躺在沙发上微闭双眼。

好安静，休的呼吸声也一下子被放大了好多倍。电视的声音被调小了。

在外约会一天的我此时觉得有些疲惫了。就在我正准备完全闭上双眼的时候，休的声音轻轻响起。

“雷恩，今天早上我在阳台上看见你们……”

噢，老天，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但是我当时真的感觉有些尴尬。”还没等他说完，我就睁开眼睛说道。

休显然是没料到我突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的表情开始有些变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说：“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