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毛:“不过,失忆会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种性格吗?尤其是在刑部大牢里的那个晚上,小鸟儿你告诉我半夏之毒
的时候,当真——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因为失忆,一时迷失了也很正常。”依旧是冷冷的,不带半分慌张地,完美的语气。
天铭泱摇摇头,很是耐心地继续说着:“即便如此,也很可疑不是么?于是,我仔细地想了一下我们的对话。说起来
,你一向鄙视和我这种人说话,似乎对视都脏了你的视线似的……”话到这里,天铭泱自嘲地笑笑:“不过,那晚上
,你似乎话有点太多了!很奇怪的是,你失忆了,却记得医理,而且显得异常地对睦南皇子之死这件事上心。若说是
为了关心我,我自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小鸟儿你就算关心我,也是在想着我早点死才是。那么,你为什么会对睦南
皇子的事情这么上心呢?”
稍稍停顿了一下,翎鸢沉默的背影让天铭泱一时心情很好,抿了口茶,继续道:“实际上,到那时候为止,你已经暴
露了两个疑点。第一,解毒的话题,是你提起来的。这说明,你——是有意告诉我验毒之法的,而且不是为了我的清
白,那就只剩下洗清睦南皇子的冤屈了;第二,你对我过分的憎恨。作为我的男宠,本来就是让我为所欲为的吧,你
却一副不可侵犯的高傲模样,甚至对我的作为进行指责。这说明,至少你不是我的男宠。而你真正的身份,绝不会比
我卑微。基于这两点,我基本上确定了,你是睦南方面的人。”
“小鸟儿,实际上,如果你今天不这样亟不可待地来找东西的话,我是不会猜出你真正的身份的。今天,你的目的是
刺杀我的时候,捅入我身体的匕首吧?那东西我一直带在身边,所以,你一直没机会得到,直到今天,我回府。”茶
盏锵地放在桌上,天铭泱钩唇:“那个匕首,是睦南号令军队的信物,知道这一点的可能有很多人,但是能够辨认真
假的——在睦南只有皇帝一个,在天泽,只有你——睦南皇子一个!”
发觉翎鸢的身子终于在自己坚持不懈的语言攻击下,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天铭泱很有成就感地笑起来:“怎么,小鸟
儿你想到自己的败笔在哪里了?是啊,我这把弯刀是赝品啊——”把弯刀往桌子上一拍,天铭泱沉声道:“真正的信
物,我一回府就交给重峦管家保管了。拿着这个赝品,又毫无防备地在这里倒头大睡——呃,不对,或者该说是装睡
才对!呵……总之啊,我就是在等小鸟儿你来拿东西!”
“哼——不论殿下说什么,我就是你的男宠翎鸢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睦南皇子。”
“是啊,你要不承认,我也拿不出什么确实的证据来。毕竟这身体就是翎鸢的身体,睦南皇子的尸体也好好的在宫里
躺着……虽说睦南皇子死的当晚,小鸟儿你恰好醒过来……不过借尸还魂这种事,怕也是没人相信的吧!”天铭泱语
气有些无奈,手肘撑在桌面上,很是有兴味地端详着翎鸢的反应:“但是啊——我相信!”
因为,我和你一样!
间对方依然不为所动,天铭泱起身,走到翎鸢身边,轻拍他的肩膀,继而笑起来。
还真是僵硬来着!
转过脸,细细凝视那张紧绷过度的脸,天铭泱觉得自己已经很成功地让这个人失去从容了,只不过,冰山的外壳太厚
了,怕是不大容易看出他窘迫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你的,不过,你被背叛了倒是事实。据说,睦南三皇子已经做好登基完全的准备
,即便是缺了这用兵的信物,他们也找好了替代品……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该仔细地考虑考虑,然后,找一个唯一明
白你处境的人谈一谈。毕竟,你现在这种状况,连孤军奋战的资格,都没有吧!”
撤回手臂,后退两步,天铭泱不再逼迫,直接送客:“本殿下很累了,翎鸢,还是请回吧。”
翎鸢僵立了一会儿,一声低低的“告辞”推门而出,天铭泱凝视着慢慢阖上的门扉,忽然发现自己给自己又找了一个
大麻烦。
不过——该怎么说呢,拉拢他,却是和政治无关。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和自己同样经历了借尸还魂的人,总有些,亲
切了。
当然,也只是经历相似而已。那家伙,比自己可惨得多了!
25.失踪
做决定,总是需要些时间。
从那晚之后的三天里,天铭泱都在等着翎鸢的回应,很有耐心,很有耐心。
这三天之中,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睦南使节拖着大病未愈的身子,很有牺牲精神地到处乱晃。先是去了老六那里赏什么花,附庸风雅了一晚上,
又是去皇帝那里吃了个鸿门宴,拖拖拉拉又是一晚上。最后第三天,也就是今儿早上,在大殿之上,正式谈判。
“也苦了他那芹菜杆儿的身子,日夜操劳,等他回去,睦南皇帝要给他多加点月俸才是,好好补补那张菜瓜脸!”坐
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天铭泱一副纨绔公子的架势,两只脚交叠着,搁在石桌子上,手里提着一串葡萄,吃得正欢。
管家重峦立在一旁,担任端着盘子接葡萄皮的工作,顺带着,把宫里,睦南使节近日来的情况,一一汇报。
“殿下,楼外楼的墨即公子今天差人送了接风礼过来,请您过目。”这时候,重峦从一个仆从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
双手捧着呈给天铭泱。
接过来,晃了晃,沙沙作响,天铭泱笑了笑:“恩,看了倒真是赚了不少!”斜眼睨着重峦,后者一副非礼勿听的模
样,石头一般,入定了。
摇摇头,天铭泱自语道:“我说小虫子你啊,总让我觉得很像一个人呢!”
重峦无话,依旧恭谨站着。天铭泱也不再多说,把长匣子收入袖中,对着重峦吩咐道:“你去把翎鸢公子请过来,这
么好的天气,还憋在房间里,可是想着发霉么!”
“是。”得了应,重峦微微躬身,离开了。
凝视重峦的背影,小皇子指尖蹭了蹭上唇,眉头微微耸动一下。
这个背影,倒真是,似曾相识啊!
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望天,天铭泱舒展了一下身子。
这个睦南使节一直都是尔雅负责接洽的,不管是不是他刻意为之,那晚睦南使节登了六皇子府倒是事实。又是帮着使
节脱罪,又是急着跟他示好,他们之间这点猫腻,怕是不言而喻了吧。
真有意思,现在这群混朝政的皇子们,都流行找外国当靠山吗?
一个老六是这样,一个老二加上老三,也是这样——
眼眸因为日光刺眼而微微眯起来,没错的吧,老二和老三,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投奔了楚池国了!
“殿下!”一声低沉,重峦疾步而来,却是孤身一人。
“怎么,翎鸢公子架子好大啊,还要我亲自去请吗?”皱皱眉,天铭泱扬了扬声调。
“不是的,殿下,翎鸢公子他——不见了!”
不见了?
天铭泱眉头一缩,当即起身,声音也沉了下来:“什么叫不见了?不在屋里,还是连府里都不在了?”
“确切的说,翎鸢公子他,失踪了。”重峦沉声应道。
脸色越来越沉,天铭泱心生不祥预感。
最近这几日,一直担忧老二,老三会来找麻烦,都有好好地保护翎鸢。可是守株待兔久了,兔子还不来,多少都会有
些松懈。他们,就是在等这松懈的一刻……
尽管自己叫重峦务必督促了,竟然——还是被他们得手了吗!
该死!
狠狠攥起拳头,耳边传来重峦的声音:“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恕罪。”
“行了!我没时间跟你追究责任!”生气太浪费时间了,天铭泱转脸对重峦严肃道:“找回翎鸢,要活的,将功补过
!要是找不回,这账,咱们就狠狠算算!”
“属下明白。”俯身一拜,重峦开始召集府里的侍卫分头寻找翎鸢下落,天铭泱则在一边抱着臂,不说话。
按说翎鸢没有直接被杀死在房里,而是失踪,应该就不会有生命之危了。他们既然把人活着掳走了,自然就是要抓活
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难保还在做决定的翎鸢不会因为那边的突发情况而产生动摇。
视线划过院子里的一干人等,天铭泱沉下脸。
这个府里,除去各派的眼线,奸细,除去几个混吃等死不做事的,除去几个脑袋迟钝惹麻烦的,能用上的剩不了几个
。
把找到人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这辈子就别想见着翎鸢了!
眼看重峦吩咐的差不多了,天铭泱觉着这戏份也铺的够足了,眼线们该被引走了。于是上前对重峦耳语一句:“你在
这里给我好好找,我先出去一趟。”正要走,又立即补充一句:“我自己走,不用谁跟着。”
只不过,步子还没怎么迈开,就看见一个挺眼熟的身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走至身前,一个行礼,天铭泱才看出是皇
帝身边的小太监荣福。
“殿下,皇上有要事召您立刻进宫!”
脸皮一抽,天铭泱只觉一阵暴躁。
他妈的,怎么事儿全给老子赶的一块儿了!
换了朝服,一路着急忙慌地坐马车,换轿子,连带一路小跑地进了宫,直奔御书房。天铭泱发现被召来的不止自己一
个,老二、老三、老六来了个齐全。
“父皇怎么把七弟也叫来了?”老六天铭熠打天铭泱一进来就没拿正眼瞧过他,一开口,语气更是恶劣,虽说脸上摆
着笑,但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倒真不如绷着。
“六弟啊,别这么说,朝廷大事,自然是要我们兄弟几个共同商议才是!况且我看小七最近越发地上进了呢!”笑眼
弯弯,一副与天铭泱哥俩好的架势,老二冲着天铭泱眨了眨眼。
哼——知道了!和着就是你这混蛋把我叫来的!
“呵呵……”扯出很难看的一抹笑,天铭泱对着老二意思意思,心说,你个混蛋,把我支开,还不就是为了成功地带
走翎鸢!
现在看来刚刚那会儿,翎鸢很可能还在自己府里,只不过被这个人的某个眼线给藏起来了……
该死的!
“行了,倾卿过来。”皇帝招招手,打断兄弟之间真真假假的寒暄:“以后倾卿也来早朝,不要因为你一个人,坏了
宗室的规矩!”
这话让天铭泱稍稍一愣,但还是很快应下。
实际来说,这个王朝的皇子是很辛苦的,自六岁起,便要穿戴朝服,与亲王大臣们一同上朝,观摩学习了。
而由于皇帝的过分宠溺,自己,却是个例外。
不用上朝,气坏了若干师傅,连伴读的公子都被自己调戏了之后,每日来宫中上课这事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朝中无人有异议,大抵一半是碍于皇威,一半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皇亲生的儿子吧。
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皇帝这样说,当是把自己那些话当真了,要当大人,自然要做足全套。这些朝廷纷争,能避则避
的东西,如今一股脑全全重新丢给自己了。
“今日睦南使节借兵一事,你们怎么看?”这时,天澋曜已经一脸正色的开了口,近日来看惯了他温柔的样子,如今
严肃起来,当真有些不习惯。
“睦南前来寻衅滋事,楚池是做了靠山的,只不过,这靠山靠不住,搞不好依仗就成为威胁。如今,楚池十万大军屯
兵沐山一带,紧邻凉城,虎视眈眈。若是放之不管,睦南失手,凉城破了,打开的便是我天泽的门户。”二皇子敛色
开口,滔滔不绝,却也说的是明面上的道理。天铭泱看着他,便只想到了两个字——撇清。
撇清他与楚池的关系。
“出兵是必然的,只不过总不能白白出了去。”三皇子瞥了老二一眼,冷冷开口:“帮助睦南退敌,损伤的是我国兵
力,却又讨不到什么好处,岂不得不偿失?”
皇帝倚在龙椅上,手指抚着下巴,一副坐看几个儿子讨论的模样:“那轩儿打算如何?”
“儿臣看来,睦南与天泽的条约,怕是腐朽的要重新订立了。”三皇子天铭轩微微颔首,笑道。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举踏平睦南,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二皇子哼了一声,似乎非要和老三作对似的。
掩饰!
心里冷哼一声,天铭泱冷眼看着这两位一向以做戏为手段的哥哥。
说了大半天,他们的意思就是铲除睦南吧!对于睦南的敌意这么明显,这不是与楚池暗暗结盟了又是什么?
楚池表面上为睦南撑腰,还不是等着睦南跟天泽撕破脸,然后求助无门,只得转向楚池,任由宰割!说到底,就是要
灭睦南,而后与天泽对峙!
如今,天泽真的援助战打成了侵略战,先不说遭人话柄,诋毁形象,过长的战线难免就给了楚池可乘之机。再加上老
二、老三的放水,最后极可能成为天泽和楚池瓜分睦南的结果。
天泽获利不假,但白白让楚池捞了好处,这种二虎对峙的局面,对于天泽实际上是不利的。
若说最好的结局,当是三足鼎立,留下个睦南作为缓冲,天泽楚池矛盾不至于尖锐激化,没有战争,才是一个天澋曜
要保持的局面吧!
掠夺土地,坐拥天下那是军事家,让百姓和乐,国泰民安,才是真正的好君王!
几句话下来,谁是野心家,谁是合适的继承者,就这样被天澋曜试出来了!
视线扫向一直沉默的老六,心里琢磨,尔雅一直给老六安排了讨欢心的角色,那么此刻,他该顺着皇帝的心意,说到
心坎上了吧!
“儿臣以为,二哥说得有理。如此大好机会,我们没有放弃的道理!”六皇子微微一笑,却是说出一句让天铭泱咂舌
的话。
猜错了——
一时有些愣怔,紧接着便听到天澋曜缓缓道:“那倾卿呢?没意见吗?”
等一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似乎就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26.相煎(上)
御书房之中,天铭泱垂眸站着,心思百转。
从刚才开始,似乎就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
忽而,脑子一瞬清明,紧接着脊背便是一凛。
呵……差点忘了,尔雅已经和自己结盟了,也答应说服六皇子了,怎么说,他对于自己也不该依旧这么恶劣才是!
再者说,六皇子对自己印象差是出了名的,老二提议让自己来议事,他虽说讽刺了,却也没较真去阻止,似乎显得过
于仁慈了……
那么,也就是说,第一,他想让自己来;第二,他还要假装两个人矛盾很深,掩饰联手的事情。
所以,尔雅说服了六皇子,而且,还给他支了很损的一招,而这一招,直接导致了如今,六皇子装傻迎合老二的局面
!
第一次讨皇帝欢心,是借着尔雅,很低调;这一次,竞争对手都在,他就该深藏不露,转嫁注意力——转嫁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