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塌前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肚子疼的紧,你帮我记下一个药方,帮我去抓一副药。”顾慎之回想起之前几天叶千骄给他配的药,与
一般的安胎药无异,只是加了几味祭魂族特有的草药,那几种草药在医典上也不曾有提起,所以顾慎之至今都不清楚
那个配方就是如何,只是如今腹痛难忍,若是不先用药控制了腹痛,只怕胎儿会有危险,不管如何,还是先保住孩子
的要紧。
杨岄按照顾慎之的口述将药方记录了下来:
山药三钱,石莲子一钱克,黄芩一钱,川连一钱,椿根白皮一钱,侧柏炭一钱,阿胶两钱。
杨岄虽然不通医术,却也知道这里有几味药乃是妇科所用,他脸色稍稍一变,帮顾慎之掖了掖被角,抓紧了手中的药
方,向门外走去。
第八十一章
药很快就配好了,宿州行宫里面本来就储备着一些草药,再加上有随行的军妓,一些妇科的药材也都齐全。杨岄是亲
自看着厨房的人把药熬好了,又亲自端进房里的,这之前他拿着那张药方去找过军医,被告知这是一剂保胎药。
杨岄的心没来由的甜蜜了起来,因那几个老狐狸前来,几日都不曾舒展的愁容也舒展开了,可是一想到顾慎之刚才那
忍痛的样子,又揪心的紧,想必是他急于回来,长途纵马所以才会动了胎气,本来是想请军医一同进去看看的,但是
想起顾慎之自己便是个大夫,就只好作罢了。
此时夜已深,行宫中一片安宁,几枝梅花在小院中傲然盛开,天际飘下几片雪花,杨岄端着药进去,转身将冰冻和寒
冷都关在了门外,顾慎之躺在软榻上,听见声响便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表情已经舒缓了很多,略略叹了口气道:“
可能是路上吃坏了东西,肚子疼的紧。”
“是啊……以后不能随便乱吃东西。”杨岄把药端过去,单手扶起顾慎之,将药送到他唇边。
顾慎之接过了药,大口喝了下去,这几年他吃的药,甚至比吃的饭还要多,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杨岄还是蹙了
蹙眉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了,捻了一颗蜜饯送到顾慎之的口中。
“这是什么?”顾慎之疑惑道,口中已经生出丝丝的甘甜。
“糖冬瓜,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看见以前火头房的同僚,问他们要的。”杨岄嘿嘿的笑了几声,视线一直盯在顾慎之
的脸上,见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摸样,却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慎之,我让你受苦了。”
顾慎之猛然一震,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只留有唇齿间的甜味丝丝蔓延,他闭上眼睛想了想道:“我从小到大受过的
苦,多的已经记不清了,你若是想和我谈论所受的苦楚,只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他顿了顿,又睁开
眼睛看着杨岄,眸光中似有着晶莹的雾气,清澈幽深,“但你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若是再去提及过去的苦,又如何
能有将来?”
杨岄呼吸一滞,他自然没有想到,最后先想通的人,会是顾慎之,而不是自己。他只觉得自己惭愧无比,将顾慎之拥
在了怀中,动情道:“慎之,若是千骄兄真的能将我身上的蛊毒清除,我便一辈子陪着你,你若想当皇帝,我便是拼
了云州几十万将士的性命,也要将你送上大位,你若无心庙堂,我便与你一同归隐山林,天涯海角,塞北江南,任由
你指点便是。”
顾慎之在他的怀中点头,他幸福的联想着自己的将来会与杨岄的点点滴滴,尽管这一切只能在梦境中存在,但是他依
旧不忍心做出那么决绝的事情,对于杨岄的残忍,似乎在那一次溺水之后,已经全部用光了。
“这话可是你说得,”顾慎之太眸看了眼杨岄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之求能和你,还有阿宝,安安静静的过一段
日子,如今战事过去,和谈即在眼前,你是一介武将,就把那些琐事交给那些文臣谋士吧。如今朝廷也派了人来,我
知道你心中有气,但是至少阳奉一下。”
“这些你不用担心,便交由夫君我处置便好,你就乖乖的在这里养胎,给阿宝生一个弟弟,小名叫阿贝好不?”杨岄
本是不打算揭穿顾慎之的,但是实在是因为开心的紧,难免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顾慎之脸色一红,便知道他这样的人,只怕他会怀上孩子,就是那夜他做的手脚。
“这孩子,怕是留不住的。”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知道了,索性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好,顾慎之强打了精神道:“
刚才那药虽然是安胎药,但是我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一贯病弱,伤及根本,已经没有什么根基去孕育一个孩子了,
所以若是留不住,你也莫要伤心,我们已经有了辰阳,虽然如今只知道你是他小叔,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的。”
真话虽然伤人,总比到时候伤心的好,杨岄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食指顺着顾慎之的脸颊一路下滑:“我知道了……我
知道,只要慎之你好好的,便好了。”
两人忍不住浓情蜜意起来,只是彼此都忍着那份冲动,杨岄低下头,咬了咬顾慎之的唇瓣,旋即将他抱到了床上,亲
自脱了鞋,抱着他的脚在胸口暖着。
布鞋的周围还沾着泥泞,顾慎之道:“先去打个水泡泡脚吧。”杨岄便起身去打了水来。顾慎之又道:“口渴的紧。
”杨岄又端来了热水。两个人折腾好了,杨岄又帮顾慎之盖好了被子,自己便来到书案前看起的军务。
可是他根本就集中不起来精神,视线总是时不时的往床上飘过去,仿佛只要自己一斜眼,顾慎之就要消失了一般。
顾慎之也没有睡着,刚才是因为疼的,而如今便是因为饿的,他居然忘记了,自己跑了一路,还没有用过晚膳。此时
肚子里面咕噜噜的乱叫,早已经饿的他前胸贴后背了,若不是刚才那一块糖冬瓜,只怕是自己要饿晕过去了,可是看
着杨岄刚才忙碌的样子,便不想再让他跑来跑去,也不想让他离开自己一步。
“你怎么还不睡觉?”没有听见顾慎之熟睡时候的呼吸声,杨岄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我很饿。”顾慎之眨了眨眼睛,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如今这身子,可不只有他一个人了。
“哎呀!”杨岄扔下笔,恍然大悟道,“忘了你说你一路跑回来的,定然是没有吃过东西,你现在想吃什么,我这就
去让下人去准备。”
顾慎之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他闭上眼睛慢慢回想,然后开口道:“我想吃关大厨做的烤山
芋,不知道西南王殿下这边有没有?”
“有……有……”杨岄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了房门,只留下顾慎之一个人躺在被褥之中,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
发现不知是什么东西,顺着他的眼角一路滑落,瞬间打湿了耳边的枕头。
不久门外又有了响动,本以为烤山芋之类的事情会让杨岄出去的时间久一点,也好让自己有契机能调整一下心情,没
想到杨岄居然命人搬了一个炉子进来,放到了房间里面,又挽下了帘子,将顾慎之隔在内室道:“这样就熏不着你了
,这样我便可以陪着你,一边说话,一边烤红薯,就如当时在军营一样。”
顾慎之咬了咬唇欲哭无泪:“可是……可是……慕楚,你烤的时候,那个香味儿,就可以把我熏死了,就算不熏死,
也足以将我勾引到饿的咬舌自尽。”
杨岄抓了抓脑门,忽然间从帘子外面串了进来,在顾慎之的颈下随意的一点。
“好了,暂时封了你的嗅觉,这样你就闻不到香味了,等我烤好了红薯,再帮你解开吧。”杨岄满意的拍了拍顾慎之
的脸颊,又步出了帘子。
房间里面是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顾慎之便和杨岄闲聊起来了,那烤山芋是耗时间的事情,等杨岄将烤熟的山芋拿进来
的时候,顾慎之已然累的睡熟了。
他的脸色很苍白,没有半点的血色,杨岄心中隐隐作痛,伸手又在他的胸口点了两下,让他睡得更沉一点,才转身走
到门口,将门外候着的人放进来道:“你们都替他诊治诊治,现下究竟如何。”
进来的人是营中的几个军医,杨岄原本是想去请魏卓然的,但是自那次与魏卓然将话挑明之后,原本两人之间的师生
关系无端变得陌生了 ,如今已然感觉生分了,便请了这几位军医来。
军医依言轮流为顾慎之诊脉,几人细细商讨之后才开口道:“脉象浮滞,中气耗损,确实是凶险之兆,不过之前开药
的大夫应该是个名医,温调细理的,已经渐有起色,若是能卧床休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杨岄总算送了一口气,接下去的日子,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在床上了。他坐在床沿,手中握着一个烤焦的红薯傻笑
,着实让这群整天被他板着脸训话的军医们大开了眼界。
第八十二章
杨岄看着手中的烤红薯,见顾慎之睡的熟,也不忍心叫醒他,便自己剥了黑乎乎的外壳打算吃起来,想起刚才为了怕
他突然醒来,便点了他的睡穴,那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既然军医已走,便打算解了穴道,自己再身旁陪着他就是了。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小院里一片寂静,廊上的灯笼忽明忽暗,忽然间几声轻微却快速的脚步声从
门外传来。
“谁在外面?”杨岄警觉的站起身来,扭头向门口问道,从刚才的更鼓声来判断,此时应该是初更刚过,正是内外守
卫换班的时候,杨岄素来喜静,这小院里面只有一个五人的小分队,人都是他亲自选的,但是来人的脚步,一听便是
比较匆忙的,应该不是院中的守卫。
本外并没有声音,杨岄看了眼顾慎之,正游移着要不要将他唤醒,猛然间一支一尺常的利剑从窗户中射了进来,那方
向不偏不倚,却正好朝着床上的顾慎之而去,此时杨岄身上出了那几枚随身携带的五星镖再无其他武器,但是若用镖
去打那箭,距离太短,完全不能出招,来不及思量之余,杨岄本能的闪身上前,扬起长袍将那箭卷了起来,却没有想
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一只箭已射入房中,目标正是自己的胸口!
杨岄向后仰倒,那箭居然擦着他的鼻尖而过,正当杨岄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忽然觉得大腿上一阵痛楚,跌坐到
一旁,原来那刺客不等那一箭射中,便已经又发了一箭。
门外似乎又有了响动,杨岄支起身子,正欲为顾慎之解穴,只听见有人破门而入,而那响动之后,竟然是一个孩子昏
倒之前的呜咽。杨岄顿时心口一紧,隔着帘子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站在外面,手中还提着一个四岁的孩童。
“西南王,有人出十万两黄金买你的人头。”烛影摇曳,帘外的黑衣人不紧不慢道,“能躲过我的三支箭,果然也是
一等一的高手。”
三支箭?杨岄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他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毕竟是武当弟子,当年那些武林轶事,也如数家珍,三
支箭,便是如今江湖上排名第三的杀手。江湖三大杀手,排行第一的人称一根针,传说他以银针为武器,只需一针便
能正中对方的死穴,让其毙命当场。排行第二的杀手,人称双钩,传言他的武器为一对银钩,被他所暗杀的武林中人
,每个人的锁骨之处,都有被双钩穿透的痕迹,死相及其惨烈。
而前两位,早已经成为武林的传说,近几年来,再也没有人死于他们的手下,而眼前的三支箭,却是近期武林最富盛
名的杀手。杨岄猜出了对方的来头,心下倒是放轻松了不少,开口道:“别人给你十万两黄金,本王给你二十万两,
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孩子,三日之后,本王亲自将二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你手中。”
帘外的人并没有半点响动,忽然开口笑道:“西南王,在下手中的人再加上你的性命,何止二十万两,但是江湖中人
讲究信义,在下已经认了别的金主,自然不会再要你的钱。不过你倒可以写一封遗嘱,让在下帮你报仇,到时候你便
是我的金主,这也不算是背信弃义。”
杨岄呵呵笑了两声道:“兄台的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如今本王在房中并无纸笔,能否让本王到帘外写下遗嘱,兄台再
动手也不迟?”
“西南王想出来请便,不过在下刚才忘了跟西南王把话说完,有人出十万两黄金买你的人头,而那个人还出了另外十
万两,买睡在床上那人的人头。只可惜他是来不及写遗嘱了。”那人的声音很是冷淡,人命对于他来说,草芥都不如
。杨岄涌起一丝深深的厌恶感,只可惜他如今左腿受伤,若是硬拼,肯定没有半点的好处,时间分秒过去了,也不知
道门外的守卫何时能来。
“好,本王出来,”杨岄咬了咬唇,抓住大腿上的那支箭拔了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帘子面前,黑影此刻离他不过三
尺距离,撩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便有可能就是命丧之时,杨岄的呼吸愈发沉重了起来,手指缓缓探到腰间,腰带里面
藏着几枚五星镖。
“三支箭,本王问你,你刚才一共射出三箭,那你是不是已经没有箭了?”杨岄将自己手中沾着血的箭在面前晃了晃
道:“那把箭还给你。”话语出口的同时,杨岄运足了内力,将那箭往黑衣人的方向射了过去,箭风一扫,在帘子中
间掀开一道窄窄的细缝,杨岄眸光一闪,乘机捕捉住了那一抹黑色阴影,三枚五星镖从缝隙中射了出去。
帘外传来了闪避的动静,最终却听到了暗器没入骨肉的声音,杨岄乘机跃出了帘子,黑衣人的眼中钉着一枚暗器,而
另外两枚暗器,一枚钉在了阿宝的左肩,另一枚则是从两人的空隙中穿过,钉在了三支箭身后的墙壁上。
杨岄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空间,踢翻了脚边的一张椅子,顺势欺身到那黑衣人面前,伸手去抢阿宝,那人知道杨岄
的心思,居然扬手将阿宝扔到远处,杨岄应接不暇,只能硬生生的收回了招式,转变方向去拉阿宝,终于保住了他的
身子,正要落地之时,只觉得胸口忽然间一丝热流缓缓而出,低头却看见刚才的那支利剑,正穿过了自己的胸口。
杨岄眼前一黑,他开始后悔今日为何要如此大意,将自己贴身暗卫调出去跟踪那几个老东西,他集中自己的意识,想
解开阿宝的穴道,却已经没有了气力。
箭还在杨岄的胸口,叶千骄闭着眼睛,此时他的心很乱,若不是因为担心顾慎之的身体,最后还是忍不住跟了上来,
只怕今日他们一家三口,便要死在这宿州行宫了。
宿州行宫,四周防守森严,除了这个小院一般没有多少守卫之外,其他地方都有重兵把守。这倒不是杨岄胆大粗心,
而是守卫行宫的人,都是杨岄云州的旧部,一向治军严明,宿州行宫可谓如牢笼般严密。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顺利
进入宿州行宫的人,便只有一种人,那便是拥有宿州行宫的密道,可以自由进出的人。无疑,那个黑衣人,只怕是当
今朝廷买来的杀手。
“千骄公子,可有办法拔箭?”魏卓然神色凝重的看着叶千骄,眸光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