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半城v

他没办法相信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弟弟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就算是以前那样，他对自己冷冷淡淡，拒绝着自己的靠近，可是最起码，可以确定他在另外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活着，自己可以看到他。可是，现在，却再也不能见面，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想着想着，心口就开始痛，我的辰，你有多久没有叫一声哥哥，我又有多久没看到你在我面前笑的无忧无虑。

南宫晗突然间像发疯般开始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辰

一遍一遍，唤着这个名字。

一滴一滴，止不住的眼泪。

此生，再无相见。

此生，再无缘回首。

与你结伴度过的那一十载，原来留在记忆里，这般深。

这般深，却冷得如此透骨。

第五十六章

墨宇辰在书房里，一笔一笔的画着什么，画了几下脸色变得苍白，抱膝顶住了心口，就坐在书房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那画明明就是那样熟悉的眉眼，淡淡的疏离，只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那个人此时就在面前的画里，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里走出来。

仿佛下一刻，自己伸手就可以将他瘦削的身体揽进怀里。

仿佛下一刻，自己就可以伸手触摸他嘴角的笑意。

你笑的从容，而我却仍在这里守望，爱，如此繁华，如此寂寥，可是这一世，我墨宇辰从不曾后悔遇见你，然后爱上你，

心一扯，痛的入骨。

墨宇辰，眼神清明，看着那画像，温柔了眉角眼梢。

有一种无法言明的错觉。

却偏偏痛到骨髓。

风浅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抱膝坐在阴影里，眼睛却不知道看向了哪里，透出来淡淡的温柔，不由的就紧了紧心。不知道该走进去，还是退出去。

他却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强忍着没有掉泪的墨宇辰说过，虽然这样看来我的感情似乎是那么不能被正视，但是他在我心里，这样就足够，你们总说爱多么伟大多么无私，可是我一直只相信自己的真实的感觉，这样难道就是错的么，这样的爱难道就不是真的爱么，你们只道我爱了不该爱，不能爱的人，却不曾想过即使这样我还是原来那个我，难道只因为我爱了一个人我就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我从前那些被你们喜欢的东西就不再是可以值得被喜欢的东西了么，是这样么。爱一个人有那么复杂么，在我心里，爱一个人就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和他一起走过，在经历过苦痛磨难之后可以温暖安静的相守，可以一起成长成为对方希望看到的自己，然后在最后的年月里可以并肩看遍天下美景，可以牵手走过每一个给我温暖的地方，这样的爱情真的是不被允许的吧。那么我宁愿从此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感情存在，也不需要有人走进我的世界，因为我不相信，而造成我的不相信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认为很爱我的人。就是你们用你们所谓的爱逼我走到没有光明的黑暗里，再也没有了爱的勇气，这就是你们，说着懂得话，却一直在做着伤害的事情的爱。

“什么事？”

……

见他没反应，墨宇辰抬头看了一眼。

风浅飏却一个激灵：“南澈，还有北淼，戚染他们都回来了。”

“叫他们来见我。”说着已经站了起来，重新坐在椅子里，眼神却始终盯着桌上的画像。

隐了神情。

“主子。”

墨宇辰抬头，南澈、北淼、戚染、风浅飏四个人齐齐站在面前，墨宇辰一恍惚，好似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还没有背负那些沉重的枷锁之前，他们曾经也再平常不过，有着平常的喜好，平常的喜怒哀乐。只是岁月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如今的他们都早已经站在时光的彼端，被磨砺的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模样。

若不是自己执意离开皇宫，离开那个人身边……

嘴角勾了勾，终是压下了心头的翻卷之意。

“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们回来么？”淡淡开口。

“宇辰，你还好吗？”戚染看着他执着开口，其实就算这么多年经营的一切都没了，只要眼前这个多年的朋友，主子还在，就还好。

所以他们不问接下来要怎样，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你这里的情况，我们都听浅飏说过了。”

墨宇辰又移了视线于桌前的画像，不说话。许久，才缓缓道：“好与不好，又有何干。”

四个人均是心下一沉，自家主子终是陷进去，无力挽回。

“既然外人都道墨宇辰已死，那就当墨宇辰真的死了吧。江洛尘想干什么，我很清楚，各家商号虽然名义上已经实力全无，但是即使转移地下，还是不能大意。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世人都以为，所有关于我墨宇辰的都消失了。盯紧江洛尘，随时向我汇报。”他说完，挥挥手示意四人出去，似乎是累的紧了，再无半句。

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大半天，神情却始终是淡淡的温柔缄卷。

他的影子清清浅浅的留在那里，竟无端端让人觉得寂寞清冷，忍不住一声低叹，原来最冷不过这般。

第五十七章

“慕枫，明天我会去一个地方，你不用跟着我了。”顾希牧放下手中的箫，淡淡说道。

“公子，你……”

“只是去了个心愿，完了便会回来。”

“不，公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以前我从来不会违背你的意思，但是今天我不能答应你。”

“慕枫……”

“莫不是公子你嫌我麻烦？”

“罢了，罢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管公子去哪里，我都要陪着你。”

顾希牧握着手中的箫，却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左慕枫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他知道这所有的都和远在轩城的那个男子有关，叹了口气，公子，自从你遇到墨宇辰，你的心再不在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无牵挂，可是你的心却越来越累。慕枫一直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你会垮掉，会累到没有力气再去爱他，可是，公子啊，我又是那么清楚，表面看起来淡然清冷的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要骄傲和坚强，只是你不说，所以慕枫才更心疼你，我知道，再怎么累，你也会撑下去，你也会继续爱他，因为，那个男子他已经融入你的灵魂之中，怎么可能停止这一份爱？

可是，那个人呢？

他能理解你么？理解你的那一剑，那看似绝情的一剑，外人都知道你绝情冷漠，谁又知你的暗哑悲伤，其实我多我期待，期待着那个爱你如命的男子可以懂你，可以明白你为了他而选择一个人所承担的苦楚。否则，他会有多绝望，而你又会因为他的绝望多难言，我多希望，即使像你们现在这样，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至少在彼此的心里可以确定对方所为你的付出，这样也许就不会这样辛苦了吧。也许就可以走的更加坚定了吧。

顾希牧带着左慕枫去了他和墨宇辰掉下的那个悬崖谷底，左慕枫看着坐落在谷底的整整齐齐的房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们两个受了伤掉下悬崖以后自己动手盖起来的，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又怎么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有这惊人的工程，他虽然很好奇，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开口问顾希牧任何事情，不是他不想，而是不忍心问。

顾希牧看着墨宇辰亲手盖起来的房子，那个人说着以后要和自己在这里隐居，不过问江湖之事，只有他们，过属于他们的生活，明明这些话还记得这么清楚，却眨眼一切都变得不再是原来的样子，顾希牧甚至记得墨宇辰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认真，而现在记忆里那些鲜活的类似于承诺的字字句句却落在心间，曾经那些让他有过温暖幸福的回忆，一分一分落在心间。

顾希牧却突然笑了，一双眸子却涌出来分明的痛苦。

明明说着那些话的你还在记忆里，如此鲜明。

明明我冲破喉咙的那一个好，还清晰着。

你看，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还在，我们却走散了。

“原来，这里一点也没变啊。”他笑着说。

“公子……”

“慕枫，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你就走吧。”

“公子，你不要慕枫了？”

“怎么会，以后慕枫你也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怎么能一直陪着我。”

“我可以一直伴在公子左右啊，这些年，我也就只有公子一个亲人而已。”

“以后慕枫也是要成家的，这样我才能安心。”

“我不要。”

“不要任性，你要是真的当我是亲人，就听我的话。”

“我……”

“不用担心我。”

“那，公子，你呢？”

“也许换个环境也不错。”

公子你是想一个人呆在这里么？

公子你是想一个人继续你们的故事么？

公子原来他早已成为你的执念，割舍不掉，于是，百转千回，你始终走不出那一份曾经了。

那一天，顾希牧站在这绝情崖的崖底，站了许久许久，仿佛在经历着一场刻骨铭心的记忆，只有那一颗泪痣始终带着说不清的悲凉。

墨宇辰，不管怎么样，我顾希牧也要护你周全，因为他们全都没有资格伤害你。

墨宇辰。

墨宇辰，我自己一个人也要走完我们的故事。

可是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第五十八章

寒景语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流枫谷，只因为曾经自己奉命暗自调查顾希牧，所以自是知晓，这个人除了这里，恐怕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她心里始终有一个信念，总觉得，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自己也该要尽力去做点什么。也不枉这一场无关于他人，只关于自己的爱恋。

想着这些，抬手捂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可以清晰的感受得到，一波一波的疼痛，源源不断。

她想她是陷入了那人的梦境里，空荡荡的心里却似乎有野草肆意伸张，扯一扯就是一场灾难。

“你来这里干什么？”顾希牧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我想要替他报仇。”

顾希牧抬眼看了看她，复又低下了头，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墨宇辰是我杀的。”言下之意是想要报仇随时可以。

“不。”寒景语语气坚定。

顾希牧没说话，等着她说完。

“比起我，更痛苦的应该是你吧。”寒景语低低笑了，笑罢又去看顾希牧。

这下子，顾希牧弯了弯嘴角。

却并没有再看她。

“我只是失去了一个并不爱我的人，一个甚至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寒景语这样的女子存在的人，而你……”她停顿了片刻：“而你，却要亲手断送自己爱人的性命。”

顾希牧握着玉佩的手，不自觉停滞了。

寒景语将他轻微的颤抖尽收眼底。

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可以爱，可以痛的人罢了，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是痛着的吧，偏偏要这样冷淡的逃避着。何必呢，何必将自己藏得那么深，这世间怕也就只有那个人在乎你怎么样了吧。

“然后呢？”顾希牧强压下胸口泛上的痛觉，反问道。

“你呢？有什么打算。”

“寒姑娘，是想要留在顾某身边么？”已然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是。”

顾希牧还是不看她。

“江洛尘，我比你清楚，我可以给你很多你并不知道的消息。”

“好。”

顾希牧只消一个好字，算是应允了她留下，也算是默认了自己从此不会再这般不问世事的真相。

墨宇辰，你一个人承担的重量，分一点给我，两个人就不会那么累了吧。

“那就换个身份吧。”

“好。”

“就叫墨离吧。”

墨离，墨离，寒景语低低念了两声这个新的名字，兀自笑了，墨离，还真是很符合自己呢。

墨宇辰，这般，就算你已经不在了，也算是圆满了我这一场繁华梦境。

墨离。

不离不弃。

墨宇辰，回眸时，我们却在也拾不起爱的重量。

第五十九章

时间总是叫人不停的参与一场又一场盛大的忘记。

不管曾经多纷纷扬扬的事情，也总有落幕的时候，人们总是习惯谈论一件事情，然后再不遗余力的忘记，毕竟那不属于自己平常柴米油盐的生活，毕竟说着说着也就淡忘了。

墨宇辰这个名字随着那一场死亡，已经成为记忆中一个单纯的名字，不管他曾经多强大，终究也是这样没了踪影。

可是，有些人忘了，有些人却记得更加深刻，一天一天，仿佛刻进生命里的酒香，越久就越清晰。

是谁说过，爱一个人，就是在漫长的时光里和他一起成长，在人生最后的岁月一同凋零。可是谁又知道，还有一种爱，却连简单的相守凋零也做不到。

各自散去，然后他们就如同生命中的时时刻刻，如水一般轻柔婉转的往四面八方流逝了。只能算是飘散了满湖的灰飞烟灭。

顾希牧靠在窗前的影子里，手里握着萧，那月还是那月，那人却已然不在身边了。

青石板，漫天雨，却似再无相见之日。

谁凝眸，谁驻足，换不来眉间一抹光。

瓶子里的酒早就被他喝完了，顾希牧的脸微微泛着红，显然是喝的多了些。

左慕枫忍不住开口：“公子。”

顾希牧突然安静的笑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左慕枫，微微的敛了眼神，轻轻的说：“慕枫我终于成为我假装想成为的人了。”

他顿了顿，像是累极了。

忽而又笑了：“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那么难呢？”

他喃喃道为什么那么难呢，那么难呢。

左慕枫哽咽着，大吼道：“公子，不要这样，我……”半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不这样，又能怎样。

顾希牧往下滑了滑，低着头好像是睡着了，左慕枫欲上前去扶他，他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左慕枫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了眼泪，抬头使劲眨巴了眼睛，压住了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可是心却是像破了的洞，冷冷的直灌风。

墨宇辰啊墨宇辰，我终究是败给你了。

我从来没有被任何事情难倒，我从来不惧怕任何的事情，我习惯了只要我想就可以办到的模式，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做到了，却这么的痛。原来原来，我顾希牧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会痛会笑，只是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这样的顾希牧，是软弱的，叫人透不过气。

一次一次，为了那个人，暴露自己的情绪。可是即使是在失去墨宇辰的时候也只是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机械般的把自己藏起来，不说话，好像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乎的，就算是那样，可他最起码还是他所习惯的那个冷淡的清冷的顾希牧，可是现在他却突然说自己会痛，公子，你是要承担了多少的疼痛与煎熬，你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在我面前说出痛，才可以把你自己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也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我害怕看到这样的你，好象你要抛弃了自己，再也没有你这个人的存在了。左慕枫就这样看着顾希牧，没有说话，红着眼睛，却始终站得笔直，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泛着青筋的白皙。

而顾希牧却只在脑海中定格出一句话，他想要对墨宇辰说那一句我已经不再是我，如果你还是你，我们该怎么走我们没走完的路，我们该怎么继续我们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