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进了房间,凤千夕才敢放开墨惜的手。
“墨惜,你太多事了。”
话落,自己的身子陡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纤长优美的指在他的嘴上婆娑游移。
“凤哥,那种没有心肝的坏狐狸,绝对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转了个身,凤千夕抱住他的腰,嘴唇紧贴着他的脖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哪见过缬草,这些天这种感觉越
来越强烈。”
他自己也觉得很没道理,且不说国籍,居住的地理位置,生活背景也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像缬草这种美得绝对有资本让人过目难忘的少年,他又怎会只有这么一丝朦胧的熟悉感?
墨惜细细想了一会儿,叹道,“或许,我们应该去查一下那颗小草。”
“你是怕他对小飒不利吗?”
凤千夕扬起脸,声音微扬,语气似有不善。显然对缬草深信不疑,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种没来由的笃定。
墨惜露出招牌的可爱笑容,安抚道,“那只狐狸不去伤害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我是怕他这个没有爱过的笨蛋伤了小
草,也伤了他自己。”
凤千夕看着上方那双紧锁住自己的茶色眼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们真的……”
点住他的唇,墨惜神秘一笑。“旁观者清,更何况还是我这么一个富有经验的旁观者。”
凤千夕被他的挤眉弄眼搞得哭笑不得,一掌拍在他脑门上,脸颊微红,“小鬼,做人要谦虚。”
擒住那只苍白细弱的手,墨惜趁机在掌心偷了个吻。
“凤哥,你知道那只狐狸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凤千夕摇头,墨惜继续说道,“家庭只是一部分原因。他九岁那年,当上少主,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自己视
为哥哥的人。他和那个人的关系就像我和小雨一样,虽然是主仆,却更像兄弟。可是那人却背叛了永生会,私底下做
着不法勾当。所以,他不得不杀了他。天知道,他笑着动手后,偷偷流了多少眼泪。光是来找我大哭就不知道多少回
了。”
凤千夕看见墨惜嘴边无奈却又开心的笑意,伸手抚摸他的额头,“你一定将他安慰得很好。”
“那是当然!”
墨惜立即变成骄傲的火鸡状态了。逗得凤千夕捂嘴闷笑。
“凤哥,你好像很久没有生病了吧?”
凤千夕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赶紧声明,“但是一直睡眠不足。”
话落,那个罪魁祸首笑得一脸灿烂,反倒是他这个受害者,脸一下变成了猪肝色。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墨惜既好笑又怜惜。都“老夫老夫”了,还露出这种表情。凤哥真是一座永远也开发不完的宝
库。
“今晚也不让你睡了。”
温柔的嗓音,却配上丝毫不搭的笑脸。让凤千夕实在提不起劲骂他。
你个死小孩笑这么开心秀你牙白啊?
第4章
墨惜原本还计划在日本多呆上一几天,想着在长门飒家里能多蹭十天半月,就绝不阻拦自己当一只杰出的米虫。
可是因为凤千夕公司里的事,让原本预计十天的旅行提前结束了。正好,也给他一个契机拯救一下他那惨到极限的出
勤分,也算是对得起学校了。
送走了他们,长门飒并没有像嘴上所说的那般,巴不得他们快走,反倒是心里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
出。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失落和不舍?
缬草走上去拉住他的手,依旧是冰冷的触感,长门飒望着他,嘴角扬起了笑,感受到了他毫无保留地关心。明明他最
讨被别人施与,此刻却觉得拥有他的关心还不赖。他将那只小手紧握在手心里,想将热度传递给他。
“飒……”
长门飒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不由分说地将他楼了去,将唇移至他的耳边,衔住他小巧如白玉般的耳垂。沉声道,“小草
,只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
缬草微喘着,浑身无力,像没了骨头般软到在他身上。晶亮的眸子满是笑意,“恩。”
日子一天天过,平淡无奇。两人的关系依旧微妙却没什么进展。
四月天,昼夜温差比较大,缬草因此患上了重感冒。成天昏昏沉沉的,几乎都在昏睡中度过,吃的药几乎不起什么作
用。
他是属于很少生病可一旦生病就很难恢复的体质,所以会比一般人拖得久一些。
长门飒无法带着这样的他外出处理帮务,虽然不相信任何人,也别无他法,只有命令前田一村自己不在时好好照顾他
。
缬草并没有睡得很熟,听见细微的声响,他立即知道来者的身份。这个时候会出现的,只有负责端药给他喝的前田先
生。
“缬草少爷,喝药的时间到了。”
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然后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从他手里接过碗,闭着眼喝了下去。
好难喝!
长门家的家庭医生似乎对中药情有独钟,对西药不怎么青睐。感冒的这些天,完全是泡在了中药里。仿佛连身上也染
了药草味。
将空碗递给了前田,缬草礼貌地回以微笑,而对方却将脸挪向了另一边。
“前田先生,你很讨厌我吗?”
前田一顿,依旧躲避他的目光,退至门边,背对着他道,“不,可是你不该在这里。”
门被拉开,前田刚走出门外,伴随着门合上的声响,里面响起了缬草轻柔的嗓音,“前田先生,明天见。”
他愣了一愣,心里一紧,却没有任何回应。
明天见吗……
入夜,原本熟睡中的缬草却狂风暴雨般呕吐不止,就像是要将身体里的一切掏空似的。
当缬草被送往医院时,他已经完全昏迷不醒了。
散乱的黑发,汗涔涔的脸,就像从水中捞起来一般死寂。此时的缬草脆弱得就像一颗被暴雨狂风狠狠凌虐过后的小草
,没有一丝生气。
紧握住他细弱冰凉的小手,长门飒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他以为,他的小草就这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迟了一秒,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他不允许他买回来的东西不是坏在他的手里,而是被别人弄坏!
手里的小手微微动了动,眉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缬草慢慢地睁开迷茫地双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房里的灯光。
“飒?”
颤抖着抚摸他惨白的脸,长门飒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另一手温柔地抚摸着他汗湿的发。凤眸满载着对他的宠溺。而
他自己却毫无知觉。
“我在这,你觉得怎么样?”
缬草委屈地扁扁嘴,却只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长门飒先是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随即止不住一阵轻笑。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意,“可是,医生说你暂时还
不能吃东西。”
原本就不怎么富有生机的脸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更是失落,“我已经好了,我们回家吧。”
替他揶好被角,长门飒笑他的心急,“你哪里好了?先前才吐得死去活来的,又是昏迷,又是药物中毒,你……”
话音戛然而止,先前因为整颗心都在缬草的安危上,所以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突然浑身散发出叫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唇边扬起了一抹戏谑且邪魅的微笑,却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笑容。陌生而
又危险。
“飒,别走!”
拉住他的手,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力道。长门飒没有折回,只留了背影给他。声音却轻柔无比,“我只是出去
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缬草阻止不了他,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他不知所措地躺回去,全身无力,胃里翻滚不停,让他更加的不舒服。他
和前田先生约好了,明天见的。可是他们都没办法赴约了吧……
他不要这样!
抬眼望着一滴一滴滴个不停的药水,眼睛渐渐失焦,脑子里没有任何的念想,只是这样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长门飒回来了,意料之中还有前田一村。
那个印象中沉稳无比的中年男子,竟然微颤着身躯,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一村,是你做的吗?”
“是的,少爷。”
下颚突然被抬起,逼迫他正视自己,然后又看了看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呆呆看着这一切的缬草,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回
去。
“小草值得你用命去换吗?”
长门飒当然没有贬低缬草的意思,只是他猜不透,这个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老师,竟然会这般愚蠢。他该知道的,伤害
缬草的后果。
“只要是老爷的命令,我就一定要达成。”
长门飒突然笑了起来,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抱胸,凤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你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何必为了那种人葬送自己?”
前田一村没有接话,更没有否认。这番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远比他料想的更叫他难受。即使他一直都对自己的身份和
角色了然于心。
望了望缬草,惨白的脸上竟让他看见了担忧地情绪,是为了自己吗?为了他这个险些杀了他的人?
一向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他深深朝缬草鞠了一躬。嘴里嗫嚅道,“对不起,我失约了。”
下一秒,他从日式衣服里摸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自己的左胸。他不是武士,也不是在贯彻武士道
精神。他只是在谢恩,以这种极端却可以让他获得解放的方式。
血立即如泉涌般喷发不止,缬草捂住自己的嘴,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他使出全力拔掉手上的针管,跌下床扑到
长门飒脚边,抓着他的衣角,嘴张着,却依旧说不出只言片语。就仿佛失声了似的,脑海里满上前田一村对自己道歉
的话语,眼里渐渐模糊了。
长门飒冷眼看着依旧维持跪坐姿势的男子,血令人触目惊心。可他双目紧闭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痛苦。弯身将轻得
像羽毛似的缬草抱起,触及他泪眼婆娑的凤眸,他微微叹了口气,“小草,他差点害我失去你。”
胸口的衣服被他揉成一团乱,惨白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缬草发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尖锐的痛感让他
逐渐平复找回了声音。
“飒,救他……我求你……,不要有人死了,好讨厌……”
说道最后已是有气无力,似乎快要昏过去了。嘴唇靠在他颈边,温热的鲜血暖了他的皮肤,却也让他感受到了他的脆
弱和乞求。
长门飒用拇指轻柔地拭去他唇上的血,用舌吮尽。一股腥味在嘴里蔓延,他吻着他的眼,许下承诺。“我答应你。”
经历过上次那件事后,长门飒吸取教训,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照缬草的话说,原本的他只是一块狗皮膏药,偶尔
还有有失了粘性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完全变成了强力胶,想脱离都难。
“少爷。”
“前田先生。”
两个声音同时自回廊上响起。后者语气轻快飞扬,掩不住愉悦地心情。前田朝他们二人深深鞠了一躬,和以往一样的
礼仪,却又仿佛多了些什么。
缬草回礼,微笑着问道,“身体好些了吗?这么快就开始工作了啊?”
前田一村将他关心的笑脸看在眼里,不自觉也扬了下嘴角,却有些僵硬。应该是练习不足的缘故。
“托二位少爷的福,已经痊愈了……”顿了顿,余光瞥见长门飒面无表情,却没有丝毫不悦,便斟酌地问道,“缬草
少爷,你的身体是否好些了?”
“恩,我也已经痊愈了,本来就不是很严重……”
腰部突然被人猛掐了一下,长门飒坏笑着揽过他的腰肢,另一手摸上他的脸,“小草,说谎可是不好的习惯哦。”
无视缬草眼里的哀求,径自说得愉快,“昨天夜里还有人嚷嚷着不舒服,现在就说痊愈了,难道是我错过了些什么吗
?”
他到底有没有刻意说给前田一村听,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飒,不是说要带我去剪头发吗?理发师已经等很久了吧?我们快走吧。”缬草急急忙忙跳出来转移话题。
“不急,我还有话对一村说,你在那边坐一坐,乖乖等我。”
指了指走廊拐角处的木亭。缬草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缓慢地往那边挪步。
见他在亭子里坐定,长门飒这才开口,“老头怎么说?”
“老爷没有任何表示。”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忠犬,又怎么能说丢弃就丢弃的?这的确是那老头的作风。比起自己奉行的利益至上,他更是贯
彻得更加彻底。只是很可惜的,他这个真正的长门家的继承者可是叛逆得很哪。
他在等待时机斩断与他所有的联系。让那些藕断丝连,彻底覆水难收。
敢背叛帮派的下场只有一个,而他会像曾经除掉那个男人一样除掉他,狠狠地,不遗余力。
长门飒面带微笑,凤眸里闪过诡谲的幽光,一手搭在前田一村身上,明明没有用力,却让他感到千斤般沉重。
“一村,你知道你的立场吗?是选择我还是选择老头,你最好快些给我答复。我不想目睹你再一次死在我面前,除非
无法避免。”
前田一村说不出任何话。在他养伤的这些天,他总是处于矛盾之中。初初被救起之时,他震惊于自己还活着,他难以
置信,在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少爷还会救他。
是他身边的少年改变了他吧……
是选择依旧当一只对主人的恩情满怀感激的忠犬,还是选择忠于自己的心选择他想要的道路。他不知道结局,只知道
无论哪一条,都必须以舍弃另一方为代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长门飒洞穿了他的内心。并不急着讨要答案,遂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我听说小岚的妈妈从巴西回来了,要和你复婚,是真的吗?”
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前田一村在听见自己女儿的名字后瞬间回神,一向少有情绪起伏的脸也忍不住露出慈父的愉
悦。
他微微点头,难藏喜悦。“我正在和百合办理复婚手续。”
“那就好好待人家,不要又像上回一样因为工作对人家关心不够把人家气得跑走了。”
长门飒从不寡言,甚至于有些时候还很爱唠叨。虽然很少见,前田一村却更喜欢这种时候的少爷,没有高深,没有冷
酷……
“等都安顿好了,带母女两到这里来,好久没见着小岚了,不知道那小鬼长大了没有?”
“是,少爷。”
目送长门飒离去的背影,前田一村在心中不断挣扎。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缬草坐在木亭子里,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对,却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前田一村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的脸,而长门飒则正好面向他这边,脸上一直面带微笑。
其实他是喜欢他的笑容的。无论哪一种,邪魅的,狡黠的,温柔的,不着痕迹的……他就像是一朵毒花,用鲜红的外
衣和诱人的香气引诱着人去采摘。却不知当你伸出手后,没有满手余香,只有被刺扎得鲜血淋漓,而你却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