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牡丹亭 上——眷恋牡丹亭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今天的天气很闷热，天空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蓝。我就这样坐在没有开冷气的办公室里一直盯着桌上的手机，可它最后也没有接通。

“教练，昨晚休息的还好吧？”

“没有被打扰。”

“那个，你有没有跟他联系过？”

“他？”

“……你知道的。”

“哦，你说怀仁。他没有跟我联系，昨晚我安慰老婆去了，也没有……”

我才不想听他的一系列解释，直接挂了电话开始思考如何得到男人的消息。可电话都还没放下就看到教练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了。

“怎么，怀仁出事了？”

“嗯，我联系不到他。不知道老头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我又弄不清这担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先别慌，也许是信号问题，我叫人好好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知道。”

也许他也听出了我声音里透露出来的不安定成分，才会这样说话来安慰我。

第四十三章

“你们去，找不到人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刚刚说完窗外的暴雨就落下来了，伴随着阵阵雷声穿刺整个夏天。可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凉意，仍然觉得浑身粘连又闷热。

也许是心情的原因，加上没有足够的睡眠，看什么都觉得是灰色而僵硬的。我想回到很久以前的乡下，跟小梓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即使现在已经长大，我依然做着那个单纯而美好的梦。尽管它永远都只会是梦而已。

“曾董，我们查到曾先生不久前被曾氏集团前任董事长免去了职位，具体原因还不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

这个老头，他不会拿儿子来作为要挟我的资本，却要除去一切有可能为我提供存活机会的源头。

“教练，他被老头软禁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们是找不到他了，不过他的安全应该能保证。”

“嗯，早该想到会有这种事。那人也真狠了点，跟他按常理对局基本上我们是不会有胜算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被问住了，虽然从前就生活在老头的屋檐下，可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出手对付那些对手，也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这下，我心里揪着不敢轻易放松了。

等我到的时候，河边已经摆满了桌子，那些卖小吃的市民已经开始做生意了。以前上中学的时候我特别迷恋这个地方，总是跟兄弟们到这里来喝酒吃东西，日子过的轻松自在，让我几乎忘了自己的出身。可是后来小智没了，淡竹没了，我就不再来这里了，连想都不怎么想过。说起来我还是迁怒于它来了，是世人的错，我却怕伤心而不再对这里有感觉。

现在我来，看着那被人踩了一千年的桥和一直陪着她的白塔，心里竟然有莫名的感动。如果我也能跟小梓这样只是靠近站着，心里有对方，我愿意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了走进那座塔的意愿。已经有很多年每人进去过了，只是被当做历史文物保护起来，有人会定期去打理，却没有人会真的去关心。

等我推动那扇门的时候，发现门是换过的，而且从里面上了锁。这扇极具现代风格的防盗门跟这古风典雅的塔一点也不相称，相当的格格不入。

而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等到日落西山，天边出现晚霞的时候，我看着那些提着公文包下班回家的职员从桥上经过，心里又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不能向正常人那样生活。

当桥上不再有行人的时候，我还在塔边的大石头上坐着。然后真的如我所料，有人从这里走了过来。我跳起来躲在桥下，看到两个正装打扮的男人小心的拿着大盒子，对着门敲了两下，隔了几秒又敲了两人。门开了，里面出来的人跟这两个人的穿着是一致的，我想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把盒子递给里面的人就离开了，门重新关上了。

等他们走远了，我就上前。怀着紧张的心情，我也像刚才那样敲了门。我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来历，有多少，就不会知道我又多少胜算。

里面的人嘀咕了几句，然后开了门。他看到是我以后，被吓到了，同时嘴里还叫着“二少爷”这样的字眼。

我立刻就知道这里一定是曾家的秘密基地，于是一脚踢开了里面的人，然后钻了进去。然后我看到了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

他正躺在那张精心设计的沙发上，看起来是睡着了。但是我想，如果我一直找不到他，这里会不会变成他的坟墓。

那些负责照顾他的下人看到有人闯进来，反射性的过来阻止，不多时便被我一一击退。我走过去看着沙发上躺着的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伸手推了推他，没有任何回应。可他的脸色和呼吸看起来都很正常，而我跟人打斗这样大的动作都没把他弄醒，这是为什么。

“他怎么了？”我只能问那些摸着伤口一脸痛苦的下人们。

“他吃了药，睡着了。”

“我要带他走。”这不是在跟谁征求意见，而是一个交代而已，他们会向老头报告我带走了他的儿子。

我第一次跟他如此靠近，表面上我很平静，其实心里是有些心疼的。这是我曾以为我一辈子也不会对他有的感觉。

等到我把他放到车里，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像熟睡一样。

“教练，我找到他了，现在请你到我家来一趟。”

其实我刚刚挂掉电话，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危险中了。我估计老头现在已经知道他儿子被我带走的消息了，而且行动应该很快就会有了。我家应该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是我想不到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我得赶快让他醒过来。

我想到了张院长，于是立刻通知教练改变行踪。

在XX市医院的急诊室里，院长亲自为男人做了检查。

“他服用了大剂量的镇静药，如果不立刻用药会有生命危险。”

“那么院长，麻烦你了。”

我和教练站在急诊室的外面，一边等着里面的消息，一边想着怎么对付接下来的恶战。

“得把你的车开走，他们的人应该已经跟过来了。”

“对。”

于是我让两个保镖开打扮成跟我平时差不多的样子开走了我的车，这只能缓得了一时。

正当我手撑着下巴想问题的时候，院长从急诊室里出来了。

“怎么样，他醒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是很虚弱。”

听到这话的教练没有管其他便进去了，而我却在犹豫如果给医院带来危险要如何解释。

“德明，是你？”

“还有你儿子呢。”

男人真自然的看着我，然后笑了笑。

“你醒了就好。”

“谢谢你，沙陵。”

“他是你儿子，你谢他个屁。”教练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虚弱没有血色的男人。“那老头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儿子呢，难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么？”

“呵呵，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他挪动了头，眼睛眯着然后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现在，他应该用了八成的人在找我吧。”

“他为什么要撤你的职，你跟他做对了么？”

“这是迟早的事，反正我也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下，离开他是件好事。只是，他要是得不到我的消息便不会有安全感。”

然后，他彻底的闭起了眼睛。

“放心吧，就算他找到了我们也不会让他带走你的。”教练拍了拍他的手，这样说的时候却是看着我的。

“现在，他应该是坐在我的酒店里，等着我去。”

“就算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他也不会怕的。这是他跟我说的。”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整个人都显得难受。却又转过头看着我，然后伸手抓着我的，“沙陵，我的好孩子。”然后他把头放到我腿上，让我无法退缩。

“会没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却这样说了。

第四十四章

“嗯。”他只是应着，没有说其他。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根本就看不穿这张脸都经历过怎样的雨雪风霜。过去我只是觉得他负了我妈，我不应该原谅他。可现在我觉得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这种想法是在我得知他和母亲是因为老头才分开，而母亲又因老头而死这件事之后才产生的。

也许这只是我想要原谅他的理由而已，不管是不是牵强，我都看到了自己心里那个想法。我不再想对他像以前那样了。

“现在有没有好点？”我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探有没有发烧。

他猛的睁开了眼，却没有看我，过了一会儿才说，“身体还有些软。”

我和教练交换了眼神，知道现在不离开应该就会有危险了。

“那我背你吧。”

这是我从前绝对不会说的话，但现在我这样说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别扭。只是他应该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会这样平静又祥和的跟他讲话，所以他依旧只是躺在我腿上，手抓着我的，眼睛睁着却看不到焦点。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

可我没有时间给他考虑或者是习惯，于是我拔掉了他手上的点滴，抱起他便往急诊室外面走。

而我和教练的第二次眼神交流是关于转移目的地，现在我们能去的地方几乎都有老头的人，可以说在这偌大的X城里，没有一块地方是不在他的控制下的。

男人搂着我的脖子，整个人软软的瘫在我怀里，可我知道他的思维能力还是不会比平时弱太多的。

“去秘密基地吧，那里的老板是我朋友。”他虚弱的声音在我和教练都犯愁的时候响起，惹得我和教练同时诧异，原来那位在X城屹立不倒的黑道帅小伙竟然同时和我们三人深交。

我们没有耽搁一秒，立刻前往那个陪伴我多年的酒吧。

虽然我不敢保证老头不会到那里守候，但起码可以保证我们能自由的进入。

凉风吹过我浑身都湿透了的身体，带走了我的体液却给了我无限的疲劳。路灯虽然可以照亮所有的道路，可仍然无法驱逐黑暗。

等我们到的时候，钦予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们了。

“小予，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会来的？”

他莞尔一笑，俏皮的拉着我们从后门进了二楼的包间，才说，“是因为刚刚有人来过了，我想你们肯定有需要。就在这里等着了。”

然后他看着床上软软的男人，就更是笑了，“平时看你就是一副伤心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更是添了一种病态。你都快赶上林妹妹了。”

男人只是淡淡又疲惫的笑了，我站在床边看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即使我这生意人做的很窝囊但也没什么。

“怀仁明明就是大老爷们，哪里像林妹妹了。你才像吧，几十岁的人还经常打扮的跟娘们儿似地。”

“我哪里打扮的像女生了，还有，我有那么老吗，明明才二十出头。你老一点吧。”

我只是看着他们斗嘴，若是平时也一定会说点什么的，可是这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关于曾家这三个在我生命里刻下了烙印的男人。

“好了，小予。先拿点吃的上来。”我看了一眼男人，仿佛过了十三岁我都没有再叫过他一声爸爸，“他需要能量。”

钦予瞪了一眼教练就下去了，留下我们三人在房里。气氛不算尴尬但也不轻松，我只是坐着，偶尔也会看看男人有没有好一点，再看看教练有没有什么意思要向我传达。整个房间安静的直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我把冷气开大一点。”教练拿着遥控器一阵噼里啪啦，然后又看了看楼下，“小予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麻烦。我下去看看。”

“好。你要小心。”

屋里就只剩下了我跟男人，他依然看起来很疲惫，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这屋里的灯光。昏暗的灯光把房间里的事物都染上了一层暗黄色，看我眼里都不舒服。

夏天的夜晚即使有冷气也会使人感觉到闷热和干燥，我舔了舔嘴唇，想坐到沙发上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沙陵。”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就是想靠着你。”他只是闭着眼睛，本来以为他会主动靠过来的动作却没有发生。

“这样会不会好点。”我把他搂到怀里，用下巴抵住他的头，轻轻拍着他的背。曾经我以为这个动作只会对小梓做的，现在却对我曾经最憎恨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事。

“嗯。”

我听到了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本来应该是很隔音的房间，但却因为那阵脚步声而失去了平静。

“你先睡会儿，我去拿点水给你。”

起身想去门外时却被他拉住了，回头看到他焦急的脸。

“不要去。”

我低头想了一下，如果把教练一个人放到外面实在太冒险了，如果我此刻在这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混淆他的情感，将来我一定会后悔的。

“没事。你好好的消息就行。”

不知怎的，每次正视他的眼神我心里都会发慌。

刚走出门口兜里的电话铃声就响起了，而听到这铃声的我似被雷劈了一般的浑身战栗。

“小梓？”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嗯，我也想你呢。”说这句的时候我心里比声音还要抖的厉害。

“你猜我现在在干什么？”他听起来很高兴，声音是一阵雀跃，听的我心里既高兴又心虚。

“我猜猜，是在写论文么？”

“哪里啊，我写论文会这么开心么，你真当我是书呆子啊。”

“那是在……”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这么几天我一直忙这些有的没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还会有时间思考虑那么多。

“算了，我想你也猜不到。”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止是失望，“你现在是在忙吧。”

“对啊，今天业务好多，都没时间呼吸了。”

“哦，那现在就抽点时间呼吸吧。”他笑了笑，那声音听的我心里更是没底了，“我在机场。你来接我吧。”

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我从来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现在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怎么处了。一时之能站在门口立着，希望夜空中一个雷把我劈死算了。

“可是……小梓……我现在……”正被你最敬重的爷爷追杀。

“你不方便么？”那边的声音已经被失望笼罩了。

“方便方便，只是我现在在东门，你可能要等我一会儿了。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来接你。”

“嗯。我等你。”

我长吁一口气，但是却急的没有办法。转头看到紧闭的门，想到正在休息的男人，再看看楼上楼下来往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人群，我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完整的去到机场。

“小予，我要出去一下，你把车借我。”

“好。”他和教练正在大厅里大摇大摆的划拳喝酒。

“还有，帮我照顾他。”

“好。”他双手张开放在沙发上，瞧着二郎腿笑的很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