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爱——阡佰

第十一章

今天又是一个“铁三角”聚头的日子，只不过他们早先并没有意识到在这日复一日的酒吧聚会中青春也在这曾经懵懂的三人中悄然流逝着。

“哎呀，这一年又过了一半了，一晃咱都三十多的人了，感觉着人生怎么好像就停滞不前了呢？”郑邵加今天出乎意料地发表起了人生感慨。

“那是你，我跟周穆可一直都前进着呢，只有你这么多年一直原地踏步，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我自由惯了，懒得被女人拴着，你们俩也好不到哪去，一个有老婆没孩子，一个有孩子没老婆。”

“得，咱仨没一个全和人。不过嘉唯现在不一样了，路云这一怀孕，过几个月再把孩子一生，你这辈子就齐活了。”

“让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活着没什么奔头了。”

“呦，忘了恭喜咱们中的又一位即将跨入奶爸行业！周穆这回有同盟军了。”

“周穆，你说婴儿出生以后该怎么照顾啊？”沈嘉唯开始讨教起育儿经。

“这个问题你应该留到八个月以后再问，现在先想想怎么伺候李路云吧。”

“对对对，我听说这怀了孕的女人最可怕，疑心病严重不算，脾气还臭得要命，沾火就着。”

“你知道个屁呀，你又没老婆。”

“我虽然没老婆，但是我对女人研究得相当透彻，比如说我感觉女人就像茶，男人就像水，怎么才能有滋味呢，那得泡。”

“这句话能搁我小说里，我正写到男女如何相恋的问题呢。”

“喂，我要收版税啊！”

“别闹了邵加，有个正经事拜托你，路云这一怀孕我肯定不能经常去找苏冉了，你帮我多照看着点，那傻小子好几天都没消息，肯定又生气呢。”沈嘉唯觉得有些愧疚。

“哎？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前天晚上见到他了。当时我正和几个同事吃完饭出来，在饭店门口看见他正扶着墙吐呢，后来还是我把他送回家的。”

“他心情不好去喝大酒了？”

“不是，他说是为了陪客户。”

“什么，他才上班几天啊？就开始陪客户？”周穆不解地问。

“我也纳闷啊，问他他也不说。”

“我明白了。”沈嘉唯突然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

沈嘉唯马上掏出手机给苏冉拨过去，可想了两下之后却被挂断了，再拨时对方干脆关机。

“靠，怎么还关机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先走了啊。”

“喂，你别回去得太晚，小心穿帮！”

可沈嘉唯早已消失在酒吧晦暗的灯光里。

当沈嘉唯开到苏冉的楼下时已经不早了，但苏冉家里却黑着灯，上去敲了敲也没人答应，他不禁又掏出手机来打，还是关机。等了一会，沈嘉唯决定放弃，他不能够太晚回家，因为他知道就像郑邵加说的那样女人怀孕之后是极其敏感又脆弱的，真要是被她发现了什么搞不好会拿自己的肚子发泄，虽然沈嘉唯已经预感到事情开始不妙了。正在这时候远处开来了一辆出租车，在苏冉的楼道口停住了。

“苏冉！”沈嘉唯认出了车里的人，赶紧走过去。

“喂，你认识他？这家伙吐了我一车，你说怎么办吧！”司机不满地说道。

“给你！”沈嘉唯掏出了两张大票“自己去洗！”说完把苏冉拉出了车外。

“苏冉，苏冉！到家了，醒醒！”

“嗯，谁呀？”苏冉醉得都不认人了。“嘉，嘉唯，你怎么在这儿，我——走错地了吧。”苏冉晃晃悠悠东张西望地看着。

“没有，先上楼再说。”沈嘉唯也顾不得脏了，一口气把苏冉抱回了家。

“瘦不拉几的还挺沉。”沈嘉唯一下子把苏冉扔到床上，开始给他换衣服。

躺在床上的苏冉依然醉得直哼哼，但却多了一份傻笑。

“别闹了！”沈嘉唯拨开苏冉拽在自己领子上的手，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脏衣服换了下来。

“还想吐吗？”他为他倒了杯清水，然后一边让苏冉靠着自己的肩，一边握着杯子慢慢地往里送。

“嗯——”苏冉摇着头。

“我听郑邵加说你经常陪客户喝酒，怎么回事？是不是李成曦让你干的？还有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我怎么接啊，李成曦就坐在旁边呢。”喝完水后苏冉神智稍微清醒了些。

“还真是他！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带你晚上出来的？”

“就这周开始吧，他说熟悉一下业务，多带我认识点人。”

“我说当初不让你在这干你就不听我的。”

“他也没让我做什么过分的，就是老让我敬酒，挡酒。白天，白天，他对我还挺好的。我觉得我的酒量也练出来了，呵呵。”

“你省省吧，就你这样的还谈酒量，人家灌不死你！”沈嘉唯又为苏冉掖了掖被子。“好了，我得走了，你赶紧睡觉。”

“嗯，别走！”苏冉在沈嘉唯转身的时候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腰带，撅着嘴，摇着头，使劲地撒娇。

“不行我现在必须得回去！”他扯下苏冉的手。

“嘉唯你别走，我给你剥橙子。”

沈嘉唯顿时怔住。

“苏冉。”

“我现在剥得不难看了，我一直练来着。”他依然没有放手，但声音却软得让人心颤。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了我才练的对不对？你总是想要为我做点什么，但做来做去都是个笨蛋。”

“呵呵。”

“苏冉你知道么，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呀，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缺心眼的，这个世界物欲横流，谁不是先想着自己的真实需求？校园即是如此，更何况社会？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每个人都只是孤魂野鬼行尸走肉，情感就像钻石一样，贵得要命却屁用没有，要是不学会自保，早晚会被人们咂巴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也许你不知道，沉溺于夜生活的我以前从来都觉得这个城市没有夜色，在旖旎的霓虹中我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吸噬了所有真实的光芒。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你出现了，就像一个沾满了荧光的精灵，照亮了我视野范围内的一切，让我看到在我自己混沌的体内，还藏着一种叫做真情的东西。曾经有那么那么多次我挖苦你，讽刺你，甚至凶你，骂你，是因为虚伪的我在用自己龌龊的心灵与真正爱的光明进行最后抗争。我想我输了，你用你的单纯与善良让我输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我想这种对输的承认就应该是爱吧。”

沈嘉唯轻轻拂开粘在苏冉面颊上的发丝，微笑地看着他说：“今天你好好休息，我会尽快过来找你，然后给你剥橙子，亲自喂你吃好不好？”

他根本不奢望自己会有任何回应，因为他知道苏冉早就睡着了。他俯下身，在那微张的双唇上吻了一吻，然后站起来，再次为他掖了掖被子，关上灯，走出了家门。

沈嘉唯到家的时候发现路云正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袍抱着双腿看电视，样子是说不出地聚精会神。

“还没睡啊，亲爱的。”

“嗯，等你。”她连看都没看自己老公一眼。

沈嘉唯也坐过来，搂住妻子的肩膀。“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动物世界。”

“呵，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你看看这个狮群，母狮们为了与一头雄狮交配，争得你死我活，赢了的那个本以为就是最终的胜利者，赶紧跑过来献殷勤，可那头雄狮却根本对她不来电，呵呵，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嘉唯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你觉得有意思就继续看吧，我得先睡了，明天早上还有个会。”沈嘉唯站起身走向卧室。

“你刚才是跟郑邵加和周穆去酒吧喝酒了吧？”李路云突然扭过头来对他微笑。

“是啊，怎么了？”

“没事，下次替我向他们问好。”

沈嘉唯当天晚上睡得诚惶诚恐。

还有一件事是让他更头疼的，按照时间来算，T&C与英然及其几个下属经销公司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正面面对李成曦来讨论是否续约的问题。该来的总也逃不过，沈嘉唯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李成曦的专属电话。

李成曦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还和平常一样认真、谨慎、一丝不苟，他要沈嘉唯把新产品的介绍为他传真过去，还和他讨论了自己的公司目前有那些具体需求，甚至还询问T&C是否可以针对这些需求生产出一些特色的办公用品。沈嘉唯渐渐在他们的谈话中放松了下来，觉得从李成曦的言语来看，续约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准备放下电话时李成曦突然说：“嘉唯，最近咱俩都在公司里忙啊忙的，一直也没有时间聚聚，晚上一起到夜总会喝一杯吧，就当是家人聚会，不过就别让小云来了，女人怀着孕喝酒对身体不好。”

听到这句话时沈嘉唯心里一震，但后来又一想既然没有惊动李路云，想必李成曦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倒不如晚上过去探探他的口风，于是便欣然同意了。

第十二章

“芭提亚”可以算的上是这个城市里最豪华的夜总会之一了，当然它那令人咂舌的消费水准就连沈嘉唯这样的中产阶级都望而却步。下了班以后沈嘉唯赶紧开车过来，引导小姐带他来到李成曦预定的包间，开门的一刹那沈嘉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从出生到现在最后悔的事。

“哦，嘉唯你来啦！”

“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会车。”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著名的日资企业T&C的销售总监，也是我的妹夫，沈嘉唯先生，他可是T&C的销售之星哦。而这两位分别是新电集团的韦总和北江集团的沙总，他们两家公司也都做过通讯办公，新电还一直有意做T&C的代理商呢。”

“你好！你好！”

“幸会！幸会！”

沈嘉唯和两位一一握手问候，但他的心思却早已被站在李成曦身边的那个人绕得乱七八糟。

“哦，我忘了这位了。这是我的新任助理苏冉。”

“您好，沈先生。”苏冉主动伸出手，沈嘉唯只好尴尬地和他握了握。

“咦，李先生身边的助理还都是帅小伙，这个比上次看到的那个还精神。”那位姓韦的老板说道。

“呵呵，助理嘛，长期带在身边的人，当然是越养眼越好喽，苏冉不但人长得帅气，办事能力强，酒量还很不错的哦，一会你们就知道。”

沈嘉唯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来来来，大家别愣着了，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那两位老板立刻拿起酒单开点，沈嘉唯也只好无奈地随便选了一个。不一会所有的东西都上来了，李成曦开始和两位客人寒暄推让，沈嘉唯趁这时候赶紧掏出手机，他想发短信告诉郑邵加，让他赶紧给苏冉打电话，找个借口将他支走，可是刚按亮屏幕，手机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不用给小云打电话了，我已经告诉她了你和我在一起。”然后李成曦好像故意放开声音对大家说：“我知道怀了孕的女人都疑神疑鬼，老公晚回去一会，就以为是跟哪个情人在外面鬼混了呢！哈哈哈！”

另外那两人立刻笑了起来，沈嘉唯也跟着无奈地苦笑，只有苏冉低着头，不声不响地为在座的各位一一斟酒。

“来吧，让我们为今后各自的事业干杯！”

苏冉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两位老板点的酒的名字，一杯下去只觉得像吞了氨水一样，刺激的气味窜便七窍，喉咙也如针扎般灼烧，他不得不给自己灌了两口凉水。

笨蛋！哪有这么喝的，一会就会醉的！沈嘉唯咬着嘴唇看着。

“哎呀！这位小助理还真是有酒量，来，我陪你干一杯！”那位姓韦的老板突然一下子坐了过来，苏冉只好拿起酒瓶继续倒酒。

沈嘉唯心里急得直抓挠，准备赶紧想个急救的办法。可李成曦却突然转过身来跟他聊起了天。

“小云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我过几天再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嗯，女人头一次怀孕肯定又兴奋又紧张，搞不好哪天就发起神经质来，你多担待着点。我们的母亲虽然去世得早，可小云从小到大却一丁点罪都没受过，她任性惯了，被我宠得有点不像样子，还希望你能理解，毕竟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的人，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也经常告诉她，身为人妻，不能再像娇小姐那样，一定要懂得付出，要多体贴丈夫，我相信她也是这么做的。”

“大哥，路云是个非常好的女人，能娶她是我的福气。”

“呵呵，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另一头，那两位老板灌苏冉灌得正欢。

“来来来，在满上，满上。”

“哎？你叫什么来着？”

“苏冉。”

“哦，苏冉。刚毕业的吧，学什么的？”

“Y大计算机专业硕士。”

“还是研究生呐！真是后生可畏，不得了啊。李总，像我们这样的以后可真得有点危机意识了。”

“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本事都越来越大，还专爱搞新鲜玩意儿，有好多事啊，我们想都没想过，他们都做得出来。”

“哦？什么事啊？”

“呵，这你得问人家苏冉了，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落伍了，跟不上形势，是不是啊，嘉唯？不过你也还算年轻人啊。”

“苏冉这么优秀，追你的女孩子一定不少吧。”那位韦老板开始和他勾肩搭背。

“不，不是啊。”

“怎么，还没有女朋友？”

“没有。”

“没关系，老哥我教你几招，对女人一用一个准。”说着还伸出手，拍了拍苏冉的大腿。沈嘉唯知道，那里是苏冉最敏感的地方，果然，他“激灵”一下挺直身子，双腿也夹得紧紧的。

“哎哎哎，我妹夫可在这呢，你想让他学了去瞒着我妹妹泡马子？”

“呦，是我失礼了，我自罚一杯。再给大家讲个荤段子怎么样？”韦老板嬉皮笑脸地说。

“说有一女的进性用品商店，要买一只振动棒，老板说：“都在上面，自己选。‘此女认真选择后说：“我就要那个红色的！’，老板看了一眼后说：“我靠，小姐，那是灭火器！‘”

“哈哈！”

“哈哈！”众人听后都狂笑不止，韦老板也洋洋自得地在那嘿嘿嘿。沈嘉唯只能随着他尴尬地附和，但他没想到的是连苏冉都在那笑出了声，沈嘉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唉，看来男人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这个故事档次太低，让人家研究生笑话，讲就要讲那种既含蓄又搞笑的，我来说一个吧。”李成曦故意看了苏冉一眼，说：“一个色狼、一个财迷和一个同性恋同时死了，他们都想上天堂。上帝对他们说，必须在通过天堂的路上经受住考验，改掉生前的陋习才能进入天堂。否则就只能下地狱。三个人出发向天堂走，忽见路边有一群美女，走在前面的色狼忍不住冲过去动手动脚，结果一下子掉进了地狱。另外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忽见地上有个钱包，依稀可见厚厚的一沓钞票，财迷弯腰去捡，在刚要触及钱包的一瞬，想起刚才色狼掉入地狱后的惨状，便忍住贪念，直起身来独自一人走完剩下的路程升入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