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元秋米

我无法想像他的脸上出现冷淡的表情，如果对着我，我会受不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绝望，越想越无力。

只能用拖行的步伐来行走，反正这时间路上没甚么人，家里附近是高级地段人烟稀少。

缓缓蹲在路旁，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想把眼泪藏起来。

“你……不舒服吗？”

谁这么多事，走开，不要烦我，把头埋的更深。

一只手摸上我后脑勺，感觉出行动的迟疑。

妈的，谁这么烦！抬起头想挥开那得寸进尺的手，眼前是张我不可置信的脸。

用手把模糊视线的泪擦掉，还是那张完美的脸，脸上的关心意味浓厚。

“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把手缩回去，但是蹲下来跟我平视，漂亮的圆眼直视着我。

我不自觉的摇摇头。

“那怎么蹲在这里哭？”温柔的关怀让我脸颊发热。

把脸上的泪痕抹乾，真是丢脸，竟然被小宇哥哥看到我在哭鼻子。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

“你……小宇哥哥……”我张口，喊了声好久没说出口的名字。

“嗯？”他又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

“……”

他站起来把手掌摊在我面前，“站的起来吗？”

我把手在制服裤上抹了抹再放上去，随一股力量站起来。

“走吧，送你回家。”他收手往前走。

把馀温紧握在手心里，我跟上去。

走在旁边，偷觑着他的侧脸，实在想不透，这不是我的幻觉吧？刚刚的手掌厚实有力握起来也有温度。

“小宇哥哥怎么会在这？”

漂亮的侧面出现一点不自在，略微转过去让我看不清。

“咳，你就可以跟踪我，我不能跟踪你吗？”是夕阳的关系吗，照的他的脸有片红霞。

我的脸上也飞来一片，他、他发现啦？所以他现在是反跟踪？

胸腔传来一股异样的骚动，试图压下这片动乱。

两个人脚步缓慢一致的往前走，尴尬的安静也围绕其间。

他突然停下脚步。

“就到这吧，我先回去了。”

我心一急，还没到我家呢！

拉住他的手腕，拐个弯才到我家。

他看看后面又看看我拉着他的手，感觉到他不自在的想收回。

我突然了然于心的放开手，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盯着地上的小石头。

“……当然可以。”

我抬头想表示出我的开心跟感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只见他手抬了抬，后来只挥挥手，“快回去吧！”便转身走了。

失望。

我知道他是想摸我的头，这是我跟他从小就有的习惯，他就像是疼爱宠物的小主人，而我是黏腻小主人的小猫咪，不过不知道是小主人比较迷恋小猫咪的触感，还是小猫咪比较贪图小主人手掌的温柔。

04

我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进了他家， 是那座公寓的三楼。

却在踏进后觉得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小宇哥哥家其实也蛮有钱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跟我家成为邻居。

不过听说那是小宇哥哥的祖父留下来的祖产，小宇哥哥的爸爸好像没有工作，又爱赌博，小时候听我妈说常常喝醉会打阿姨，常常打得很严重到阿姨会打电话跟我妈求救，所以小宇哥哥小时候才会来住我家，但是这些事在两家断了联络后就不得而知了。

他把书包放下来在整里客厅。

“阿姨呢？”想起以前的房子布置的很温馨漂亮，现在简单的让人不可置信。

“我妈改嫁了。”他背对我整里客厅的桌子，语气淡漠的不像他。

阿姨改嫁了？！小宇哥哥有多喜欢他妈妈我从小就知道，从他们的互动中看得出来他们有多珍惜彼此，阿姨长久忍受着叔叔的殴打有可能也是为了小宇哥哥。

“你怎么没有跟过去？”不说没跟着阿姨，选择叔叔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个男人也有小孩，我觉得不太方便。”他耸肩朝我招招手叫我去沙发坐。

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他转身去厨房。

他一定是因为阿姨好才没跟过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绝对不可能不选从小就很爱他的阿姨。

我微微鼻酸，他这几年过的一定很不好，妈妈不在身边，爸爸是酒鬼，我也没能陪伴着他……

他端来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看了我一眼。

“把功课先拿出来写吧，我去煮东西吃。”他又转身去了厨房。

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我暗暗发誓。

等他煮好三菜一汤，我已经把功课解决大半。

桌上放着番茄炒蛋、炒青菜、清蒸鳕鱼和紫菜蛋花汤，看来他近年来真的很独立，连饭菜都可以自己用的像模像样了。

“叔叔呢？”我吃着饭边问。

“他很少回来。”他淡淡的回我，手里拿着碗认真的吃。

于是我只好安静的吃，说实话，小宇哥哥厨艺还真不错，不愧是小宇哥哥，做什么都厉害。

吃完饭后，他收拾着餐桌，我帮忙把碗盘拿去厨房。

“我来洗吧。”我扭开水龙头。

他走过来，“我来吧，你去外面坐好，如果你把碗都打破会很麻烦。”

我被推开那个空间，看他站在洗手台那里洗碗。

唉，真是没用。

我转了出去，看看这房子，忍不住往他之前进的房间进去。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架衣柜，一架书柜，都收拾得很干净。

轻轻坐上床铺，抚摸着床单，被床头一张照片吸引。

一个年轻男人拥着笑容开朗的女子，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小婴儿，男子的面孔熟悉只是较为粗犷，这张照片我以前就见过了，在小宇哥哥住我家的时候，小时候看他常常拿着看，我知道那代表他想叔叔跟阿姨了。

我用手指划过里面嘟哝可爱的小婴儿。

放下照片站起来走向书桌，上面的书架排列整齐着学校的课本和参考书。

又走到书柜前，透明玻璃里放着一排关于天文星象的百科全书，最尾端放着一个高耸的盒子，我推开玻璃，拿出那个盒子，纸盒已经有点陈旧了，但是看得出来主人很细心的保存。

打开纸盒，我搬出机器，一张纸夹在里面飘落在地上，还来不及去捡起来，一只大手已经捡起，顺手拿过我手上的机器，把两个都装进盒子里。

“这个还有用吗？”我问。

他把装好的盒子放回玻璃柜里，关上玻璃门。

“没有，现在没用到这个了。”他走回房门口，把手放到电灯开关上。

“走吧，过来念书了。”

妈妈很疼我，虽然不常陪我，不常带我出去玩，但是对我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后来我发现妈妈不疼小宇哥哥，我对此很难过，我要什么有什么，因为我妈妈在身边，虽然小宇哥哥要什么小宇妈妈也会买给他，但是小宇妈妈不在他身边，而且小宇哥哥通常都不会跟小宇妈妈提出他想要什么，基本上他只要妈妈按时来看他，他就很开心了。

所以常常小宇哥哥有些想要的东西，却没办法获得，虽然我妈妈会买给他，可是我看过我妈给他东西的样子，冷淡的跟给我的样子差得十万八千里，后来小宇哥哥便很少提出想要什么了，连瞎子都看得出来我妈严重偏心。

有一次我看小宇哥哥看着家长联络簿在发呆，像是想了很久，终于在上面画了一下，才拿去给我妈签名。

我后来偷偷看过他的连络簿，上面订着一张纸，询问家长有没有意愿为了正在上自然课的学生买显微镜，“谢谢，目前没这需要”栏上打了个勾。

那阵子阿姨很忙有一阵子没来了，显微镜？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的自然课只养过蚕宝宝。

过两天我把妈妈买给我的盒子放在他的桌上，抓着他的手把他找来看。

“小克，你说要送我甚么？”他被我拉着一头雾水。

“你看你看。”我指指桌上的大盒子。

他拿起一看，“显微镜？”

然后圆圆的眼眯一眯问我：“什么意思？”

“你不是上自然课要吗？”

“没有也可以上自然课。”他放下盒子皱了皱眉毛。

不喜欢吗？

“可是你不是想要吗？”我纠纠眉毛疑惑。

难道我误会了？他那时看着联络簿的样子真的是很难做决定的样子阿。

“……”他安静的用圆眼看着我。

“所以你不喜欢？”我开心的心情荡下来，还以为他收到会很开心。

有可能太明显看得出来我小脸一沉，他拉拉我的手，“我很开心，可是我不需要，没有它我的自然课照样可以拿满分。”

“可是我需要阿，先把它搞懂，等我之后自然课就会了嘛！”我安慰他，这个说词我已经对我妈说过一遍了。

虽然我小小年纪，但是当时我就像是个小夹心饼，我两边都要安抚。

他又用有点无奈的脸伸手摸摸我的头，我抓下他的手。

“快点，来教我这个怎么用。”我好奇的盯着这个盒子。

他打开来大略的跟我讲了讲，我一知半解的听，我其实对这个东西的求知欲一点也没有。

不过看他讲得口沫横飞的样子，只能说很高兴买了这个东西。

“我们要来观察甚么好呢？”讲完那个东西的构造后，他想了想眼睛在我身上滴溜的转了一圈。

“小克来，在这上面滴一滴口水。”拿给我一个小玻璃片。

好恶阿，这是要干嘛？我听话的呸了一口。

他把玻璃片盖起来放在机器上，他凑上去镜头看了看，“原来小克的口水长这样……”

我好奇的贴上去，“怎样、怎样，我也要看。”

他把镜头让给我，我对着里面看了看，里面一圈一圈的像小泡泡，不了解看着我恶心的口水干嘛。

我一点都不热衷，只喜欢在旁边看他认真做研究的样子。

从此以后任何东西都被他拿来观察过。

想想就觉得那时他真是好笑，像个有实验精神的老学究，每次观察后都会发出：“原来XX长这个样子阿……”

其实里面装的都是我的头发、指甲、耳屎，身上任何东西都被他拿来研究一番……

05

戳戳旁边的小冯，支着下巴听数学课的他转过来看我。

“你的画画本借我观赏一下吧。”数学老师说的都听不太懂。

他从抽屉拿来一个小本子，我伸手翻了起来，嗯嗯，画的真好。

小冯有画画的习惯，他用画画当日记把周遭重要的事物画在这个小本子里，里面的人物都呈现Q版的样子，记录着他觉得重要或有趣的事物，每一篇都唯妙唯肖，虽然里面有些人物我不认识，但是透过他的画笔，每个都生动了起来。

有时通过他的见解，会发现更多他老实可爱的一面。

我看着我的Q版，像个小猫脸，这是怎样啦？

又戳戳他，“我怎么长的像只小猫啊？”其他人虽然Q版，但是都是个小帅哥耶。

他看看那个令我不满的图，又看看我，“你就长的像这样。”他还用手比出两个椭圆圈圈放在眼睛上。

无言，“我头上哪长耳朵了？”

“那是个标帜麻，代表你阿。”他笑笑。

“不管拉，你帮我画个画，你看过莫星宇学长吧，帮我在这画我们两个。”我找张白纸给他。

“快点，他的眼睛里要有星星哦。”还顺便叮咛。

转回去继续欣赏他的画本，翻翻里面很多是他国中的好朋友，而且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那两个朋友现在也是同校的，在同一届都蛮出风头的，连我这个封闭的人都知道，一个是热音社，一个是篮球社，我瞄瞄那个低头认真画画的闷葫芦，不知道他怎么会跟他们变成好朋友的，而且现在还可以混的这么差。

在这节下课他就把画好的纸给我看，小宇哥哥Q版还是一样帅气，眼睛笑的亮亮的，不过他手上拿的是甚么，我眯眯眼，逗猫棒？

一个长着猫耳的人型躺在地上被刷着肚子，还一脸满足的样子……

我一拳往那个老实头身上砸去，他挨了痛无辜的看着我。

“这……你画这什么？”我感觉脸红了。

“我看过阿，他摸你头的时候，我就想到这副情景。”他揉揉手臂。

“哼！你这样不行，以后我得好好磨练你的画风。”我一脸不甘的把纸夹在课本里，看在他把小宇哥哥画得很成功的份上，我才勉为其难的收藏一下。

我站在校门口，等着小宇哥哥放学一起回家。

今天有点久，过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转身往高三班的方向走去。

却在穿过中庭的花圃旁停了下来。

一个长发看起来颇漂亮的女生站在前面树下，双手不安的搅动着手指，显然是因为前方的男子而感到害羞。

背对我的男子看不到表情，不过我往旁边的花圃台子一坐。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温和好听的声音。

女生脸上的害羞变成了窘迫：“啊，没关系，还是谢谢你了。”说完便低头跑走了。

男子转过来要走，却在看到我时一愣。

我站起来对他摆出不开心的脸，“好久啊，我肚子好饿……”

他略微抱歉的走过来，“久等了，刚被耽误一下，走吧，回家吃饭。”

我跟他并排走着，“刚才那个女同学长的不错……”

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嗯。”

“你不喜欢她？”我问。

“我不认识她。”他步履平稳，眼睛看着前面。

我嘴角露出个微笑。

“哦，那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是谁？”心跳微微加快。

“那只是个说法。”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呿，真失望，不过至少没蹦出个不认识的人名，这样也好。

“是哦……真可惜，我有个喜欢的人耶，原本还想跟你交换的。”我故作神秘的说。

他则转过来看了看我，还是一言不发。

真是的，看来还要再加油了。

吃饱后我坐在客厅的地上对着矮桌懒洋洋的打开书本，对着书本就觉得没劲，没办法，我又不是天生热衷读书的孩子。

但是在小宇哥哥家就是要读书，谁叫这是我留在这的工具呢，瞥了眼从厨房洗完碗出来的小宇哥哥，去房间拿出几本书。

“明天要考什么吗？”他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

我把眼睛转回书上，“数学。”

“需要帮忙吗？”他问。

“不用，我算练习题，你看你的吧。”拿起笔做题目。

他弯腰翻开眼前的课本，是高三的数学，里面密密麻麻的解算，我看着一片发毛，他却低头认真的算了起来，手上的速度如行云流水般，好像心里已经有稿，只要写上去一样简单。

我转回看着我的数学课本，跟他的一比，看起来好像空白简单多了，我从以前就讨厌数学，当时考高中我的背功没办法在数学上发挥，只能每天埋头苦算，好不容易考上却发现跟高中比，国中的数学真是小儿科，高中的每题都要算上一大篇，更令我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