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守护 下——恩瞳

柯熠想了想，觉得此计可行，便也不反对了。

四人又商量了些琐事，到了半夜才算将事情都确定下来，当即决定各自回帐里休息，明日一早柯熠便去找李慕华开始计划。

第二日一早士兵们听说翠微又病了便又纷纷再次猜测起了翠微究竟是男是女，李慕华从帐子里出来，便有不少好事的士兵在边上旁敲侧击的问，却都被李慕华冷冰冰的瞪了回去，“你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翠微若是个姑娘将军怎会把他留在军中，本国律法规定军中不得携带女眷。”

几个士兵被李慕华瞪得灰溜溜的，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李慕华转身进了翠微和柯熠两人的帐子，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和床边坐着的两人，叹了口气，“将军得你们相助也不知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还是今世的劫难啊。”

那两人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李慕华也不管那许多，在床边坐下。

这两人是柯熠今早离开时留下的替身，李慕华第一次看见时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原来竟是靠纸人和法力做出来的人偶，便觉得很是神奇。方才一阵忙乱，也没有好好看，现下倒是有机会细看起来，果真是和真人一样。

正在感叹之时，柯星远踏了进来，见到两个人偶，先愣了一下，随即紧张得问，“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李慕华见柯星远误会了，笑起来，“将军，没什么问题。”

“那……”柯星远指了指两个人偶，随即意识到什么，快步走过来，往柯熠肩上一拍，果然手下虽有碰到人体的触感，却入手冰凉，并且硬邦邦。

李慕华见状拉开柯星远的手，小声道，“轻些，那是纸做的，你这样一掌下去，就成纸屑了。”

柯星远收回手，有些惊奇的端详了两个人偶好一会儿，赞叹道，“好神奇。”

李慕华也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道，“将军，阿熠……不是您的表亲吧？”

柯星远抬起头，看着李慕华，等着他说完，李慕华也知道他的意思，继续道，“我不知道这两人为何突然来助我们，只是，我担心……京里知道了这事情之后，会对你不利。”

“我听阿熠的意思，似乎是翠微想要来帮我，但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何原因。”柯星远想了想，“看翠微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诡计，阿熠虽说只是一起来不出手，现在还是在帮我们的。看他言语谈吐也不似有什么目的，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现在还瞒得住，但是，翠微说的那个天星九宫阵若是真的消灭了黑咕族，恐怕不太好交代。”李慕华自嘲道，“总不能说是老天看不惯他们，所以降天雷了吧？”

柯星远也笑着摇了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十四章

天星九宫阵法本就复杂，每个宫位上的阵法又各不相同，翠微每日天微亮便出了门，却要到日落之后才回来，好在军营内入夜后不得出帐的命令依旧还在，加上李慕华和柯星远的掩饰，也没有什么人起疑。

黑咕族已经不再在夜间来袭，也让翠微稍稍放了心，夜里也能稍作休息。

这夜翠微和柯熠才回来，就见柯星远坐在桌边看书。

柯星远只向他们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看着柯熠收了床上两个人偶的法术，才说话，“累了吧？先坐下歇歇。”说着，便伸手倒了杯茶给俩个人。

翠微接过茶，摇了摇头，“不累。”

柯熠喝了一口茶，道，“阵法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完成，乾、离、坤、兑四个位在山上，路不好走，可能要费些时间。”

柯星远点头，随即看向翠微，几日的劳顿加上他一直在消耗灵力支撑着军营的结界，以及几个已经布好的阵法，现在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依旧强撑着。柯星远担忧的伸手去摸了摸翠微的头，“太累的话，就休息几日，别把自己累坏了。”

翠微抬了头，脸上虽然有些疲惫，眼睛却很有神，“将军，阵法不能拖，拖得久，我怕出事，黑咕族可不会等着我们找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翠微说的没错，何况他们擅长法术，蛊术，或许觉得强攻不行，会使用别的手段。”柯熠强压下心头的疑惑附和着。

就在刚才柯星远的手碰到翠微时，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副画面，竟是一个青衣人做着同样的动作，而对象却是看上去小了几岁的雪焱。

柯星远自然也知道柯熠说的在理，他自己不会法术，也帮不上丝毫的忙，只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管如何，你还是要小心身体。”说着转向柯熠，“阿熠，你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问你。”

翠微有些紧张得看向柯熠，柯熠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给他，便随着柯星远出了帐子。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要问翠微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出了帐子之后，柯星远带着柯熠走了好一会儿，才停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似乎在想怎么开口一样，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阿熠，你和翠微究竟是什么人？”

柯熠并不回答，等着柯星远继续问下去。

“我这些日子回想起来，我似乎并未和翠微在京城见过，但当日却确实是有这样的记忆，这几日倒反而觉得不真切了。我也派人去查了，京城的云溪书院里并无一个叫翠微的学生，书院的先生也没有叫做柯熠的忘年交。”柯星远转过身来望着柯熠，“阿熠，我知你和翠微并不是来害我的，可是，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谁？”

柯熠低头想了想，开口道，“我是柯熠，他是翠微，这是真的。当日你的记忆是翠微为了能进军营才对你施的法，这些日子想必是已经失效了。”

“你们有什么目的？”柯星远倒也没有警惕的样子，依旧平淡的问。

“我只是陪着翠微，而翠微是想要帮你。”柯熠也平淡的答道，“这就是我们的目的，翠微想要帮你。”

“为什么？”柯星远有些疑惑。

“为了……他的执念吧！”柯熠笑道，“他的执念太深，如果不帮他，恐怕这辈子都过不舒坦。你且让他帮你吧，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柯星远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想起至今为止翠微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对自己的关心，想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坚定中透着一丝忧伤，似乎他已经和自己认识了很久，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自己却又不能说。

如果言行可以伪装，那么眼神是装不了的，虽然李慕华提醒自己要去查一下两人，但他的意思也并不是怀疑两人会加害自己的样子。或许是疑惑吧，和自己一样，疑惑为什么会有两个人从天而降一般的来帮助自己。

突然又想起天星九宫阵来，便开口问，“那个阵法是不是很凶险？”

柯熠猜他是想清楚了，便饶有兴趣的回望着柯星远，“为什么这么想？”

“听你们的意思，我猜的。”柯星远想了想道，“需要八个法师才能启动的阵法，应该不会像这军营外的结界那样简单吧？翠微……会有危险吗？”

“我说过不会的，”柯熠顿了顿，“但是……”柯熠犹豫着，如果把翠微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柯星远，不知会发生什么？

“但是什么？”柯星远催问着。

柯熠望着柯星远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大哥，有些事情我不能说，还是等日后翠微亲自告诉你吧！”说完柯熠就要走，却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大哥，明日晚上我与翠微不回来了，离位太远，恐怕一日来回时间有些紧。”

柯星远点头，“我多准备些干粮给你们带着，路上小心些。”

柯熠应了声，便回了自己的帐子。

帐子里翠微还在等着，见柯熠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柯先生，将军和你说了什么？”

“问了你我到底是什么人。”

“你告诉他了？”翠微紧张起来，“他……他知道我是妖怪的话……”

“他不知道，”柯熠在椅子上坐下，“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由你自己告诉他比较好。他只是怀疑我们是为何来帮他，我告诉他是因为你要帮他，所以就来了。”

翠微听了松了口气，笑道，“我太紧张了。”

“就算我告诉他，你是他佩剑上的翠玉，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柯熠端起茶喝了一口，“他的翠玉，自然是他的人，何须怀疑是不是来害他的。”

没想到柯熠无心的一句话，竟惹得翠微双颊飞红，本来翠微脸红是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现在用的是雪焱的身子，用的是雪焱的脸，如此一来倒像是雪焱在脸红，雪焱本就唇红齿白，皮肤更像是个姑娘般白皙，这脸一红起来倒真像个姑娘了，柯熠看不惯雪焱的脸作出这般表情，心中小小的抱怨了一声，将眼睛转向了别处。

此时却听到帐外有人呼喊，赶紧出了帐子去看，只见十多个穿着布衣的百姓跪在军营门口，口里高呼着“将军救命”之类的话语。

柯熠一回头，见柯星远也从自己的帐子里出来，正往营门口赶去，他便回头吩咐翠微在帐子里待着，也跟了过去。

越是靠近营门，越觉得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种花香却混合着怪味的刺鼻气味，辨别了好一会儿柯熠才想起那是尸臭，心中一惊，快步向已经站在营门前的柯星远跑去。

第十五章

柯星远已经走到营门前，突然被从身后赶上来的柯熠一把抓住，并且往身后拉去，“大哥，小心有诈。”说完，转过头去看营门外的那几个人。

外边的人见了柯星远，一个劲的磕头，柯熠仔细挨个的瞧了那几个人，见几人身上虽然有尸臭，但却都是活人，心中疑惑，但还是回头对柯星远道，“大哥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营里的将士们都在帐子里，虽然听见外面喧哗却也不敢违抗军令擅自跑出来，柯星远的近侍也被他赶去睡觉了没有跟来，这会儿，营门前就只有他们两人，说话自然也不加避讳。

柯星远点了点头，道，“有尸臭，他们是死人吗？”他如今已经完全接受这些非常理的东西了，问出的话也不觉别扭，很是自然。

柯熠又看了一眼那几个百姓，摇了摇头，“他们都是活人，但身上有很重的尸气，恐怕会有蹊跷。”

“我总不能放着他们不管，”柯星远听到说那几人并非已死之人作怪，便笑着安慰道，“既然是活人，且让我听听他们究竟有什么事情。”

犹豫了一下，柯熠心里盘算着那几人就算作怪，论武功也应该伤不了柯星远，便退到一边打算见机行事，万一他们真的被黑咕族下蛊下毒或是动了手脚要害柯星远，他也好立刻出手。

柯星远走到营门前，但也注意着脚下，并未跨出翠微设下的结界。那几人见柯星远要出来，立刻就着跪姿爬了过来，依旧一个劲的磕头，为首的一个老人一边磕头一边道，“将军，求您救救我们吧！”

柯星远见是个老人，也不顾柯熠的告诫，一步跨出了结界，抬手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人家请起，有什么话慢慢说。”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将军，城里出事了，死了好些人！留在城里的几位军爷也死了！”

“什么？！”柯星远心里一惊，“怎么死的？”

“生病！”老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城里像是闹了瘟疫一般，一下子就死了好多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柯熠也走了出来，站在柯星远身侧问。

老人看了看柯熠，似乎是见他没有穿军服，有些疑惑。营里的唯一不穿军服的医师他是见过的，李慕华经常会去城里帮些无钱治病的穷人看病。

柯星远猜到老人的疑惑便道，“这是我兄弟，来帮我们打黑咕族的，没事，我也正想知道是何时开始的？”

老人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不起来的样子，转头问身后的一个少妇，“四娃他娘，巧翠那孩子是哪日去的？初六还是初七？”

那少妇答道，“初七，”顿了顿又道，“巧翠是初七晌午走的，到了下午，柳儿街的好几家孩子都病倒了，接着就是那些孩子的父母。”

柯星远皱着眉，这情形听起来确实是突然爆发的疫情，可是，最近也没什么天灾人祸的，怎么就会突然爆发这么严重的疫情？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柯熠已经先开了口，

“这位大姐，您能详细说一下生病的人的情况吗？”

少妇点了点头，走上前来，“那些患病的人先是喊着肚子疼，然后就是高烧，不出半日便昏了，接着就开始浑身溃烂，烂了的地方还会流出黑臭的脓水，大多都这么去了，有几个还能醒过来，可是都喊着浑身疼，肚子疼，然后就抓破了自己的身子……”说到这里，少妇似乎是说不下去了，还暗暗的打着恶心，想必是见过那样惨死的人。

她不说下去，柯星远和柯熠自然能猜到，想必那人是肠穿肚烂了吧。两个人都沉默着，他们都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疫病，大多是黑咕族使了什么手段。

“将军，那几位死了的军爷我们给送过来了。”先前那位老人打破了沉默，指了指身后的一辆木板车，“我们怕会传染，城里的人死了我们就烧了，可这几位军爷……也不是我们城里的人，我们也不好擅自作主。”

柯星远点了点头，“劳您费心了。”

柯熠却已经向木板车走去，他要看看那死了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没走几步就被一只手拽住了，回头一看，竟是翠微出来了。

“让我来吧，”翠微道，“说好了你不插手的，现在……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柯熠拉开翠微的手，“我只是看看。”他并不想插手，但是想到翠微要用雪焱的身子去碰那恶心的尸体，他就有些不忍——雪焱爱穿白衣，若是弄脏了可一点也不好看了。

翠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没说什么，跟在柯熠后边，板车边的两个青年都用布蒙着脸，见两人过来了，退开了一些，“小心些，别被传染了。”

柯熠点了点头，拉起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随后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草席。

草席下的尸体已经烂得看不出面貌了，只能依稀辨别那是一具人体，黑色的脓水在人死后依旧不停的往外冒，散发着恶臭。柯熠挨个将几具尸体看过，几乎都是一个模样，什么也看不出来，才转身，就看见翠微竟然伸出一只手指要去碰那黑水，柯熠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不怕手烂了吗？”

翠微愣了一下，大概也想起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不能如此随意，立刻道歉，“对不起，我……”

柯熠松开了他的手，“没碰到就好。”

“我想……这可能是中毒了。”翠微犹豫了一下才说，“所以，我想要看看，那些脓水是不是会腐蚀人体。”

“会的。”边上一个青年伸出一只手道，“方才我抬他们的时候没注意，碰到了一些，可疼了，不过，用水冲了就好了。我们这几日处理死人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