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杀 上——洛戢

拼了命的聚精会神、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想拼凑出司徒的意思，但莫宇仍是一头雾水。

「还……归还什么？你可以再说清楚一点吗……」

「……戒……还……」

「啊……啥戒？」

莫宇黑着脸、垂下了肩膀。

可恶……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啊！

莫宇简直快要哭了，只好无能为力地搔了搔头，尴尬说道：「呃，不好意思，我的理解力好像退步了……」

「……」咬唇不语，司徒的意识逐渐开始扭曲，呼吸从急快急慢，一直到异常的沉重迟缓，身体肌肉明显地僵硬了起

来。

他没有回答莫宇的话……

应该说，他根本无法回答任何人。司徒只觉得自己内心的痛苦，似乎都远离了……脑袋轻得没有一丝重量，轻飘飘得

彷佛灵魂被剥离开肉体一样。

最后，虚弱的鼻息骤然停止。

痛苦，也就真的切断了……

「嘶！」忽然，一阵刺麻窜进脑门里，莫宇感到十分不对劲的，双眸眯起凝视着司徒脸色微微发紫的濒死模样——他

赫然大惊！

「不、不会吧？」莫宇惊恐慌张地赶紧伸出手指测量他的呼吸——

停、停了？怎么会……没有呼吸了？

一阵寒颤从脚底板窜起，他发抖着将耳朵贴在司徒毫无起伏的胸腔上。

唰地！莫宇猛倏地脸色发黑地站起身来，俯看着面临死亡的司徒，那张貌美平静的容颜，没有丝毫生气可言。

怎么办？

他该怎么做才好……？

啊——！对，对……冷静下来。

还有最基本的CPR跟人工呼吸这防护措施嘛！所以司徒还有得救的，放心！莫宇紧张地拍了拍脸颊，想藉此驱散心中

的焦虑。

战战竞竞、颤抖冒汗的手碰触着他冰冷的颈侧，莫宇喉结上下移动了几下，内心仍在做抉择……

都人命关天了，他还抉择个屁啊？蠢蛋莫宇，真是个天下第一大蠢蛋！现在可是拯救司徒敬的命要紧！

但是……真要他亲吻男人的嘴……还真的有点挣扎的……反，反正只不过是渡个气，自己也不用像个娘娘腔一样唧唧

歪歪的一大堆吧？

莫宇狠狠地敲了自己后脑勺，旋即威风澟澟地扣住司徒的下颚，努力回想以前高中健康老师那头帅气的秃驴……以及

急救的内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此动作，反反覆覆了好几次，终于下定决心的他，嘟起了丰膄的嘴唇往下压——

「喂喂，你是想杀他，还是想救他？还不快点给我停下你的『嘴』！」

一道冷傲狂羁的沉磁男嗓从天而降。

没错。

从「天」而降。

莫宇的动作停滞在半空，詑异地将头抬起，目光蓦地呆怔住。他不敢置信地痴望一名刚劲威猛，笑容邪魅的英挺男子

，由天花板凿出的大洞，身形极为优雅地跃下。

回旋三圈平稳落地，体育应该可拿十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你你……是谁啊！」竟然从天花板跳下来！莫宇瞠目结巴地指向那一脸无愧的男子。

英挺男子皱起霸气的浓眉，拍了拍黑色风衣上的灰尘，他沉道：

「你什么你？让开！」

一身霸道杀气荣绕在男子的周身，就连语气也无形地带有一丝不容抵抗的威严，说明白点，他就是个人人可畏的凶神

恶煞。

很不客气地推开莫宇，男子冷瞟了呈现死亡状态的司徒几眼后，袖子一甩，手指缝间赫然翻出四根细长发亮的银针。

他冷酷俊傲的脸上，表情凝重肃穆，眼神十分专业熟练。

「喂，那个眼神看起来浩呆浩呆的，过来把他给我翻过身。」说完后，他继续准备酒精，将银针消毒过，拿出一罐会

喷火的瓶子，来回翻烤。

等到他全部准备完毕后，莫宇还怔然地站在那里，男子皱起浓眉，额际青筋暴露地大声吼道：

「喂！别给我发花痴啊，还不快点！」男子气焰高涨地命令着莫宇，而他呆了几秒，才发现到男子叫的是人竟是自己

。

「啊？是、是。」莫宇汗滴了两滴，紧张的过去翻动司徒的身子。

铐……谁发花痴了啊！

他这样乱叫名字，谁知道他叫的到底是谁！要不是现在是紧要关头，他一定会请他吃牢饭吃到饱、吃到吐！吃个三年

以上还吃不完！

「知道的话，动作就给我快一点！慢吞吞……你是乌龟还是蜗牛？」男子语气充满了不屑，嗤之以鼻地说道。

「欸，顺道把门锁上，别让闲杂人等进到房间来，我的时间有限，别拖拖拉拉的！」

铐妖，这家伙……真的让人很怒！

但是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因为现在可是救人最要紧。莫宇狠狠地咬牙，怀着一颗悲愤之心，不再和他

顶嘴。

虽然他还是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名男子……显然是个医生，动作是挺专业的，这就表示司徒先生有救了！

于是莫宇连忙乖乖听话的锁上门，做完男子所吩付的事。

接着，只见男子眯起锐利异常的黑眸，迅速地把手中的银针全数整齐地插入司徒的头顶、颈椎以及腰间两侧，动作一

气呵成、简单俐落，颇有气势。

看得一旁的莫宇在心中啧啧称奇。这就是传说中的针灸医术吗？

插完针后，男子伸进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包七星，敲摇出一根烟，帅气地衔在嘴间，唰唰火光乍现。

他点燃烟，一脸悠哉地享受着吞云吐雾的快感，把「他人」铁青的怒颜冷落在一边。

「……」人命关天了还有心情抽烟？莫宇青筋一条条暴现在额际上，强压下极大的怒火与不满。

他努力撑起绅士般的职业笑容，微笑问道：

「请问这位先生……司徒先生的情况如何了？他还醒得过来吗？」拎北我很担心这个问题啊！即便嘴角按捺不住地小

小抽搐，莫宇仍努力不懈地绽放出笑颜。

男子呼出一圈白烟，漫不经心地回他一句：

「嗯，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这代表还要继续等吗……莫宇原本放下大石的内心，又因为他那句不负责任的话，半悬着一桶冷水，七上

八下的安定不下来。

如果司徒先生不幸……不幸过逝的话。

老板肯定会扒了他的皮、摘下他的脑袋拿来以示谢罪的！

但是话说回来，司徒先生会变成这样，百分之百肯定是出在老板身上吧？因为他莫宇就是目击证人！所以理论上，老

板当然也要付一半的责任才对！

尤其在紧要关头之时，他还畏罪潜逃，实在有失男人的面子……人渣啊、禽兽不如！

当然，这些说他也只敢在心底呛声啦，谁叫他以后能不能吃饱穿足，还掌握在老板的手里？寄人篱下就是要考虑这么

多……

莫宇重重地叹了一气，忽地灵光一闪，垂下的肩膀倐然挺直。

「喂！慢着慢着……可恶，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你快说！你这家伙到底是谁？潜入本私人宅邱有何目的？快说！」

忽地将语气一转，莫宇恢复平日强硬管家的傲气风范，森冷、充满气魄的凶猛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那名男子。

男子掀高一眉，富饶兴味地勾起狂傲的唇角，弯出一抹暧昧不明的淡笑。

「你猜啊。」

19

莫宇青筋噗噗跳动几下，眉头全纠结在一起，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看你刚才熟练的技术，应该是个医生没错吧？」

见男子不语，莫宇咳了咳，又道：

「如果司徒先生能好转起来，我便不会追究你擅自在私人宅邱的天花板挖洞，然后闯入宅邸内的犯罪行为……最后，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静观其变还要等多久？」

都过了十五分钟了，还没有任何动静，他可是紧张到手心冒汗、手脚冰冷，甚至还头昏想吐！怎么感觉好像他也需要

看一下医生比较好啊？

如果眼前这个不断哈烟的男子再不进行下一个动作，恐怕接下来送医的就会是自己了。莫宇咬牙地暗自忖想。

「别着急，不会让你等太久。」男子吸完最后一口烟，旋即扔掉烟屁股，用鞋底踩熄，留下黑色的污渍。

……白目！那可是昂贵的进口地毯啊！莫宇杀人般的目光锁定他脚下的焦痕，眸子狠狠一抬，仔细端倪这名男子的整

体相貌。

哼——长得倒是不难看。

狂狷野蛮，一看过去就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身材高大威猛，长到小腿处的色风衣加上迷彩色的长裤……只是，那件

高领黑毛衣看了就好热。

怎样猜想，都不觉得他是个医生，虽然老师教过他们，在这社会里，绝对不能以貌取人，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

差到让人想吐嘈他还嫌麻烦勒。

自己又怎么会觉得他「确实」是个医生？

如果他是假冒的那该怎么办！

莫宇好不容易让纠结无比的心冷静下来，随后又马上提到喉间去，他咬牙，硬着头皮道：

「你，你应该是医生吧？」

「啊？」男子彷佛第一次听到这名词。

莫宇嘴角抽搐着，干笑一声。

码的，果然有问题！

他隐忍愤怒地僵硬着笑容，说：「不好意思……我想确认一下，所以可否让我借看一下你的职照……」

「职照？」男子环抱双臂，嘴边噙着一丝嘲弄似的笑意。「哼……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啊？」

「你别傻了。」语落，他打了个大哈欠。

啥？莫宇吃惊地瞪大眼睛。

他、他居然把命在旦夕的司徒先生交给一名没有职照的江湖郎中！

靠……他彷佛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脑袋被迫分家，然后悬挂在城门上供众人观赏的凄惨画面了！

「可恶！你如果害死司徒先生，我就报警，把你这个罪不可赦、天理不容的该死家伙给送入牢里吃牢饭——」

莫宇因为慌张而口齿不清地大声吼道恐吓他，同时，毫无气息的司徒也在他期望之下，终于有了反应。

「唔……」司徒略略透出青紫的面庞痛苦地皱拧着，身体痉挛、抽搐的现象，全身好似被雷电击中一般抽动。

他赫然掐住自己胸口，短促的呼吸、啜泣、重喘，痛彻心扉的低吟声在偌大的空间内萦绕不绝，听得莫宇心一阵惊一

阵忧。

「算我拜托你，快想办法啊！」

莫宇急忙地催促男子，眼眶似乎有些红红的。他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到……有一条生命正颤颤巍巍地在自己眼前，即

将消逝殒落……

心中难免都会害怕、担心。

男子望了莫宇担忧的神情一眼，迳自掀开司徒的眼皮，然后面无表情地，将针插在他腰间、颈椎的三根银针拔除丢弃

一旁。

动作流畅地揭开风衣的内侧，只见一排不同粗细颜色的针，有规则的排列在内侧的夹层里。他取出两根金色的针，反

手一转，把那纤细狭长的针没入司徒的头顶上两大穴道。

「呜！」

像是受到什么剧大刺激似的，意识浑沌的司徒喉间登时一紧，感觉有股腥甜正由体内往上推挤着食道，难受的呕吐感

猝防不及，硬生生地忍受那强烈的冲击——

「呕呜……呕……」吐了大口大口污秽黑血，失血过多的司徒眼前再度黑暗，昏厥过去。

看到他吐了黑血，男子蓦然地神情一怔。

而另一旁的莫宇撞见如此惊心动魄的画面，内心一丝惧怕的念头油然升起。

不行……无法再继续相信眼前这名男子是否能救回司徒了！

都已经吐了黑血，这情况难道还不够严重吗？对……他得找个「真正」的医生来照顾司徒才行！

只不过，那个全身黑漆漆的男子先前好像有警告过自己，千万别让其他人进来……

啧！

算了，谁鸟他那么多啊。

「呃……你……喂！」莫宇身子寒颤地把胆子壮大，叫了男子一声。

男子拉回心神，挑高一眉，淡然、冰凉的黝黑眼眸瞥向他。

清了清干涩的喉咙，莫宇恶声恶气地道：

「你……就算你现在阻止我，我还是要找医生来！咳，识相一点就千万别拦我啊。」佯装着这股傲然的气势，想藉此

壮大自己的胆量。

而男子则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搔搔耳朵，丝毫不在意地又打了个哈欠。

「要去就快去啊，反正本来就该找个专业人士了哈～～嗯～～」他伸了伸懒腰，嘿笑地望着脸色变化宛如国庆烟火般

精彩的莫宇。

「我只是负责将他从鬼门关拉回，谁叫我～～又不是真正的『医师』呢～～？呵。」

男子邪魅地眨了一下眼，语气颇为调侃。

不是……真正的医生？

「啊，对了。我都还没报上我的名号呢。」

男子缓缓地迈开大步，接近莫宇，然后迅速地从袖口中像是变魔术般的，翻出一张墨黑色、材质光滑的名片。

上头有只红艳、幽蓝纵横交错的展翅凤蝶。

莫宇傻愣愣地接过名片，恍然回过神。

这图案好眼熟啊，他记得是猎杀网站上前三名的……

喔……是前三名的那个嘛——

「黑、黑丧蝶！」指着男子，莫宇瞠目结舌地惊呼大叫一声。

手叉口袋，男子抬起狂傲的浓眉，霸气地说：

「正业是杀手，副业是密医，兴趣是当个佣兵。唔，网路上倒是有人封我这个称号……黑丧蝶啊。」

20

啊，原来是杀手……还是个密医。

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莫宇挺直腰，想佯装平静地慢慢移动着发抖的脚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墙角，按下房间内

特别装设的紧急铃。

嗯，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吧。

但是，下一秒他就后悔当正常人了……

咻、咻！

划破空气的清响，如流星般的银针比他更早一步到达按钮上，贯穿、毁坏它里面的内部系统，发出骇人的滋滋电流声

。

莫宇僵直住全身，脚步黏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男子轻挑地勾了勾唇角，呵呵笑说：

「你……刚刚说要报警抓我对吧？那么，你现在还有需要吗？我可以帮你唷。」他语气淡淡地，却隐藏杀机的询问莫

宇，眼角没有一丝笑意。

「……不，当我没说。」莫宇飞快地摇头否认。他决定当个小孬人。

在这种二选一的情形下，他实在情非得已地选择了最苟且偷生的方法。啊啊——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人生污秽的道理

……想活命的人都会这么做的吧！

所以我是个孬人。莫宇泪目。

男子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回答。

「喂，找个好一点的医师来帮他诊断调适一下身体，他太虚弱了，日后还要做精密的检查，依照他咳嗽的程度来说，

只要有一点小差错都会使他送命。」

莫宇吁口气，眼光飘移，期期艾艾地道：

「那个……请问你和司徒先生的关系是……朋友吗？」

杀手之间不能互相残杀吧，但也不会和颜悦色的聊天。