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守护 上——恩瞳

赵漓泱听得有趣，朝柯熠看去，却见柯熠皱着眉头，想要问又发不出声来，急得他横竖比划着，柯熠也不理他，只顾自己想事情。

吸取人类或是其他精怪小妖精气灵气那是入魔道的表现，陶苒那样温润的性格应是不会去做的，只是，当时宋书全留书出走，他又灵力不济，即使有那只狼妖及时送到原身边上，恐怕也难保能恢复，灵力不济时的妖精常会失去理智做些无可挽回的事情，陶苒会不会因此而入了魔道？

柯熠紧皱着眉毛，直到赵漓泱实在是不想等下去了，推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见赵漓泱似乎有话想说，想了想将手递给他，“在我手上写吧，若是有人看不见人却听见声音就麻烦了。”

赵漓泱无奈的翻了翻眼睛，抬手一笔一画写着：【这里的人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快把我额头上的符解了。】

柯熠疑惑得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和你一样没有影子啊！】

柯熠往赵漓泱脚下看去，果然是没有影子的，再看自己脚下，同样也是没有影子，没想到赵漓泱这个大大咧咧到处惹事的家伙居然会注意到这一点，柯熠有些意外，但也放了心。抬手虚空画了个解咒符按在赵漓泱额头上，“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别乱想，谁知道那老板说的是不是真的。”赵漓泱深吸了两口气，“啊……能自由说话的感觉真好。”

这时，雪焱的声音闷闷的传出，“阿熠，去山上看一看吧。想再多，不如去亲眼看一下……”

“也是。”柯熠点了点头，辩了方向，便往城外走去。

第十一章

两人走了不多久，就见街边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听着中间一个樵夫模样的男人说着什么，赵漓泱好事的本性不改，拉着柯熠就往人堆里去，柯熠急着找陶苒，自然不愿意过去，反手扣着赵漓泱的手腕就走。

赵漓泱挣扎着，“你急什么，急什么呀，我听见他们叫那男人樵老三！”

樵老三？那不就是刚才茶摊老板说的那个人吗？

犹豫了一下，柯熠也转身往人群走去。

“……樵老三，你该不是发癔症吧？见天给你撞到那妖怪，怎么就没把你吃了呢？”

“我倒是想让他吃，可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我。”樵老三一脸憔悴，“啧啧，那真叫一个漂亮，唇红齿白，一头头发乌黑乌黑的，像上好的绸缎，皮肤白的想腊月里的雪，一身青衣裳衬得像个仙子似的。”

有人起哄道，“比春香楼里的花魁还漂亮？”

“呸，春香楼里那花魁连人家一个小拇指都比不上！”樵老三啐了那人一口，“说起来，今儿那公子倒没吃花，就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倒像是遇了什么伤心事……”说着一抬头，“我告诉你们啊，那可不是妖怪，说不定是我眼花！”

一群人起哄着，散了开去。柯熠看了赵漓泱一眼，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示意他赶快走。

城外的矮山没有名字，之前三人急着入城也没有仔细看，现在细看之下倒觉得郁郁葱葱很是适合踏青郊游。

回到之前入画时的地方，在四周仔细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雪焱按耐不住从柯熠胸前的玉佩中出来，又细细看了一遍，便定定的瞧着一个方向不动了。

柯熠察觉到雪焱不对劲，走了上去，“怎么了？你还是回玉佩中歇着吧！”

雪焱却不答话，伸手拉了柯熠的衣服，一手指着前方示意柯熠看，柯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到树林之中隐约有一座小石屋。

赵漓泱也看到了石屋，笑道，“有屋子就有人，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就是那个被人误以为是妖怪的公子呢！”

谁知还没跨出一步就被雪焱拉住了，“等等！”

雪焱的手劲很大，抓得赵漓泱一愣，总算是觉得雪焱有些不对劲了，转身回来扶住他，“喂，你没事吧？”

雪焱摇了摇头，指着那石屋，“那屋子……那屋子里应该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北边的墙上，挂着……桃花图。”雪焱说完抬起头，“我住过那屋子，我还记得。”

柯熠皱着，“雪焱……如果你记得……”说着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赵漓泱，“先去看看再说吧，山中小屋本来就差不多，进去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你住过的那间了。”

柯熠的话没有说完，自己是绝对没有和雪焱住过这样的山中石屋，如果那是雪焱的记忆，那很有可能是前世的，但雪焱的前世记忆又是应该被封印的，如果他能想起这些片段，那说不定就是封印失了效力。

虽然不知道初代的物灵师为何要封印了雪焱的记忆，但总有道理，如果封印失效，不知道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一边想着，三人已到了石屋门前，也不推门，直接便穿墙而过，赵漓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进了屋子之后就一个人站在墙边将手对着墙壁伸出去收进来，体验穿墙而过的新奇感。

柯熠和雪焱环视了一下屋子，果然如同雪焱说的一样，屋中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而北边的墙上挂着画，正是那副桃花图。

赵漓泱玩够了穿墙术也走过来，一眼便看见墙上的桃花图，“哇！是我的桃花图啊！”赵漓泱指着墙上的画，“我们在画里，为什么这里还有一幅？”

柯熠懒得理他，而雪焱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这时门响了，进来一个黑衫青年，环视了一下屋子之后，便径直往那桃花图走去，伸手取了下来，端详了一会儿，卷了起来，似乎是要带出去。

雪焱和柯熠认出来那是当时的狼妖，狼妖和桃花图都在这里，那么陶苒也应该在附近，正想着，门口一阵清风，一个青衫公子站在了门口，“苍狼，你要做什么？”

黑衣青年不说话，只是悄悄将手中的桃花图藏到了身后。

青衫公子踏进来一步，柯熠才看清，那人果然是他们寻找的陶苒，只是那双原本清澈的眼里有着一丝暗红，原本稚嫩可爱的脸庞现在透着一股妖异——这都是入魔的特征。

陶苒环视了一眼屋子，随即便发现墙上的画不见了，视线投向苍狼，“把画还给我。”伸出的手上十指纤纤，然而玉笋般的十指上却不协调的有着尖锐的指甲。

苍狼皱了皱眉头，“小桃，跟我回去，你再这样下去会遭天谴的！”

陶苒却不听，只是向他走去，“把画还我……”

“不！”苍狼摇了摇头，一伸手，手中便有一朵火焰跳跃着，“我要烧了它，断了你的念想，带你回去修炼，说不定百年之后渡了天劫你还能留一条命！”

“要命有何用？”陶苒轻笑一声，突然脸色一变，怒目圆睁，指甲暴涨，不知使了什么身法，竟然一瞬间就已经到了苍狼的眼前。

苍狼一惊，但还算灵活，一个侧身躲过陶苒尖锐的指甲，抬手便用画轴击向陶苒的后颈。

也不知是不是苍狼使得力气太大，陶苒竟然就这么软倒了下去，幸亏苍狼一把拉住搂进怀里才没有摔到地上。

将陶苒抱到床上安置好，苍狼在床边坐下，等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傻瓜……你竟然没有看透他的心思吗？他只道自己是一介凡人寿命终有个尽头，而你却有着比他长的多的寿命，他怕他百年以后你一人孤单，因此才离了你去修道，想着要多陪你一些日子啊……”说着转头轻抚陶苒的脸颊，“你竟然……竟然吸人精魄……”

话未说完，床上的陶苒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眼前的苍狼，陶苒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想起刚才的事情，转头去寻找那副画，见那画好好的放在枕边，才安下心来。

“小桃，跟我走吧，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堕入魔道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陶苒抬头，看了苍狼一会儿，轻轻一笑，眼中却是无奈，“来不及了……我，已经入魔了。”

第十二章

当年宋书全留书出走，陶苒被苍狼带回桃林修养，因苍狼与人有约，见陶苒恢复一些了便离开前去赴约，原打算一个月之后回来再好好教导陶苒修炼，没想到等他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陶苒的身影。连宋书全留下的桃花图也不见了。

知道陶苒可能又去寻宋书全，苍狼便一路赶去京城，然而毕竟已有近一个月的时差，不但没有追上，甚至连踪影都没有丝毫。

而那时的陶苒，早已经被人骗了多次，又遇到了多管闲事的道士，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只黑熊精救了他，并告诉他吸人精魄就能提高法力。

因为法力不够不能离开原身太久，也无法施法找到宋书全的陶苒正一心想提高法力，虽然心中隐隐觉得吸人精魄有些不妥，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提高法力，找回宋书全的陶苒只略作思考便相信了黑熊精，并毫不犹豫的吸食了那道士的精魄，果然提升了法力，并且因为是道士的精魄，提升的法力也比普通的更多。

至此，他也忘了之前的疑虑，跟着黑熊精一起“猎食”，不多久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的外貌起了些细小的变化，却并不知道是为什么，问黑熊精，但黑熊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情便被两人搁置了。

直到有一天夜里，陶苒突然觉得全身发热，随后疼痛袭便全身，他在床上翻滚喊叫，惊动了黑熊精。谁知黑熊精才一碰到他的身子，陶苒立刻发狂起来，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吃了黑熊，吃了他，疼痛就会减轻了。

陶苒浑浑噩噩中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似乎用手掐住了黑熊精的脖子，而嘴中似乎咬到了什么东西，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进了自己的咽喉之后，疼痛便慢慢的减轻了。

等第二天陶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满手满嘴的鲜血，床边有一具穿着衣服的黑熊干尸，那是黑熊精，陶苒认识那干尸上的衣服。

陶苒吓坏了，愣怔了半天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入魔了，因为吸人精魄而入魔。他很害怕，又无人可以倾诉，只能克制自己不再去吸食人类的精魄，回到了以前靠日月精华修炼的日子，偶尔忍不住的时候便吸食花草树木的精气，可那毕竟不如人类的精魄，并且只要魔性大发，他便会失去意识吸食人类的精魄。

他还要继续找宋书全，可是为了不过多伤人，陶苒远离了人群，只走山间小道，风餐露宿。但远离人群便更难打听到宋书全的消息，就这样，一找就是好几年。直到前些日子听说这里附近有人见过一个和宋书全很相像的道士，他便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黑熊精也一样吸食精魄，他却不入魔。”陶苒苦笑着，“如果，不是因为他看上去像个敦厚的庄稼人，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宁可被那道士杀死……”

“那是因为他的原身是熊，而你是桃树。”苍狼道，“他原本就是山中猛兽，荤腥对他们来说是活下去的必要，而你是桃树，你不需要这些。”

“可我和书全在一起的时候，为了避免不起疑，也会吃鸡鸭鱼肉之类的东西。”陶苒依旧不太明白，“这样说来，我不是早就该入魔了？”

苍狼摇了摇头，“这不一样，说得简单一些就是你只吃了他们的肉身，并没有吸食他们的精魄。何况那些集市买来或是圈养的鸡鸭鱼肉原本就是要被人食用的，命定如此，你没有破坏他们的命数。”

陶苒半懂半不懂的点了点头，“苍狼，你也吸食精魄吗？”

苍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有一半人类血统，但我从小和母亲长大，她教导我修炼，希望我有一天能位列仙班，我若吸食了精魄度天劫之时定会五雷轰顶，轻则千年功力毁于一旦，重则灰飞烟灭。”

陶苒仰头望着苍狼，眼中凄凉，“我也会灰飞烟灭的吧……”

苍狼不知要如何回答，张了张嘴，最后却叹了口气把陶苒揽到怀里，“傻瓜，你怎么就不等我回来……”

一直看着陶苒和苍狼说话的三人都为之扼腕，赵漓泱却突然轻轻哼哼起来，雪焱一眼瞪过去，“你干什么？”

“我觉得那只黑熊根本就不是想救陶苒啊！”赵漓泱压低了声音，像是怕陶苒听见一般，“你想啊，如果黑熊精是好心要帮他，怎么会让他去吸食人的精魄呢？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不对的吧？杀人还要遭报应的呢！”

柯熠看了他一眼，“你要说什么就一次说完，不要卖关子。”

“不要急嘛！”赵漓泱嬉皮笑脸道，“我看呢，那黑熊精是想把他养肥了，直接吃了他啊。”

一句话似乎提醒了雪焱，雪焱想了想道，“但凡修仙都要遭天劫，伤一个人和伤一百个人的天劫严厉程度是不一样的，并且，这条规矩只限于精怪是否伤人，若是伤害了其他的妖精鬼怪是否也会算在里面我就不太清楚了。”

“也就是说，黑熊精打算把小桃树妖养到法力高强了，直接吸了他的精魄帮助自己修炼，而他自己则可以少伤人，日后度天劫时便可以不那么严厉？”柯熠皱了皱眉头，“这孩子还是被人骗了啊。”

赵漓泱点了点头，“太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我还想带他回家宠着他，好好照顾他呢，比雪焱可爱多了。”

“小心他吸了你的精魄。”雪焱瞪他一眼。

赵漓泱展开双臂，“来吧，我一点都不介意……”

话还没说完就被柯熠捂住了嘴，“闭嘴！”说着示意两人看向苍狼和陶苒的方向。

果然见苍狼皱了皱眉头，朝三人这里看来，雪焱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压低声音道，“糟糕，他虽然看不见听不见我们，但是似乎可以感受到我们的灵力，刚才可能动静大了。”

柯熠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三人静静站了一会儿，苍狼才转回头去，手上轻轻拍了拍陶苒，“陶苒，我想起一些事情……那黑熊精并不是帮你。”

“什么？”陶苒抬起头，一双泪眼眨了眨，“不是帮我？”

苍狼点了点头，“方才是我说错了，我突然想起，即使黑熊是山中猛兽也不能吸食人的精魄，只要伤人，天劫之时必会惩罚，他是猛兽，若食人肉身上天自会有个度量，但精魄，那是上天和地府所管辖的，怎能容他人随意食用？”

“可是……”

“他是在利用你。”苍狼叹了口气，“他让你吸食精魄提升法力，随后再吸食了你的精魄……虽说伤人重要遭天劫惩罚，但伤人少，自然也就惩罚的少了，或许之前他一直都是用这种方式修炼的。”

陶苒大惊，瞪大了眼睛看着苍狼，“你说……我……”眼泪如决堤一般冲出眼眶，“我真傻是不是？”

苍狼安抚着摸了摸陶苒的头，“没关系，以后我陪着你，陪着你找宋书全。”

陶苒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已经找到他了，可是，我不敢去，我现在变成这样，他一定……一定不会再要我了。”

“不会的。”苍狼叹了口气，“他是为了你才去修道，怎么会不要你呢，我陪你一起去，我们说服他不要再修道，和你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