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理解的笑道:“这样吧,我到前面的饭店稍微歇息,你去问过你家主人的意思,我在那里等你的回复。”
那家仆揉了揉眼睛。
他突然有些眼花,不然他如何会瞧见那人身后有金光闪现。他感觉有些心慌,也没敢细想,就这么答应了李延年转身离去。
等他反应过来李延年是变相的拒绝了主人共进午餐的邀请,人已经到了李延年最初进的那家小店了。
幸好,主人还派了另外的人跟着。要不然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可担待不起。
第八十五章:边躲边爱(二)
现在正是人们用午膳的时辰,眼前这装潢略显陈旧的饭店里零星散散的坐着几桌客人。奇怪的是,包括掌柜、小二在内的所有人都或正大光明或畏畏缩缩或佯装无意的瞟向那独自坐在角落的青年男子。
男子视若无睹。
此人身穿一袭深蓝色的长衫,不用摸也知道的上好布料表明着这人家境不俗。他未佩戴任何华丽的饰品,也让在座的人感到不可侵犯。他的身边除了行走江湖之人必备的包袱,还放了一个长方形的大件物品,用厚实的布包裹者,让人想要一窥究竟。
“喂,你说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你说是武林中人吧,不能够。说是商人,又不像。”
有一桌的客人忍不住跟他的同伴小声议论起来。只是这再小的声音,在这鸦雀无声又空旷的饭店都能让所有人听见。
只见,在座的都暗暗竖起了耳朵。
“我看是上京赶考的书生。你看他那白嫩嫩的皮肤,哪可能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你再看他那与世无争的样儿,哪会是奸猾的商人。”
有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表示对此人所言的赞同。
李延年暗中嘴角一扯,抽搐数下。
可惜,无人“有幸”一赏这美人丰富的表情。
他知道别人在议论他,他曾经也很习惯被人议论着。但可能是很久都没人当着他的面儿讨论他,现在听着还真有些反感。
他也知道,饭店外面的跟屁虫还未离开。估计不一会儿,他们的主子就要现身了。
店小二端着一托盘走了过来。
“公子,这是您要的饭菜。”说着,把一荤一素和一碗白饭放到了李延年的桌上。“请问,还需要点一壶酒嘛?我们这里的果酒可出名了,喝一壶也不耽误您上路。”
李延年微笑一答,“谢谢,不用了。”
店小二有些失望的走了,不知是因为没有推销出那壶酒还是什么。
李延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嗯,味道淡了一点。
李延年苦笑,他的嘴早已经被余壹和瞳儿养叼了,也不知要几时才能适应外面清淡的饭菜。
想起瞳儿,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以余壹的个性,应该不会告诉他自己离家的事情。定然还在翠花家中吧……这样也好,还有小达陪着他玩儿。
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竟然抛家弃子就这么离开了。已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过一次的瞳儿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今后要是他再回去,不知瞳儿会不会原谅他的不辞而别……
会的。李延年安慰自己,瞳儿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只是,自己这离家的理由如何能向那孩子提起。
李延年夹起的第二口菜还未吃进嘴里,那恶霸似的男子就走进了饭店。
“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啊。”他大步流星的奔向了李延年所在的桌子。
李延年脸带歉意的起身相迎,“您还亲自过来一趟,在下真是过意不去。只可惜今日在下确实有急事需要赶路,不然定当自罚三杯。”
那人坐下,“公子这样未免缺少诚意,我可不依啊。呵呵,公子先坐下再说。”
李延年在心中冷笑。
他已然注意到,在这人进门的瞬间,屋里的人们都移开了视线,各自奋力地刨饭。
果然,李延年刚坐下不久,结账的客人此起彼伏。
“在下是真心的想与您结交,可惜确实有要事在身,在下回程时定当到您府上拜访。”
看着对方真诚的笑容,那恶霸一时都分不清这人是真二还是假二。
不行,他哪还等得了煮熟的鸭子再飞回嘴边。
用力一拍桌子,那恶霸站了起来,“公子这是不给我面子,那就休怪我无情。”说着,右手一扬,示意身后的属下上前。
李延年头疼了。看这人的架势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他不想惹麻烦事,可更不可能顺着那恶霸的意。他早已不是那初出江湖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眼前这恶心之人想要干的是什么恶心事情他再清楚不过。
李延年苦笑,想不到他才出门几个时辰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一边自嘲,李延年一边想着跑路的可能性。
是的,跑路。
若是5年前,他遇到这样的地方恶霸,是完全没有还击的能力的,即使他有些力气。这几年跟着余壹学习了不少防身的功夫,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李延年。看那人身后的家仆,应该只是比常人壮实了一些,他对付这些人应该不成问题。麻烦的是之后怎么收场,看这人敢如此嚣张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人,必然身后是有背景的。若是把那官差招来了,他打倒再多的家仆也跑不了。若是出其不意的逃走呢?他的马就拴在外面,可是这闹市中人太多,骑马还不如靠自己的两条腿。可光凭两条腿他哪能跑出临湘城……
“公子,请。”那最初被派来邀请李延年的家仆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延年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寻找着逃跑的路线。他知道,如果到了那恶霸的地盘,再想跑就更难了。
那恶霸看李延年未动,示意家仆动手。
李延年这时候却站了起来,一手提起自己的行李背到了背上,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到府上打扰了。”
那恶霸心中起疑,但想到临湘城是自己的地盘,量这小子也算不出什么花样,就释然了。
他故作豪爽地大笑道:“公子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一家仆上前,对李延年道:“公子,请让小的帮您拿行李。”
李延年摇头,轻柔的抚摸着那几乎和他差不多高的大盒子,道:“心爱之物,得由自己护着。”
家仆低下头,暗中看向自己的主子,等待吩咐。
那恶霸想来,李延年拿着这么大一个盒子就更不好跑了,便顺了他的意。
得到指令的家仆赶紧退后一步。
李延年笑道:“我还没结账呢。”说着,伸手进自己的包袱,摸出一锭银子,走向掌柜。
掌柜战战兢兢地摆着双手,直道不用。
李延年不容拒绝的把银子塞到掌柜的手中,道:“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怎么能不用呢,那您不是亏了么。”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看向不远处的恶霸,那样子可怜极了。
“公子既然这么说了,你就……。”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刚还在眼前的身影却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李延年这一手搞得措手不及,他们呆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公子不是听话了嘛……
“该死的!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追!若是人给我放跑了,回来有你们好看的!说罢,一脚狠狠踢向旁边的桌子。
“呜……该死的!就连你也敢跟我作对!
只是,桌子太结实,受伤的总是肉做的。
家仆们领命追了出去,只是此时闹市中人太多,人海茫茫他们一时不知该往那个方向追去。
对了!找那个背着大盒子的人。
家仆们兵分几路,嘴里喊着“给我让开!,双手推着身边挡路的行人。
可让他们擦汗的是,那个背着一个大盒子,本该很显眼的李延年竟这样凭空消失了。
完蛋了,这可如何向主人交代啊。
无奈的家仆们哭丧着脸,更加恶狠狠地四处搜查着李延年。
此时,躲在暗处的李延年松了一口气,他暂时躲过一劫了。
多亏了余壹以前给他讲的那些故事,想不到实践起来还挺管用的。
他不过是故意在饭店里面把盒子背到了背上,使得盒子比他还高出一截。这样,给在场的人影响最深的就是那个可以把他遮住的盒子……
他出其不意的跑出饭店,就立马把盒子提到了手上,闪身到饭店旁边那狭窄的巷子中。
那些人哪里会想到他根本没跑,就躲在附近……等他们想到了这一点,李延年早就换了个藏身之处。
……
听着外面四处打听消息的衙役们的声音,李延年再次苦笑。看来,他惹上了临湘城内的大人物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延年只期盼着衙役们能早些收工,让他也有个喘息的机会。
“咕咕……”肚子又开始唱起空城计,到现在为止,李延年这一天也就吃了一块肉。
早知道就抓紧时间多吃两口饭,呵,这难道是老天对他叼嘴的报复?
忍受着饥饿,李延年总算等到大街上的衙役们都散了。
当然,白天里那拥挤的人潮和打开着门户的店铺也都该回家的回家,该歇业的歇业了。
李延年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发现外面无人,一个闪身出了自己藏身的地方,奔向了对面的琴社。
再看李延年那藏身的地方,怪不得衙役和家仆们没有发现,谁会想到看似柔弱的书生会躲在一口不深的枯井里面。
也亏得李延年幸运,能找着这么一口枯井。这都是运气啊,活该那恶霸得不到美人!
第八十六章:边躲边爱(三)
临湘县城最热闹的街市中,有一家琴社,琴社外头的牌匾上书写着“幽远”二字。这家琴社在临湘县的历史不长,但在临湘县书生才子圈中却相当有名气。不单是因为店中乐器那让人咋舌的昂贵价格,更重要的是此店总是时不时的冒出一两件很有来头的宝贝。而且,琴社的掌柜伙计不似其他本土老字号琴社的掌柜伙计那般势利眼,即使明知你买不起,他们也依然是笑脸以对。
琴社的掌柜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长得是一副精明相,总是笑眯眯的。他这一笑,虽说那褶子都跑出来了,但却让人觉得此人是个睿智之人。
此时,琴社的掌柜正借着微弱的烛光审查今日的账目。
“砰砰砰。”一连串稍显轻微的敲门声,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老人警觉地站了起来。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上门难道是亮子忘了什么东西回来取可他们都打烊好一阵子了,亮子要是忘带东西也早就回来取了。今日里出动了好些个衙役,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掌柜来到门前,隔着一扇门问道:“谁啊?这么晚了。我们琴社早打烊了,您要是想买什么东西明儿个再来吧,啊。”
“张叔,是我,李延年。”门外的人唤道。
掌柜的虽然疑惑,但听来者说是李延年,也顾不了许多,立马移开了一扇门。
一瞧,门外的果真是李延年。
张掌柜忍住满心疑惑,让李延年进屋来再说。他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又把门堵上了。
张掌柜回过头,指了指内堂,示意李延年进去说话。
“李老板,你怎么一个人到临湘县来了。”还这么大半夜的时辰。
李延年不慌不忘的问候,“张叔,近来可好
被唤作张叔的掌柜苦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现在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个容身之地,挺好的。这都多亏了你和方老板。”
原来,这张掌柜的以前落了难,是李延年给正在寻觅伙计的方远推荐了他,他才得以在幽远琴社混口饭吃。再后来,方远就派他到临湘这新开的琴社坐镇。
“张叔若是没有些真本事,我想方兄也不会把这临湘的店子交予你打理。”李延年笑道。
张叔但笑不语。
“我今日本是路过这临湘,不料被一纨绔子弟瞧上了,我再三推脱不成,只好逃跑了。”说罢,李延年无奈状的摊开双手。
张掌柜的脸一瞬间就有些黑了,“你说的那纨绔子弟肯定就是本地县令的大舅子。”这厮喜好美男子在临湘县是出了名的,现在那长得周正的都不敢出门。
李延年也严肃了起来,“张叔,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出城去。”那恶霸知道他是外地人,此时肯定让人严查城门。
张掌柜的思索了片刻,道:“只要没有闹出大事,县太爷一般是不会管的,这样的话就好办了。我们这边常和临沅那边的总店调动些货物,每次都会给城门口的士兵塞点银子,就是怕他们不知轻重损坏了乐器。这样一来二去,他们现在看都懒得看了,都是直接让我们过去的。不过这样得委屈你藏在货物底下。”
“张叔说的哪里的话,是我麻烦了张叔才是。”李延年道。
第二天,李延年按计划藏到了运送货物的马车上,他躺下后,张掌柜用稻草把他整个人都盖住了,又在上面放了木板,之后才是几件大件的古琴。
怕出差错,张掌柜吩咐小二亮子守着铺子,自己准备亲自走一趟临沅。
张掌柜骑着马,吩咐赶车的车夫,开始向着城门前进。
这几年舒适日子过惯了,躺在马车板子上的李延年还真有些不适,即便是那木板上还垫了一层稻草。不过他很庆幸有这么一个故人在临湘城中,要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出城。
“停下来,你们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是要送到哪里去。”
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李延年估摸着这城门总算是到了。
随后,李延年听见张叔开口道:“官爷,我们是幽远琴社的,要送一批货物回我们临沅县的总店。”
那守城门的士兵没有立马说话,李延年估计是张叔在给他塞银两。
收到孝敬的士兵装模作样的道:“掀开给我看看。”
李延年感到光线射了进来,有人掀开了挡在木板车上面的布。
“嗯,你们走吧。”
马车再次启程,李延年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又行了一会儿,张掌柜道:“行了,不会有人来了。”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张掌柜和车夫小心翼翼地移开李延年顶上的古琴,李延年出了木板车,才发现此时他们呆的地方是官道旁边的树林里。
帮着张掌柜把古琴重新装车,完毕,李延年拿好自己的行李翻身上马。
“张叔,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临沅,后会有期。”李延年道。
这里始终离临湘县太近,他还是先走为妙。
坐在木板车上的张掌柜应首道:“你注意安全。”
都不是多言的人,有些关心,放在心里就好。
李延年没有告知张掌柜,他将会去哪里。但他也没有告知张掌柜,不要把他的行踪告诉他人……
内心纠结的人们总是告诉自己,还是让老天来帮他做这个决定吧。
李延年亦是如此。
……
事实上李延年这个决定对于余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当李延年离开临湘县时,他正在赶来临湘县的途中,今早他得到消息,说疑似李延年的人出现在了临湘县。
话说余壹这次为了找李延年,可以花了血本的。纪元是生意人,他不会亏本派出十几个手下到各地去通知他在当地的势力,若是有疑似李延年此人的消息,无论大小,无论真假,速速回报。因此,今儿个一大早余壹就收到了来自临湘的飞鸽传书。
余壹没有让人拿着李延年的画像大肆寻找,他还记得自己的猜测。如果阿年真是汉武帝的小舅子,那在刘髆也就是自己现在的身体这么大(十六岁)的时候,李延年早死了好几年了。无论什么原因,导致阿年逃过一劫,或者说他的阿年根本就不是历史上那个李延年,他都不敢拿他的安危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