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墨月霓裳

谢宇环盯着刘干的背景，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两人最后瘫软在沙发上，喘气。

刘乾日子过的不安生，隔三岔五喜欢那么闹上一闹，发泄心头的愤恨。

几乎已经习惯他的自暴自弃，可今天，真的失控了。很难得，我居然还保持着理智。

谢宇环怒红了眼，良久才收拾了情绪，小心翼翼的问道：“刘乾和我父亲。”

“是你父亲对不起他。”

谢宇环被我一句话顶了回去，想问的那一堆话都吞回肚子。

谢固是刘干的伯乐，对他确实有知遇之恩，但也仅限于此。

有些人受了伤喜欢躲在角落舔伤口，但有些人却希望全世界陪着他痛苦。刘乾就是如此，他之所以留在谢氏，是想要做给谢固看，把血肉模糊的伤口翻开，一点点指给谢固看。

谢固死了，便轮到谢宇环。

这一场闹剧里，我什么都不是，笑看风云之后依旧只是那个傀儡执行官——陆筌。

谢宇环颓然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沉思。

我坐回远处，踏着扶手闭眼凝神。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是内线电话。

段封亲自来了，以企业的名义。

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见。

我进到会议室的时候，段封已经在。

“段董，怎么有空光临我们的小公司。”我笑笑，口气中却没有一点奉承。

段封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进口水果糖，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盒子，放在手中把玩，随后推了回去，“里面装了支票？还是现在流行用糖贿赂？”

段封柔柔的望着我，低声道：“我记得你喜欢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冷笑，“你总喜欢把以前的事拿来说吗？”

段封把盒子放在手心，旋开，拿出一粒放进嘴里，淡淡的说道：“一颗糖，不论裹的是什么口味的糖衣，里面总是一个味道的。”

我笑：“是啊，有的人骨子里就是贱，怎么装都没用。”

段封斜眼看我，对身后的男人勾了勾手指，男人唯唯诺诺的把文件递给他。“今天，我是来谈生意的。”

“哦？”我饶有兴趣，“娱乐王国？”

“没错。”段封把文件递给我，“天下间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但是你说得对，这毕竟是谢氏的地方，我想合作会是更好的出路。”

我粗略的把内容看了一遍，确实很让人心动，谢氏不必出资，但是可以得到大量回报。

很大程度上，这份条约等于收购。

我摇了摇头，把文件递回去。

“不考虑？还是因为合作对象是我？”段封道，“谢氏如果不加入这个计划，那么，五年内一定会被段氏挤出商界。”

我笑道：“合作可以，但是，条约由我拟定。”

段封叹口气，伸手覆住我的手，“过来帮我。”

“这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把手缩回。

“没错。”段封摸了摸指尖，“我回国的目的就是你。”

我和段封的事情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值得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一次契机，获得最大的胜利。

娱乐王国是一个大项目，很多集团都想分一杯羹。但在投资上绝对不是小数目，万一这是个陷阱，投资形成之后计划却被搁置，那么很多小企业的资金就被圈了进去，到时候，段氏企业再行收购，以段氏企业的财力，不仅完成了娱乐王国这个项目，同时收购不少中小型集团。

这不符合道义，但绝对能够实行。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你的答复。”

说完，段封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答应。”

这算是赎罪吗？

送走了段封，我考虑了片刻，还是去了刘干的办公室。

里面没有人，干脆拿了他的玻璃烟缸，坐在沙发上抽烟。

刘乾办公室很乱，像资料室一样。

文件夹扔的到处都是。

半支烟的功夫，刘乾总算回来。

在我对面沙发上坐下，也点了支烟。

我笑问：“你这里倒是烟味不浓，难道你吸烟都是到我那里？”

刘乾翘着二郎腿，“那你因为看见你就像吸两口。怎么，找我什么事？为了谢宇环还是段封？”

我反问：“你希望呢？”

“你遇人不淑。”

一句话给我判了死刑。

死囚尚有申诉权，我说道：“谢宇环很不错。”

“他老子是谢固，就已经不对！”

我叹气，没有与他争辩。

把段封留下的企划书和合约扔给他，问道：“你看看，怎么样？”

刘乾花了半小时把东西粗略看了一遍，问我：“你觉得段封是什么人？”

“恐龙。”

刘乾一愣，抬头看我。

“灭绝的稀有动物，一旦出现，绝对比狮子老虎恐怖的多。”

刘乾大笑，指着我道：“陆筌啊陆筌，你倒是想得开。”随后又皱了眉头：“这娱乐王国的本质不好说啊，一分钱不用出，只需出人力，每年还能拿百分之十的红利，你当段封是傻子不成？”

“当然不是，只怕段封把我当傻子。”

“你本来就是傻子。”

我睨他。

第十章

我一推门，立刻被一股力道推到门口，唇被咬住。

谢宇环亲完，有些懊恼的扶着脑袋：“是段封来了？”

“你在吃醋？”笃定的笑了起来。

谢宇环瞪我一样，低头亲我的脖子。

谢氏毕竟是他的，权利也该还给他了。或许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把娱乐王国的事情粗略跟他说了一遍，谢宇环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如果合作，也就是说你会经常跟段封见面。”

我不否认。

“可是，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谢宇环咬着下唇委屈道。

我安静了几秒，忽然反问：“难道我不是跟你在一起？”

谢宇环猛然抬头，一脸惊喜的扑过来，“筌筌，你这是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吧。”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重来。娱乐王国这个计划若是断然拒绝，那将是一个损失。

这一项伟大的创举，一定要参与，只是要万般小心。因为段封随时会给你下套，一旦跳了进去，那便是要杀要剐随他的便了。

刘乾也是同意的，但他的想法不同，他觉得应该博一次，就算输了，他也没有损失。

于此，我只能是无奈的摇头。

谢宇环成长的很快，很多工作处理上都表现的很成熟。我理所应当的把集团内部的工作全部交给了他，和刘乾专心应对娱乐王国这个大项目。

和段封第二次见面是在段氏。

段封见了刘乾居然笑了，说道：“你变化真大。”

刘乾怒极而笑：“我烟瘾犯了。”

我把身上那包烟递过去：“不够打电话叫人去买两包上来。”

段封皱眉，恨不得把落地窗都打开。随后亲自泡了杯咖啡给我，笑道：“既然你变了，那么应该也不喝牛奶了吧。”

我接过咖啡：“这次你猜对了。”

段封很配合的把整项计划说了一遍，包括细节处也说的清清楚楚。

刘乾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灭了，指着段封说道：“你他妈的就是想追我们陆筌来的，用娱乐王国这么个噱头。”

我抿唇不语，这刘乾总是在不该说话的时候乱说话。

段封靠在沙发上，喝了口茶。“我不是想用这个噱头，我根本就是想把娱乐王国送给小筌。”说完，轻轻瞥了我一眼。

我架着腿，有些痞痞的对他笑：“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个陆筌，说了多少次了？别老想着以前的事。”

“现在的你我也喜欢。”

我把腿放下，忽然有种砸场不成的感觉。

刘乾大笑，幽幽的叹气：“现在没几个是人的东西了。”

我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一点不浪费。段封抽出纸巾递给我，我一愣，随后笑着接过，擦了擦嘴。

出了段氏大楼，刘乾一头钻进了我车里。

我瞥他：“想我送你去哪里？”

刘乾摸了摸衣服口袋，没找到烟，随后叹了口气，徐徐道：“听说，这周的例会，你没去？”

我系上安全带，边启动车边道：“你不是也没去？”

刘乾吐了口气：“我不去没关系，你不去谁开会？”

“谢宇环。”

一路都很安静，快到谢氏大楼的时候，刘乾突然道：“你太信得过谢宇环了。”

“谢氏本来就是谢宇环的。我只是早一点把权利还给他。”

刘乾没有继续往下说，反正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把刘乾送回谢氏拿车，自己则先行回家。

谢宇环比我早到了一步，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疲乏的心情忽然放松了下来，就像是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看到新婚妻子在为自己做饭一样，那种感觉很美妙，虽然性质上有差。

谢宇环听见开门声，立刻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嘟起嘴闭上眼。

我凑过去亲了一口，督促道：“快去做饭。”

谢宇环笑眯眯，屁颠屁颠的跑去了。

和谢宇环的交往，到同居，一切都顺理成章。

如果早上有鸡蛋羹，那么晚餐桌上绝对不会出现高蛋白的食物。营养方面谢宇环显然比我注意的多。

段封虽然是不是会表现出他的决心，但并没有逼得太紧，或是做出一些让人不能容忍的事情。

理智上，我并没有太排斥段封。或许是因为谢宇环。

一段感情的放下是因为另一段感情的出现。我虽然不太相信这句话，但谢宇环的出现确实让我减少了和段封之间的羁绊。

饭后依旧是一盘水果，一杯蔬菜汁。我坐在沙发上看泡沫剧，等着谢宇环的伺候。恍然间发现，我已经很久没去情宵了。

谢宇环洗完碗，跑过来抱着我一起看。顺便揩点油。

“筌筌。”

“恩？”

“你今天跟段封……没怎么样吧？”

我转过头亲了他一口，淡淡道：“没事。”

谢宇环盯着我，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

“筌筌。”谢宇环忽然又软软的喊道。

我翻了个白眼，把电视关掉，一把将谢宇环扑倒，恶狠狠道：“想做就直说！”

谢宇环笑眯眯，边亲边开始脱衣服。

年轻人的体力总是那么好，好的让人咋舌。

“筌筌，你别睡。”

“筌筌，你舒不舒服？”

“筌筌。”

“你他妈给我快点，老子困了！”我拉起枕头朝他砸去，被他一头闪开。

“筌筌……”

筌你妈！真是怀念那段筌叔的日子。

激烈的运动过后，谢宇环把安全套扔到垃圾桶里，抱着我躺下。

过了一会儿，忽然蹭了蹭我的脊背，轻声说道：“筌筌，你很好。”

“老子知道。”言辞有力，只是稍差气势。喘的没力气。

谢宇环把手搭在我的腰间，没一会儿就没了声音，我转过身子，就见他已经睡去。

我忍不住哼哼，有体力有什么用，没有持久力，这样就累的不行了。

谢宇环睡着之后很安静，不常说梦话更不打呼，睡相少有的好，除了睡梦中常把身体贴在我背上。

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不时的扑闪两下，嘴唇像果冻一样柔软，常常不经意间嘟起。鼻梁却很高，亚麻色的头发柔软蓬松。称不上可爱，英俊却还差一点气质。性格也尚待磨练，但不论如何，看在眼里都是很好。

这就是爱情吧，在不知不觉中滋生蔓延，当你蓦然回神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

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爱情未免显得太可悲，纵使我和谢宇环不合适，我也想尝试一次，再爱一回。

指尖轻轻的触碰谢宇环的嘴唇，稍一用力，便凹下去一点。

谢宇环嘟囔一声：“筌筌。”再次揽住我的腰，把头靠向我的胸膛。

我无声轻笑，亲吻他的头。

之后的三个月俨然变得忙碌起来，谢宇环接手谢氏，并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很多事情初次上手总是显得复杂烦乱。幸好，谢宇环天资聪颖，又懂得不耻下问，就是见了刘乾也是以晚辈的姿态，久而久之深得人心。

和娱乐王国的交涉太过顺利，也正是如此，才使得我们不得不小心，以至于拖了三个月也没有完成前期洽谈。

段封的态度太好，好的让人不免担心。

中午的时候，段封的电话却来了。

谢宇环正坐在我对面，听我喊了一声“段封”，随即紧张的睁大了眼。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意我接这个项目的，可是这样的话说出口又未免显得太幼稚。谢宇环犹豫了几次，终于还是没有和我说起，眼神中的不愿却骗不了人。

我挂了电话，对谢宇环挑眉：“段封约我吃饭。”顿了顿又道：“公事。”

谢宇环嘀咕两声，说的模糊不清，随后把头埋进文件里。

我把耳朵凑过去，笑问：“恩？你说什么？”

谢宇环拉着我的耳朵，在我耳边大声道：“我说，公事不用一起吃饭！”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很多问题都是在饭桌上解决的。”

谢宇环又嘀嘀咕咕的，不知絮叨些什么。

到了相约的西餐厅，段封已经等在了那里，空空荡荡的餐厅里只有正中间一张桌子。

我笑道：“不用这么大排场吧？”

段封站起来，为我拉开凳子，“你配得上最好的。”

“十年前你也没那么爱说甜言蜜语。”

“你说了，不提十年前。”

我微愣，随即笑道：“那谈正事吧。”

段封在对面坐下，中间隔着长长的餐台，徐徐道：“听说，你在谢氏并不好。”

我哂笑，抿了口红酒，道：“我是谢氏首席执行官，还能怎么不好？”

“你除了工资高还有什么？”

“现代人除了工资还要什么？”我从善如流道，“难道你建娱乐王国不是为了钱？”

段封也不生气，依旧面无表情，徐徐道：“被谢固压制的感觉好吗？”

我深吸了口气，这句话触到了我的伤处。

段封看了我几秒钟，忽然叹气：“算了，不说这个，你高兴就好。”

气氛显得有些低沉，两人默默地吃东西，不再交流。

吃到一半，段封又开口道：“来段氏帮我。”

我笑了：“你需要我帮你？”

段封直言不讳道：“你绝对比谢氏有价值。”

“你是用什么衡量的？”

“不必衡量。”

我忽然想到一句话，你在我心里是无价的。

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们还是说回正题，来谈谈合作项目。”

段封边切牛排边道：“我说过，条件由你开，合约由你拟，一切随你。”

“你就不怕，我把整个段氏给毁了？”

段封像是看笑话一样望着我，笑道：“你不会，你不屑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