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窍之余孽（再世为妖）下——山掩

“我不认识，我回头问问我家老头。你先别着急。”宋离庭安慰道。

“好，谢谢。”陈乔说道。

宋离庭嘴角含笑地挂了电话，停车在路边给顾晓晟买了份早餐带回去。

你知道的，所有故事的发生，起因都是某一个小蝌蚪它非常顽强地游啊游游啊游，终于成功地到了目的地。宋离庭打开家门，就发现他曾经的那个小蝌蚪任性地不顾他意愿地，游到了他家。是啊，谁管得住他！

“嘿，dad！”小蝌蚪宋再襄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顾晓晟在厨房。

他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小宋同志很有人道主义精神，探了探他的额头，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又兴致盎然地坐在床头盯着他看。好奇他很久了。小宋说，他过年的时候和他妈回来了，就想见见他，他爸不让。

顾晓晟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宋离庭过年那阵见不到人了，说什么在父母家，说什么有谁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再襄坐了很久飞机，反常地特别兴奋，根本睡不着，但是他确实是饿了：“你饿了吗？我都快要饿死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顾晓晟听他在厨房乒乒乓乓五分钟，摔了两个盘子，焦了两个鸡蛋。成果颇丰。顾晓晟忍无可忍地爬起来做早餐。

宋再襄高高兴兴地站到了旁边，笑得太热切了反而有些假。顾晓晟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宋离庭从前的样子。宋离庭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这样吧，要什么不要什么从来都不自己说，必须得你自己乖乖地送到他手里来，他再酌情考虑要或不要。绕弯弯道道是一项这么高深的学问，不从小练习怎么能这么炉火纯青？

“你妈呢？”宋离庭问。

“她有一个会议，所以我跟着过来了。”宋再襄说，眼睛却盯着宋离庭手里的外卖。

宋离庭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宋再襄咧了个大笑脸：“dad，I love you！”

“just eat！”宋离庭不客气地回道，走到了厨房。

宋离庭摸了摸顾晓晟的头，“还难受么？回去休息。”

顾晓晟没做声，也只是盯着眼前的锅，根本不敢看向宋离庭。宋离庭从他手里接过锅铲，顾晓晟站到了旁边。

“顾晓晟，你在想什么？想知道什么？”宋离庭问。

想什么？想知道什么？不不不，顾晓晟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想知道！顾晓晟往后缩，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就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前妻，笨蛋！是前妻！”宋离庭主动解释道。

顾晓晟连前妻都不想知道。

宋离庭和他前妻是大学时认识的，宋离庭是学文科的男生，前妻学物理的。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很快有了小孩。前妻当时在一个研究院工作，所研究的领域在国外比较有发展，于是宋再襄四岁的时候他们俩就离了婚，前妻为了自己的理想、事业、追求以及人生的存在意义去了美国。孩子后来也带去了。宋离庭一直没说是因为没有必要。

“所以你……”顾晓晟说了三个字，发现自己要问的问题太多了，反而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所以我什么？”宋离庭把四个煎蛋装进了盘子里，坏笑着对顾晓晟说：“怀疑我你会遭天谴的。”

第十六章

宋离庭还要去上班，宋再襄很小就跟着他妈去了美国，这边几乎就没有朋友，就算有，也是一帮子还在上高中的娃儿，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陪他玩。于是宋再襄就决定围着顾晓晟打转。

顾晓晟有一个压抑的青春期，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美国少年喜欢什么。顾晓晟不明白为什么宋离庭愿意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宋再襄有美国式的表情，如果你单听他说话，他不过是个中文比较好的外国人而已，还不是顶好那一种。

“你们在哪儿遇见的？”宋再襄问。

“hotel。”顾晓晟答。

“你们认识多久了？”宋再襄问。

“half a year，or more。”顾晓晟答。

顾晓晟在去许静然家的路上，天气已经暖起来了，顾晓晟打算从许静然家里搬出去了。先去收拾收拾行李。宋再襄就跟在他后面，很明显这个城市人挤人的情况他是第一次碰见，他有些局促，但是这份局促并不妨碍他继续八卦。

“呃，是你先喜欢我爸，还是我爸先喜欢的你？”宋再襄说。

“我不知道。”

“你们会一直在一起么？”

“这个不取决于我。”顾晓晟已经有一些些烦了。

“啊，拉斯特碗～”小宋觉察到顾晓晟的不爽，说道：“你觉得谁喜欢对方比较多一点？”

顾晓晟因为这个问题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小宋问道：“如果我说是我，会不会很厚脸皮？”

宋再襄显然因为这个回答吃了一惊，他半歪着头夸张地挑了挑眉毛，实际上顾晓晟觉得他的眉毛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小宋说道：“哇……哇哦！”

宋再襄掏出自己的手机，摁了几个键。顾晓晟问：“是你妈让你问的吗？”

宋再襄没有开口，依旧是挑了挑眉毛。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昨晚喝了一杯酒，醒来就是这样了。”

“痒？”

顾晓晟慢慢回想起一些昨晚的片段，比如宋离庭带他去医院之类的。宋离庭总是像个救世主一般地出现。

“也许。可能是一些……虱子？”顾晓晟说。

“说谎。”

闲扯在他们到许静然家为止，顾晓晟去阳台收拾东西，把自己之前放在阳台的一些空酒瓶清出去。顾晓晟拖着一个大袋子去大门口。他听见宋再襄跟人打招呼说：“嗨！”

顾晓晟第一反应是许静然回来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往卧室奔去。许静然卧室里的是个陌生男人，顾晓晟的第二反应是，这是许静然那从未出现过的老公。当然他马上意识到这不对，你回自己家不需要还带俩小弟。为首的男人立领穿一件花衬衫，敞开胸前两颗扣子，很明显这不是许静然的品味。

宋再襄以为他是顾晓晟的朋友，笑着上前打招呼。

这没眼力见儿的娃儿！

顾晓晟拉住了宋再襄，把宋再襄护在了身后。虽然这个十六岁的小香蕉其实比他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你们是谁？”顾晓晟问。

“你是谁？”立领衬衣问。

“你们来这干什么？”

“许静然呢？”

“和她老公出去散心去了。”顾晓晟回答。这些人不是善茬儿，顾晓晟说的是自己关于许静然干什么去了的最好的设想之一。

“滚你丫的！你在爷跟前你坑谁呢！”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逼近顾晓晟。看来顾晓晟给的答案他不是很满意。

顾晓晟反手拍了拍宋再襄，示意宋再襄赶紧逃。宋再襄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站在顾晓晟身后没动。顾晓晟心里这个悔啊，你说这娃儿咋不知道转身就跑呢！

花衬衫逼近，顾晓晟觉得很有压迫感。打架他是从来不怕，别说一对三，就是一对三十他都不怕，可是这回他身后有宋离庭未成年的儿子，不能让他受一点惊吓啊。

顾晓晟推了花衬衫一把，然后大喊了一声：“快跑！”拉上宋再襄就逃。顾晓晟基本上能猜出来他们到底是那一伙人。他怎么那么傻，当时许静然说是被人打劫他就应该一丁点都不信。

宋再襄跑在顾晓晟前头，年纪轻平时锻炼又足够的原因。顾晓晟被花衬衫抓住了，他继续对宋再襄吼了句“快跑”，就和话衬衫缠斗在一起。说是缠斗，真是抬举他们俩了。两人扭作一团，又拧又掐，顷刻间许静然的客厅就成了大妈们的菜市场。

两个小弟这时候也跟上来帮忙，顾晓晟被制在了地上，他挣扎着骂了一句：“你们这些杀人犯！”

花衬衣这时候面色凝重了：“你说什么？什么？许静然怎么了？”

顾晓晟挣扎着，这时候宋再襄又跑了回来，见顾晓晟被摁倒在地上，上前就给了花衬衫一拳，花衬衫口吐血抹飞出去一颗牙，转身又给了摁住顾晓晟的两人一人一脚。这一个变故一下子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宋再襄拉起顾晓晟就跑了。

花衬衣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干什么！还不他妈的给老子追！”

顾晓晟被宋再襄拉着在街上狂奔，这就是美国好少年的身体素质？顾晓晟觉得自己要缺氧而亡了。

就在顾晓晟觉得自己要命悬一线的时候，宋再襄停了下来。宋再襄不认识路，拉着顾晓晟进了死胡同。

花衬衣俩小弟就在后面跑了过来。

“翻……翻过去……”顾晓晟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宋再襄说。

“you first？”宋再襄问。

顾晓晟摇了摇头，他实在是动不了了。

眼看着就被人赶上了，宋再襄站到了顾晓晟前面，摆出自己的架势。擦，这娃儿是练过的。

“有话好好说……”这时候花衬衣也跟了上来，他吩咐那两人站到自己后面。

“我……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来找许静然的。我认识她，真的。”花衬衣说，可惜嘴有些漏风。

顾晓晟看着他不说话，他还没缓过劲来。

“她不见了，我很担心。你说，杀人犯是什么意思？”花衬衣问。

第十七章

“她不见了，我很担心。你说，杀人犯是什么意思？”花衬衣问。

“她孩子没了，不是你们做的？”顾晓晟平息了之后问。

“孩子？”花衬衣显然比顾晓晟知道时还吃惊。

“她说她晚上被人打劫了。我不该信的。你们是什么人？不说我就要报警了。”顾晓晟掏手机。

花衬衣把两手做停止的动作，向后退了两步道：“好，好，我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真的是她朋友。”

“十二月。”顾晓晟想了想回答。那个时候他刚刚认识郑琦可。

“好，我知道了，我会查清楚的。”花衬衣说道，最后瞪了一眼仍然在备战阶段的宋再襄，领着小弟转身走了。

“你朋友是被帮派追杀吗？”宋再襄回头问依然蹲在地上的顾晓晟。

顾晓晟白了他一眼：“就是一普通的姑娘，别瞎说！”说完了自己都有些不信。

宋再襄把顾晓晟搀了起来，第二次问道：“are you ok？”

顾晓晟点点头，迈着虚软的步子走在宋再襄旁边。

顾晓晟和宋再襄在许静然家里，等着宋离庭来接。

“oh！他本来该和我妈一起吃午餐的！”宋再襄突然说。

顾晓晟吃惊地望着宋再襄，糟糕，坏人事儿了！

“骗你的！我妈不想和他吃饭，我妈想和你吃饭。哈哈哈哈！”宋再襄因为骗倒了顾晓晟笑得前仰后合。

顾晓晟还是没有做声，白了宋再襄一眼。

“这个是真的。“宋再襄补充道。

顾晓晟哆哆嗦嗦地从许静然的冰箱里翻出些吃的，扔在宋再襄面前，希望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宋离庭赶到的时候这两人就是这么个光景。宋再襄如同话痨一般用他贫瘠的中文不停地与顾晓晟说话，并且如同过动症一般上蹿下跳。

宋离庭知道顾晓晟是吓坏了才给他打的电话，他走到顾晓晟身边把顾晓晟揽住，然后问他儿子：“你没事吧？”

宋再襄摇了摇头，满脸兴奋：“很刺激！我第一次真的和人动手！”

宋离庭用力捏了捏顾晓晟的胳膊，就像是要传给他力量一般。顾晓晟的脑子有些空白，他在想，许静然到底得罪了谁。或者，他强迫自己去想这个，而不是宋离庭的前妻要见他干嘛。

“你说那个人穿立领的花衬衣？”宋离庭问顾晓晟。听顾晓晟的描述，宋离庭还真想起了一个人，梁向原手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顾晓晟点头。

“许静然认不认识梁向原？”宋离庭问。

“梁向原？”

“你认不认识朱四那边的人？”梁向原就是因为得罪了朱四被弄进去的，道上都传朱四派了个女人整垮了梁向原。

顾晓晟努力思索，他也许知道。“朱莫？”

朱莫是朱四的侄子。宋离庭拍了拍顾晓晟脑袋：“最近你要过来这边一定要找人陪你。走了，我带你们去吃饭。”

宋离庭带他们两人去吃饭。宋离庭前妻江兰闻风而至。

江兰赶过来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她宝贝儿子给她发了条短信说：better than Ben。Ben是她现在的老公。实际上，宋再襄和Ben相处得非常融洽。

江兰穿着就像是任何一个职业女性，干练、精神。这让她看上去充满了攻击性。顾晓晟有些怕。

“就知道你得过来。老爷子叫你过来的？”宋离庭站起来接过了江兰手里的包，然后给她拉开了椅子。

江兰标准地笑出了八颗牙齿，对顾晓晟说道：“你好，我叫江兰。久仰大名了。”

顾晓晟也回了她一个笑说：“我叫顾晓晟。”可惜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噢！”江兰吃了一惊：“宋离庭还没和你说过我们是么？”

宋离庭捂住顾晓晟耳朵对江兰说：“你过来吃饭的，不是过来挑拨离间的！”

这个聚会本来应该很尴尬的。江兰和宋离庭之间的和谐与默契，让顾晓晟嫉妒了。他们认识几乎有二十年了，他们仍旧是非常好的朋友。

江兰对宋离庭的评价仍然非常高。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愿意离开一个这么好的人？当初是江兰主动离开的，宋离庭还爱她吗？

宋离庭去洗手间的时候，江兰说：“如果我说是我，会不会很厚脸皮？”

顾晓晟挑眉，没听懂。

“你对我儿子说的。他不懂厚脸皮什么意思，发音标给我确认了。我常常说不要脸，一般不说厚脸皮。这么看来，你是很爱他了？”江兰问。

宋再襄可能不懂顾晓晟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江兰懂。只有深爱的那个人，才会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他爱得不够。他对你这么好，你是否回报了他的百分之一？你觉得你已经很爱他了，可是那依然不够。江兰觉得顾晓晟是一个有感受力懂得感恩的人，换而言之，顾晓晟是个人格健全的人。这个世界有太多人，因为年轻，因为好看，就把别人对他的所有好都当作是理所当然的。江兰想见见顾晓晟，也就是因为这个。

顾晓晟皱了皱眉，按常理来说，接下来的就该是劝阻嘲笑或者羞辱了。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离开他，是因为爱情和婚姻生活并不是我追求的全部。我觉得我的人生应该有别的意义。分开对于我们大家而言都是非常艰难的，当时。但是他还是为了我出国的事情跑前跑后，将一切张罗得妥妥当当。我一个人在那边，安稳下来之后就特别想儿子，他又把儿子送到我身边来……”江兰说得有些哽咽，宋再襄在旁边抱住她的肩头亲吻了她的头发。

“我很庆幸我的人生遇到了他，我所有最好的礼物，都是他给的。”江兰擦了擦眼泪，实际上那只是眼眶里有一星半点的泪光而已：“能看到他获得幸福对我很重要，我非常高兴你这样爱他。”

这话题有点恶心，你觉得呢？顾晓晟暗自皱了皱眉头问自己。

宋离庭肯定没那么伟大，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总是愿意与人为善的。江兰也未必不知道这点，她不过是为他塑造了一个可怜而善良的好男人形象好让顾晓晟同情心泛滥从而对他更死心塌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