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两人都是娱乐圈人,签约于同一家公司,真不适合走这么近。一个事业如日中天,一个事业刚刚起步,以后是否会成为对手还未可知。如果现在就对一个潜在对手动真情,结果可想而知,席榕会输得很惨,或者说,输得很不体面,单单是面临出柜的压力,就会让席榕以及自己这个经纪人焦头烂额。
更何况,陆哲函是否是弯的还是个未知数,他是个演戏高手,逢场作戏肯定也不在话下,就如同现在,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控制了整个场面,这样的人,是能随便碰的吗?
陈少泊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怵,如果陆哲函真如他想的那样难对付,那么再加上一个司徒青……陈少泊忽觉压力巨大,望着身边犹自灌酒的男人,顿时有种力不从心之感。他俨然觉得,席榕,这个曾经为了事业断了感情的男人,开始陷进了另一摊沼泽。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散伙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趴在桌上,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导演的姿态是最不堪的,握着话筒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好在公司宿舍不远,可以随时叫人过来帮忙,不然,单靠几个清醒的,累死了也拖不了这么一大帮人。
陆丞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却是少数清醒之人当中的一个,在帮着将醉酒的人抬回宿舍后,并没有急着回公寓睡觉,反倒提出,要出去转转,散散步。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散步?”司徒青觉得陆丞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
陆丞两手插兜,神情平和:“大白天出去散步才不合适吧,得时时刻刻防着草丛里突然闪现的闪光灯。现在我不是普通人了,想要自由自在放松一下,也只能趁着大半夜没人的时候。”
司徒青知道他没有醉,他醉了便不会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陆丞笑笑,搂着司徒青的肩就往外走。司徒青愣了一下,这个动作,陆丞做得那么自然,却让他感觉说不出的亲昵。司徒青看了一眼陆丞的侧脸,不由怀疑,他是真的清醒着?
两人走得急,出了公寓才发现没做好保暖措施,冻得直哆嗦。陆丞倒还好,穿了件羊绒大衣,挺保暖,司徒青就不行了,就一件尼子外套,据说还是几千块钱买来的高档货,可惜厚度一般,只适合在室内穿,一来到室外,就不顶用了。
陆丞看司徒青搓着手呵气,觉得挺为难人家的,大冬天的要人家出来陪自己顶着寒风散步,真有点神经质。他不动声色地抓过司徒青的手,往自己大衣口袋里塞。
司徒青睁大了眼睛,对陆丞这一行动挺惊奇。
陆丞简短地说了一句:“我这里比较暖和。”
司徒青的眼神从陆丞身上慢慢移开,直视着前方,嘴角渐渐勾起来,他将另一只手插进自己衣兜,虽然手指依旧僵硬,但他却觉得分外温暖。
天气冷,很多店铺都关门了,虽然也有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冷清的。
陆丞拉着司徒青拐进了一家饰品店,门面不大,里头的商品却很多,上上下下挂得很满。店里开着暖气,店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女生,正坐在靠背椅上编织。
按照平常的情况,司徒青是决计不会进这样的小店铺的,几乎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太降档次了。以他的水准,该去逛的,应该是市中心的高档奢侈品街区,那里是富人的天堂,遇见名流的绝佳场所。但眼下的情况不一样,这地方再怎么糟糕,也是陆丞带他来的,两人第一次手牵手进的店铺,怎么说也有点纪念意义,虽然这手牵手稍微有点歧义。
“两位要买什么?”小女生站起来,撩过像帘子一样垂挂着的围巾群,探出了还算秀丽的脑袋。
司徒青的手从陆丞口袋里抽出来,与陆丞保持着一段距离。陆丞再怎么说也算是公众人物,他不想对方因为一个动作而被冠上同性恋的名号,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不能有任何冲击性的言论。
陆丞回身看了看他,对他的动作不置可否。
“能给我选条围巾吗?”陆丞问着。
“哦,你要哪种款……啊,你不是……”小姑娘说着说着,忽然惊呼出声,一脸惊讶地望着陆丞。
陆丞竖起一根手指,贴着自己的嘴唇,摆出噤声的姿势。
小姑娘连连点头,岂料陆丞刚把手指放下,激动的声音便迅速扬起来:“你不就是陆哲函吗?我是你的粉丝,给我签个名吧。”
小姑娘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个小本子,上面绘着两个男人接吻的图片。陆丞稍稍愣了一下,表情转瞬即逝。
这是陆丞第一次给人签名,那感觉很奇妙,应该说是一种成就感和认同感,仿佛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签完了,小姑娘对着那几个字看了又看,嘻嘻道:“你写的字可真漂亮。”说着将那本子塞进了一堆杂物里,藏得严严实实,陆丞看了,不由汗颜。
“围巾是要送给谁的?”小姑娘问着,眼神很热切。
司徒青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心道你热切个什么劲,又不是买给你的。
“给我一个朋友,他跟我的关系很要好。”陆丞答道。
“好到什么程度?”小姑娘闪烁着八卦的眼睛。
陆丞莞尔:“除了父母,他跟我的关系最好。”
小姑娘眨了几下眼睛:“哦,那就应该是恋人了。”
小姑娘贼兮兮地笑着,开始滔滔不绝地给陆丞介绍各种情侣围巾。
对于恋人这个说辞,陆丞并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任何反感的表情。此刻的他就像一位普通的客人,正为自己心爱的人郑重地挑选围巾。
司徒青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陆丞什么时候有了恋人,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是说,他是将错就错,不打算辩解?司徒青刚刚还泛着暖意的心,不由透出丝丝寒意。
“阿青,你觉得这条如何?”陆丞微笑问着,心情看起来不错。
“嗯,你喜欢就好。”司徒青回得有点懒散。
小姑娘介绍道:“俗话说男红女绿,这款红色围巾配男生很大气哦,而且是情侣款,女生有配套的围脖,快过年了,情侣两人围着红色围巾,手拉手走在街上很喜庆的。”
陆丞没有去看那款配套的围脖,对那条红色情人扣花纹的围巾很是执着。
“就拿这条吧。”他说着。
小姑娘顺势将围脖也取下,陆丞却阻止了她。
“只要围巾?”小姑娘挺好奇。
陆丞点点头,示意只要围巾。
小姑娘一边摸索着包装袋一边与陆丞闲聊,说这是她手工编织的围巾,线是纯棉的,戴上去绝对不扎皮肤啊之类,一会儿又聊起了即将上映的电影《失恋》,小姑娘满眼星光闪闪,溢美之词一串接着一串。
司徒青站在一边,百无聊赖,东瞅瞅西看看,看到陆丞手中的红色围巾时,顿觉扎眼无比。配套的围巾,他却只买一条男士的,而且还是情人扣的花纹,有心的人都猜得出他要送的是男是女了,只是司徒青想不到他到底会送谁。一想到陆丞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他就觉得挺郁结。
陆丞拎了个小袋子,里头是一条火红的围巾,他扬起嘴唤着司徒青,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店铺。
陆丞在前面慢悠悠走着,司徒青却始终没有跟上来。陆丞停下,等着他跟上。
“怎么了?”陆丞看出了司徒青的反常。
司徒青说着没事,便越过陆丞往前走去,看上去多了一分落寞。
陆丞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臂,迫使他停下脚步,“帮我拎着。”他将包装袋递给司徒青。
司徒青木然地接着,心道,帮你拎就拎着吧,反正我是你的全职保姆。不过那发红的手指,怎么看怎么让人不忍心。陆丞不是瞎子,路灯亮堂堂的,他当然也看见了。
司徒青接下了包装袋,陆丞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他站在司徒青面前,当着他的面拿出了那条围巾,在灯光下,红得眨眼,司徒青本能地撇过头去,却不料下一刻,那条围巾竟拢在了自己脖子上。
陆丞围得很认真,一圈两圈,最后把两段尾巴塞进衣服里,抚平。司徒青空落落的脖子一下子被柔软的棉线填满。
司徒青惊讶地抚着脖子上的围巾,说道:“给我的?”
第二十二章:表白
“是啊,给你的。”陆丞复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副全指手套,是和围巾配套的颜色,挺鲜艳的,“戴上吧。”他将手套塞进司徒青手里,将包装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是一副毛线手套,里面有加绒层,司徒青捏着手套看了半晌,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陆丞什么时候买的这副手套,自己全无意识。
“虽然是廉价品,但天气冷,不可能赶到奢侈品街区去买了,你就凑合着吧。”
司徒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毫无预料的转变任谁都无法淡然接受。
“怎么,不喜欢?”陆丞问道。
司徒青摇摇头,将手套拽得很紧:“不是,只是没想到你是买来送给我的,从没有人送我这种东西,虽然价格便宜了点。”但比奢侈品街区那些标价四五位数的东西要有价值的多。
“那就别发愣,快戴上吧,风刺骨得很。”
陆丞双手插着口袋慢慢地往前走,司徒青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心脏颤抖得厉害。他将手指伸进手套内,羊羔绒紧贴着肌肤,异常暖和。他几步快走,追上陆丞的步子。
陆丞看了看追上来的司徒青,道了一句,再陪我走走吧,便不再言语了。
司徒青很想问,方才小姑娘问他买围巾是不是送给恋人的,他为何一点都不反驳,他买围巾手套送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
“哲函?”司徒青叫住了陆丞,陆丞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司徒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话就在喉咙口,只要卷一下舌头,发几个音,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但他又怕,怕最终得到的,不是自己期盼的。所以他很矛盾,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陆丞的表情依旧是平和的,望着司徒青的时候,好像很多东西凝聚压抑在眼神里,那双眼睛,让人觉得很窒息。
司徒青张了张口,那句问话始终没有说得出来,他浅浅道了一句走吧,两人再度归于沉默。
陆丞想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他在想的问题并不是什么人生哲理,只是面对司徒青对他的好,他到底该不该做出回应。
或许那次在浴室的吻,早就让他没有退路了。心里想着不能认真,不能将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也是因为席榕的背叛,让他对爱情没有了渴望,甚至有点抗拒。可是当遇到一个一心一意为自己付出的人时,自己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说实话,司徒青对自己的态度他是清楚的,从其第一次跌倒时借机勾引自己看,司徒青绝对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只是那种意思被他忽略掉了,或者说,他是故意不想面对。
但日子一旦久了,心就容易软,当自己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席榕的影子,他便觉得司徒青真是个好人,愿意为自己忙里忙外,不辞辛苦,早已超越了经纪人的职责范围。
陆丞热爱着演戏,所以他知道,有些话不需要言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将它表现得淋漓尽致。司徒青正是这样的人,一个习惯于默默承受,却从不将心意用言语说出来的人。
两人肩并肩走,互不言语,总觉得谁一说话,这种平和的气氛就要被打破了。陆丞猛烈地感觉到,司徒青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即便对方一个字都没说,但那种欲言又止的状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丞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渐渐收紧,他终于开口,“阿青,我们交往吧。”
话语简洁明了,没有激昂的节奏,也没有洪亮的嗓音,似乎只是在很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但是在宁静的夜里,仿佛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司徒青迈向前方的脚步顿住:“你、你说什么?”
陆丞也停下来,侧过身面对着司徒青:“我不是说过,拍完《忘年》这部戏,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吗?刚才的话就是我的答复。”
司徒青的嘴唇有点抖:“你……确定没有喝醉?还是说你又在饰演某个剧本里的场景了?”
陆丞浅浅笑着,伸出手梳理着司徒青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
“我没有醉,我也不是在演戏,我是认真的。”
司徒青觉得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乱了,全都乱了。
陆丞伸出手臂,环过司徒青的肩,搂着他往前走:“你看,咱们吻也吻过了,牵手也牵过了,就差没上三垒了,是不是该给这层关系定个名分?”
司徒青没有回话,他还是有点蒙。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跟陆丞能真正走到这一步,而且,还是对方,率先戳破了这层关系。
陆丞的嘴角上扬着,他现在的心情很舒畅,有些话说出来了,要比刻意压抑要好得多。坦然面对某些感情,并不是坏事。
走在路上,温度是挺冷的,心却是暖的。
回到公寓,司徒青躲在房间里,对着那条红色围巾和那副红色手套,看了整整一晚上,一晚上没睡,绝不夸张。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黑眼圈重得吓人。
李娴雅难得回公司一趟,就碰见呈现惨不忍睹状态的司徒青,顿时惊奇无比。陆哲函与司徒青的相识,她算是唯一的知情人士,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内心还是挺惊讶的。一个前一晚还是酒吧里的浪荡纨绔,第二天却成了自己的经纪人,而且一当就当了一年,水平杠杠不说,长得也相当养眼。这种有貌有才的经纪人在李娴雅看来,已经算得上国宝级了。
“我说,你们昨晚干什么了,看你那经纪人,眼圈重得吓人,不会走着走着就睡过去吧?”在陆丞的工作间里,李娴雅抽空与他谈着话。
陆丞刚刚与王丽琛通完电话,大牌明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戏刚拍完,就立马赶往另一个城市去了。
听了李娴雅的话,陆丞倒是笑了:“这话你不应该来问我,应该去问问他本人。”
陆丞说得很轻松,看起来心情很好。
李娴雅撇撇嘴,这两个家伙绝对有什么秘密。
“你年前还要赶通告吗?”她问。
“不需要了,本来有两三个,阿青替我回绝了,他想让我好好休息。”陆丞回答得很自然。
李娴雅挑挑眉,笑得很贼:“你跟他处得挺好的。”
陆丞弯起嘴角:“处得不好怎么开展工作?”
“我说啊,你过年回家的时候,干脆把他带回去见家长吧。”李娴雅有点玩笑意味。
这话刚刚说完,司徒青就出现在门口,“聊什么呢?”他看了看两人。
李娴雅捂嘴笑了笑,说你们聊,便离开了房间。
李娴雅方才的话刺激了陆丞某根神经,回家过年……他该回哪个家,过哪个年?
司徒青在旁边唤他,陆丞几次没有反应,最后被重重地拍了拍肩,他才回神过来。
“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恍惚,她跟你说我坏话了?昨天你说的话,可别反悔。”
陆丞瞧着自说自话的司徒青,感觉他那副样子特逗。他看着眼前的人,目不转睛地看。司徒青被盯得吃不消,脸上瞬间就爬上了红晕。在陆丞面前,他从没害羞过,这是第一次。
陆丞心里头乐了,被自己吻的时候他都没羞涩过,怎么自己看他一会儿,他就脸红了。果然,一旦换了一种身份,态度也会不一样。
“娴雅跟你不熟,怎么会说你坏话?”陆丞趁其不备,一把拉过司徒青,让他倒在自己怀里,“至于昨天的话,我既然说出口了,就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