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睡觉?”
涂昔下午就接到了唐今儒送来的酒,本想早早送去一了百了,可孟仟愈的屋门一直关着,晚上也迟迟不见亮灯,还以为他出门去了,全然没想到……这人竟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
涂昔忽然想笑,可刚要笑出来,心底却忽地一空,别过头去。
孟仟愈看他突然低头,猜到他是要笑,却没察觉他心情的变化,不由打趣道:“你想笑便笑,为什么总不愿让我看到?”
涂昔沉默不语,过了半晌,忽然又道:“我不会喝酒。”
竟然来这一手!孟仟愈心中暗叫狡猾,表面却自然道:“无妨,他送来的是颐泉当地的清酒,一点都不烈,你应该知道的。”
涂昔摇摇头,低声道:“我……没有喝过。”
涂昔亲口说了,肯定不是撒谎,孟仟愈看他确实有些不安,心也软了:“那就喝三杯吧,这屋里的杯子,三杯勉强才凑得一大口,若是喝不惯,我自然不会强迫你。”
……三杯,确实不多。涂昔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桌上翻开两只酒杯,青玉般的色泽,被桌上烛灯一映,显得细腻温润。
唐今儒送来的酒也不差,启封便飘出一阵醇香,带着股泉水独有的清香,只闻上一闻便让人心情舒畅。
孟仟愈把两只酒杯斟满,其中一只推到涂昔面前,举起自己的,抬眼微笑:“第一杯,我可是数着的,决不耍赖。”
涂昔点点头,跟着举杯,两人夹着桌子面对面站着,杯口轻轻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孟仟愈利落地仰头喝尽,涂昔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喝了下去。
“如何?”孟仟愈看他反应还算正常,于是眯眼道,“不呛人吧?”
涂昔放下酒杯,迟疑道:“还好,只是……”
“只是?”
深夜暖灯一晃,酒光微漾流转,映上一双纯黑的眸子,忽然间柔和了不知多少倍。
孟仟愈看得愣住,忍不住朝他微笑,目光也不禁停在了他身上。
涂昔此时却没有介意,摇头道:“可能喝不惯,稍微有点……不舒服。”
孟仟愈眨眨眼,这难道是不胜酒力?
见他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孟仟愈还以为是错觉:这才一杯而已,如果真的醉了,酒量也小得太离谱了。
“第二杯,能喝么?”
“……好。”
这次碰杯之后,涂昔虽说了自己不舒服,却没像第一次那般犹豫,和孟仟愈一同喝了下去。
杯子放回桌上,涂昔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肩头微微一晃,竟然坐了下来。
“……狐狸?”眼睛注视着对面的人,孟仟愈随手给自己倒了第三杯,关心道,“你真的不舒服么?”
“嗯……”涂昔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一手扶在桌上,一手搭上前额,“好像……有点晕。”
——难道真的醉了?
“要不要紧?”原本应该窃喜才是,可孟仟愈更多的却是惊讶:喝这种程度的酒,居然两杯就醉倒,实在是百年罕见的体质。
“……不对。”涂昔忽然开口,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孟仟愈忙上去扶住,低头看他一眼,正好对上涂昔的目光。
白皙的脸颊果真蒙上了一层粉色,涂昔眉头轻皱,睫毛微颤,乌黑的双眸像被笼上一片轻雾,目光温润如水,迷蒙可爱。
孟仟愈看得心神具荡,忙移开视线:“怎么不对?”
视线移开了,却还是忍不住捉住他的双手,涂昔比他略矮,几乎半个身子都被他揽住了。
然而这次涂昔却浑然未觉,喃喃道:“不对……为什么你喝了没事?难道……你喝的东西和我不一样?”
孟仟愈一愣,暗叫侥幸:没想到这狐狸醉了反而想得多,还好之前把唐今儒给的药丢了,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行,你喝的……酒——”
孟仟愈正在庆幸,一个没注意,涂昔忽然向前探身,捉过对面孟仟愈的酒杯,一抬手喝了下去。
“啊——”
……这下好了,不用自己劝,他主动喝了第三杯。
可这样一来,真是彻底醉了。
孟仟愈实在忍不住笑,恃他醉了,大着胆子把他整个揽进怀里,低头笑道:“有什么不一样?”
“……喝不出来。”涂昔声音不大,却有些失望。
身子软绵绵的站不住脚,眼皮也开始发沉,身旁能有个人这么抱着自己,涂昔不但不挣扎,反而十分顺从地靠了上去。
孟仟愈确定他是醉了,心想日后定要报答唐今儒的大恩大德。
“送你回去,好么?”
平常怎么接近都碰钉子,这次可算能过一回瘾,孟仟愈也不奢求太多,只这么抱着就心满意足了。
涂昔愣了一愣,微微仰头看他,狭长的凤眼慵懒地半张着,此时却显得迷茫而又疑惑。
“……回去?回哪儿?”
目光实在勾人荡漾,可之前被拒绝得怕了,孟仟愈只敢低头啄了下他的脸颊,轻笑道:“自然是送你回房间。”
这话一出,狐狸的眼神竟愈发困惑了:“……回我房间?”
孟仟愈的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是怎么个意思?不回你房间,难道要在我这里过夜么?
此等好事,他至今还没敢想过。
涂昔目光迷蒙,侧身将手臂搭上他的肩,顺势又把头靠进他颈窝里蹭了一下,唇角轻扬:
“哈,你今天……真奇怪。”
“……奇怪的人是你啊。”孟仟愈一时无措。
真的要抱他到床上去?低头看看怀里半睡半醒的家伙,两颊酡红粉嫩不说,微热的呼吸偏偏总扑在自己脖颈,带了些诱惑,却又是少见的乖巧可爱。
这样的家伙放在自己床上,实在是诱人犯罪。
——醒醒,后果一定很惨!孟仟愈定了定神,心一横:只要忍住了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算涂昔明天酒醒了,也没理由拿自己怎么样。
“那就把你留在这里了,明天可不许生气。”
虽然知道这话没什么用,却还是不放心地提醒。
“……嗯。”
涂昔朦胧地应了一声,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第14章:温存双心
……睡着了么?
把人轻轻放到床上,涂昔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只朦朦胧胧地翻了个身,似是想要找个舒服的姿势。
孟仟愈吹熄了灯,凑近他仔细欣赏,人睡得倒是安稳,身子却像只过冬的松鼠,若是要是再过分点,肯定就要缩成一团了。
——真是和性格如出一辙,连睡觉都这么自我封闭。
孟仟愈轻笑一声,跟着翻身躺下,不过他已经睡了一下午,这时候实在是没那么容易睡着,不如——
第一次偷吻惹得对方拂袖而去,第二次连碰都没碰上,可刚才吻了下他的脸颊,却没得到什么冷淡的招待,这么好的机会,充分利用一下如何?
黑暗中依稀能看清他的面容,没有灯火的映照,非但精致未减,反而还添上了一丝神秘。
“……你睡着就算了,偏偏还把身子朝我这边转,”孟仟愈故意道,“想给我什么机会?”
凑上一吻,印上前额。
明明是夏季,却嗅到一丝冬雪般的微馨。
像是半开的腊梅花,暗香隐秘。
脑中有点混沌,他垂眼看看眼前的人,竟真的全无反应。
再试一下,应该没关系的,,只要不吻到他的唇,肯定还抑制得住。孟仟愈自我麻痹地想着,手搭上他的肩头,一吻触在鼻尖上。
被若有若无的淡香迷得头昏眼花,他还想继续下去。
——不好,这种尝试会上瘾。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脑跟不上动作,这一吻贴着鼻尖向下一动,最终还是覆在了唇上。
只是一瞬间,怀念的气息弥散开来。
确实记得这种感觉,可又真的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
思绪继续神游,吻却已不知不觉地深入,和着一阵清醇酒香,侵入唇齿,双臂也自然而然地把他拥进怀里。
——不行。
四周一片漆黑,孟仟愈觉得脑中的理智开始发烫,似乎就要烧起来了。
这样下去会做错事——
“唔……?”
也许是呼吸受到了阻碍,怀里的人忽然一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啊……”
醒了?终于找回一点理智,孟仟愈下意识向后撤了撤,唇跟着分开,可脑中的热度还没降下来,愣愣地看着他醒来,不知如何是好。
他还尚在慌乱,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仟愈?”
涂昔有些迷茫地开口,一双凤眼倦色迷蒙,朦胧未醒。
听到这样的称呼,孟仟愈不由一怔:“你叫我什么?”
涂昔未答,却重又闭上眼睛,伸出双臂,轻轻勾住他的脖颈。
二人的距离本就很近,他这么一动,刚刚分开的唇便又碰在一处。
温香软玉卷土重来,孟仟愈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因为还醉着么?一路唇舌缠绵,竟都是轻车熟路。
就这么吻着,涂昔的双臂逐渐勾紧,把整个上身都贴了过来。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气息终于有些不稳,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孟仟愈脑中已是一片混沌,他狠狠咬了下唇,重新找回些理智,轻推了涂昔一下。
这一推不可能将他推开,涂昔将头抵在他的下颚,依旧是满眼疑惑。
“仟愈?”他轻声嗫嚅,“……心情不好么?”
“不,不是……”眼前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孟仟愈掐住手心,摇头,“你喝醉了。”
“……是么?”涂昔皱了皱眉,却反而朝他怀里靠了靠,声音依旧绵软,“你又灌我喝酒?”
——又灌他喝酒?
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恍惚,孟仟愈却变得清醒了:
“你……难道认错人了?”
——或许他过去有过心上人,可那人在他之前死了。
想到这里,孟仟愈一阵心酸,如果他是酒醉幻觉,这样的便宜他决不愿占。
又伸手推了他一下,可身上还是使不出一丝力气。
“……认错人?”涂昔眯起眼睛,喃喃道,“仟愈,不是你么?”
孟仟愈更困惑了:如果真的认错,叫出的怎么会是自己的名字?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涂昔没察觉对方的抗拒,依旧安然地倚在他怀里,“……梦到你不会吹箫了,也不能教我弹琴了。”
他口中的人,真的不是自己。
“好像……还梦到……”
——不想听。
孟仟愈下了狠心,就算出去吹一晚上的凉风,也绝不能再呆下去了。
“专心睡觉好不好?把手松开——”
脑袋仍是如火烧一般,纷乱无比,孟仟愈手脚并用地胡乱推了他几下,怀中的人却忽然轻颤了一下,非但没被推开,反而把头全部埋进他怀里。
不会吧。
好像,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唔……”
听到一声微小的低吟,涂昔整个身子都跟着贴了上来。
“仟愈……”
这一声终于带了些埋怨,紊乱的喘息扑在心口。
忽然觉得好热。什么都变得很热,连怀中的身体也是。
孟仟愈忽然想到一句诗:牡丹花下死。
怎么说也是正常的男人,说没有反应是谎话,可之前一切都还尚且能忍,直到对方发出那声轻哼,理智的壁垒轰然倒塌,无可挽救。
扳住他的双手,只轻轻一个翻身,单薄的身体被轻而易举地压住。
“……狐狸,你喜不喜欢我?”孟仟愈温声问道。
“嗯。”
涂昔醉到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将十指缠住他的,微微一笑。
三分媚色,七分醉人。
你一直都醉着该多好。
永远都不要醒来该多好。
******(星星好美/T▽ T/)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了,但也很少在醒来时觉得如此疲惫。
意识苏醒,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涂昔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只动一动便像要裂开一般。
——怎么回事?记得曾经和他喝酒来着,再往后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一想到那个梦,涂昔忽然有点脸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反复试了两次,全都控制不住地重又倒回床上。
是宿醉?涂昔皱了皱眉,沉下心来平静片刻,等到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正打算再试第三次时,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衣服呢?还有——这是哪里?!
涂昔刷地一声弹坐起来,也顾不得紧接着的又一阵眩晕,扭头看看身边,孟仟愈正仰面躺着,小臂随意地压在额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他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涂昔也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久。
“你——”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早。”孟仟愈似笑非笑地依旧看着他,还是没有说别的话。
涂昔脸上的血色渐隐:“你做了……什么?”
声音竟跟着颤抖起来。
“你看不出?”孟仟愈叹了口气,轻声道,“就算你不记得了,看到这个样子也该懂了,是不是?”
涂昔愣愣地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不是梦?
只过了一夜的时间,肌肤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手,肩,腰,背,轻抚过处,满满当当的温柔。
——那样的温柔,只属于某个人的温柔,一辈子都记得,永远都忘不掉。
因为太过熟悉了,他还以为是梦。
不知怎的,涂昔忽然有些害怕,他恍惚地栽回塌上,一言不发裹紧被子,背过身去。
这次真是缩成一团了。
本以为涂昔会发火,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反应,孟仟愈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担心起来:
“你怎么了?”
涂昔把头埋进被子里,默不作声。
“……是不舒服?还是生气了?”孟仟愈怕他没有听清,朝他挪近了些,涂昔微微一动,却将头埋得更深了。
漆黑的长发散在榻上,孟仟愈轻轻帮他理整,隔着一层薄被抱住他。
“是……哭了么?”
没有回应,可明显的感到怀中微小的颤抖,隐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孟仟愈忽然有些急了。
“别哭,你不愿意的话,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为什么还那么主动?”
还是没有回音。
“你就那么讨厌我?”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