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爱——阡佰

第七章

沈嘉唯认识苏冉这么久第一次送他礼物，这是他一直以来为自己与情人分手而定的不成文规矩。一支欧米茄海马系列新款男表预示着时间永远奔赴向前，但你已然不再是我的菜，当然苏冉不可能知道这个，他像见到宝贝一样地抚摸着光滑的表面，戴在手上试了又试，开心的样子让沈嘉唯竟然有些不忍。

“喜欢吗？”

“喜欢，挺贵的吧。”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礼物，我的生日还早着呢。”

“啊，在商场突然看到了，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下了。”

“我正好缺块表，每次都看手机麻烦死了。不过，这可不能让小艾看到，要不他非得追着我问是哪来的。”

“小艾？”

“就是我同屋，他老喜欢管我的事。”

“哦。”

“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好。”

“没事，可能工作太累了吧。”

“给你，多吃点鱼。”苏冉小心地将鱼刺剔除后夹给沈嘉唯。“吃鱼对身体好，补脑子，还不容易发胖。小时候我妈就经常对我说，吃四条腿的不如吃两条腿的，吃两条腿的不如吃一条腿的，吃一条腿的不如吃没腿的，说的就是鱼。不过小时后家里条件不好，想吃鱼就得等到过年过节了。”

“哦，是吗？”

“哎？你知道一条腿的是什么吗？”

“什，什么呀？”

“一条腿的就是蘑菇，呵呵。”苏冉自顾自地一边讲一边吃得很香，沈嘉唯却味同嚼蜡地往嘴里送着米饭。

吃完饭后沈嘉唯开着车带苏冉在街上溜达，城市柔光姹紫嫣红，夜色宛如春纱轻幔，旖旎得让人产生无限幻想。

“嘉唯。”

“嗯？”

“我们去哪？”

“不去哪啊，看看夜景然后送你回公寓。”

“你要是不着急回家，我们能不能找家旅店歇会，嗯，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苏冉说着用手抚上了沈嘉唯的双腿中央。

“拿回去，我这开车呢。”

“对不起。”他收回了手。

“我今天累了，不想做。”

“哦，那我们不做，我就在旁边陪你一会行吗？”

“你现在不就陪着我吗？”

“我是说躺在床上陪你。”

“苏冉，你是因为我送了你礼物要报答我吗？”

“不是啊，我想你了嘛，你很长时间都没找我，天天回家陪你老婆。”

苏冉的口气有些怨愤，沈嘉唯觉得这是个机会，他把车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停了下来。

“怎么，我陪老婆让你不高兴了？”

“没，没有，我就是……”

“苏冉，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告诉你我是结了婚的人，家庭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你自己是个什么位置你应该清楚，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就是你不像那些女人介意我有老婆，可你要是跟她们一样喜欢争风吃醋，就太没意思了。”

“不是，我就是想……”

“你应该知道我跟你交往得顶着多大的压力，”沈嘉唯再一次打断他，“让人发现的话被说成劈腿还不算保不准还会被骂成是变态，这对我的工作和生活会有多大的影响，我好歹也算个外企总监啊，你让我的老板和下属怎么看我？”

“你是什么意思？”

“苏冉你还年轻，相貌好学历又高，毕业以后好好找份工作，以后不管你交男朋友也好交女朋友也罢，前途肯定一片光明，不必跟我这个不可能与你有结果的人耗上太长时间，我也想了很长时间了，我们就这么算了吧，大家彼此都不耽误。”

“你要跟我分手？”

“我们本来就没怎么着嘛，也算不上是情侣关系，谈不上分手，不过就是不用再见面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你为什么要突然甩了我！还是你有别人了？”

“这也是你该问的问题么？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该问的别问。还有，你在我面前老是哭穷是什么意思啊，经常说你们家怎么怎么困难，看上我多少钱能明说吗？”

“我和你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为了钱！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干嘛要这么说？我不要和你分开！”

“苏冉你别给脸不要！我跟你说了，我要的是家庭，是家庭！老婆对我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都得给我靠边站！”

“可我一直都在靠边站啊，我从没干涉过你的婚姻生活，我只是跟别人一起分享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你他妈连分享的资格都没有，你算老几啊，当初要不是我帮了你，你早就成了牛郎了，还敢说分享我，臭拽什么！”

“你！不许你这么侮辱我！好，你想分，我们分开算了，回家睡你老婆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苏冉摘下那块表朝着沈嘉唯的脸就砸了过去，然后摔上车门就走了。

“我操！苏冉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惹急了我你就等着……”沈嘉唯用手捂住眼睛，好一会才缓过视力，他渐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却再也看不到苏冉的身影。

当天晚上，沈嘉唯是在吃了两片安眠药后才睡着的，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和以前那些情人分手后一样，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回到家后还和李路云聊了会天，然后打开电脑准备做点工作。可随即他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头疼，以至于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他以为自己受了风寒，想去吃两片感冒药，晃了晃脑袋发现其实头一点都不疼，胃又觉得不舒服，再仔细感觉一下，发现不是胃，而是心。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强制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他人生11 600天里最普通的一个，与苏冉的这些事只不过是他笔直的前进大道中一个微乎其微的岔路。只要轻打一下方向盘，就能马上回归正轨，奔向自己的幸福终点站。想是这么想的，可他现在就是什么也做不了，满脑袋都是苏冉，第一次见到他时，和他在一起亲热时，在郑邵加面前逗他时，他像一个小媳妇一样为自己下厨做饭时……所有这些回忆使沈嘉唯感到甜蜜又厌烦，最后他决定吞两片安眠药结束这受罪的一天。

半夜里沈嘉唯迷迷瞪瞪地做了好些奇怪的梦，但醒来之后他又一个也不记得了。可能是药效没有散尽的缘故，他一整个上午都毫无精神，和客户见面时话说的颠三倒四，语焉不详，最后竟然令马上就要到手的单子给吹了。

那以后的连续三个星期他没有得到苏冉的任何消息，当然这也是沈嘉唯要求他这么做的，他发现有苏冉的时候他的日子只能用混乱来形容，但没有苏冉的时候他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团糟，工作业绩不佳，已经被泽田骂了两次；心情不好在酒吧喝了两杯，回家时被交警逮了个正着，罚了款又扣了分；想找朋友诉诉心声，可郑邵加跟周穆一个出差一个恋爱根本就没空搭理他；晚上和李路云做爱时，他发现自己那个地方竟然软得像条虫一样。但即使这样他依然没有给苏冉打电话，他自认自己是有原则的人，既然断就要断得狠一点，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只会让他自己鄙视自己，他相信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一定会忘了那个人，只要自己不去找他。

自我暗示往往是最有效的改变行为和主观经验目的的刺激方式，沈嘉唯记得自己曾经读过一本书，说有个人特别怕下水井的盖子，生怕掉下去。后来心理指导者让他在接近井盖时用“男子汉区区井盖何以害怕！”的话语鼓励自己，然后站在井盖上讲十遍，跳十次，结果这种紧张消失了。沈嘉唯不会无聊到闲着没事去跳井盖，但他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对自己说，苏冉与他的生活无关，苏冉与他的生活无关……果然，在魔障似的重复了一万遍之后沈嘉唯似乎真的以为自己把苏冉忘得都不知道他是谁了，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一个周末的晚上，沈嘉唯带李路云到迪厅去蹦迪，李路云刚兼职为几个著名模特和广告明星担任了化妆师，在业内开始越来越受关注，昨天还接受了一家时尚杂志的专访，沈嘉唯说要带她彻底的high一把，他们还约了周穆和潘朵拉，但由于周穆要赶稿子还要照看隆隆，只有潘朵拉一个人前来。李路云那天晚上出奇地高兴，跟潘朵拉在舞池里兴奋地狂扭一阵之后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沈嘉唯由于刚被罚了分，只能陪着喝饮料。不经意地扭了一下头，一个熟悉的侧影映入他的眼帘，吧台尽头那个人隐藏得如鬼如魅，迪厅里彩灯光怪陆离，人影群魔乱舞，沈嘉唯把头转了回来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他想了一下马上再次确认那个人就是苏冉。当确认这一幕时，所有的心理暗示在瞬间全都土崩瓦解，苏冉就像一朵红罂粟，在他这个本已戒毒成功的“瘾君子”面前孤独又尽情地绽放。沈嘉唯觉得自己顿时浑身抽搐起来，他强迫着自己保持镇静，继续佯装跟李路云与潘朵拉聊天，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再次往那个角落里瞟。李路云有些醉了，靠着沙发说话含混不清，潘朵拉虽不像她那么迷糊，但也绝不是清醒的状态，沈嘉唯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到吧台附近去看看。正想着，他突然看到一只胳膊跨到了苏冉的肩膀上，这来自于坐在苏冉身旁的人，微卷的短发，身材看起来还挺魁梧，苏冉看了他一眼，凑过去似乎还说了什么话，那人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两人就碰了杯干了酒。“今晚我跟你走。”沈嘉唯甚至听到苏冉讲的就是这句，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嘉唯，嘉唯？”

感觉到衣襟被人抻动，沈嘉唯才缓过神来，低头一看原来是潘朵拉在叫自己。

“你怎么了？”

“啊？”

“老公，你站在那发什么呆啊？”李路云也眯缝着双眼，斜倚着沙发说。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

“原来是尿憋得。”李路云大着舌头在身后嘿嘿地笑。

沈嘉唯冲到厕所拿出电话就给郑邵加拨了过去。

“喂——”

“苏冉最近有没有找过你？”沈嘉唯上去就问。

“谁？”郑邵加那的信号好像很不好。

“苏冉！你个白痴！”

“你才白痴呢！不知道我在外地培训呢吗？你、苏冉、周穆，你们这堆衰人我一个都没见着！”

“那他没给你打过电话？你走之前他也没找过你？”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我在酒吧看到他和一个男的在一块，难道不是你小子给介绍的？”

“靠，你还真把我当拉皮条的了？再说你俩不都分了吗，你还老管人家的事干嘛？”

“分了就代表他能到外边来胡搞啊，那些人干不干净啊！”

“嗨，干不干净那也是他的事，跟你没关了，你还担心他要是染了病会传染给你啊。行了行了，我这长途加漫游挺贵的，反正还有三天我就回去了，等见了面再说吧，挂了啊。”

混蛋！沈嘉唯合上电话冲出厕所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跟苏冉问个清楚，他可以抛弃苏冉，但却受不了他自己作践自己，他甚至感觉苏冉依然是他沈嘉唯的所属物，虽然自己将其束之高阁，但要是别人碰一下，他便恨得要死。

“嘉唯！”在距吧台只有三米的时，一个与酒吧的火爆气氛并不相称的清冷声音突然从背后把自己叫住了。回头一看，是潘朵拉。

“原来你在这啊，我到处找你呢。路云醉得不行了，我们回去吧。”

黑漆长发，炫墨晚礼，潘朵拉那银盘似的面庞被灯光照得苍白而又透明，她细脚伶仃的站在那，像一个飘飘忽忽的魂，蓦地一下拽回了沈嘉唯的理智。

李路云把整个后座都占满了，她睡得不省人事。潘朵拉只好坐到了前面，送她回去的路上，沈嘉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旁边的人更是比自己还要安静，狭小的车厢里只听得见李路云宿醉后的呓语。

“朵拉，谢谢你。”车停了，沈嘉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潘朵拉道谢，但他就真的是这么说的。

“嘉唯，好好照顾路云。”这是她下车前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第八章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种与羡慕相对的心理状态，那就是嫉妒，它指的是人们为竞争一定的权益，对相应的幸运者或潜在的幸运者怀有的一种冷漠、贬低、排斥、甚至是敌视的心理状态。嫉妒分为很多种，极度热衷于他人所拥有或获得的权益叫做“红眼病”；对自己追求却在所能得到的范围之外的事物进行讽刺与贬损，叫做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因见到爱恋的人与第三者进行亲密的举动而产生的怨恨叫做“吃醋”，显然，我们的沈嘉唯属于最后一类，虽然他自己并不承认。

“当当当当当”，大门被猛砸了N多下，沈嘉唯顾不得自己刚加了三个多小时的班，飙车来到了苏冉的公寓，他已经无论如何等不到郑邵加回来了。

门开了，但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苏冉。

“你找谁？”

哈！竟然是酒吧里那个男的，沈嘉唯虽在当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头发和身形绝对不会错，他的年龄比自己想象的年轻，皮肤呈浅棕色，身体应该很壮，大冷天在屋里只穿T恤，衣服被撑得鼓鼓的，看来胸肌也很发达。这是个猛男吧，苏冉受不受得了？沈嘉唯见到他的第一眼竟然这样想。

“我找苏冉！他人呢？”沈嘉唯的目光早就从对方的肩膀上穿过去射向卧室，但却被一扇门无情的挡住了。

“哦，你等一下。”那人走进了卧室，不一会苏冉便出来了，他穿的居然是睡衣。

“你怎么来了？”看到门外站的是沈嘉唯，苏冉不再向前。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苏冉看了旁边的那个人一眼，最终还是出来了。可沈嘉唯什么也没说，拉起他便下楼。

“喂，你干嘛呀！”

“上车。”

“你有什么话不能现在……”

“上车！”

苏冉连衣服都没换就被拉下来了，抱着双臂在冷风中瑟缩地抖，最后他无奈的打开了车门。但他还没坐稳，沈嘉唯的车便“噌”地一下窜出去了。他把车开上了最近的高速，踩死了油门狂飙，可苏冉只是握紧了把手一句话都不说，让人感觉好像视死如归一样。方向盘突然一打，车子驶向临时停靠带，停住了，双闪打开。

“我开这么快你不害怕吗？”

“害怕。”苏冉依然握着把手，眼睛漠视着前方。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停车呢？”

“你又不听我的，叫了也白费。”苏冉声音囔囔的。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刚才在屋里干嘛呢？”

“感冒了，正躺着呢。”

“感冒？你前天晚上在酒吧不是喝得挺欢的么？不会是让谁传染上的吧？”

苏冉转过头看了沈嘉唯一眼，但又马上转回去了。

“问你话呢！还有，你屋里那人是谁啊？你就是跟他一块喝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