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守护 下——恩瞳

话音刚落，翠微就跑过去抓起了他的手，仔细的去看那个伤口，随即抬起头看了看那青年，再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还有谁碰过那黑水？”

又有几个人举起了手，翠微退到柯星远身边，“将军，怕是要请李先生过来看看，我不精于医术……”

听翠微这么说，另两人心中也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柯熠立刻跑回营里去叫李慕华，又跑去找了柯星远的侍卫让他迅速安排两个帐篷出来。

等他再回到营门前，李慕华已经给所有的人都号了脉，随后转过身来向柯星远使了个眼色，但嘴里却说，“将军，这几位或许是和尸体接触多了，身子都不太好，现下城里也不安全，不如将他们留下。”

柯星远转头看向柯熠，柯熠还没答话，便见柯星远的一个侍卫带着几个士兵扛着一顶帐篷就出来了。

“将军，您要的帐篷。”侍卫向柯星远行礼答道。

柯星远点了点头，吩咐几人就地将帐篷支起来，又转身对那个领头的老人道，“老人家，现在城里也不太平，你们就留下来吧，不过，营中不便让你们入内，只好委屈你们在这里将就了。”

“老头子谢过将军了。”老人感激的又要跪下，被柯星远一把扶住。但他身后的人却都一个个跪在了地上。

柯星远吩咐侍卫安顿好这些人，并小声嘱咐了千万不能接触其中的任何一人之后便和李慕华，柯熠，翠微一起回了营里。

才回到帐子里，李慕华立刻捉了柯星远的手来号脉，一边还问，“你刚才可有碰那些尸体？还有，那老头身上有没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粘到你手上？”

柯星远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轻笑了一下指着柯熠道，“没有，你别那么紧张，刚才查看尸体的是柯熠和翠微。”

李慕华立刻又抬头看向两人，两人立刻解释，“没有，什么也没碰到。”

但为了保险起见李慕华还是为两人号了脉，一边号脉一边道，“不是我紧张，营外那些人，一个都活不成了，他们的五脏六腑不知被什么东西侵蚀，身体很快就要垮了。”顿了顿又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惨状。”

“也许是毒，是黑咕族下的毒。”翠微轻声道，“也许是他们知道这里不好下手，便对百姓下手了。”

第十六章

黑咕族的毒就像他们的幻术一样变幻莫测，让人无从下手，四人在帐里焦急万分却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总让人觉得无措。仔细分析着可能下毒的地方，无非也是水源和食物，否则不可能会突然造成如此大面积的中毒。

天将亮时翠微和柯熠便准备离开。尚有四个阵法没有布置，如今又发生大量百姓中毒身亡的事情，两人不得不抓紧时间分头行动。与柯星远商量好五日之后天星九宫阵便能完成，届时便可一举歼灭黑咕族。

“将军，无论如何，请一定要等五日之后才能行动。”临走前翠微担忧的拉着柯星远，“千万不要贸然行动。”

“我知道了。”柯星远点了点头，“我会等你们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翠微似乎依旧不放心，抓着柯星远的手还要说什么，但柯星远却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转身问柯熠，“阿熠，时间真的来得及？你们说的四处地方，无论哪一处从军营出发来回都需要一日左右，你们还要布阵，时间会不会太紧？”

“不能再拖了，”柯熠皱着眉，“我自有办法缩短路上所用的时间，五日已经是极限，再拖下去人就死光了。”他本来就不愿意看到有人死，现在不但看见了，还是这么可怕的死法，让他不得不放弃作壁上观的态度。

虽然他最初知道柯星远是将军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会看见战死沙场的将士，但是现在他没有看见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却是这些无辜的连自己是怎么死都不知道的百姓，这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将军，确实不能再拖了。”李慕华从帐子外面进来，他刚才去营外的帐子查看情况了，“外面帐子里的人，有几个身上出现了黑斑，我问了他们，他们说确实在腹痛之前身上偶尔会有黑斑出现，黑斑出现之后大约一到两日便会腹痛。他们自己也知道，因此，身上出现黑斑的人便自己离开了帐子，我已经叫人另外准备一顶给他们了。”

柯熠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哥，营里的用水和城里是一处取的吗？”

“不是一处。”柯星远摇了摇头，“阿熠，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看守营里的水源，我想，黑咕族或许也不会这样不声不响，也许会给我们传信。”

“先生，我们该走了。”翠微看了看帐外的天空，“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李慕华也催促道，“没错，你们快走吧，这里我们会小心，倒是你们两个单枪匹马的也要多加小心。”

柯熠点了点头，“我们会小心的，翠微的灵力要维持天星九宫阵，这里的结界或许会越来越脆弱，若是结界失效，不要慌乱，尽快布置好防守。”说完柯熠便跟着翠微出了帐子，“大哥，我们走了。”

柯星远刚一点头，便看见柯熠拉着翠微在空中画了个符咒，一步跨过去后便不见了人影。柯星远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空地，半晌才回头，笑着，“有时侯，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真是上天派来帮我的神仙。”

李慕华笑了笑，没有答话，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不敢说出来。正在这时，突然一支竹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脸颊射在了帐门上，李慕华被惊的退了一步，险些摔到地上，稳了稳身形才回头去看。

那是支通体乌黑，箭尾带着红色羽毛的箭，箭身上系着张纸条。红翎乌身箭是黑咕族特有的标志，李慕华走过去拔下箭，将纸条递给柯星远，“他们倒还真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柯星远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眼里全是愤怒，李慕华直觉与城中百姓有关，便伸手拿过纸条来看。纸条倒也写的简单，寥寥几句，却是真的能把人的怒气勾起。

“城中百姓已中了我族剧毒‘断肠’，将军若想救人请于五日之内将城门打开，否则，休怪我黑咕族无情。”

李慕华将那纸条揉成一团，愤愤道，“他们倒是口气很大。”

柯星远的身子动了动终于还是转身回帐，李慕华原以为他只是负气，没想到才转过身子要回自己的帐子，柯星远又从帐里出来了，手中提着自己的剑，“慕华，如果我拿到了那个什么‘断肠’，你能不能配出解药？”

“不一定，如果他们用关外的草药，恐怕……”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柯星远的意图，立刻拉住他，“将军，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些‘断肠’回来给你，你把解药配出来。”说完，柯星远就要走，李慕华用力将他拉住，

“等等！等等！你忘了翠微的话了吗？”

柯星远回过头来看了李慕华一眼，“不行，五天太久了，不需五天城里的人就死光了。”

李慕华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只好死死拉住柯星远往帐子里拖，嘴里重复着，“不能去！不能去！”好半天才想到柯熠和翠微现在正在黑咕族驻地附近，若是有人惊动了黑咕族，恐怕他们两个也会很危险，立刻急道，“将军，你要为阿熠和翠微想想，万一你惊动了黑咕族，他们俩可就危险了！”

柯熠身子一震，转头看向远处几座山脉，也不知，那两人现在正在哪座山上布阵。

就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侍卫在外面通报，说是找到了下毒的源头，并且找到了一个可疑的竹筒，里面还有些白色的粉末。

柯星远命他把东西送进来，随后交给李慕华，“你看看，里面是不是还留着些那种毒药？”

李慕华接过来轻轻打开，用布铺在桌上，然后将竹筒倒过来，轻轻扣了两下，果然掉下来许多白色的粉末。李慕华低下头，小心的嗅着那粉末散发出来的气味，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我不能确定，”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如果要确认，最好的办法是试药。可是，现在即使试出来确实是那个‘断肠’，我恐怕也无法分辨出里面的草药。”

柯星远不解，“为什么？”

“这药里面添加了一味气味奇怪的药材，恐怕不是中原的产物。”李慕华说完，抱歉得看着柯星远，“抱歉，我无能为力。”

帐外突然升起了火光，隐约还传来哭声，两人步出帐子，问帐外的侍卫，“怎么了？”

侍卫答道，“营外那几个百姓里死了几个人，他们要将那几个人烧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焦臭味，柯星远背手叹了口气——他现在也无能为力，也不知五日之后城中还能有多少人活命。

第十七章

日子一日一日在过去，李慕华除了偶尔去营外查看那些百姓的情况之外，几乎每天都在帐子里研究那些白色的粉末。从几个以前常去关外狩猎的百姓口中得知了那种有着奇怪气味的药材叫做摄魂，如果误食会有腹痛现象和昏迷不醒，七日之后人会醒过来，但却从此变成了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活死人。

由此可见‘断肠’的致命原因并不是这味药，除此之外，李慕华依然是一无所获。

营外那两个帐篷里的百姓早已合到了一处，帐子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像是尸臭，又像是花香，李慕华对他们的情况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们使用麻沸散，减缓他们的痛苦。

当帐子里最后一个人也死去时，已经是第四天了，李慕华看着那个死去的青年，因为麻沸散的关系，他并没有显得太痛苦。李慕华皱着眉头犹豫着是否要去告诉柯星远人已死光的消息。

昨天晚上和柯星远报告这边的情况时，柯星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本想这人如果能撑到柯熠他们回来那便没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却死了。

正在思索着是不是要瞒着柯星远的时候，帐帘被人撩起，李慕华一惊，转头就骂，“找死是不是！说过多少次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将军？”

柯星远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他……死了？”

李慕华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随即轻叹了口气，“死了……”

就算想掩饰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人脸朝外，身上的棉被因为方才查看情况而掀开，所有的情况一目了然。

柯星远望着那具尸体好一会儿，随后走过去，俯下身子去看，“……城里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了吧？”像是在问李慕华，又像是在问自己。

李慕华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伸手去拉他起来，“将军，你先起来，小心别被传染了。”

柯星远站起身，转过身往外走，李慕华直觉的跟了出去，吩咐在帐外侯着的虎子去处理尸体，再转身跟上柯星远的时候，就见他从侍卫手里接过墨云的缰绳，跨上马去。

李慕华一个抢步上去抓住马缰，“将军你要去哪儿？”

“不能再等了。”柯星远骑在马上，“城里的人若是真的死光了，我依旧是失职之罪。何况就这几天，恐怕密报也早就传到了京里了。”

“可是，明天阿熠他们就回来了！”李慕华依旧不放手，“你现在过去……”

“他们应该差不多了吧，我赶过去也需要时间……”柯星远打断了李慕华的话，“何况，我这次是光明正大的过去，黑咕族不会注意到阿熠和翠微的。”说完一扯缰绳，“他们两个若是回来，你让他们速速离开这里。”

“将军！”李慕华被墨云一甩头，撞到了一边，再站稳时，柯星远早已在几丈之外了，李慕华急得跺脚，随手抓过边上的侍卫，“将军是不是一个人去的？！”

那侍卫被他吓了一跳，回道，“没……没有，将军选了一百个人带着，已经先将军一步出发了。”说着还觉得有些委屈，“我不就是年纪小了些，将军就不带我去……”

“你赶着投胎吗？！去的话就是必死无疑！”李慕华气得大骂，“他也是个没脑子的！要是强攻有用我们何必在这里憋这么久！就差一天也不能等！就一天了啊！”

李慕华在营里虽然冷漠，但也向来是有礼有节的，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那侍卫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想要劝，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在这时侍卫边上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下一刻竟显出了一个黑洞来，先是探出来一个人头，眼睛闭着，一只手也垂着，虽然长得清秀漂亮，但这样突然出现，还是把那侍卫吓得瘫坐在地上。

“鬼……鬼……鬼……”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的侍卫最在地上，一手指着那人，而那人却依然正在从那个洞里钻出来。

等完全出来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青年搀扶着一个少年从里面走出，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柯熠和翠微。

柯熠将翠微换了个姿势搂在怀里，随后才抬起头问，“慕华兄，出什么事了，你这么大火气？”

李慕华听到声音才发现身后多了两个人，待看清是柯熠和翠微，立刻道，“将军带着一百人去黑咕族了！”

“什么？！”柯熠一惊，“你们没拦他？”

“拦不住！”

柯熠皱着眉想了想，俯身打横抱起翠微，“先回营里，翠微现在消耗灵力太厉害，我先要让他恢复过来。”

李慕华点了点头，正要跟上去，低头看见了还坐在地上的侍卫，知道他可能看见了柯熠他们用法术的事情，立刻俯身道，“不管你刚刚看到了什么，都不准胡说，这件事情就你知我知，如果让我听见有人嚼舌头，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侍卫一个劲的点头，“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李慕华满意的“嗯”了一声，随后起身打算跟上柯熠，却见柯熠正站在不远处，将翠微放下来，便立刻跑了过去，“怎么了？翠微，你醒了？”

翠微的脸色很差，却依然强作镇定的站着，“我刚才听到了，我要去救他。”

“救他？”李慕华抬头去看柯熠，柯熠却是面无表情等着翠微把话说完。

“……天星九宫阵已经布好了，我本想回来通知他的，现在……”翠微停下喘了口气，“……现在，我虽然灵力不济，但不启动阵法的话，恐怕他就必死无疑了，所以，我现在必须去救他。我不能让他死……即使是……”

翠微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李慕华已经了解了他的想法——即使是赔上这条命，他也不愿让柯星远死吧！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虚弱的少年，他是真的想要帮柯星远的。

“翠微，你答应过将军，不能牺牲你自己的……”

翠微笑着转过脸来，“他能不守约定跑去黑咕族，我又为何不能？”说着回头对柯熠道，“柯先生，麻烦您送我去乾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