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守护 下——恩瞳

李慕华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抬头道，“来得及，如果没有记错，他是丑时（凌晨一点）不到些被人抬进来的，现在才刚过辰时（早晨七点），还来得及。”

翠微望着地上的士兵犹豫着，柯星远吩咐过他不能让人知道他会法术的事情，现在李慕华自己猜出来，他也没办法，但是要帮这人解蛊的话就要施法，这下子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抬头看了一眼柯熠，正巧柯熠也皱着眉看过来，可见两人应该是想到一起了。

“不如……直接烧了他吧。”柯熠小声提议，“解了蛊恐怕也是死的，回头还让人说翠微弄死了人，不如现在就说他死了，烧了吧？”

李慕华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怎么可以……他还有呼吸，会被人发现的。”

柯熠还要说话，翠微拉住了他，“没关系的，我来解好了。”说着又向李慕华要刀，“先生，我需要一把小刀，还有笔。”

见李慕华去找刀和笔，翠微赶紧对柯熠说，“我需要用血，要割伤前辈的手指，请先生谅解……”

柯熠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心里却在想，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隐瞒自己会法术了，此时也不用让雪焱受伤了。翠微似乎察觉到柯熠心里的想法，笑道，“你若是说你会法术也没用，你不会画解蛊的符。”

正要开口反驳，李慕华已经将刀和笔拿来了，翠微接过东西，看了看四周，口中轻声念了句咒，转头对两人道“我设了结界，外头人就看不见我们在做什么了，”稍稍一顿，“我要开始了。”

两人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些，给翠微留出空间可以施法。

柯熠看着翠微用小刀割开了中指，随后用笔沾了血在那士兵身上画符，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似有重影一般，却是转瞬即逝，晃了晃脑袋再次抬眼去看正在忙碌着的翠微。

刚刚的是什么？就像是有另一个雪焱站在那里俯身画着什么，虽没有看清，而他心里却像看清了一般清楚的知道，那画的断然不是符咒……

第九章

翠微在那士兵的额头手心脚心以及胸口都用血画上了符咒，雪焱的血是淡红色的，李慕华看不见，但是柯熠却还能看见那血泛出淡淡的荧光，慢慢浸入那士兵的皮肤，那是含有灵力的血，神仙，得道的妖精，都拥有这样的血。

虽然以前雪焱也受过伤流过血，但因为他身上也有灵力的荧光，因此柯熠并没有注意，如今这样一看，倒是让他有些诧异，如此说来，雪焱竟是修炼千年已然得道的白玉精？

正想的入神，却听见翠微一声惊叫，坐倒在地，而那士兵竟跳起来，要掐坐在地上的翠微，幸好李慕华眼疾手快，跑过去拿起翠微随手放在边上的小刀就朝那士兵刺去，刚好刺在他腰间，然而三寸长的刀子却只刺入了三分就再也刺不进去了，并且伤口也没有血流出。

翠微见那士兵因为李慕华的一刺迟缓了动作，立刻念了定身咒将士兵定在原地。

柯熠跑过去帮着李慕华将士兵放倒在地上，并一边一个按住他的肩膀，深怕他又跳起来，手下的皮肤是温热的，人也有呼吸，可是这确确实实是一具已死之人的身体，这种情况，让两人实在是觉得有些诡异。

翠微也不耽搁，拔出还插在士兵腰间的小刀，便往他胸口的黑印处划去，刀过之处流出黑紫色的液体，伴随着腥臭，随即便有一缕黑色的烟雾从里面冒出，似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扭动着，并不散去，尾端还连接在士兵的胸口之中。

翠微小心的擦去刀刃上的黑色液体，又用小刀割了自己左手的中指，挤出一些血来，在指尖凝成血珠，向着那黑烟轻轻一弹，那烟便化为了虚无，再看那士兵胸口的黑印，竟淡了许多。

“好了。”翠微抬头道，“我要撤去结界，他马上就会真正的死去的。”

见李慕华和柯熠两人点了点头，翠微便收了结界，随后向两人点了点头。两人的手还在士兵的身上，明显感觉到体温渐渐冷了下来。

李慕华一皱眉头道，“看来是不行了。”随即抬头见刚才被支去倒热水的虎子正端着水盆过来，便吩咐，“虎子，水放下，去把将军请来。”少年答应了一声，放下水盆又跑了出去。

柯熠松开手站起来，一转身便见翠微挺直的站着像是在发呆，“翠微，怎么了？”

“没事，有些累。”翠微回过神，摇了摇头。

也许是因为不是自己的身子，翠微现在觉得疲惫的很，抬手看了看方才割破的两道口子，虽然止血了，却没有愈合的迹象。柯熠也看见了，伸手拉过他的左手，轻轻摸了摸他的指尖，手离开时那伤口已经愈合了一半了，“不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会被人怀疑。”

翠微自然知道说的是柯星远和李慕华，于是轻轻点头，收回手藏在了袖子里。

柯星远赶来时那中蛊士兵的尸体已被人抬了出去。看了看垂手而立的柯熠和翠微两人，又见李慕华脸上不似往常那般冷淡，反而添了几丝愁容，便问，“刚刚不还好好的，这一会儿就死了？”

李慕华这才想起来方才只顾着按照翠微的说的尽快将尸体送去焚化，忘了和两人商量怎么回复柯星远，只好想了想，回答道，“方才我没注意，其实是断了肋骨，刺入内脏了。”

这谎话编的很拙劣，柯熠皱了下眉，心想，柯星远怎么说也是个将军，这么拙劣的谎话敷衍不了他的吧。

果然，柯星远也皱了皱眉头，“断了肋骨？”

李慕华知道被柯星远看穿了，也不好多说，只好沉默着不说话。柯星远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去看翠微，翠微愣了一下，随即转开视线不去看他。

“师父，已经在烧了。”虎子从外面回来，禀告了李慕华那士兵已经被烧，便去照顾其他的伤患。柯星远自然也是听到的。

“慕华，阿熠，翠微，你们跟我来一下。”柯星远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细究，他猜想这件事情或许和黑咕法术有关，便将三人带去了中军帐。

吩咐了侍卫退到中军帐三丈之外巡逻，并不准任何人入内后，柯星远便转过身来审视三人。

三人都是站着，除了翠微，另两人脸上倒是一片平静的神色。

“慕华，到底是怎么回事？”柯星远开门见山，“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没听过你会误症，何况还是这种伤筋动骨的伤？”

李慕华想了想开口道，“就是一次误症。”

柯星远看着他，突然笑起来，“你是在告诉我你的嘴有多紧吗？”

“你知道就好。”李慕华也笑起来，“你没有告诉我翠微的事情，我自然也不能随便告诉你我的发现了，谁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翠微茫然的望着两个人，好容易才意识到两人在说什么，立刻解释道，“李先生，将军知道的。”

“叫我慕华就可以了，”李慕华答道，“既然知道，那我就说了，那小子身体里有黑咕族下的蛊，似乎是可以用来控制死人的，他明明死了，却还有体温和呼吸。为了以防万一，所以，他一真正死掉，我就吩咐人烧了他的尸体了。”尽量简洁的将事情说完，以免柯星远再反复的问。

柯星远听完立刻问，“翠微解的蛊？”

“对。”李慕华点头，“如果不是他，我想后果会不堪设想。”

转过头来看着翠微，柯星远一脸担忧，“你……千万别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了。”

翠微乖巧的点头，随即开口道，“将军，黑咕族今晚恐怕还要动手的，他们不会就种一只蛊就放过我们的。”

“我也这么想，”李慕华附和道，“可是，要怎么提防呢？他们的弄出来的那些野兽，刀砍不到剑刺不到，却能撞伤踩伤我们的人。”

柯星远沉思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有任何办法。一直没有说话的柯熠却开口了，“让所有的人都呆在帐子里，不要出来，就连巡查和值守的士兵也一并回帐子里。”

“这样做有什么用？”李慕华不太明白。

柯熠笑了笑，“没什么大用，就是给翠微留个时间和机会施法。”

第十章

虽然这样做很冒险，但四人商量了半天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又都不愿意为了等道士而看到再有士兵伤亡，只好同意柯熠的提议。

果然如翠微所说，入夜不久便起了异变，一阵在六月天里不常见的大风过后，突然响起了野兽的咆哮声，伴着狂啸的风，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营里的士兵已经按命令全都回了帐子里呆着，可是谁也不敢躺下睡觉，都抱着自己的武器，以便在野兽冲进帐子的时候就能立刻自卫。昨天夜里那可怕的场面他们还记得，不少同伴都被野兽撞伤，踏伤。今天下午就有一个兄弟因为伤重而死去了，这让他们不得不觉得畏惧。

翠微和柯熠呆在柯星远的帐子里，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听着帐外的动静柯星远有些担心。昨晚出事的时候他没有在营里，因此也不知道原来那幻化出来的野兽的咆哮声和风声混杂在一起居然是如此让人毛骨悚然。心想着黑咕族果然不简单，用这种手段，且别说他们在士兵身上种了蛊能控制那些士兵，单说这种情形对士兵造成的影响就很大了，恐怕是人人巴不得立刻扔了武器回老家吧。

“我要出去了。”翠微站起身，“他们已经靠近了，要在他们入阵之前把阵法启动起来。”说完，便出了帐子。

傍晚的时候，借口要在军营看看，柯星远便带着两人走遍了军营，趁着这个时候翠微已经将阵法布下，却唯独留下了营门前的地方，这会儿，他便是往营门口去了。

“刚才我就想问你了，为什么留下营门口的地方不布阵。”柯星远跟上翠微，虽然知道自己在法术上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翠微的安全，万一有个闪失，自己至少还能保护一下这个有些瘦弱的少年。

翠微并没有诧异柯星远跟来，对他的性格，他早已了如指掌，知道劝说也是无用，“阵法启动之后会有灵光的，普通人看不见，会法术的人就能看见的，太早让他们看见了，恐怕他们会想出别的招数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营门前，抬眼望去西边黑咕族所在的地方黑云连天，风声嘶吼着，似有无数野兽要从那云层里冲出。而空中野兽的嘶吼也越来越响。

“将军请退后一些。”翠微站在最前，双眼盯着那黑云，像是提防着那云里突然窜出些什么来一样。

柯星远也望着那云，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动，“我就在你身后，免得有什么意外你躲避不及。”

翠微转头望了柯星远一眼，笑起来，“那也请退后两步，免得启动阵法时，我身上散出的灵力伤了你。”

跟着一起出来的柯熠见黑云又压近了一些，提醒道，“翠微，再不动手恐怕来不及了。”说完走过去拉柯星远的手，“大哥，相信翠微，我们退后一些吧。”

看柯熠拉着柯星远往后退了一些，翠微向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转过身再次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黑云，翠微抬起右手，口中默念法咒，灵力便慢慢汇聚在他右手的指尖，随后在空中画起了咒符。因为启动整个阵法需要汇聚大量的灵力，因此，现在连柯星远也能看见翠微指尖莹白色的光和那光画出来的符咒。

柯星远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事，从少年时期就在沙场滚爬，早就已经不相信鬼神之说，如今看到这般情景惊得有些愣神，却也知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只得手握着剑把以便应付突变的状况。

柯熠在一旁看着翠微画符，倒是有模有样，而且看灵力根本不像一个普通小妖该有的，似乎有了上千年的修行了。本来还担心翠微一个人启动如此大的阵法可能会应付不过来，才跟出来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现在倒是不用担心，反而有更多疑惑了。

翠微的咒符已经画完，又念了咒将其扩大到与营门同等宽高，挡住了整个营门，手一挥那咒符便像有生命一般将整个营门包围起来，随即消失不见。

柯星远一愣，以为是失败了，眼见着营门外的黑云滚滚而来，着急得想要上前去救翠微，可脚才一抬起，就被身侧的柯熠抓住了手，“等等。”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翠微身上已看不见的莹白色光芒再次亮了起来，而这次，不只是他的手上，而是他的全身，莹光瞬间暴涨了起来，柯星远同时也发现翠微在军营四周设下阵法的地方也相应的发出了光芒。

黑云依旧伴随着风声和野兽的咆哮而来，在莹光发散到极致的时候撞上了营门，轰然一声，却是撞在营门前发光的咒符上，生生切断了前路。

而翠微却因为那一撞向后跌了回来，倒退了数步，撞在了着急上前的柯星远的胸口，也许是被方才的撞击震得有些晕，翠微竟全身瘫软在柯星远怀里一动不动。柯星远低头见他闭着眼睛苍白着脸，立刻扶他靠在自己身上，“翠微，你没事吧？”

柯熠看了一眼那结界阵法，有些惊叹翠微竟然能做的出如此大的结界，这就算是自己和雪焱联手也未必能做到。任营外黑云凶恶得撞击着坚固的无可挑剔的结界，柯熠走到柯星远边上，伸手摸了摸翠微的脉搏，“他是脱力了，没事。”

柯星远若有所思的看了柯熠一眼，点了点头，“先扶他回帐里休息一会儿吧。”

待到帐子里安顿好了翠微，柯星远直起身子看着柯熠，“阿熠，你也不是普通人吧？”

柯熠正在考虑要如何快些让翠微恢复消耗的大量灵力，以免被人看穿他并不是因为脱力而虚弱，冷不防被柯星远这么一问，顿时愣了一下，“大哥这是什么话，我不是普通人，还能是皇亲贵戚不成。”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你这个。”柯星远皱了下眉，“你和翠微一起来的，而他似乎很听你的话，方才也是你提醒他启动阵法的时间要来不及了，而现在……”柯星远扫视了一眼床上的翠微，“他不只是脱力这么简单吧？我都能看出来，为何你只是说了一句脱力？”

柯熠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柯星远竟然如此观察细致，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大哥说是什么就是吧。”

柯星远明显很不满这个回答，“那你也会法术？”

考虑了一会儿，柯熠才如实回答，“是。”

“和翠微师承同门？”

“不。”

柯星远眼里透着疑惑，想了想继续问，“为什么来帮我对付黑咕族？”

“翠微想要来帮你，我只是……”想要说帮忙，却觉得有些不妥，哪有帮忙的在一边看戏不动手的，便改口道，“我是来凑热闹的。”

“那又为何不帮他？”柯星远想到了刚才黑云撞上结界的情形，若是慢上那么一小会儿，翠微恐怕就会被那黑云吞噬，或是被那黑云里的幻兽踩死吧。

“我们事先说好了的，我只同行，不出手。”柯熠如实回答，随后走到床边，“既然都与你说了，那我帮他恢复一些灵力，否则他要睡上好些天。”说完俯身覆上翠微的唇。

这是恢复灵力最快捷的方法，若是翠微因为灵力消耗过大而离体柯熠则可以用其他方法帮他恢复灵力，可如今他未离体，便只好用这个最常用的方法。

翠微缓缓转醒，睁开眼看见柯熠的脸贴着自己的，瞬间涨红了脸。柯熠见他醒了，便直起身，“我渡了些灵力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