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墨月霓裳

话音刚落地，大门便被侍应打开。

喉咙一窒，几乎就要落泪，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欲落未落，生生烫伤了眼眸。

酒杯从手中滑落，红色的液体飞溅，沾湿了裤脚。

第八章

阳台处的栏杆用一种诡异的形态组合，蜿蜒曲折，镂出一段花纹。

段封依然英俊，这一点无可否认，眉宇间多了一抹沧桑少了一抹犀利。

两人离开了喧闹的人群，躲在阳台望着夜色久久无语。

我实在想象不出我此刻的表情，那会是多么的难看。

段封靠着栏杆，眸色如墨，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横杆。

我把酒杯架在横栏上，模拟着坠落的姿势。

突然，段封把手伸了过来，修长的五指覆盖住我略小一寸的手掌。

酒杯掉了下去，从我眼中消失。

我抽回了手，笑看着他：“如何？段大总裁今日为何而来？”

段封皱了皱眉，“你变了。”

眼眶忽热，心却愈冷。

所谓怒极反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我抬头，唇角泛起浓重的笑意。

段封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笑了，缓缓抚上我的脸，轻轻说道：“不要这样哭，对我来说是种折磨。”

“你站在我面前，对我来说更是折磨。”拍掉他的手，反唇相讥道。

我一摸眼眶，果然有些液体在眼角。

段封懊恼的低下了头，“当年的事，你还在计较吗？”

我摸出一根烟，低头点燃，嚼着烟道：“计较？计较什么？”又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段封扯掉我的烟，周身散发出怒气。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趴在栏杆上对他说道：“你以为今天的谢氏还是当年那个小公司？谢氏虽然比不上段氏，但是也不必看你脸色。”

我站直身体，冲他一笑：“你最好看清楚，这里、是我的地方。”

“男人和男人是没有好结果的。”段封压抑着心底那股怨气，继续说道，“我只有控制住段氏企业才有可能一辈子保护你。”

我重新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不点燃，转身出去，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举过头顶朝他摆了摆。

谢宇环站在角落里，低着头抬眼看我，随后又垂下了眼，全身散发着一股哀怨的气息。

我走过去，替他理了理衣服，轻声叮嘱道：“今天这种日子里，要精神一点。”

谢宇环扁着嘴：“那个男人是谁？”

“段氏企业的总裁。”顿了顿又道，“我的旧友。”

“和你什么关系？”

我拍拍他的头，笑问：“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的……”谢宇环说到一半，忽然像瘪了气的皮球，“你没承认过我们的关系。”

“等回去再说。”我叹了口气，伸出手，对着谢宇环的脑袋一阵乱揉，弄得他头发凌乱才罢休。

谢宇环低垂着肩膀，轻轻的唤我：“筌筌……”

“怎样？”

“你不要喜欢别人……”

“你想太多了。”

段封没有留太久，几乎是立刻就走，恍惚间让我觉得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给我刺激。

回去的时候，谢宇环依旧坐的是我的车，一路上他都显得闷闷不乐，倒比我还来的压抑。

“你，想不想买车？”

谢宇环摇头，张了张嘴道：“要是一起住的话就没必要……”

我忍不住吐槽道：“是啊，房子车子女人都一并省了。”

“我不喜欢女人。”

“嗯哼。”

“我喜欢你。”谢宇环忽然声音到了起来，转头看我。

我手中一抖，差点闯了红灯。

谢宇环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些，仿佛是温暖的血液流过冰冻的心，巨大的落差变成刺痛，痛的眼眶模糊。

车子开到谢宇环的公寓前，“到了。”

谢宇环坐在车上不肯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笑了：“我说，你家到了。”

谢宇环扑过来，把我压在正驾驶上，铺头盖脸的亲了下来。

那不堪入目的吻技终于有了长进，一吻完毕，两人均有些气喘吁吁。

不知是为何，段封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脑海。

我说：“我们做吧。”

谢宇环惊愕，随即点头。

衣服一路从客厅脱到房间，不知餍足的欲望从身体内部泛出，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当谢宇环把我的双腿折到头部的时候，理智终于回来，瞪了他一样怒道：“你当老子还是十七八岁吗？！”

谢宇环扁了扁嘴，无辜道：“我想看你的脸。”

“老子还想上你呢！”

谢宇环凑过来亲我，讨好似的舔了舔我的唇。

我推开他的头，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闷闷道：“快做。”

当谢宇环进入的那一刻，我想到的却是段封的脸，觉得有些悲哀。

想忘的原来始终记得。

枕头似乎有些湿了，体内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脸上的东西忽然被拿开，动作也陡然迟缓。

“筌，你哭了？”

“老子是痛的。”我咬牙切齿道。

谢宇环忽然笑了起来，“是舒服的吧？”说着居然加快了冲撞。

老子今天晕头了才让你上！我一口咬住他的肩头，说道：“下次轮到我了。”

谢宇环笑道：“舒服就好了么。”

这小狼崽子！

第二天醒来，臀部火辣辣的疼，转头见到身边睡的香甜的谢宇环就觉得一阵憋气。

之前还会早起做早餐呢，现在倒好，睡得跟死猪似的。

大有过河拆桥的味道。

我捏着他的脸颊，用力向外拉。

谢宇环被我弄醒，拨开我的手就过来亲我，被我一把推开：“没刷牙呢。”

“上次不就说了么，没味道。”

我笑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口臭。”

谢宇环脸皮变厚了不少，被我这么一说仍是笑眯眯，搂着我的腰换亲我的脖子，说道：“昨天晚上很开心。”

我一脚踢开他：“去做早饭。”

谢宇环披了件衣服，屁颠颠的跑开了。

真有种大翻身的感觉，管家这回不用管家了。

躺在床上全身都懒洋洋的，一点不想动。

谢宇环把早餐端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鸡蛋没有了，先吃三明治吧。”

“哼，当然没有，全在我家了。”

谢宇环把我从被子里抱出来，从身后抱住我的腰。

我懒得推他，顺势靠在他身上，拿了三明治来啃。

脑袋里忽然又出现了段封的身影。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掉。结果苦苦撑到了今天，甚至越活越好。

最后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牢不可摧的堡垒。

后来，我以为，我这一辈都无法再与他见面。想象中那种场景就已经让人无法承受。

可事实上，除了最初那一刻感到悲伤之外，情绪很难再有起伏，就好像段封是无关痛痒的人物。

腰间一麻，转头就见谢宇环哀怨地瞪着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天该不该翘班。”

谢宇环忽然脸红，摸了摸我的腰背，“今天你休息好了，我帮你请假。”

我忍不住笑问：“跟谁请？”

谢宇环一愣，随即笑开了，“我忘了。”

那双柔软和坚实相融合的手在我酸痛处揉捏着，我舒服的闷哼一声，蹭了蹭他的下巴，问道：“那我的午饭？”

“我中午给你买过来。”

“大餐？”

谢宇环紧了紧手臂，“好。”

把吃剩下的三明治仍回盘子里，翻个身钻进被子，补眠。

谢宇环略微收拾了一下，又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才厉害。

恍惚间有种错觉，像是新婚一样……

年纪大了就爱胡思乱想，35像是一个夹缝年龄，称不上年轻也并不算太老，这样的年纪恐怕比老年还糟糕。

最近总是胡思乱想，这十年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得让我觉得我压缩了人生。如果现在死了，也会觉得，这一生经历的太多。

忽然想到了谢宇环，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能走这般的桃花运。和谢宇环的开始几乎没有太多的前言，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正文不会太长，一到高潮就进入结尾。

对于谢宇环我没有爱，更谈不上痴恋，最多称得上喜欢，只是很自然的就走到了一起。总是有一天要分开的，这种组合没有前景。

睁眼躺了一上午，睡的骨头都快发痛了，便撑着身体爬起来。

离中午休息时间还尚早，谢宇环不会这么早回来，倒是肚子有些饿了，开始后悔没有把另外半个三明治吃光。

随意冲了把脸，走到冰箱前准备找些吃的，一打开却笑了。

冰箱里放着一盘水果沙拉，上面用保鲜膜贴好，旁边还有一个三明治。

一张便利贴出现在眼前。

筌筌：

肚子饿了就垫垫肚子，我很快回来。O(∩_∩)O

小孩子的把戏。真是无聊。

我把东西从冰箱拿出来，那张便利贴被我对折，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皮夹里。

有时候，无聊的把戏也很有趣。

水果全部吃完，三明治又是咬了一半，肥皂剧放完一级谢宇环终于回来了。

我盯着他买的食物看了三秒，问道：“大餐？”

“你应该吃点清淡的……”

我瞪他，不说话。

谢宇环又说：“我怕你发炎……那里会不舒服……”

我气极，“你那种尺寸还想我发炎？”

谢宇环呆了呆，随后扑了过来，怒道：“我比你大！”

小孩子就是爱纠缠这种摆明了的问题。

第九章

刘乾架着腿吐烟圈，眼睛盯着我看了几十圈。

我终于忍不住叹气，“你已经在我这里坐了一下午了。”

刘乾熄灭了烟，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耐力怎么样。”

“我的耐力很不错，不然我也不会忍受你在我办公室里吸了一整包烟。你的烟瘾，该戒戒了。”

刘乾悻悻的笑，“我这不是无聊吗？”

我把签完字的文件放到一边，停下手中的事来，问道：“说吧，什么事。”

刘乾换了个姿势，把打火机放在手里玩了一会儿说道：“段封这次回来……你猜猜，他准备做什么？”

我手中一顿，险些以为段封是为了我才特地回来，当真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刘乾喝了口茶，说道：“当年段氏企业向国外发展，主要是因为国内没有潜力。现在这块肉大了，段氏当然想回来分一块。”

正说着，谢宇环从外面进来，满脸惊愕。

我笑看着他，“怎么，以为自己走进麻将馆了？”

谢宇环喊了声“乾叔”，随后走到我这边，把周遭的窗户全部打开，又给我重新泡了杯咖啡放下。

刘乾打趣道：“陆筌你这厮真是好样的，让我们谢董给你打杂了啊？”

谢宇环笑眯眯，做回自己的地方。

我捏了捏眉头，“最近‘谢董’事情做的不错，过段时间也该搬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长久待在我这里也不是好事。”

谢宇环明显一愣，有些不悦的望着我。

刘乾大笑：“陆筌说的对，难不成谢董想一辈子留在这里，被他压一辈子？”

谢宇环顿了两秒，抿着唇笑了，脸也发红。

说笑了一会儿之后，刘乾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我昨天和土地局局长吃了午饭。”

“然后。”

“段封把普地区买了下来。”

极为惊愕，反问：“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刘乾摇头。

普地区就是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繁华闹市，经济中心。段氏就算财大气粗，也不一定有这个权利，真的要买下这一块地方，其中手段用的定是不少。

刘乾又道：“段氏准备建造一个娱乐王国。届时，整个地区将会连成一体，成为全国最大的商业中心。”

我把身体全部靠在椅背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连体效应一旦形成，段氏这个娱乐王国不想成功也难。

几乎不需要噱头，娱乐王国本身就是宣传。

刘干笑了：“到时候，咱们谢氏就准备股票大跌，生意大败，哈哈，有趣，有趣。”

谢宇环也皱起了眉，目光移到了刘乾身上。

刘干笑停了才望向谢宇环，“你别觉得我这是在幸灾乐祸，老子只是在谢氏打工，股票一份没买！你爸他生前做人太狠，没做几件好事，就算我骂他两句怎么了？呵，老子乐意！”

“刘乾，你把烟当二锅头了？发酒疯呢？”我瞪刘乾一眼，注意着谢宇环的反应。

谢宇环抿着唇，像是努力的压制着怒气，良久，深吸了口气，坐回原处把头低下。

刘乾像是说上了瘾，又笑道：“我还以为是狼崽子，没想到是只小兔子。你连谢固一半出息都没有！”

谢宇环依旧不说话，表情淡然。

刘乾又拿了根烟出来，说道：“那段封手段多得很，到时候谢氏垮了，我就去情宵接客，要是没人要，那我就去当保安得了。”

我摇摇头，就知道刘乾又开始说胡话了。

“至于陆筌嘛，大不了跟了段封，从此吃香喝辣。”

“刘乾。”我喊他，“喝多了就回去，别在我这里胡闹。”

突然，谢宇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着刘乾喊道：“陆筌是我的！”

我一愣，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刘乾说到谢固的时候，谢宇环都忍了下来，说到我这里时，居然忍不住了。

明明是该责怪他不够隐忍，可偏偏就觉得心窝暖暖的，很温馨。

刘乾大笑，“原来这小狼崽子看上你这老狐狸了？倒真是有些稀奇了，我们陆筌长得好，又有能力，你们父子俩都好眼光，一个把他卖了换钱，一个冲冠一怒为、为什么来的？”

我深吸了口气，正想发怒。

却见谢宇环怒红了眼，一脚踢开椅子，正准备朝着刘乾冲过去。

真是该死的乱，一切都归咎于刘干的疯癫。

我从谢宇环身后抱住他，安抚道：“别生气，他一向疯疯颠颠。”

刘乾大笑，指着发狂的谢宇环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你老子没欠我，倒是把陆筌折腾得不轻，你倒好捡个现成便宜，不只得到了谢氏，还让陆筌甘心辅佐你，你他妈什么东西！”

“刘乾，别说了，出去。”

“陆筌，你他妈也犯贱，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回头还给人做牛做马十来年。”

我闭上眼睛，看不得这幅画面。

这些事情就算释怀，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痛楚却依然还在。

谢宇环喘着气，伸手去撩一切能触及到的东西。

刘干笑得几乎没了气，“陆筌，看好了，看看谢氏在他手里会败成什么样。”

“刘乾，你出去。”我压低了声音，抑制着几欲喷发的怒气。

刘乾见好就收，深吸了口气，眼角微湿，边抹着边笑：“真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