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守护 上——恩瞳

最终梁县丞只得亲自上逍遥阁一探，而这也让他发现了其中蹊跷。

“不就是座花楼，有什么蹊跷？”洛铭轩原以为过来听了原委，再将贼人抓了便能和泠落起程了，可听梁县丞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到重点，就有些不耐，皱了皱眉头，“莫非那里的姑娘吃人不成？”

梁县丞自然也知道洛铭轩想尽早离开，不耐听这些，只得笑了笑道，“说吃人也不尽然，但我却觉得和吃人差不多了。”

泠落听出梁县丞话里有话，伸手拍了拍洛铭轩，“既然我们都来了这里了，好歹也听完梁县丞的话。”

“都快晌午了还没说完，这话可真长。”洛铭轩无奈的嘟囔着，说着端起桌上的茶一口饮尽，“好吧好吧，你说你的，我听着就是，这好人可真难做。”

礼貌的点了点头，梁县丞笑道，“多谢少侠体谅。”

梁县丞到了逍遥楼才知道，逍遥阁并不是一间普通的花楼，楼里不仅有美貌的花娘，还有端丽的小倌，而与别的花楼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并不是客人选花娘或是小倌，而是由花娘和小倌来选择客人，若是花娘或小倌并不中意的客人指名，他们也是不做理会的。

而客人，因为来到逍遥阁的人不少都是有些家世的人，因此，阁里对客人的保护也是非常周到，大厅仅仅是用来喝酒看戏的，台上或是有伶人抚琴弹唱或是有舞姬献舞，并无任何小倌或花娘陪酒，若是有被选中的客人就会被领去厢房，而女客不仅有专用的通道，甚至还准备了遮挡脸面的纱帽。

只在阁内大堂站了片刻，梁县丞就知道为何这逍遥阁可以在短时间内声名鹊起，甚至让县令大人都流连忘返。

就在梁县丞感叹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梁大人，怎么有空来我逍遥阁？”

那声音如玉石般清脆，一时之间难辨男女，等梁县丞回过头去，更是吃了一惊。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紫衣人，披散的长发只是随手束起，眼似秋波，眉若远黛，一时之间也如他的声音一般不辨男女。

那人见梁县丞看着自己不说话，轻笑道，“梁大人远来，景曦应当亲自招待。”

这一句倒让梁县丞回了神，意识到眼前这人便是这逍遥阁的阁主，立刻道，“原来是阁主，不知是否能请县令大人出来，梁某有事禀报。”

谁知景曦竟似没听见一般在梁县丞面前的桌边坐下，“梁县丞正直之人，我这里的花娘小倌都不敢来伺候，看来是要我自己伺候了。”

梁县丞读书之人，哪里听过这样露骨的调笑，立刻红了脸，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站在那里倒是有些无措起来，只好再开口道，“梁某有事找县令大人，可否麻烦阁主请县令出来。”

景曦望了梁县丞一会儿，才道，“县令这会儿恐怕是没空听你说公事，何况你都来了逍遥阁，还谈什么公事？不如也学县令大人开心开心？”

话音刚落，梁县丞便闻到一丝甜香，随后便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最后竟昏睡了过去。待再醒来已是在自己的床上，窗外也已经泛白，竟然已是第二天早晨了，而昨晚发生之事竟如一场梦一般。

此后几天，梁县丞每日都去逍遥阁找县令，可始终不得见一面，一开始景曦还出来戏弄他几句，到后来，每每都是阁里的小童将他带进一间屋子之后再也无人来过问，而每次他都是在闻到了一丝甜香之后便失去意识，第二日醒来已是在自己床上。

虽然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始终不知道问题在哪儿，直到几次之后，他放弃了去阁里找县令的想法，转而去了县令府上等县令回家时才察觉出来。

“可是那香味有问题？”泠落突然问道，“你每次都是闻到甜香之后便不省人事，莫非是迷香？”

梁县丞轻轻摇头，“恐怕比迷香更可怕，”顿了顿，接着道，“那香味会让人上瘾。”

在县令府门前等候县令回家的梁县丞一直等到三更天还不见县令回来，反倒是自己开始觉得不适，心里似有许多只猫爪在挠一般，脑中不断有个声音再说“去逍遥阁，去逍遥阁”。一开始梁县丞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太想立刻见到县令才会如此，慢慢的他便觉得自己的双腿似乎不受控制得要往逍遥阁去。

好在他并未完全迷失，最终在县令府门前抱着一棵大树昏迷了过去才算结束，第二天醒来后回想起过去几天的种种，便猜测出逍遥阁确实是有问题，而县令大人，恐怕也是等不到了。

为了怕自己因为那香味的迷惑再去逍遥阁，每日一到晚间梁县丞便命人把自己反绑在屋里，让自己不得自由行动，绑了几日之后，总算是不再想要去逍遥阁了才算罢休。

然而梁县令救了自己又想要救县令，否则没有县令的大印，自己无法查封逍遥阁，而县令似乎已经被逍遥阁迷了神志，有近一个月没有回来了。梁县丞也观察过这县城里的人，似乎六成以上的人都在晚间会出入逍遥阁，而出入一段时间之后，那人便再也不想离开似的不再踏出逍遥阁了。

说到这里梁县丞叹了口气，“我自己经历了被迷惑的事情便想会不会是妖怪作祟，便去邻县找了个道士来帮忙看看，谁知那道士还没进城门就找了借口回去了，我见他离去时脸色难看，便硬拉住了他问，他才肯告诉我，说是城里有大东西，他制不了，让我去找别人。”

“于是，你就找我们了？”洛铭轩瞪大了眼睛，“你该不是急傻了吧？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们两个是道士了？”

梁县丞见洛铭轩急了，赶忙解释，“不不不，少侠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认为两位是道士，只是，我为了这事查阅了不少古籍，后来也向那位道士打听了一些，才知道若是有上古神器便能镇压妖魔，若能遇上法力高强之人，使用得当封妖除魔必然不在话下。我先前也说过我是在古书上见过青霄的样子，因此，见少侠带着青霄，便过来相求……”

洛铭轩看了看手里的青霄，又看了看泠落，摆出一脸无奈道，“这剑确实是青霄，可惜，我却不会法术，看来我们帮不了你了，真抱歉。”说着，起身拉起泠落，“泠落，我们走。”

梁县丞一见洛铭轩要走，立刻起身拉住泠落，“两位！两位就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吗？自我发现那些流连之人有去无回开始，已有百多人不见踪影，想那逍遥阁才多大的地方，哪里能藏这么多人，恐怕……若是再不阻止，恐怕整个菱花县都将不复存在啊！”

泠落被梁县丞和洛铭轩各拉着一只手，走不得甩不脱，正为难着，洛铭轩突然转了身过来，看着泠落。

泠落抬眼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洛铭轩又看了看梁县丞，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着又转身要走。

梁县丞见状赶紧拦住洛铭轩，“少侠，你真要见死不救吗？”

洛铭轩紧皱着眉头不说话，泠落知道他心中其实不忍，但又怕真有什么事的话他自己不会法术，反而拖累了泠落。

泠落轻轻叹口气道，“铭轩，有些事恐怕是躲不过的。”说着，回头对梁县丞道，“梁大人，可否带我们去那逍遥阁一探？”

第十一章

梁县丞得了泠落的应承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立刻命人过来招呼两人去休息，说是到了晚间再带两人去逍遥阁。

洛铭轩在客房坐了一会儿，转头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青霄，自嘲道，“早知道把你包起来，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和泠落出了城了。”

一边又想起泠落先前说的不想与人多做牵绊，心里更不舒服起来，一把抓起青霄便往隔壁泠落的屋里去。

泠落开门见是洛铭轩，让他进了屋问，“不在自己房间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洛铭轩坐到桌边纳纳道，“我……”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偏了头，“我应该把青霄包起来。”

泠落没想到洛铭轩突然来这么一句，笑道，“傻了么？”突然想起什么蹲下身来去解洛铭轩的衣服，“我给你画个护身咒。”

“什么？”洛铭轩先是一愣，回过神立刻一手拉住衣襟一手抓住泠落的手，“泠落，虽然我不介意像你这样漂亮的人脱我的衣服，但是，你怎么都是我师兄，我会不好意思啊！”

泠落一甩他的手，“你光腚的样子我都见过，你还不好意思什么，护身咒必须画在胸口，否则不会有效，你就别抱怨了。”

洛铭轩本想回他一句“我并没有抱怨”却见已经扒开自己胸前衣服的泠落将食指送进嘴里就要咬，洛铭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你要写血书？”

泠落无奈的拉开洛铭轩的手，“护身咒需要用施咒人的血液来画才会有效，再说，我的血有灵力，这样效果更好。”说着咬破了食指就在洛铭轩胸前画起来。

洛铭轩看着用泠落的血液画出的咒符一点一点隐入自己的皮肤，突然问，“泠落，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泠落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洛铭轩一眼，随后又低头将咒符画完，看着咒符全都隐入他的皮肤，才替他拉好衣襟，“如果你死了，我就带你的骨灰回空翠山，把你和师父葬在一起，然后就在空翠山里修炼一辈子，等你转世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那我就不喝孟婆汤，”洛铭轩笑道，“然后和你一起走遍大江南北，看长河日落，大漠孤烟。”

泠落起身笑道，“你不会死的，有我的护身咒在，你只会寿终西去。”

“咦？这是一辈子都有效的吗？”洛铭轩听了，立刻拉开才穿好的衣服去看自己的胸口，“这么神奇的咒？泠落，你教我，我也要给你画。”

泠落笑着将洛铭轩的衣服重新拉好，“你又不会道法，学了也不一定画对，到时画成别的咒符我岂不是受罪，再说，我可是妖，还是连青霄都不怕的妖，哪有这么容易死。”

洛铭轩想了想，点头道，“也对，那还是我来保护你好了，我有护身咒，然后我保护你，这样就好啦。”

看着洛铭轩笑得得意的脸，泠落点点头，“好。”随即起身道，“快回去休息一下吧，离日落还有几个时辰，睡一会儿，晚上说不准就没有睡了。”

洛铭轩侧着头想了想，拉着泠落就往床边走，“我不回隔壁了，就在这里睡。”

泠落皱了皱眉，就要往回抽手，“你……”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洛铭轩一把拉倒在床上。

“睡吧！”洛铭轩一边扯了被子盖住两人，一边笑着闭了眼睛。

泠落本想挣开，无奈洛铭轩长手一伸将他压在下边，再看洛铭轩呼吸渐渐绵长似是真的睡着了，也不好再多动，只能由着他，也闭了眼睛小憩。

日头西下的时候小厮来敲门说是去用晚饭，洛铭轩睡得有些迷糊，洗了脸便跟着小厮往饭厅走，直到站在饭厅门前见泠落和梁县丞坐在那里才清醒过来。

屋里两人听见门口响动便转过头来，泠落没动，梁县丞倒是先站起身迎了过来，“寒舍简陋，不知洛少侠是否休息好了？”

洛铭轩心道一间客房都快抵得上空翠山上我们师徒三人住的小屋了，还说简陋？但嘴上却道，“屋子好，床好，被褥好，睡得好。”

梁县丞显然没有想到洛铭轩会说一连串的好，有些愣神，随即笑道，“洛少侠果然是生性活泼的年轻人，来来，这边坐，我吩咐厨房备了几个小菜，我们吃过就去逍遥阁。”

洛铭轩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竟是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哪里奇怪，见泠落在边上不说话，便跑到泠落身边坐下，凑过去道，“师兄，你怎么一个人先起床了。”

泠落似乎正在出神，被洛铭轩一叫才回过神来，“见你睡得香就让你多睡会儿。”

洛铭轩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那边梁县丞笑起来，“你们师兄弟两感情真好，可是，看泠落公子似乎不会功夫？”

“我师兄虽然不会功夫，但……哎哟！泠落你干嘛踩我？”

泠落看他一眼道，“谁让你腻着我，不小心踩到罢了。”说着又对梁县丞道，“我自幼体弱，因此家师只教授了我些微医术，铭轩自小好动，骨骼奇佳，家师因材施教，将毕生武学都传授给了他。”

洛铭轩听泠落这么回答，会意他是不想让梁县丞知道他会法术，便闭嘴不再言语。

“原来如此。”梁县丞点了点头，眼角扫到站在饭厅门前欲言又止的管家，便对两人说，“两位慢用，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去去就来。”说着也不待两人应声，便已经跨出门去。

见梁县丞出了门，洛铭轩又忘泠落身边凑过去，“泠落不想梁县丞知道你会法术？”

泠落点了点头，“我身份特殊，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洛铭轩点了点头，想起刚才泠落出神的样子，又问，“刚才泠落在想什么？”

泠落看他一眼，“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洛铭轩道，“要不是我凑到你边上说话，你看都不看我。”

“你脸上贴花了，我非要看你？”说着，泠落夹了一块水晶鸡送到洛铭轩碗里，“这水晶鸡做的不错。”

洛铭轩赌气得夹起来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很普通啊……”突然想起泠落的原身，侧头笑道，“泠落喜欢吃鸡？”

泠落摇头，“我更喜欢吃甜糯的栗子。”那眼里含着笑，洛铭轩突然觉得泠落让自己吃鸡是不是有什么含义？赶紧又夹了一块，可嚼了半天也没觉出差别来，又抬眼去看泠落。

“除了鸡，什么都别吃。”

第十二章

泠落一句话让洛铭轩的手抖了抖——除了鸡，什么都别吃——难道别的菜里有问题？

看着对面梁县丞毫不避讳的吃着桌上的菜，洛铭轩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可又不是很明白，再回头去看泠落，泠落已经搁了筷子不再动了。

“可是府上餐食不对两位的胃口？”梁县丞见两人对一桌菜都不怎么动觉得有些奇怪。

洛铭轩抬头看他一眼道，“哪里，只是我自幼长在山上，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鸡，就多吃几块。”

梁县丞又望向泠落，泠落不好意思笑道，“我自幼少食荤腥，这些天或许是赶路有些急，吃得就越发少了，并不是府上菜肴不好。”

梁县丞见状也只得笑笑，不做他语，洛铭轩左右看看，便道，“天色不早了，不如赶快去逍遥阁看看，处理完了我和泠落可以上路呢。”

被洛铭轩这么一提，梁县丞似乎才想起来似的，立刻吩咐人去备车，又着人来收拾了碗筷，便带着两人往外去了。

马车并不大，但坐了三人却也不挤，洛铭轩依旧是腻在泠落边上，梁县丞倒是没什么表情，直到快到逍遥阁时，梁县丞才道，“一会儿还望两位能配合我，说是我远房亲戚才好。”

泠落点头，“那是自然。”话音刚落却皱了皱眉头，挑了窗上的帘子往外瞧去，只见前面一座三层楼阁灯火通明，好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

洛铭轩也好奇得探头去看，半日也不见什么古怪，回头对泠落道，“这倒真像家戏院，哪有青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