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做的饭能吃的话,下午我一直在家。”少年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段夜阳还是听见了最后那句话里的笑意。
路言澈我毫不怀疑的认为你绝对是故意的。
倒回床上小睡了一会,段夜阳换了套休闲装,神清气爽的开车去西城。
少年来开门的时候,段夜阳愣了一下,居然穿着家居服,如果不是少年头发整齐脸色看起来不错,他会怀疑路言澈是不是又是刚起床。
“没出门,懒得换。”路言澈看他看着自己,淡淡的解释。
“难得天气好,怎么不出去逛逛,再宅下去要长蘑菇了。”
少年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买的菜要吃多久?”端来一杯白水放在他面前。
“不知道,我以为你会做饭呢。看你冰箱那么干净,填充满了比较有成就感。”
“还有零食。”
“你胃不好,少食多餐比较有好处。”继续笑着解释。
“诡辩。”路言澈丢出两个字。
“不是诡辩,是雄辩。谢谢。”
路言澈看一眼笑眯眯的某人,丢给他一个不想理你的表情。指指客厅的电视和自己之前从卧室提出来的笔记本,“电视,电脑,自娱自乐。”然后拿起沙发上的书继续看。
丢给客人娱乐设施,然后叫他自娱自乐,主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段夜阳想这恐怕是自己受到过最特别的待客方式了,当然不算在亓家,他在亓家不算客人,算半个主人。看少年拿着的书上有很多照片,于是凑过去。
“你喜欢摄影?”
“嗯。”
又想到什么,“你说话一向这么言简意赅?”
“一如你的聒噪。”
伸出去要揉头发的魔爪被轻而易举的躲开。
“小孩子不带这么伶牙俐齿的。”
“那是在没有遇见怪叔叔的时候。”
得,这次饶了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凭什么喊亓安“哥”,换自己就成了“叔”。抽调路言澈手里的书,段夜阳靠过去挠他痒痒。
“我哪里是怪叔叔了?嗯?”
“那你还说我小孩子。”路言澈一边躲闪着一边忍不住的笑。
闹了半天终于停下来,帮路言澈整整衣服,看见玩闹中他脖子里戴着的链子从领口露了出来,昨天就看见少年脖子里银色的链子,现在才看清吊着的坠子是一个十字架,简单的式样,只是一个简单的十字,并没有缚在上面受难的耶稣,一面帮他放回领口回去一面问,“你信耶稣么?”
“不信。”或许是刚才的动作过于亲密,路言澈有些可疑的脸红,继续拿起放在一边的书看。
好像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多的几次交谈,一直是段夜阳发问,少年只做简单的肯定或者否定,并不多说让话题延伸下去。偶尔他无视自己的问题直接发问,偶尔用关键字打击自己。更多时候是大段大段的安静,或者沉默。段夜阳不知道少年面对其他人时是怎样的相处方式,面对自己熟悉或者亲密的人,会不会像亓勒那样,有很亲近的肢体动作,或者用软软的语调撒娇。
忍不住的想知道关于少年的更多,忍不住的想看见他更多不同的样子。不是由亓安描述出来的弟弟的好朋友,也不是亓勒想要接近的淡漠的少年,只是自己认识的,想要了解更多的,会打击自己、会别扭的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饱饭、会对自己展开好看笑颜的路言澈。
“段夜阳,你和亓安哥关系很好很好吧?”还在想的时候身边的人问。
“嗯,很好很好,十几年的好兄弟。”
“那等下请他们一起过来吃饭吧?”转过脸来有些征求的看着自己。
“好啊,估计你冰箱的菜会被解决掉很多。”想起那两只只会吃的大胃王。
少年安静的一笑转身去打电话。
段夜阳看着站在窗前背对自己打电话的少年,他转身之前留给自己好看的笑颜,眼眸黑黑亮亮。好像关于少年的一切,自己不知不觉就放在了心里,一点点印刻。他有些不耐烦的询问初次见面的自己身份,他不给自己解释转身径自离去,他在路灯下有些孤独的背影,他任性的生病也不去医院,以及他越来越喜欢打击自己,自己貌似对此还有些享受……不多的片段,可是一点点都被堆积在了心里,在自己还不自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段夜阳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那些因为少年而起伏的情绪。好吧,在空窗三年之后,自己好像终于再次沦陷了,对这个有些淡漠有些别扭的少年产生的感情,明明白白的是喜欢。
打完电话的路言澈转过身来,冲段夜阳摇摇手里的手机,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亓安哥说,段大厨师要拿出自己最好的手艺招待大家。”
第九章
路言澈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段夜阳随手拿过沙发上少年之前在看的书来翻,几分钟后随着房门打开抬起头,却看见路言澈换掉了之前一直穿着的家居服,上身暗红色T恤外面套着件奶油色拉链服,下身深色牛仔裤。
有些疑惑的问他,“要出去么?怎么换衣服了?”
少年走过来收拾面前的茶几,头也不抬的回答,“亓安哥是客人,笨。”
作为客人的亓安要来所以去换衣服,段夜阳有些了然的点点头,突然想到自己在他家呆这么久,他却一直穿着家居服。如果说昨天是因为在睡觉的时候被自己吵起来,那么今天呢?今天是他主动叫自己过来的,这样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于路言澈而言,自己要比作为客人的亓安亲近些,至少不用那样礼貌而客气的对待。嘴角终于忍不住一点点翘起来,段腹黑思考一秒钟决定还是不要问路言澈,别扭的小孩听到后怕是以后会跟自己有所疏远的吧。于是沉浸于自己美好发现中的某夜,很悲哀的忘记了,自己又被别扭的小孩红果果的说笨。
果然爱情是会让人智商降低的。
于是接下来某夜继续带着这样的美好心情洗好了水果,洗好了菜,期间还笑盈盈的和路言澈互相打击几次,并且充分抓住时机吃了几次路言澈豆腐──很恶质伸出爪子去捏他的脸。然后把要帮忙的少年赶出了厨房,自己心情愉快的开始做菜。
亓安和亓勒抵达的时候刚好五点半,段夜阳在厨房做最后一道菜。亓勒一进门就夸张的抓着路言澈问宿醉之后有没有头疼胃痛以及身体的各种痛,亓安和路言澈打过招呼,把拎着的水果和零食放在沙发旁边,那些都是自家小少爷吵着要带给路言澈的,走进厨房看见保持微笑做菜的某大厨。
“段夜阳,你傻乐什么呢?”凑过头去问。
一个爆栗子准确在敲在脑门上。原来某夜只是对着自己心动的路言澈智商降低,面对亓家大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
“我开心碍着你了?”有些危险的挑眉。
“这哪敢啊,是我挡着大爷您了。小的就是想关心关心大爷。”亓安除了是表情帝还特爱演,立马就能进入角色。
“小安子帮大爷把菜端出去。”用下巴指指刚做好的几道菜。
“是。那大爷现在可以告诉小的您开心的原因不?”继续嬉皮笑脸的问。
“想知道么?”终于做完最后一道菜的某大厨放下铲子凑过来。
“想。”迫不及待的点头。
“你继续想吧,我不想告诉你。”段夜阳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走出厨房去招待客厅的两个小孩吃饭。
厨房的小安子脸立马垮下来,段夜阳你个死狐狸。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段大厨的四个菜得到亓安亓勒的一致好评,亓家兄弟在饭桌上风卷残云,当然,路言澈继续扮演惜字如金的淡漠少年,不紧不慢的吃着饭,偶尔对抽空夹菜给自己的亓家兄弟道声谢,段夜阳夹菜给他却不见有个反应,直到吃完了饭也没评价段大厨的手艺到底好还是不好。
吃晚饭亓家兄弟毫无形象的倒在沙发上消食,路言澈帮着段夜阳把碗碟端进厨房,段夜阳笑眯眯的问他,“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原来真的可以吃。”少年回给他一个微笑转身出去。
段夜阳呆在水池边,不带这样打击人的吧小盆友。不过刚才那个笑,真是赏心悦目啊~某夜继续一边微笑一边刷碗。
快七点的时候亓勒突然吼起来,刚劳动结束坐在沙发上的段夜阳逗他,“勒勒,你消食还带这样的啊?”
“言澈,我们晚上是不是还有课啊?”亓勒着急的转过身去问坐在一边的人。
路言澈皱了一下眉,“有么?”说着起身往卧室走去,随后拿着一张大概是课程表的东西,“八点,专业必修。”
“啊~”亓勒一声哀嚎,去拉靠在另一边的亓安。“哥哥,快跟夜阳哥送我和言澈去学校,变态老头的课要点名的啊。言澈你快点收拾下,我们直接过去吧。”
路言澈点点头去找钥匙和课本。亓勒已经拉着亓安冲去玄关处换鞋。
段夜阳换好鞋子看着早已冲下楼去的亓家兄弟,再看一眼依旧有条不紊只是速度加快不少的少年,真是鲜明对比,笑着夸奖,“够淡定。”
路言澈换好鞋子拿起单肩包,“走吧段大厨。”
送路言澈和亓勒回学校,两位无聊的律师无事可做,于是去了常去的酒吧。段夜阳好心情的把玩着酒杯,亓安难得安静的盯着段夜阳的一举一动,半晌终于沉不住气,“夜阳,怎么回事啊?”语气不复在路言澈家厨房里的不正经。
“如你所见,如你所想。”段夜阳笑眯眯的丢过去一句。
亓安瞪圆了眼睛,“我的想法是你要对言澈下手,别告诉我真是这样。”
“回答正确,不过请注意用词,那叫‘下手’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亓安的眼睛瞪的更圆。
亓安消化半天小心翼翼的问他,“你是认真的?”
“我是不认真的人么?”一眼扫过去。
亓安想也是,这家伙与丁宁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模范男友,分手后的这两年也没有拈花惹草。这么多年来对段夜阳的了解,他的确不是对感情随便的人。
沉思半天亓安开口,“夜阳,言澈还不到20岁。”
“已经成年,有足够的能力独立处理自己的事情。如果他觉得自己小,我可以等他长大。”
“勒勒说他刚失恋。”
“我不会趁虚而入的,等他结束上一段感情。”
“好像对方是个男的。”
“那我不是更方便么?不存在掰弯直男的愧疚。”
“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
段夜阳失笑,“亓安,你是担心我对路言澈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还是怎么?”
“你知道,你和路言澈是对我和勒勒很重要的人,我不想看你们因为彼此受到伤害。”
段夜阳看着眼前的酒杯没有说话,很久之后问亓安。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轻率?”
“不是觉得你轻率,只是这三年你身边不乏优秀的人,你一概无视。和言澈才认识不久,你就跟我说……”亓安没再说下去。
“差不多一年前听你说起他,之后听你和勒勒说过无数次,两天前第一次遇见,两天后我对你说我喜欢他。亓安,我知道这一切看起来是快了一些,两天的时间似乎不足以确定一段感情,可是时间并不是衡量感情的唯一标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段夜阳喝着酒慢慢说。
半晌亓安笑起来,豪爽的拍拍段夜阳的肩,“好吧兄弟,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吩咐,祝你早日确定自己的幸福。”
第十章
自那日过后段夜阳没有再遇见过路言澈,发过去不多的几条短信,有的很久才收到简单的回复,有的直接被无视。想到当初少年很直白的告诉自己,“你的很多付出不会得到丝毫回应”,段夜阳苦笑,自我认识还真是到位,别扭的小孩。
转眼就是十一,段夜阳和亓安想,既然自己做老板就不能虐人更不能自虐,于是事务所很干脆的放假一周。亓安很久之前就计划好了黄金周带自家宝贝出去旅游,放假之前的下午嬉皮笑脸的凑过来问段夜阳要不要同行去做电灯泡,被段夜阳一个爆栗子敲在脑门上。亓安怪叫着吼吼你个欺软怕硬的有本事去敲路言澈,然后彻底被段腹黑收拾了一顿。
挨过揍的亓家大少爷低声下气小媳妇状,“夜阳,说正经的你最近有没有跟言澈联系?勒勒说他这两天没去学校。”
“有没有跟勒勒说要去做什么?”皱眉。
“他之前打电话跟勒勒说有事几天不在,第二天就没去学校。勒勒习惯了就没多问。”
“习惯?”这次改挑眉。
“嗯,我不是跟你说过嘛,那孩子隔段时间就失踪几天。有时候说是去外面玩,回来还带给勒勒其他地方的特产,有时候也不说自己去了哪里。哎,我说你要追人家好歹也要用点心吧。”亓安不满的喊。
段夜阳想难怪自己昨晚打电话给路言澈的时候提示已经关机,他还以为对方已经关机休息了,说起来当时才十点过也不算很晚。终于决定下班去趟路言澈住的地方。还没下班亓安就冲回家准备第二天的出行了,段夜阳来到西城A区,摁很久的门铃不见有反应,打路言澈手机依然提示关机。只好回到自己家,考虑半天漫长的假期还是决定回家去看望父母,本来是想问路言澈十一有没有安排,昨天打电话也是为了这个,现在却不见对方踪影。
段夜阳家在邻省,自己开车过去几个小时的路程。段母看儿子回来开心的做了满桌的好菜,段父也显得很开心,饭桌上跟儿子小饮了几杯。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的看电视,段父开始关心自家儿子的感情问题,“还是一个人?”
“嗯。”段夜阳点点头。
“如果遇到不错的人,早些安定下来吧。”段父看着电视说。
段夜阳想自从自己出柜,父母由最初的不理解到现在的默认,其实也是经历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可是自己坦白了喜欢男人,六年了却没从来没往家里带回来过任何人,当初和丁宁交往的时候父母也只是知道有这回事,后来随着两人的分手再没了下文。以后每次回家,妈妈看见自己孤身一人时露出有些轻松又有些失望的表情自己并不是没有看见,想来父母该是希望自己像其他男人一样,与一位不错的姑娘结婚然后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可是性向这种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于是只能默认了他的选择,自己却迟迟再没有动作。
不禁又想起路言澈,那个别扭的小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晚上早早的就洗漱了睡觉,半夜却被电话吵醒,段夜阳拿到手机看见显示路言澈的名字,迅速的接起来,“言澈?”
“段夜阳。”电话那边路言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有些悠远,还有些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作脆弱的成份。
“你在什么地方?”
“段夜阳。”路言澈并不回答,只是一昧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嗯,我在,你说。”
电话那边是久久的沉默,少年没有再言语,很久之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晚安”,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段夜阳坐在床头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半。
第二天在家的时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中午打电话给亓安,想从亓勒那里打听些关于路言澈的消息,谁想亓家两位少爷手机都是关机。想很久还是决定直接打给路言澈本人,结果电话拨通后听到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段夜阳一瞬间有些错觉,是不是今天是世界手机关机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