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父亲”的人并没有抬头,他一头棕色的头发,金丝边的眼睛,衬托这个人斯文又有气质,他依旧盯着电脑,分析这次训练的成果和数据。听到绿的叫声,原本严肃的面容更加冷硬,眉头紧皱。如果此时绿抬头,他一定会被吓到腿软,不过他连抬头的胆量也是没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很久没有进食的绿已经眼冒金星,双腿发软了,就在他快要再次晕倒的时候,男人抬起头来,蓝色的眸子透着诡异的光芒,没有任何感情地说,“过来。”
绿试着抬起腿,有些发抖,不过还好距离并不远。被男人一把搂入怀中,他再也坚持不住站立的姿势,全身软倒在男人身上。绿的重量对于男人视如无物,男人似乎并没有耐心承受绿的体重。一把推开绿,大掌稍一使力,男孩便跪在男人脚边。男孩原本惨白的一张脸,更加没有血色,但男人并不打算放过他,只把绿的头按向自己胯间。绿犹豫着,男人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赶紧做,做完去吃饭。晚上还有训练!”
听到可以吃饭,绿不再犹豫,背过手去,轻启双唇,刚刚睡醒的唇瓣有些干裂,他只得伸出舌头舔舔,就这么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更加性感。刻意忽略腥臭的气味,绿紧闭双眼,期待着一切赶紧过去。
“啊!”绿害怕的瑟缩,男人似乎心情不错,并没有追究,只是让他缓过气来,用舌头将战场打扫干净,轻轻抱起男孩,男人眼中似有一瞬间的迷茫,朦胧的蓝色眼珠,盯着呢喃,“我的绿很漂亮呢。我的绿技术越来越好了,快要长大了呢……”绿听到“长大”便不住地哆嗦开了,他颤抖地抓住父亲臂膀,“父亲,绿不要长大!绿要一直服侍父亲!父亲……”
“呵呵,绿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可以不去历练呢?”男人的目光又恢复了清冽,“绿早晚是要独当一面的呀!我的孩子,你这次的成绩很不错呢,只是可惜,你太脆弱了!”男人变得严肃起来,“不过饿了两天就昏倒,太单薄了!从今天开始,要加强一倍的训练!”
绿颓然地放开手,“是,父亲。”
“去吃饭吧,彩还在等你呢。你不醒来他就不肯吃东西!”说到彩,男人的语气第一次有了些许无奈。
绿静静退出书房。依旧赤着脚,吃饭么?如果可以这样死掉,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呢!可是他不能,不能连累彩,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自己的人了!一定不能辜负彩。
即使在若干年后,成长的绿明才白了作为禁脔的自己和父亲亲生儿子彩之间除了身份和地位上天差地别,自己的付出与坚持,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幼稚游戏,而直到彩一句“你别再天真了!”才让自己彻底梦碎。原来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不变的感情,无论是作为兄弟的彩,还是自己一厢情愿当做爱人的秦守。
餐厅灯光依旧很暗,这间别墅几乎没有光明的角落,除了父亲的书房和彩的卧室。从外面看,很多人当它只是一栋多年无人居住的鬼屋。
“绿!你醒了!”一直盯着餐厅门口的男孩,看到绿进来,便欢快地招呼。随即却皱了眉头,“你的嘴唇怎么了?”
“哦,训练时候受伤了吧。”绿的不太在意地欺骗着彩。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帮你擦药!”彩说着便要去拿药箱,被绿拉住了,“不用了,不疼。我饿了,我们赶紧吃饭吧。”
“那好吧,”彩还是不放心地看着绿,“那你一会去我的卧室吧,我帮你擦药。”
“……好”绿不知道所谓的加倍训练结束之后自己还有没有命去找彩,不过还是应下来才不会被啰嗦吧。
训练是残酷的,除了体能的极限,还有胆量的极限。绿不是个怕黑的人,却特别害怕蜘蛛和蛇。似乎是从小就烙下的毛病,至于病因,他不太记得了,反正最多不过就是被邻居的孩子欺负,被扔蛇或者被粘蜘蛛之类的吧。夜晚的森林很诡异,他是不允许带任何火种的,身上只有一把防身用的格洛克,要随时警戒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子弹,要前进,还要躲避陷阱。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知道自己身体还很虚弱的原因,今天的狙击全部来自前方,靳雨可以迅速判断声音,然后躲避,茂密的树林,是天然的屏障。靳雨拼命往前奔跑,希望赶紧到达目的地,好好让自己能够去休息。突然,“嗵!”的一声,他竟然掉进了猎人的陷阱。这是真正的山里的猎人设置的捕熊的陷阱,下面全部是削尖的竹子,尽管绿已经机敏地躲避,还是被竹子刺穿了脚踝。锥心的疼痛瞬间传来,血立刻殷红了他的裤子。他马上死开裤腿,忍着痛拔掉竹竿,用撕下来的裤腿紧紧缠住小腿止血,否则的话,很可能将狼招来。他知道自己的血腥味已经惊动了森林里的野兽,自己必须马上跳出去跑回目的地,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绿身心俱疲,瘦小的身子靠在并不密集的竹子阵里,闭上双眼,放弃似的等待死亡。
“雨!雨!靳雨!醒醒!”呼唤声,是谁?
靳雨迷茫地睁开双眼,泪水使他视线模糊,“醒了?做恶梦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哦,是秦守。
使他摇醒沉浸在旧日回忆梦里的自己,自己早已不是彩虹的绿,不是杀手绿,不是骇客绿,他只是一个痴傻地爱著名叫秦守的人的普通男人。
“秦守……”似是呼唤,似是自言。
“我一进门就看见你在哭,怎么刚离开一会,就这么思念我了?连做梦都梦到我?”不愿看他难过的样子,秦守出言打趣。
“是啊,很想你呢……”
意外地听到靳雨的回答,秦守的心底又是一阵不太规则的律动,起身脱掉外衣,躺在靳雨身边,双臂紧紧搂紧身边的人儿,“我累了,再陪我睡一会儿。”
“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已经闭上眼睛的秦守猛的睁开。“去看看秋儿。”
“他有邹晨照顾,你不用担心,外面不安全,过一阵我陪你去看他。”
“……”靳雨有些郁闷,自己只是这位秦大爷的看护吧,怎么好像自己成了被看护的对象了?
“我自己可以。”靳雨固执地坚持。秦守无奈叹气,“让陆离派两个人跟着你。我有事脱不开身,不然过两天,我陪你去吧。”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我不麻烦!”秦守坚持。
“秦先生,作为您的看护,我有我的人身自由。”秦守似乎没想到靳雨会这样说,他沉默了一瞬,他只得妥协,“让陆离派两个人保护你。”
“好。”靳雨不确定自己竟然从秦守的眼中看到一丝受伤,好吧,是自己眼花。
似乎达成共识,两人都闭起眼睛,休养生息起来。
第十四章
靳雨很郁闷。他以为自己和秦守是达成共识的,没想到秦某人一觉睡醒就不认账了。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外面不安全。”秦守悠哉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嗯,靳雨泡茶的水平越来越好了。
“姓秦的!我和你不过是雇佣关系,我只是你的看护,你没权利限制我人身自由!”靳雨已经出离了愤怒了。这家伙先是态度暧昧不明,接着又拐自己和他同睡一张床,现在又要限制自己人身自由!
坐在一边的邹晨看到抓狂的靳雨也有些惊讶了。如果说他邹晨是万年冰山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话,那靳雨绝对是一直都温温的,让人摸不准脾气。你骂他,夸他,他全都是那么无所谓的样子。即使是秦守伤势最重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比较严峻,从未见过他如此大发雷霆。
秦守放下茶杯,对邹晨使了个眼色。后者于是默契的找了个借口便起身告辞。这下连唯一一个可能帮着靳雨说话的人都走了。靳雨满脸不忿,他不过是想出去一趟,外面的人要杀的是他秦守,与自己何干!
秦守面色一整,严肃的看着靳雨,“我从没想要限制你什么。算了,想要去哪就跟陆离说一声,派两个人保护你。”说完便起身回房间去了。
靳雨不禁一哆嗦,他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大少爷刚才的口气,像是很受伤。果然,感性起来的秦少爷,还真是挺可怕。
盯着秦守消失的楼梯愣了一阵,靳雨便转身出门去了。他没有告诉陆离,不过想必周围暗中一定会有人跟着自己的。
靳雨还是迟到了,其实他只是到达的时间刚刚好而已。路上有些匆忙,离开彩虹三年,他不知道那边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人,姿态放低点,总是没错的。
抹掉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水,靳雨推门进入暗夜。这是一个坐落在市中心的特殊的存在,在喧闹的城市中,就有这样一个安静而神秘的会所,却恰到好处地融进了这个城市。这里是会员制的,这里的会员,并不是有钱就能够得到的。成为暗夜的会员,是一种身份的标志。只有被认可,才可以被接受。而这里所提供的服务,自然是最优的,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世人只知这里好,却说不出好在哪里。而这里,正是彩虹在这座城市的秘密据点之一。
“南宫先生,彩大人在等您,请跟我来。”不需要招呼,马上就有服务生认出了绿,上来指引。
“不要叫我南宫,我是靳雨。”
“好的靳先生。”服务生从善如流,不过从他的步伐来看,这个人的功夫绝对不会比靳雨差,只是做服务生怕是太屈才了吧。
随着服务生,到了顶层。电梯打开,靳雨面对的就是一间巨大的卧室。整个暗夜顶层的墙被打通,成为一间大卧室。屋顶全部是透明钢化玻璃,外面阳光照射进来,一部分被玻璃夹层的特殊物质分散吸收,阳光显得柔和而不刺眼。
“绿!”一个瘦削的小人儿扑了上来,靳雨条件反射,闪身躲过。彩似乎料到靳雨会躲开他的飞扑,也及时刹住了脚步。不过还是扁了嘴,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
对于彩的天真攻势,靳雨一向是没辙的。不过似乎这几年在秦守和秋儿那里练成了金刚不坏,虽然有些心软,却没有像从前那样一看他这样便缴械投降。
“绿,来,过来坐!”彩没有过多计较靳雨的态度,只是拉着靳雨进去坐,而引导靳雨上来的服务生,早已悄然关上电梯,离开了顶层禁地。
彩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给靳雨泡茶,又拉着靳雨叙旧。
“绿,我们好久没见了呢!我好想你!”
接过彩递来的茶杯,绿品了一口,才有些黑线地说,“彩,我们前几天才见过的。”
“可是,那次见面我们都没有聊什么啊,我们今天要好好聊聊!我就知道你还会再找我的。”彩笃定的样子,让绿心底一软。是啊,小的时候,自己有任何开心与难过,痛苦与失落,总会和彩分享。彩不仅是自己的朋友,更是亲人般的存在。唯一对彩隐瞒的,就是那件事了吧。无法脱口而出父亲的畸形的爱恋,无法坦白对于那种生活有多么厌恶。至于最后拼了命也要离开组织,彩应该是怨恨自己的吧。
“彩,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怎样才算好呢?我以前觉得,有绿在身边就是好的。后来你经常出任务,我会觉得得到你的mail,与你一月一次的聚会就是好的。再后来,你悄然离去,三年来,我倾尽全力寻找你的消息,知道你在这里的一瞬间,我觉得那是好的。”彩动情地望着靳雨,“你告诉我,怎样算是好的?”
“……对不起。”彩眼眶快要喷薄而出的泪水,让他心软了,这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啊!即使在那样一个罪恶的环境里,从没有人愿意让外界的肮脏来污染他。
“你不是一直负责网络架构吗?怎么跑来这边了?”
“我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两个月前知道你在这里,就把彩虹的网络中枢搬到这里来了。”彩轻松地说着,靳雨却无法如此轻松。彩虹的网络系统有多么庞大,他这个程序工程师最清楚,两个月的时间迁移所有服务器,还可以维持组织的正常运作,这是多么困难的工程啊!
“彩,我很抱歉,当年……”
“不!绿,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以后还长着呢,我们可以一起并肩战斗,就像以前一样!”
靳雨语塞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他怎么说,都是对彩的一片真心的打击。
“彩,我……我来找你,是想问你,除了回组织之外,能不能做个交易?”
“什么?你来找我,不是想要回到彩虹吗?”彩惊讶而受伤的语气,让靳雨有些说不下去了,“我,我当年离开彩虹,就从没想过要再回去。”
“怎么?你真的爱上秦守了?那个花心大少爷?他有什么好?你不回彩虹来找我干嘛?你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吗!”彩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流了下来,并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靳雨紧紧回握住彩的手,被他一下子甩开。“别碰我!你既然喜欢那个花心的男人,回到他身边去好了!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彩,你别这样。”靳雨开始怀疑自己这次冒然来找彩是不是做错了?
两人沉默的尴尬着,靳雨不知道怎样劝阻彩的眼泪,而彩的感觉像是满腔热情被泼了凉水,全身冰冷颤抖着。气氛冷了下来,靳雨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离开,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你去哪里?”靳雨盯着两颗红红的泪眼马上阻止他。
“我……我想,我还是先回去了。”
“回去?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吗?”“呃……”靳雨也迟疑了,是啊,回去哪里呢?陆逊的别墅?还是自己和秦守曾经的“爱巢”?他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是啊,我都无处可去呢。”似是自嘲似是自解,他总是需要强大的精神,才能支撑自己一直不倒下的。
“不要回去那个人身边,好不好?”彩双手紧紧抓住靳雨双臂。
靳雨的脸色瞬间刷白,倒不是听到了多么可怕的事情,而是,而是,彩正好抓在了他的伤口上!
彩误会了靳雨的脸色,“怎么?让你离开他这么难?”
靳雨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放开我……”听出他似乎不太对,彩赶紧放开紧抓着的双手,“你怎么了?”
不过,已经不需要再询问了,靳雨的白色衬衫上已经殷出了一片血迹。
“你受伤了!”彩惊叫着,“他竟然让你受伤了!”说罢,便冲到一旁的柜子里翻找着药和纱布。两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包扎伤口对于彩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从拆掉就纱布开始,便黑着一张脸,看到靳雨有些发炎的伤口,脸色更黑了。彩是真的发怒了,实践证明,越是每天笑呵呵没脾气的孩子,爆发的时候能量是可怕的。
“不疼,别担心。”靳雨目光温柔。
彩给纱布打了一个完美的结,抬起头来,依旧是红红的眼眶,“你以前受伤也这么说,可是明明就很疼!”
伸手摸摸孩子毛绒绒地乱发,把它拨弄得更乱了一些,“真的不疼。”
“即使这样还是放不下那个男人?”
“如果离开他是你帮助我的允诺,我答应。”靳雨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