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元秋米

说不定他这次也会回我一个“好。”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雨却来的很突然，在我跟他才出校门口准备去吃晚餐的路上，雨下的很大很急，让我跟他都措手不及，于是只好延期了。

从车站跑回他家时，我跟他都已经全身湿透。

他进门后立刻拿一条毛巾给我擦，在昏暗的客厅里我慢吞吞地擦着头发。

他自己擦一擦以后随即走过来。

“你擦这么慢会感冒的，来，先把湿衣服脱掉……”动手解我的扣子。

此时湿透的白衬衫黏在我的胸膛上，我抬头凝视着他的脸，他黑亮亮的眼睛暗了暗，手部动作也停顿下来。

冷空气的接触，使我颤抖一下，心跳也怦怦的加速。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我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我兴奋。

我红着脸低下头，努力平息越来越鼓躁的心跳。

等到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小宇哥哥表情僵硬的样子。

我疑惑的伸手摸上他僵硬的脸颊。

突然，我被推开。

他迅速的转过身。

换我僵硬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不解的愣住。

“我去拿衣服给你洗澡。”他往房间走，声音听起来很疏远。

我抖了一下后扑上去抱住他的腰，迫使他停下脚步。

他喜欢我，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

只是他不敢要我而已。

没关系，我主动！由我来主动！

“小宇哥哥，我喜欢你……”我紧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后背。

感觉他的背还是僵硬着。

没有回应，没有我想听的我也是或是小克，我也喜欢你……

“我们不可以这样。”有点暗哑的声音。

我赶紧把他转回来面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他身体虽然转回来了，但是脸却不面对着我。

他对着旁边深吸一口气，“这样是不正常的。”

“哪不正常了，我喜欢你，只要你也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我急忙道。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个男的，而你……也是啊！”他低声说，还是不看我。

“男的就男的，我会不知道……”

他打断我，“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

我大声回覆：“我要谁允许了！我只要你爱我！”就这么简单，难道你连这点都办不到吗？

“小克……你不懂的，这社会不是这么简单，光是你家人就不会赞同……”他转过来看我，严肃认真到眉毛都皱在一起。

我紧紧抱住他，“我不想管大家想什么，家人我会隐瞒的，我真的好喜欢你，如果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我活着做甚么？”

我埋首在他的胸膛里，不可以，我无法不跟他在一起的，那会活得很痛苦的，我知道，前四年就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活着当然不是为了我，是为你自己和你的家人。”他终于轻轻把手掌放上我的后脑勺。

“不是！我是为了你！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我宁愿死了算了！”收紧我的手臂。

好不容易我才找到你，好不容易我们又在一起了……

“不要这样说好吗？”手掌摸着我的头发。

我说的是实话，我从小就过的孤孤单单，只有他在的那几年我才感觉到快乐，没有他的四年感觉更加孤单，就像你让个尝过富有滋味的人突然把他洗劫一空一样，不行这样，会要人命的。

“小克……”他轻轻的叫着我，我抬头看着他。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他看着我的双眼，里面暗淡无光。

我愕然。

“我们就维持这样不好吗？”他问。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离开他的身体，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怀疑这个男人是我喜欢的小宇哥哥吗？小宇哥哥怎么会不想跟我在一起？小宇哥哥怎么可能拒绝我？

他忧虑的看着我，“小克？”

太、太失望了！我都告白成这样了，他还是无动于衷！

我冲出他的家门。

11

跑在倾盆的大雨中，感觉他跑在我后面。

大雨刺激着我的眼睛睁不开，有东西温温热热混合着雨水流下。

后面追喊着，“小克！小克！”

“别跑了！停下来！”

我喘着气奔跑，不想让他抓到我，不想让他碰到我！

竟然他这么不想碰我，我绝不会让他碰我一根汗毛！

用着我生平不曾跑过的速度狂奔。

后面脚步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我想跨大脚步、想再加速，但是偏偏力不从心的脚软下来摔跌在马路上！

“小克！”一声狂吼。

立刻有温暖的身躯扑上来抱住我。

我被翻转过来，他把我抱进怀中。

“有没有怎样？！”

我紧闭眼睛不看他。

感觉雨水狂下在我脸上，温热的气息也扑上脸颊，有手慌乱的摸着我的身体。

“摔痛了吗？还是心脏痛？”

还是紧闭眼睛不回应。

“我送你去医院！”说着我就腾空被抱起。

“不要！”我挣扎。

“去医院检查看看！”他突然强硬起来。

“不要！我要回家！”持续挣扎。

他收拢手臂，我持续翻腾着要从他手上下来。

他用力抱着不让我跌下去，还招来一辆计程车。

把我塞进后座，我进去后伸手用力推开他，他被我推倒在人行道上，我立刻用力的关上车门，“开车！”

外面的人爬起来拍着车窗，“小克！”

“小克！开门！”

没空欣赏他的狼狈。

“快开车！”我朝司机怒吼。

车子快速的绝尘而去，只留下那个后照镜里追着车子跑的身影。

我拒看，就像他拒绝我的心一样。

从那天以后，我再也不找他，我连想他的时间都不拨给他！

没办法，一想到他我就心痛。

上次发现他被迫搬出我家以后，我哭了好久，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感觉到的是愤怒，我努力的找他、努力的跟上他的脚步不是为了要跟他维持友情或亲情，他的回应让我心灰意冷，要知道从小我要甚么就有甚么，没有人会拒绝我，唯独在他身上我屡次获得拒绝！

先是我家人的阻扰，但是这种外力的隔绝我绝对不会这么失望，我预想过任何外来的阻隔都会被我破解，没想到等我亲自追到他面前，却收到来自他的拒绝，原来他根本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吞不下这难堪的事实。

学校走廊上遇过他两次，他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都不甩。

后来他索性连个想找我说话的表情都不给我了。

他从走廊前端走过来。

哼！我拉着旁边的小冯，亲密的贴上去，还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小冯挑起眉毛惊讶的看我，一时也没有阻止我的举动。

我转过身只对小冯流露出难过的眼神，小冯一看紧张的直把我拉进怀里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是阿，我不舒服，我伸手抱着小冯，明明都一样是温热身躯，为什么抱起来感觉这么不同呢？

没有心跳加速，没有悸动的快昏厥。

没有男人身上让我迷恋的味道。

只有想哭的感觉。

“起来吧，他走了。”小冯对我说。

我往后退开，没什么精神的往旁边走廊的栏杆上靠。

“你们怎么了？”小冯也把背靠在栏杆上问。

我转头对他说：“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小冯盯着我看了一阵，吐出一句：“幼稚。”

我微微笑着说服他：“我是认真的，反正我没人要，你也没结果，我们就在一起吧！”

他头转到另一边不理我。

我戳戳他的手臂，“怎么样啦，好不好？”

他转过来问：“什么怎么样？”

“在一起阿！”

他只甩下一句不要就走了。

靠，又被拒绝了。

12

突然发现我的生活圈真的很小，一直围绕着某人打转，以某人为目标的奋斗，等到某人抽离以后，我只剩下小冯这个朋友。

所以这一阵子我都黏着他，不管他去哪我都跟，像今天这个来周准家的活动他原本不答应让我来，但是被我磨的还是带上我。

周准竟然是自己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家里好像挺自由开放的，他开门一看到我站在小冯旁边脸就冷下来，我假装没有看到。

“小奂来了吗？快进来吧！”从周准背后探出一颗漂亮的头颅，男人上扬的丹凤眼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小奂带还带了人啊？快进来啊！”男人挤开档在门口的周准，热烈的欢迎我。

“是魏子克吧？听小奂说过你，真是谢谢你平常照顾小奂拉，他不擅长交际，好险他在班上还有你这个朋友让我放心不少。”

他把我拉去中间沙发上坐着，“对拉，我是小奂的好朋友叫关逸新。”

我认得他是小冯的国中同学也是现在同校的同学，在学校里很有名的人，我笑着回：“我知道，他也有跟我说过你。”

周准坐在我斜边的沙发上，一脸不爽的瞪着小冯，小冯没什么表情的坐在我另一边单人的沙发上。

今天来是看关逸新上次跟热音社组的乐团登台的影像，顺便聊天打屁之类的，但有可能是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周准的表情一直不是很愉快，倒是关逸新很热络的一直跟我说话，问我意见，偶尔跟周准说几句，小冯则很少开口。

总而言之就是关逸新一直跟我说话，他真是个健谈而且风趣的人，连么冷的组合也可以把气氛搞的没那么诡异。

晚上他们叫披萨来吃，不过不是配可乐，而是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我看到后眼睛一亮，从桌上拿了一瓶，旁边的小冯却伸手过来把它拿走。

“你不能喝，我帮你拿果汁。”他走去冰箱翻找。

我瞪着他的背影，不准我做这做那的人都已经不管我了，我才不要再遵守了！

我拿过关逸新手上的那罐仰头喝下去，辛辣的液体滑进我的喉咙，灌的太急呛得我喷出来，“咳、咳……”

小冯立刻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把我手上那个瓶子抽走，对关逸新说：“他不能喝酒，不要给他。”

我摇摇手，“谁说我不能喝了！我要喝！”我还想去拿酒瓶，关逸新只好跟我拔河，最后酒洒的我衣服上一大片。

“你想找死吗！”小冯巴了我的头一掌。

“对啊！反正你也拒绝我了，所以你也管不着我！”我生气的推他，他无奈的看着我，一动也不动。

气氛僵持着，感觉到关逸新好奇的打量我们，周准也盯着我看。

我豁然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说完我就朝门口出去，小冯却跟他们说要送我，跟了出来。

我默默站在楼下，他走到我旁边站着，“我送你回家。”

我没意见，他就拦了计程车。

在黑夜里，计程车载着我跟小冯往我家而去。

我坐在后座把头往小冯的肩膀上靠，闭上眼睛只觉得司机的开车技术真是差到爆，头一颠一颠的嗑着小冯坚硬的肩骨很痛，但还是固执的要靠着。

因为这样好像一摇一晃的把我带回小时候坐在阿姨的后座，我也一颠一颠的枕着某人的肩膀……

车子转进社区没多久，司机猛的踩了刹车，我真的想骂这司机到底会不会开车，却看到车子前面站了个人，黄色的车头灯打在他身上，他就这样直挺挺的挡住了车道。

司机探出头骂：“妈的！你这样冲出来是要找死吗！快滚开！”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越过司机看着后座的我。

我看着他这倔强的样子，心脏漏跳了一拍。

“操！还不滚哦！小心老子真的撞死你！”司机持续对窗外的人骂。

我把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干！你开这什么破车！技术那么烂还吵！”我下车用力的甩门。

小冯从另一边下车，那司机可能动怒要下车打人，但是小冯高壮的身材往他的车门那里一站，掏出钱给他，“不好意思，就到这里吧。”

司机骂骂咧咧的倒车离去，“妈的，遇到疯子！”

那人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你来干什么，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说完我就要往我家走，但是他拉住我的手。

我用力推开他的手，他却不放手，“你喝酒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心痛，但是那又怎样，现在我爱喝什么他都管不着，摆这种脸给我看也没用。

他握着我的手不放，一边对旁边的小冯说：“他这样不能回家，你帮忙打个电话到他家说他今天住你家，他人我先带走，麻烦你了。”

我还在拽着他的手，他却拉着我走。

“放手！快放开我！”我用力挣脱。

他一边拉着我，一边说：“小克，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但是你现在喝醉了，先去我家休息。”

“我不想跟你谈！我要回家！”大概是身上的酒味让他以为我喝醉了，其实我只喝一口，脸上因为没喝过酒而有点微微发烫罢了，我也没嚷嚷着我没醉，因为那只会显得我更像是喝醉的人一般，其实我现在清醒的很。

“拜托，小克，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一下。”他停下来面对我认真的说。

“好！你说！有什么好谈的！”我瞪着他。

他看着我一会后说：“你现在醉了，等你清醒后我们再谈吧！”

“我没醉！”

他却不理我，拉着我继续走。

我们就这样拖拖拉拉走出了社区，我想他有可能是要再一次拒绝我，而且打算用好听的话哄我，让我满足于维持着单纯的友情。

越跟他走就越害怕着他要说出来的话，我再次停下脚步，“不走了，我想睡觉。”

我随意的往地下一坐，他转过来看我，朝我蹲低他的背，“上来，你睡吧，我带你回家。”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就把身体靠了上去。

他背着我，步伐非常沉稳。

我闭上眼睛把头轻轻靠在他的后颈，他总是这么温柔，我要怎么说服自己只能跟他保持青梅竹马的友情呢。

我很想再跟他说我不要，我无法满足，但是这一刻我说不出口，我有可能会妥协，只要他愿意一直在我身边，其实那就很好了。

眼眶有点热，我觉得可能是那一口酒气上来了。

在这个黑暗的夜晚，他背着我远离我家，一直走，如果这是我人生的道路该有多好……

突然，他在前面轻轻的开口：“小克，我想过了。”

我不回应他，持续我的假寐。

他继续对着前面开口：“我那天会拒绝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是当同性恋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很辛苦，而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活的辛苦，其实跟个女生结婚有可能你不喜欢，但是至少这样是跟大多数的人一样，大家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也不会歧视排挤你，阿姨和叔叔更不会难过反对……”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说：“但是，如果你要跟男生在一起的话，请你一定要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