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到了干嘛还问我?”
“我问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关你什么事。”
“我知道你有出来卖的嗜好,但我是怕你遇到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染上脏病!”
“谢谢了,没什么事的话送我回去吧。”苏冉突然开始咳嗽起来,起初沈嘉唯并没有在意,但苏冉声音越来越大,他捂住嘴拼命忍着,双肩就想过电一样颤抖。
“苏冉,你怎么了?”沈嘉唯感到不对,但苏冉没有回答,只是咳。
沈嘉唯用力掰开了他的手,鲜红的液体正顺着下唇垂滴,他竟然吐了血!
“重感冒伴有轻度肺炎,还好发现的及时,输几天液就可以了。”当沈嘉唯以更快的速度飞车到医院并得到医生的确诊时,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时他才感觉双腿发软,冷汗打湿了衣裳。
“嘉唯,麻烦你给我用一下你的电话,我让小艾过来看着我就行了,你回去吧。”苏冉靠在输液室的长椅上,身上披着沈嘉唯的大衣。
“我在这陪你。”
“不用,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嘉唯看了一下表,已经九点多了,虽然他跟李路云说了今晚要加班,但这液要全输完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以李路云的敏锐来看,回去得太晚的话搞不好事情会穿帮。
“好吧,你先给他打,等他来了我再走。”
苏冉点点头,拨通了电话。
“你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
“哦。”沈嘉唯本想买份外卖,他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但又不喜欢在医院里吃东西。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沈嘉唯想摸摸苏冉的头发,可刚伸出手后者便扭头躲开了。
“可能是这两天变天,着凉了。”
“最近过的好吗?”
“还行。”
沈嘉唯看了看周围,发现输液室的人不多,便凑过来轻轻地说:“想我了吗?”
苏冉低着头不说话,没插着输液器的一只手神经质般地挠着沈嘉唯的羊绒大衣。
“怎么不说话,嗯?”见苏冉没有反应,沈嘉唯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继续问。
“嘉唯,那天晚上我在酒吧看到你了,你太太喝醉了,你正搀着她往门外走。以后别让她喝那么多了,女人喝得太多会伤身体。”
沈嘉唯望着苏冉,他瘦了好多,脸整个都尖了,而且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面庞上好像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黑色大衣上,显得更加苍白瘦消,毫无血色。沈嘉唯将那只手握住,冰凉的触感一下子透了过来。沈嘉唯心疼极了,他不知道他们不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苏冉都做了什么,除了上课之外是不是真的经常在酒吧迪厅流连,会不会真的遇上什么有钱的大款,还有他有没有想他,就像他想他那样,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
“冷吗?”他又为他把大衣往上拽了拽。“自己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苏冉还是什么也没说。
看到自己这样献殷勤也得不到对方的半点反应,沈嘉唯只好开始施展他的看家本事——勾魂大法。
“哎,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松开握着苏冉的那只手,改为用两个手指在其掌心画着圈地轻挠。
苏冉立刻就受不了了,触电一样的缩回手。“什么问题?”
沈嘉唯更近地把脸凑过来,用鼻尖对着苏冉轻轻呼气。“到底想我了没有?”
“你别这样,好多人都看着呢。”苏冉这样说着,可自己早就软得像中了化骨绵掌一般。
“切,我才不管呢,回答我。”
苏冉突然感到有些累了。“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谁说的,我怎么不记得?”沈嘉唯干脆死不认账。
“我这段时间挺忙的,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生气了?你也是,也不知道主动找我,还背着我跟别人鬼混,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以后多伤心。”
“是你不让我找你的,再说我没有在外面瞎混,也没交别的朋友,我就是跟小艾出去喝一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苏冉傻乎乎的又掉沟里了。
“好好好,这次原谅你,要是下次再被我发现,小心我收拾你。”
“你想怎么收拾我?”苏冉有些惊恐地偷偷问。
“我有的是招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你不信就试试。”沈嘉唯贴着苏冉的耳朵,说着把手伸到大衣里在他的大腿内侧掐了一下。
苏冉没想到沈嘉唯突然这么做,差点“噌”得一下从椅子里弹起来,带动得输液瓶在架子上直晃。
“别乱动,当心扎穿了。”沈嘉唯检查了一下苏冉的手,又调了调滴液的速度,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别挺着了,靠过来吧。”
苏冉看了看左右。
“看别人干嘛,说你呢,靠过来。”
于是苏冉就像一只小猫咪一样,顺从地靠到沈嘉唯肩上。
“还生气吗?”
摇摇头。“我从来都没生你的气。”
“那你那天晚上干嘛用表砸我,正好砸到我眼睛,很疼的,失明了还怎么看你?”
“对了,我的表呢?”
“我以为你不要了呢,我就自己戴上了。呐,你看。”自从与苏冉分手后沈嘉唯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戴上了这块表,经过那么一摔,表盘都划坏了,可他却一直就戴到了今天。
“这是我的表,还给我!”
“这个都摔坏了,以后再给你买新的吧。”
“不要,就要这个!”
“行行行,你别乱动,我给你戴上。”沈嘉唯轻轻地将表戴回了苏冉的手腕。“满意了吧。”
“那天我就那么随便一扔,怎么知道会砸中你?当时是挺生气的,后来就不气了,只是难过,以为你真的就不要我了,饭也懒得吃,课也懒得上,想哭又不知道哭给谁看,只能就窝在床上希望能一觉睡死。后来好容易缓过一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又在酒吧里看见了你,还不能上前跟你说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不想理我。”
苏冉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沈嘉唯感觉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他紧紧握住苏冉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听我说,我不会不理你,也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同学的到来使沈嘉唯不得不放开手然后离开,折腾了一晚上,走出医院的那一刹那,沈嘉唯才感到凉风蚀骨,身心俱疲,已经10:00了,他还未进晚餐,衣服也留给了苏冉,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结果,难道他不只是憋着气来教训他一顿羞辱他一番然后弃他而去的吗?他感觉自己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顺从着情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自己这个众人眼中的有钱有势却无情无义的花花公子拥有了真爱?不,他并不爱他,起码他并不足够爱他,并不足够像他爱金钱、爱名利、爱自己一样爱着那个人。他不知道今后自己要怎样做,去怎样调控那架严重倾斜于李路云一方的天平。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他不会为了苏冉去离婚,就像基督徒不会为了因救助安拉的子民而放弃自己的信仰,他的奋斗目标永远不会因为离奇的插曲而发生任何改变,即便是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显示出他并不那么心狠,但是人生总目标的面前,他能比谁都做得决绝。
第九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向来都是半吊子设计师郑邵加的人生格言,但现在沈嘉唯发现,这两句话更适合自己。
“好球!”周穆今晚已经赢了沈嘉唯好几局了,郑邵加不解的问:“哎,我说嘉唯,你这最近心情不错,怎么球技见臭啊?”
“什么心情不错,心情不错能败给你们两个菜鸟?我是在想我这水深火热的日子得熬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水深火热,那我们还不是万劫不复啊?”
“唉,今年上半年的任务量超多,泽田刚从总部开会回来,又给我加活了,这帮资本家,什么时候能喂得饱啊,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沈嘉唯一只手杵着球杆,无奈地喝着啤酒。
“别啊,你要是不干了,以后我们俩跟谁混啊。”
“你俩自己不挣钱啊,什么都指着我?我现在负担已经不小了,见面我请客,见面我请客,拿我当冤大头啊!路云花钱大手大脚就已经够我受的了,现在又多了苏冉那么个小拖油瓶,真拿我这当救助站了。”
“那是你自己愿意啊,别怪我当初没劝过你,你现在爱真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也不管了。真要让路云发现了,有你受的。”周穆“当”地一声又进了一球。
“哎,你没跟你们家朵拉说我和苏冉的事吧,她跟路云可是一伙的。”沈嘉唯生怕周穆被潘朵拉套走什么话。
“我是那么嘴欠的人么?再说这几天她也并不经常过来,魔障似的非要去看外地那场婚纱展呢,这不你们家那位都被她忽悠走了。”
“周穆,你别听他现在在这抱怨,他那是欲盖弥彰,想让咱俩分摊酒钱和球钱,其实心里美着呢。我问你,人家苏冉什么时候要过你一分钱,就送人家一块破表那傻小子还跟宝贝似的跟我炫耀半天呢。切,我都不惜的跟他说你以前那些破事。”
“咦,嘉唯,你今天怎么不约他出来一块玩啊,反正你老婆又不在。”
“他正忙着写毕业论文呢,马上就要找工作了。”沈嘉唯若有所思地说。
“得,又一个莘莘学子要步入职场的深渊了。”
“我也正担心呢,你说他成天傻乎乎的,一点心计都没有,遇到谁都觉得是大好人,也不知道怎么活这么大的。”
“他是挺缺心眼的,要不怎么可能遇到你就立马沦陷了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哼,做受做到这个份上。”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谁打他骂他了呀!”沈嘉唯马上反驳。
“甭装蒜了,你以为上次去我家时我没看到他胳膊上的红印儿,那不是你弄得是谁弄的啊!怎么,还玩SM啊。”
周穆也斜了一眼说:“我一直都觉得这家伙口味重。”
沈嘉唯舔着下嘴唇笑着不说话了。
“嘉唯,我知道你跟他不是认真的,可现在既然在一块,就对人家好点,他就是个阿猫阿狗也不是给你随便弄着玩的,回头再伤了人家自尊心。你上次把他给甩了,我以为他会让我帮他求情呢,可他愣是没来找我,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谁知道自个在家都憋出病来了,唉,也是个臭倔的主。我以为你这么狠心的人,肯定跟他就这么玩完了,可没想到你也有吃回头草的时候。”郑邵加无奈地摇头。
“哎呀,这还不懂么?用我小说里的一句话就是‘情恋能使最愚蠢的人的智商赶超爱因斯坦,也能把最聪明的人的头脑搅成浆糊’。”
沈嘉唯只是笑着不说话,但谁也不知道,包括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笑到底是苦还是甜。
丛台球馆出来后沈嘉唯想都没想就去了苏冉那,他没有像上次一样冲上去敲门,而是先给那个“小可怜见”打了个电话。
“喂——”
“干嘛呢?”
“改论文呢。”
“屋里有别人吗?”
“小艾在呢。”
“唉,那你下来吧,我就在外面呢。”
“哦。”
苏冉噔噔噔地跑下楼钻进沈嘉唯的汽车。
“你怎么这么晚跑过来?”
“想你了。”沈嘉唯忍不住吻上了苏冉的脖子。
“嗯,我也挺想你的。”苏冉陶醉地回应着。
“走。”沈嘉唯说着放开苏冉发动车子。
“上哪去?”
“宾馆啊。”
“怎么你不回家啊?”
“路云跟她朋友到外地玩去了,不在。”
“哦,可是今天不行,我论文还没改完呢,下周一就答辩了。”
“我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
“我也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前几天净忙着找工作了,都没来得及写。你放心,等我忙过这段,毕业了,我好好陪你,你说怎么样都行。”
沈嘉唯叹了口气,轻轻地摩挲苏冉胳膊上还未消除的印记。“还疼吗?”
“早不疼了。”
“下回不那么弄你了,像活受罪一样。”
“没事,你喜欢就好。”
“我说你有病啊,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你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不是啊,我只听我喜欢的人说的话,否则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听他的。”
“真是服了你,唉,既然你不想跟我走那就上去吧,别熬得太晚了,顶着黑眼圈我看了就腻歪。”
“知道了,那我走了。”苏冉在沈嘉唯的唇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又轻声微笑着对他说:“我爱你。”
苏冉下车后沈嘉唯马上发动了车子,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走,那个人是不会上去的。拐了个弯以后,他停住了。苏冉爱他,即使他不说,他也从来都知道。也许苏冉明白,自己就是把他当做一个小宠物一样饲养着,总会有一天,他烦了,腻了,就再把他撇到一边,然后说一句“逗你玩”了事。沈嘉唯长这么大从来没对任何人负责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可是现在,沈嘉唯感觉自己变了,变得不再果断,亦或是不再无情。他感觉自己年长了好多,开始知道惦记他,变天的时候打电话叫他多穿衣服,下雪的时候叫他在楼道口放上防滑垫,见不到他的时候他开始想他,想他的样子,想他的声音,有时竟然就那样开始傻笑,当然这也险些使他在李路云面前露了陷儿。可沈嘉唯又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多,他开始越来越粘他,隔三差五地与他约会,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为他捣乱,不让他看书,不准他睡觉,只许他事事都围着自己转。但他始终不承认那是爱,他把这种对苏冉的迷恋只看成是他与李路云婚姻的甜品,说白了就是为自己的生活加点料,而面对他与苏冉相处时的这种越来越深的自我沦陷,他始终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理智尚存。然而苏冉就像一只美味的河豚,当沈嘉唯这位饕餮食客真正意识到其毒性时,自己早已中毒太深。
就目前为止沈嘉唯自认为所有的事情还都在其掌控之中,但生活中的故事情节往往是由许多个偶然事件来组合到一起的,这便叫做“巧合”。世界上最著名的巧合莫过于林肯与肯尼迪的遇刺事件。他们进入国会的时间相隔100年,当选总统的时间也是相隔100年,两人均在星期五被暗杀,均为头部中弹。就连他们的刺杀者也有惊人的相似性,他们都来自南方,刺杀林肯的凶手从一间戏院跑出,在一间仓库被抓获,刺杀肯尼迪的凶手从一间仓库跑出,在一间戏院被抓获,两个凶手都是在审判尚未开始时遭人枪杀。当然,这样的巧合可以说是百年甚至千年不遇的,因此它被载入了史册,并会被永远流传下去。而那些最普通的人在最普通的日子里发生的那些最普通的巧合,在其发生的若干天之后,便可能被人们逐渐遗忘了。就比如在某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宅男作家周穆的电脑突然停止了工作,他没有去找维修公司,却通过沈嘉唯联系到了苏冉,而潘朵拉在头天晚上将一本婚纱杂志落在了男友的家中,她要取去,在从店门走出的那一刻她遇到了同样对婚纱非常感兴趣的李路云。这是多么普通的一连串事件,但当事人的生活却从此产生了转折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