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墨月霓裳

那双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瞪着我，胸膛起伏，手中还拎着两个购物袋。

车子停的并不远，我想，所有的一切应该都已经落入他的眼中了罢。

并没有什么好尴尬的，没有被撞破时的尴尬和羞窘，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Noah笑了：“看来我得走了，真是可惜了，错过那么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勾起他的下巴，印上了我的唇，“早点回去休息，再回情宵并不是个好主意。”

Noah无所谓的耸耸肩，加深了这个吻，随后轻声道：“你欠我一次。”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帮他塞进上衣口袋，“或许，你现在应该去逛街，顺便买几件新衣服，下次，穿给我看。”

Noah见好就收，给了我一个飞吻，转身离开。

谢宇环仍是气冲冲的瞪我。

我无可奈何的笑：“只是谢氏旗下百货公司的购物卡，不是工资卡，别紧张。”

“我没问你这个。”气势忽然小了下来，有些委屈的开口。

“恩？那你想问什么？”我挪揄道。

谢宇环有些局促，嗫嚅道：“没。”

“还是你觉得我喜欢男人是个变态？”

谢宇环倏然瞪大了眼，大声道：“我没有这么想。”

你当然不会这么想，在美留学了五年，如果思想还这么迂腐的话，我真不知怎么教导着只木鱼了。

“为什么在这里？”

谢宇环动了动嘴唇，声音很小，“不能进去说么。”

“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问了秘书部的同事。”

“你应该称他们下属。”

谢宇环有问必答，模样十分乖巧，我尚算满意，开门让他进去。

我拨开电灯，往沙发上一躺，不满道：“你破坏了我美好的夜晚。”

谢宇环首先找到了厨房，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筌叔，你还没吃饭吧？今天我来做好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吃过？我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好吧，我确实没来得及吃。

支着下巴看他忙碌的背影，心中很是疑惑，我明明告诉他我今晚会做成人运动，他居然还过来。

再多的思考也是枉然，把精力放在这种地方真是可笑。

打开电视机，八点文件狗血电视剧刚好开始。

电视剧里男人女人抱在一起哭的声嘶力竭，我舍不得你，我放不下你，我爱你。

我笑了。

谢宇环恰好从厨房出来，歪着头拧眉看我：“筌叔，你笑什么？”

“难道你希望我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边看边哭吗？”

谢宇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鸡蛋在哪里？”

我摆手：“我说过，我只会做三个菜，不包括鸡蛋类的。”

谢宇环揉揉脖子：“我以为鸡蛋和盐一样会是必备品。”

“很高兴告诉你，你家鸡蛋和盐都没有。”

谢宇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抿唇笑了起来，步子也越发轻快。

晚餐是牛排和色拉，谢宇环说他原本还准备多做一个煎蛋。

家里没有刀叉，最后两个人拿着筷子夹牛排，我多年来锻炼出的忍耐力越发见好。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干脆连谢宇环的那份一起拿进厨房，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装进盘子里，两个人端着盘子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剧。

电视剧总是很无聊，可是总有很多人去看。结论，比电视剧更无聊的人太多。

又一次看到那个泪腺发达的女主角时，我再次笑了，正想和谢宇环说几句，一转头，却见谢宇环愣愣的望着我，眼睛有几分迷蒙。

“怎么了？”我微微蹙眉。

“筌叔，你看上去……”谢宇环忽然脸红，“好像没比我大几岁，很年轻。”

“多谢夸奖。”至少你已经喊我筌叔了。

“筌叔……”谢宇环欲言又止，忽然舔了一下果冻一下柔软的唇。

我觉得，我像一个猥琐的中年大叔，盯着风华正茂的少年，想着污秽淫靡的东西。只怪这个动作该死的诱人。

“筌叔，今天有点晚了。所以……我想……”

“九点多还不算晚。”我从善如流道。

听我这么一说，忽然一顿，慢慢道：“我是打的来的……”

“你可以打的回去。”我绝对不会在你破坏了我的夜晚之后还充当司机的责任。

“我想留宿一夜……”

这真是巨大的诱惑，对于没有准备客房这种东西的我来说，理智还在的话一定会立刻拒绝。

“没有新睡衣，不过你可以穿我的。”谢宇环拿着洗漱用品站在我面前，眼睛晶亮。

谢宇环的肤色出奇粉白，洗过澡后被热气熏的更是泛红，秀色可餐。

只是——

“筌，你的睡衣好小。”

我翻了个白眼，拿了衣服兀自进了浴室。

幸好我的床还算大，两个人睡也不太挤。

这张床很多人睡过，当精力被宣泄干净之后，便是倒头就睡，从没像现在这样，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甚至开始思考，数羊这种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

这种情况下，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段封。

唯一真正意义上同床共枕过的男人。

那个时候我几岁，恐怕已经记不得了吧。

段封又是多少岁？

有些东西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谢氏进入第一个黄金时代，正处于不进则退的地步。而段氏企业已经把触角伸向了国外。

段封喜欢男人，喜欢漂亮的男人。

这些谢固都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和段封的初见是在那一次商业酒会上，那个男人英俊的让人挪不开眼，直到今日我依旧可以想象得出那双眼睛泛出的光线，犀利却带着温柔的。

谢固将我卖给段封，除我之外，谁都心知肚明。

我却以为这是爱情。

这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恋爱。

一次就输的一败涂地。

果然人是输不起的。

后来，我没有恨过谢固，只因为段封一句话，我是真的在爱你。

人总是太过愚蠢，我甚至将谢固的作为当成是成全了我和段封的契机。

再后来呢？再后来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也不再愿意提及。

“筌，你怎么哭了？”

我猛然回神，眼角确实有些湿润。

难以掩饰的哽咽，所以只好如此说道：“今天的电视剧太感人。”

谢宇环没有拆穿我的谎言，欺近了身体，揽住我的腰身，想哄孩子一样轻拍：“筌，快睡吧，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早餐。”

“你准备做什么？”

“呃……没有鸡蛋……那就做色拉好了。”

我侧过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咕哝：“想吃鸡蛋羹。”

谢宇环依旧轻轻拍着我的身体，再没开口说话。

曾几何时，也有人如此待我。

温柔的，小心翼翼的。

烦人的阳光刺痛眼皮，正准备睁开眼，光亮却被黑暗代替。谢宇环的身影出现在眼缝中，拉上窗帘之后又转身出了房间。

翻身继续睡，反正老板在这里。人总要为自己找个理由懒惰一下，这样才不会未老先衰。

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脸上一热，温温湿湿的触感在脸上来回摩挲。

蓦然睁眼，谢宇环站在床头对着我笑，身板挺直，笑容有些腼腆。

我摸摸脸颊，心忖，难不成是幻觉？还是我欲求不满？

“我做好了早餐，快起来吃吧。”谢宇环说完便跑了出去，表情有些喜悦。

我迷茫的看了他一会儿，掀被子下床。

洗漱之后，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西装换上。这么多年下来依旧不习惯这种装束，总觉得很压抑，但是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精英的味道，却让我很喜欢。

谢宇环已经等在桌上，见我出来，有些紧张兮兮。

我走近些，居然看见桌上放着一碗鸡蛋羹，嫩白柔软的鸡蛋，上面还飘着几段葱花，“看上去很不错。”

谢宇环笑眯眯的，“鸡蛋我早上去买的，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看。”把勺子塞进我手心。

有些烫，味道却香浓，吹散了热气之后一口放进嘴里，果然味道——很差！

我咳嗽了一声：“虽然我家里不缺盐，但是你也不用全部放进去吧？”

谢宇环脸一红，喃喃道：“没有全部放进去……”

我斜眼瞥他一眼，又尝了一口，“看在你一大早去买鸡蛋的份上，我会尽量用它填饱肚子的。”

谢宇环端着另一碗鸡蛋羹坐在一边吃，还有些津津有味。

难不成他自己那碗没多放盐？

我皱了皱眉，“喂，换一碗。”

谢宇环一愣，脸红的滴血，随后乖乖的把碗递过来，连着勺子。

我翻了个白眼，把勺子还回去，“勺子不用换。”

尝了一口，果然还是一样难吃！看来这小鬼味觉有问题。

第六章

一顿早餐吃得惨不忍睹，当看到谢宇环把鸡蛋羹吃干净的时候，我不禁怀疑，难道他觉得自己煮的东西特别好吃？

又是每周例会，气氛却完全不同。

对于下一年的发展，每个部门都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依旧一言不发，支着下颚有些心不在焉。

我似乎能感觉到那一群人的心惊胆战，有时会想，他们在腹诽我什么呢？

所有人发表完了自己的观点，照例该是我讲话。

我笑而不语，忽然指向谢宇环：“今天让谢董来发表感言，大家欢迎。”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准备羞辱他，均嗤笑起来。

我依旧轻笑，也等待着下一刻谢宇环的反应。

谢宇环面色一正，针对各部分提出的问题一一作了分析，甚至含有批评和赞许的感觉，恍惚间让人意识到，这个不是谢宇环，而是谢氏真真正正的当家人。

谢宇环说完话便静了下来。

整个会议室显得有些尴尬，我一挑眉，扫视一周，慢慢道：“你们不准备鼓掌？”

我轻轻拍了一记手，随后便是如雷的掌声。

谢宇环望向我，眼神有几分感激。

“至于年度酒会的事情，策划部门明天给我一份方案。散会。”

以往每年都是谢固压阵，就算病的再重也会上台说两句。今年换了谢宇环，又不知会变成何种模样。

谢宇环和我回了办公室，忽然拉住我。

我转身，听见他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宇环低下头，耳朵发红，“我知道，你是为我树立威信。”

“呵。”我笑得有些无赖，“如果你没有能力，那么我就是在羞辱你。”

突然，一阵笑声响起，转眼看去，就见刘干笑着走了进来，往沙发上一碾，开始点烟。

“真是难得，你居然这么早来上班。”我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一支烟递到我的面前。

刘乾顺手给我点上，忽然就笑了。

我含着烟，挑眉，含糊道：“笑什么？”

“我记得，咱们一个年纪的吧？”

“恩。”我把烟夹在两指间，看烟圈上升的模样，想到烟圈形成骷髅头的公益广告。

“你说，一样是吸烟，我看着怎么就像老王八蛋呢？”

我学他的样子，把脚架在茶几上，“因为你他妈就是老王八蛋！混蛋！”

刘乾看我一眼，哈哈大笑。

谢宇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却没从我们身上挪开过，眉头拧着，似乎有些不解。

突然，刘乾看向谢宇环，笑问：“要不要来一根？”

谢宇环摇头。

“年轻人，别总是那么拘谨，男人哪个不吸烟的？”

谢环宇突然看向我，视线缓缓往下移，盯着我嘴里的烟一动不肯动。

我把脚从茶几上拿下来，略微弯腰，把烟拧掉，随后继续后仰，问着无关痛痒的问题：“技术部那群新来的小兔崽子怎么样？”

刘乾弹了弹烟灰，“老样子，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得给点苦头他们吃吃。”说完忽然看向谢宇环，笑道：“怎么样，在陆筌这儿没吃到苦头吧？”

谢宇环又是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刘乾，说道：“没，筌叔对我好。”

我笑了，这是拍我马屁呢？

刘乾也笑了：“陆筌整人的手段多着呢，你小子算是走运，我琢磨着也是因为你长的好。”

谢宇环忽然腼腆一笑，太绚烂的表情看得我几乎有些春心荡漾。

这一来一去聊了一会儿，谢宇环对刘干的态度似乎也有好转，也不知是主观上改变了，还是因为我上次那一番话。

总之，刘乾要是肯指点他一二，就是他的运气。

刘乾走后，我突然对他说道：“刘乾能把保卫室新来的实习生名字告诉你。”

谢宇环抬头。

我笑道：“他还能告诉你这一年谢氏所有企划案的利弊。”

谢宇环微愕。

“刘乾基本上不参加任何计划案，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各部门巡视，指出各处的问题。就算他一星期不上班，也不会有人找他麻烦或是指责他，因为他有分寸。”

谢宇环咬了咬唇，说道：“谢谢你。”

“谢我？”我笑了，“我什么都没教你，但是这栋大楼里有无数人能教你。”

谢宇环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太乖巧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终于是忍住了，笑道：“你叫他一声乾叔，他或许会指点你。”当然不排除他整死你。

有的时候人就是矛盾体，既希望谢宇环快速成长，能担起谢氏这个重任，又希望谢宇环吃点苦头，让自己心里平衡一点。

就像刘乾，既希望谢氏落到我们手中，同时又希望一辈子醉生梦死，再也不用去想那些阴谋诡计。

谢宇环总算没有一整天闷死在办公室，偶尔会去各处走动，从实处了解企业运作。

指标再指向五点的时候，我决定，下班，继续我昨天未完的事业，享受一下美少年柔软的身体。

才踏出办公室门，就见谢宇环急促的跑了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气喘吁吁的笑问：“下班？”

“不然你以为我是准备去掉厕所吗？”想起昨天的事情，顿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谢宇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我试试做中菜给你吃吧？”

“抱歉，我准备……”

“话梅排骨好吗？”

“其实……”

“还可以炒一个牛柳西兰花。”

“抱歉，我……”

“豆腐羹呢？”

“好吧，只要没有鸡蛋羹的话。”

我投降，拒绝美人的邀请确实困难。

谢宇环笑开了，快速的冲进去拿了档夹出来，似乎准备晚上继续没完成的工作。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去你家还是我家？”

“你家。”谢宇环笑眯眯，“我家没盐。”

真是“很好”的借口。

原本我也没指望能从谢宇环手里吃到什么好菜，但当香味扑鼻而来的时候，我顿时改变了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