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窍之余孽（再世为妖）下——山掩

终于顾晓晟对他说：“宋离庭，我想搬出去了。”

“为什么？”宋离庭问顾晓晟，语气轻柔，生怕吓着了他。

“不为什么。”顾晓晟垂首，不敢看宋离庭：“我已经没事了。你看着我难受，我也难受。”

“谁看着你难受了？”宋离庭笑了，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

“我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了，等我好了，我再来找你好吗？”顾晓晟也快哭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谁。他这么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现实，没底气。

“去许静然那里？我明天送你去。”宋离庭见不得顾晓晟这幅将哭未哭的样子，只好妥协。

顾晓晟点头。

第六章

顾晓晟搬回了许静然这里。已经很久没过来看看了，桌面上都是一层灰，顾晓晟当时喝过的空啤酒罐，也都还整整齐齐摆在阳台，上面也都落满了尘土。宋离庭给他买来不少东西摆下，吃的喝的用的，还有些是在宋离庭家里用习惯的也都拿过来了。这房子，越看越像是顾晓晟的了。

顾晓晟又去之前的蛋糕店里上班了。

他还是从前那个顾晓晟，但是有些东西却又不一样了。甚至连顾晓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唯一的变化是，顾晓晟去穿了个乳环。在左边。顾晓晟每天都很烦闷，那天瞎逛，路过一家刺青的店子。里面也可以给你打各种孔。顾晓晟当时心情不好，那种前所未有的烦躁，让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打了一个孔。越孟春耳朵上有一排耳洞，顾晓晟原先每次都笑话越孟春是自虐成狂，现在他自己这是被虐上瘾了么？顾晓晟不知道。真不知道。

直到秦方南那天来找许静然。

顾晓晟打完孔的第二天，就有些发烧，好几天了温度都没怎么下来。顾晓晟不知道自己是在路上瞎逛太久感冒了，还是上回的事情症状突然出来。但是顾晓晟愿意相信自己是快挂了。幸亏自己回来后就没有和宋离庭怎么怎么，不然，这会儿还要连累宋离庭。顾晓晟于是就安心地待在家里等死，A字打头的那个病，是没有余地的。秦方南就是在顾晓晟正沉浸等死的哀怨心情中的某一天晚上来敲门的。

顾晓晟不知道许静然跟多少人说出去散心了，但是眼前的秦方南，很明显是不知道的。秦方南看见许静然家里堆了这么多顾晓晟的东西，甚至都有些怒了。你知道的，他们俩从来都是抱成一团的。

顾晓晟的本意也是自己的行李都堆在一旁角落，只拿洗漱和需要用的衣服出来。但是宋离庭怕他不方便，还买了个衣柜进来。

秦方南说：“许静然去哪里了？”

“出去玩去了吧。”

“所以你就改造了这里？”

“我没有，秦方南你自己心情不好别他妈的逮谁骂谁？”顾晓晟知道，秦方南来找许静然，只会是因为许静然的小舅。

“许静然到底去哪里了？”

“不知道，她就让我帮她看家，没说她要去哪！”

“那我上周来她也不在？电话也没人接。”秦方南说。

顾晓晟冷笑，从茶几下面摸出来一个手机，“你是说这个？”

“她怎么出去玩儿连手机不带呢？”秦方南急。

顾晓晟心情也不好，你这装的是哪门子好友呢？

“顾晓晟你肯定是知道的，她今天去哪了？欢乐谷？逛街？”秦方南打过好几个电话给许静然，都是关机，他是真关心。

“欢乐谷！”顾晓晟冷笑，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她出去多久了么？丫年前就走了。她这是打算在欢乐谷载着人飞呢！”

顾晓晟很少这个态度说话，秦方南再迟钝也觉出来不对劲了：“呃……顾晓晟，你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秦方南又问：“她这没事跑外面玩这么久不回来？”说完秦方南就觉得自己傻缺了，谁没事在外面跑不回家？

顾晓晟没说话，秦方南又问：“她咋了？”

顾晓晟是真不知道。顾晓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秦方南就这么心烦。他在想会不会是迁怒，因为秦方南没有拯救他也没有拯救许静然，但是现在却摆出一副关心嘴脸？因为朋友就是这么个存在，想起你的时候，就来找你……而不是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出现？

顾晓晟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平复一下自己毫无道理的怒气：“秦方南，你爸怎么样了？”

话题就这样岔开了，秦方南这几个月，也被自己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就连许笑哲那里，都没有再去死缠烂打。他是很希望自己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这样，他才能匀出来几小时睡个好觉。能力不足时一件太让人伤心的事情，他现在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根本就没有资格追求任何人。

秦方南在顾晓晟这里倾诉完了，顾晓晟就把他打发回去了。还好秦方南也过得很惨，不然他心里还真是不平衡。

秦方南走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仔仔细细检查了这屋子。最后秦方南关上阳台门说：“顾晓晟，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失恋？”

顾晓晟想大笑三声然后回一句失你个毛！

顾晓晟笑到一半傻住了，问秦方南：你怎么得出个这结论？

秦方南说，你写脸上了。

顾晓晟揍他。

秦方南说：“顾晓晟，你不开心才喝酒，你还喝了这么多。我看冰箱里全是啤酒，那边柜子里还有红酒，还有两瓶喝了一半的白的。顾晓晟你啥时候成的酒鬼？”

顾晓晟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顾晓晟从来都懂得克制自己。顾晓晟从来都不会做借酒浇愁这么没出息的事情。听了秦方南的话，顾晓晟突然间发现他这些天加上之前拍戏那阵，晚上都在许静然这里喝酒，也不怎么睡得着。

“到底是谁？你这么喜欢他？”秦方南见顾晓晟怔住了，更加好奇。

顾晓晟仿佛听见了火星话般费解：“喜欢？”

秦方南点头。

这下和宋离庭认识之后的所有片段在一瞬间全涌进了顾晓晟的大脑。顾晓晟用怪异地语调问：“我这是失恋了？”

秦方南被吓到，这是什么？顾晓晟也开始有人性了？

没等秦方南韵过味来，顾晓晟哇哈哈哈哈的仰天大笑起来，再面无表情地对秦方南说：“滚出去。”

秦方南一看，这才是顾晓晟的常态啊，刚才是瞎了眼？于是秦方南三八兮兮地折了回来，神神叨叨地又走了出去。

顾晓晟看着秦方南带上门的背影，整个人都瘫坐到地上，只觉得心中一瞬间刮起了八级大风，转眼间愈演愈烈形成一个极大的旋涡，那是摧枯拉朽电闪雷鸣。这就是喜欢？这就是爱到不可自拔？

是啊，怎么能不是爱呢？顾晓晟从来不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顾晓晟甚至都不想为什么只想和这个人在一起，为什么这个人笑他就笑，为什么一见不到他整颗心就空落落，为什么他说去注册自己就狂喜，为什么自己说不是扮家家酒时整个胸口都纠结着疼。

顾晓晟果然是个大傻×。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说要一个人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宋离庭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宋离庭忘了他该怎么办？

法克！顾晓晟看你这事儿办得！

顾晓晟给宋离庭打电话，响了两声宋离庭就接了。宋离庭大概是已经睡了，声音里都泛着困，特别低沉：“喂？晓晟？”

顾晓晟捂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他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顶冲去，顾晓晟听见他的声音就开始心慌了，顾晓晟不敢说话。

宋离庭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估计顾晓晟这是睡着了压着手机了。就挂了电话给顾晓晟发了个短信，让顾晓晟下回睡觉不要把手机放在床上，有辐射。

顾晓晟看着短信就哭了，宋离庭你也还不是一样。

第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顾晓晟起了个大早，守在宋离庭住的小区门口。躲在拐弯处，看着宋离庭的车子从地下车库里驶出来。顾晓晟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上班高峰，顾晓晟和司机师傅被卡在路上了。

顾晓晟只好下车，选择公共交通工具。地铁里人挤人，胖一点地被挤成肉饼瘦一点的被挤成相片，顾晓晟大病过后又瘦了，现在充其量就是一张拷贝纸。

顾晓晟挤出地铁站，手机就振动了起来。顾晓晟掏出来，是老张的。

张师东说过些天有记者采访，他和郑琦可想带上顾晓晟，当然还有别人。

顾晓晟说好，挂了电话就是一阵恍惚。四周灰蒙蒙的一片，他身边就是来去匆匆的人流，顾晓晟站在路中央，一瞬间就忘了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了。他耳旁隐隐响起一阵类似鸽哨的声音，嗡嗡嗡嗡地就在耳畔，周围的一切宏大起来……它们陌生而熟悉，冷漠又强大。顾晓晟和他们全无关系，微小得像是一粒尘埃。

顾晓晟在路旁找了一个地方蹲下来，好半天才清醒过来。顾晓晟觉得害怕，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顾晓晟也不明白为什么人群会让他举得恐惧。顾晓晟停下了想了想自己到底在干嘛，又向前走去，走到宋离庭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前，在楼前的小花坛旁坐了下来。

很多往事在顾晓晟的心里轰隆隆地开过，顾晓晟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最后有个保安走过来，问顾晓晟怎么了。

顾晓晟茫然地抬头。

那保安一开始是怕顾晓晟是什么危险分子的，就算不是，这么一人一直坐在楼前也不是回事儿，这才过来问的。顾晓晟一抬头，他就看见顾晓晟苍白脆弱的脸色，于是他又问顾晓晟是不是不舒服。

顾晓晟点点头，虽然开春了，天气也慢慢开始回暖，但并没有真正暖起来。他病刚好，正在怕冷的时候。

保安把顾晓晟搀起来，问顾晓晟要不要去里面休息一会儿。

顾晓晟摇摇头说不用了，不摇头还好，一摇头就觉得脑子里都是沉甸甸的糨糊，顾晓晟眼前一黑。保安眼尖，及时托住了顾晓晟。

顾晓晟对保安道了一声谢，转身走了。

顾晓晟就这么在大街上晃荡，有时候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候不知道。

顾晓晟上车，下车，又一路晃荡着回了家。

宋离庭已经在他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顾晓晟脑子都是木的，看到了前面的人，也看清楚了前面人的长相，可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宋离庭。

宋离庭就这么看着顾晓晟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然后眼神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地开始有焦点，开始转暖。

宋离庭跟着顾晓晟进屋，看着顾晓晟摆着空啤酒罐的茶几，说：“顾晓晟，你这样不行。”

顾晓晟走过去，靠在宋离庭的背上，莫名的安全感就升腾起来了。宋离庭转身，对顾晓晟说：“顾晓晟，我们回家吧。”

顾晓晟点头，宋离庭摸了摸他的脸，宋离庭觉得烫手。宋离庭抓上顾晓晟就要去医院，顾晓晟不肯。

天底下的长得好看的人，都各有各的样子，但大抵都是满足几点要求的。皮肤不见得一定要白，但是必定都是细腻有光泽的，眼睛不见得要大，但是一定得是有神采的。顾晓晟的眼睛大，眼尾上挑，黑眼珠也大，算是顶好看的那种眼睛。在平时这双眼睛所带出的光彩一定会盖过这双眼的形状。顾晓晟有种恍如少年的气息，这让他看上去无所谓而且无所畏。这种气息，会让人羡慕，会让人沉迷。

可是顾晓晟的眼里现在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宋离庭一阵心酸，于是也只是说：那我们回家吧。

第八章

回到家宋离庭给顾晓晟量了个体温，温度并不是很高，随即也就稍微放心了点。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床被子给顾晓晟加上，把他包得严严实实。

顾晓晟这些天一直反复低烧。他沉浸在头文字A的病症带来的幻想系忧伤里无法自拔，心烦意乱，晚上睡不好，白天又爱出去晃荡。感冒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下子回到宋离庭家里，顿时觉得异常安心，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顾晓晟在半夜醒来，宋离庭就在他身旁，安安稳稳地陪着他盖两床被子。顾晓晟已经睡够了，此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伸出手去摸宋离庭的脸，描摹他的样子。这就是他喜欢上的人的样子。

宋离庭的额头很饱满，鼻梁挺直，眼窝也算是比较深的。平常顾晓晟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有一种忘了呼吸要在那深潭里溺死的错觉，他的嘴唇很薄，对着顾晓晟的时候常常都有一个温暖的弧度，顾晓晟会因为他的笑，心跳加速。顾晓晟还想继续往下，冷不丁被宋离庭咬住了手指头。黑暗中那麻痒的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直直挠进顾晓晟的心口。

宋离庭抓住顾晓晟的手，用舌尖去碾食指与中指之间的嫩肉，顾晓晟的嗓子眼不由自主溢出来一声腻得把他自己都吓着了的哼哼。宋离庭笑了，拉过顾晓晟问：“睡饱了？”

顾晓晟点了点头，往宋离庭那边又挪了挪。宋离庭问：“不来点有益身心的运动？”

顾晓晟僵了下，说：“我没力气。”

宋离庭摸了摸顾晓晟的脑袋，烧退了，头发都汗湿了。宋离庭低下头，细细地亲吻顾晓晟的脸。这种细心的，温柔的气氛，让顾晓晟的心中闪过一个疑问：宋离庭对人这么好，技术也这么好怎么会一直是一个人？

还好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顾晓晟太久。他抱紧了宋离庭。在静谧的夜里，顾晓晟胸口传来一阵阵的心悸，这个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个人。

宋离庭把手伸进顾晓晟睡衣里面摸索起来。顾晓晟抓他抓得越发紧了，忽然宋离庭碰触到一个东西，顾晓晟浑身一僵，重重倒回枕头上。宋离庭开了床头灯，撩开顾晓晟的衣服：“顾晓晟，这是什么？”

宋离庭指的是顾晓晟穿的那个环。顾晓晟伤口还没全好，刚才宋离庭碰上了，特别疼。这会儿看着宋离庭不太高兴地样子，心里也觉得很委屈。

宋离庭小心翼翼地给顾晓晟取下那个环。他呼吸有些重，实际上，宋离庭不能分辨出顾晓晟现在到底是在颤抖还是呼吸太急促，穿环的地方有些肿，红艳艳的。其实这个，带给宋离庭的视觉冲击是相当大的，就让它留在那里也没什么不好。宋离庭还是将那个东西取下来了，他知道顾晓晟大概是在怎样的一个心情下打的孔。

宋离庭把取下的银环扔到了地上，揉着顾晓晟的胸前对顾晓晟说：“一丝一毫都是我的，知道了么？”

宋离庭揉得有些狠，顾晓晟疼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但身体还是可耻地反应了。他说：“那天，心情很难受。很想……很想你……疼！”

宋离庭的动作完全没有顾忌，最后去舔那里，顾晓晟双手挡在胸前躲开了，说疼。宋离庭不信，指着顾晓晟非常精神的下面对顾晓晟说，顾晓晟你都这样这是疼？

顾晓晟捂住腿间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连滚带爬地逃进卫生间。

这不是顾晓晟的风格，顾晓晟往常到这种程度一定是手脚并用地攀上来了。宋离庭躺回床上，按惯例来说，顾晓晟是喜欢有一点痛感的x行为的。顾晓晟在卫生间里冲了个澡才出来，看宋离庭已经睡了，自己也钻进被窝里，靠着宋离庭慢慢入睡。

宋离庭知道有些伤口没那么快愈合，有时候就算好了，也会有疤，会时不时地疼。

事情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气温回暖得不那么明显，但这确实是春天了。早上路过的公园外黑压压地人群，都是为了和关在公园里的粉红色的春色合影留恋的。樱花都开了。

起码，严寒没有了。积雪也早就没有了。顾晓晟也许能让这些过去的。毕竟，顾晓晟跟自己回来了。宋离庭一开始是这样想的。这个晚上就像是个测试，它让宋离庭知道了，顾晓晟受到的伤害比他想象的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