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惜路

雷恩，我今天晚上可能会回来得很晚。

短短的一句话，在没有别的了。

休这么晚了都还没有回家的事从来都没有过，我虽然好奇和担心但是这张字条让我安心了一点。

或许休是去肯家里了吧。我也没有多想，随手拿起那张字条往口袋里一塞就去洗澡了。

回房间的时候，我经过休的房间。

站在门口，我看了一眼休黑乎乎的房间，所有的东西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昏暗光线中显现着朦胧的形状。

我开了灯，看到摆放整齐的一切，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走到书桌前，我随手拉开了最左手边的抽屉。

我不是在窥探休的隐私。

空无一物的抽屉让我有些自嘲。明明想着不是窥探隐私却为什么在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以后觉得失望？

我关上抽屉，走出房间。

在关上灯的时候，我不经意回头了一下，看到床头静静摆放着的安眠药。

叹口气，我关上灯回到了自己房间。

我打开电脑，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属于午夜的影片。

总是让我很有兴致的画面此时却让我没有一点感觉。我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艾莉的面孔，还有休。几乎是发着呆的，连影片已经播放完了都没有察觉到。

已经过了12点。我有些困了，关掉电脑爬上了床。

在我躺下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一下子消失在房门关上的声音里。

休回来了。

我放下一颗心，沉沉地睡了过去。

午夜的X城。

几乎看不见人影的地铁站。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晚归的我如游魂一般穿过好几条睡梦中的街道，进入了地下那个发出光亮的空间。

末班地铁就像幽灵一样开动。

空荡的车厢，一边是墨色的黑暗，一边是惨白的光亮。

就好像地狱和无数鬼灵。

开足的暖气还是阻止不了若有若无的寒冷爬上背脊。

睡意朦胧的我缩紧了身体。

原处隐约传来了脚步声，一边一点点撕裂空气一边不断向这边靠近。

在四周恢复安静的时候，我突然睁开了双眼，看见眼前多出的一双腿。

抬头的一瞬间，脖子一凉，来不及去思考瞥见的影像便陷入黑暗……

在被休一脸焦急唤醒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休的脸色很不好，我一触他的额头竟发现他在发烧。

来不及多想刚才的梦，休偏高的体温让我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了，急忙找来退烧药，让休服下后直接在被我睡得一团糟的床上躺下。

我不知道昨晚休到底去了哪里，回来得那么晚竟然还发起了烧。

现在休睡在我的床上，我只好先去休的房间。尽管我已经睡不着了，但是现在外面还是一片黑，我还是找个地方躺下来静一下好了。

拿起休换下来放在床上的衣服，我忍不住开始骂。

休这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穿这么薄就出去，明明现在那么冷，到了晚上就更不用说了。这个笨蛋是想把自己搞得连学校也去不了了吗？

真是伤脑筋。

我偏过头，视线移向床头。那小瓶安眠药依旧立在那里，没有一点被人碰过的痕迹。

“睡得不大安稳，就想起来看看雷恩你睡得怎么样”……

想起刚才休的话，我有些气结了。

不管怎样，就算休起来以后烧已经退了还是要带他去看医生。

关了灯，我狠狠地瞪着黑黑的天花板。

Chapter 8

休起来以后，额头还是有些烫。

我打了个电话给西姆医生，确认他今天在不在。西姆医生是爸爸的同学，从小时候开始我常常去他的诊所玩，我们之间彼此已经很熟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我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休出发了。

西姆医生的私人诊所距离我们住的地方两个街区，走路的话也只要十来分钟。我本来还打算坐车的，休却坚持要走路，我拗不过他，只得和他慢慢走过去。

总觉得，休今天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到了诊所以后，一见到我们面脸笑容的西姆医生就赶紧帮休进行检查。对这个和善的大叔我是非常有好感的，把休交给他我很放心。

初步检查完之后，西姆医生和我说他想帮休再作进一步的检查，休的状况看上去确实不大好。我告诉他休失眠的事情，他面色有些凝重，说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他会帮我们联系大医院。

虽然好像说得有些夸张，但是为了休的健康，还是慎重为好。

艾莉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急事，我看着这边的休，有些犹豫不决。

休见我一脸为难，便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和他说了以后，他就让我去找艾莉。

我说那休你怎么办，他笑着看着西姆医生说不是还有西姆叔叔吗。

我无奈地笑了下，然后离开了诊所。

不知道艾莉到底有什么急事找我，刚才在诊所一下子也没有听清楚，连艾莉现在在哪里都忘了问了。

掏出手机，我拨了过去。

“喂，艾莉，你现在在哪里？”

“嘿，雷恩，我现在快到你家了。”

“我家？”

“对，我已经看到你家的小院子了。你快点回来吧，我等着你。”

“OK。”

虽然不知道艾莉到底有什么事，我还是照她说的赶回了家。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艾莉的身影。她转身的时候也看见了我，高举起右手朝着我使劲挥了挥。

“嗨，雷恩！”

“艾莉！”我跑到她旁边，喘着气。

“你好快啊，我才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而已。你不必跑那么快的……”虽然是冬季，从西姆医生的诊所跑回来还是让我出了汗，艾莉边说着边帮我擦去额上的汗。

“你不是有急事吗，所以……”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急事？”艾莉吃了一惊，随后笑着说，“我只是说这件事重要而已啊。”

什么，是我听错了？看来我是因为休的事情昏了头了，连话也听错了。

“雷恩，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赶过来。”艾莉显得十分高兴。

我看着艾莉，只得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

“找我有什么事情？这么早专程跑到我家来。”

“噢，我差点不记得了！”艾莉轻呼了一声，从背包里拿出一包东西，“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我拿过那包东西，十分好奇地打开，“老天，这是，这是种子？”

“嗯。”

“这是什么种子？”

“蔷薇。”

“蔷薇？你从哪里得来的？”

“昨天乡下的祖母来了，她带来的。因为她知道我从小就很喜欢种花，就把去年剩下的种子都带给我了。不过现在我都没怎么种了，而且我家都没地方可以种蔷薇了。我想到雷恩家的院子挺空的，就拿来了。”艾莉高兴地说道。

“哇哦，太棒了。”我惊喜地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艾莉。一想到以后这里会开满蔷薇花，我的心情一下子也变好了。

原本院子里也是有好些花的，都是妈妈种的。妈妈走了以后，连那些花都一起枯萎了，再也不能开放了。我对花花草草的没有什么研究，就一直那么放任不管，后来休实在是看不下去满院子全是杂草和野花，便整理了一下。好长一段时间，都只有几株孤零零的玫瑰和几棵杂乱生长的矮树点缀着空空的院子。

“对了，雷恩，休到哪里去了？”艾莉问道。

“休在西姆医生的诊所里，有些发烧。”

“那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诊所里啊。真抱歉，休不要紧吧？”艾莉一脸歉意和担忧。

“没关系，有西姆医生在。”我安慰着艾莉，心里还有有一丝担忧。

“我们还是先把手头的事解决一下吧。”我拿着哪些种子，向艾莉示意，“等休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对，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艾莉点头同意。

于是我们开始动手。

我扫视着院子，觉得很有必要把那棵长得乱七八糟现在就像一堆枯木的矮树给砍掉才行。这么想着我便去杂物室找斧子，等我翻了一手灰以后我才想起原来家里那把小斧头在去年因为生锈被我扔掉了。

“真是见鬼！”我拍了拍手上的灰，打算去买把新的。

刚想和艾莉说一声，就看见艾莉手上拿着个东西。我一看，那不是斧子是什么。

“艾莉，为什么你手上有这个？我刚才找了好久才想起我家那把去年被扔掉了。”

“噢，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结果在房子后面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了这个。我以为是你扔在那里的就拿了过来。”

我接过艾莉手上的斧子，发现这是一把全新的斧子。

“真奇怪。”

“反正它确实是在你家发现的……对了，到时候问问休吧，或许他知道呢。”艾莉也是一脸迷惑，她突然一拍手想起了什么。

“嗯。”我点点头。

也对，有些事不问休我还真的不知道，谁让我没事就在外面晃而他没事总呆在家里呢。

于是我用这把暂时来历不明的斧头砍掉了院子里那几棵越看越碍眼的树，稍稍将院子整理了一下以后，便和艾莉一起将那些蔷薇种子种下了。

等这些都干完以后，艾莉看了下表，笑着说：“我们动作挺快的嘛，才花了一个多小时。”

我立刻露出一个臭美的表情，逗得艾莉不停地笑。

“不过，雷恩。”

“嗯，怎么了？”

“等那些蔷薇花发芽长大开花还是要很长的时间的，砍了那些树以后这院子里现在看起来更空了……”

“嗯哼，你说得没错。那应该怎么办？”我看着艾莉。

“用种子种的还是太慢了……不如这样吧！”艾莉兴奋地说道，“我家里不是有很多花草树木吗？可以从我家里弄一些来移植到这里啊。”

“好主意！不过，这样做的话，你爸妈不会生气吗？”我微皱着眉，有些担心。

“不会的，反正基本都是我种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些花木大多都是极好成活的，你就放心吧。”艾莉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笑了，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OK，没问题！”

“艾莉，你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在种花吗？”我突然问道。

“这个……嗯。”艾莉点点头，“我性格也不怎么外向，也没有几个朋友，那些花草就是我最好的伙伴。”

“那你不会寂寞吗？”我抱住艾莉，目光中全是爱怜。

“说不寂寞是骗人的。花开的时候不觉得，等到冬天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寂寞，因为没有花可以陪我说话了。”

我抱紧了艾莉，头一次知道原来她也是这样一个需要怜爱的人。

“不过我不怕寂寞，因为花总有再开的那一天。”

“以后就算是没有花的时候你也不会寂寞的。”我轻轻在艾莉耳边说道，“因为，有我在。”

休回来了。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休，没事吧？”

“雷恩，没事，西姆叔叔帮我打了针，还给开了我这些药。”休笑着举起右手，将提着的小袋子晃了晃。

“没事就好。以后晚上如果回来得晚要记得多穿点，你身体本来就没我的好。不能逞强，听到了吗？”

“嗯，雷恩，我不会让你担心了。”休微笑着，然后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院子，怎么……”

我马上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休。

休听完以后，有些哭笑不得：“雷恩，你糊涂就算了，怎么连艾莉也跟着一起犯傻呢？”

正巧艾莉从房子里出来，她听到休的话，忙不解地问：“嘿，休！你刚才说什么？”

“现在还是冬天啊，哪有种花冬天把种子埋下去的？”

话一出口，我和艾莉都愣了。我吐了吐舌头，艾莉双手掩住了嘴。

“蔷薇的话，好像直接用种子种的话很难成活的。”休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他现在一定对我们很无奈。

“那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再把种子挖出来吧？”我问。

“那肯定不行。雷恩，你真是笨啊，我们可以来做一个简易温室啊，这样哪些种子就不会冻死了。”休一脸无奈。

“简易温室？”艾莉很惊讶，“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你们会吗？”看来艾莉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没问题的，艾莉，你要相信雷恩。”休笑着说道。

我只能笑着点头，其实我不怎么会。到头来还是要靠休才行，谁要他爱学习懂得多一些呢。

“既然这样，我家那些花，等到春天的时候再来移植吧，反正现在也全是一堆光杆子，难看得要命。”艾莉提议道。

“没问题。”我看了休一眼，他点点头，我比了个OK的手势。

好期待这个院子大变样的那天啊。

Chapter 9

休的烧很快退了，但是脸色依旧不好。

被我问得急了，休才告诉我他晚上还是睡得不安稳。

明明有好好吃药的啊……

休越是对我微笑说没关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越是不安。

私下去找了西姆医生询问休的情况，西姆医生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让我的心都提起来了。

也许他不知道我会这么紧张，搞了半天他笑得一脸勉强地来安慰我，说什么孩子不要担心，休的最终情况还是要在大医院检查了才能确定。

我不能说什么，只能不安地看着西姆医生，紧紧握着拳。

“休，我们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我不想去，雷恩。医院会让我害怕，总有那种我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的错觉。”修摇头，苍白的面孔上交织着倦意和困意。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害怕医院的的话身体怎么办？这不是想不想去的问题。”

“雷恩……”

“不管怎么样，总要去检查一下，不然我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

“算了，雷恩，不要再提这个了，我很累。”

半天，休看都没看我一眼，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从我身边走开了。

“该死的！”

我又急又气，一拳打在墙壁上。

我突然想起了艾莉之前有一次和我说过的话。

或许，我真应该早点把休带去看心理医生的。我觉得我从来就没有弄清楚过他到底想要什么，反正现在他的言行他的想法让我无法理解。

强制性和休讲道理的结果就是换来满脸厌烦。次数多了，休干脆连话也不和我说了。

莫名其妙地开始冷战。

我的心里不禁感到一丝悲哀。休，为什么为你好反而让你厌恶我到不惜和我冷战的地步？

我怀疑现在他对一个路人的态度都要比对我这个亲哥哥。孪生哥哥好得多。

休这个笨蛋到底想要怎么样！

在失眠的黑夜里，我第一次觉得那么难过和无助，任凭泪水打湿枕头。反正没人看得到，反正没谁知道。

我的不开心表现得太明显，让艾莉深深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